“看到了吗,”他往后指了指,镜头侧过去,“那是巴黎圣母院。”
那头的小孩雀跃地大叫:“快合影快合影。”
闻锐鸣笑得很温和:“嗯,很漂亮对不对。”
他的小孩?章寻诧异地扬了扬眉,感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你这几天听不听话?”
“听话!”
“老实点儿,别跟其他小朋友打架。”
挂了电话闻锐鸣见章寻盯着自己看,猛然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他搓了搓头顶,坐回章寻身边。
“你都有孩子了?”
“是我姐的孩子,今年刚四岁。我还没结婚。”
“你跟你侄子说话的方式方法,”章寻轻微一顿,饶有趣味地盯着他,“还真是特别。”
“嗯?”闻锐鸣不明所以。
“哪有人跟小孩说‘老实点’的,又不是抓犯人。”章寻伸手,“不是要跟圣母院合影?手机给我吧,我帮你。”
闻锐鸣回头看了眼,继而将手机递给他。他接过,示意闻锐鸣坐到刚才打电话的位置去,透过镜头观察片刻后又抬起头:“手搭到栏杆上。”
闻锐鸣显得很僵硬。
“不是你这样。”章寻身体往后一退,两肘支杆,举手投足全是成熟男人的松弛,“是像这样,我怎么摆你就怎么摆。”
有这么好的老师,可惜木头人就是木头人。
“啧。”
章寻受不了,起身过去帮他调。
站在闻锐鸣面前,他弯腰俯身摆弄对方的胳膊,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但是眉心轻拧,浅声,“怎么有人连这么简单的pose都不会摆。好了,保持住不要动。”
按下快门,总算达到心目的及格线,章寻把手机还回去,“自己看看还行吗。”
“嗯,很好了,谢谢老板。”
“不客气。”
“需要我帮你拍吗?”
还行,还知道礼尚往来。章寻摆手:“不用了,专心看风景吧。”
坐了近两个小时,途经埃菲尔铁塔、卢浮宫博物馆,最后他们又绕回来,在市中心某大商场下了车。
萧珠然列的单子倒是不长,不过他们俩都饿了,所以先找了地方吃饭,吃完再去买。
可能是假期的原因,今天商场人流量不少。
谢炎要的那款表第一家沛纳海门店里还没有,两人又坐车赶到第二家,问到还有货,但不是谢炎要的那款型号。
章寻去门口打越洋电话,谢炎那边也在吃饭,不过是夜宵。
“喂,我在店里,银表带的没有了,只有香槟金。”
“我靠,卖这么好?”
这牌子在奢侈品里算不上多贵,但喜欢的是真喜欢,比如谢炎吧,就好它家这一口。
“实在想要我就让店里给你订,大不了寄回国。”章寻一边说着话,一边回过头,发现两名销售正围着闻锐鸣给他试戴。
谢炎说行吧,订就订咯。章寻嗯了声,挂断电话回到店里,听到销售操着流利的中文说:“这款非常符合您的气质先生,宝石蓝的表盘颜色也跟您很搭调,要不要再试试钢表带的?”
“不用了。”闻锐鸣一看就是没拒绝成功才被迫试的,“麻烦你帮我取下来吧,不好意思。”
身后站定一个人,他回头见是章寻,脸上浮起淡淡的苦笑:“老板,你终于打完电话了。”
章寻目光下移,见那只棕色皮带、黑色表盘的Radiomir还在他手腕上,调性也确实很合。棕色质朴,黑色沉稳。
“价格?”章寻问。
销售掏出计算器:“原价是85000人民币,打完折再除税还不到7万。”
章寻看向闻锐鸣:“你很喜欢?”
闻锐鸣立即摇头。他不等销售动手,自行将表取下来平放在托盘上,等走出店外才松了口气。
“紧张什么。”章寻淡淡道,“不想买也没有谁能强迫你,不用这么如临大敌。”
闻锐鸣说:“我知道。”
“知道你刚才还那样。”
“老板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丢了面子?”
章寻微微一怔,停下脚步看向他:“说什么呢。”
片刻沉默。
章寻蹙眉,换了种口气,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首先,我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其次,刚才我是觉得那表确实很合适你,如果买了也没大问题。你要是觉得我说话过分,大可以直接指出来,不用拐弯抹角的来暗示我。”
看来也不止一个人评价过他“说话过分”,那确实是公道自在人心。闻锐鸣喉咙微动:“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暗示,老板你误会了。我是说我太穷,买不起那么好的表。”
章寻瞥了他一眼:“希望你现在不是在暗示我给你涨工资。”
闻锐鸣有点哭笑不得。
今天先是发现章寻没那么难缠,现在又发现章寻其实挺有趣,而且烈火冰山两种性格在他身上共存。
“有话我会直说。”
“那最好。”
闻锐鸣没再反驳,接过对方手里的购物袋,章寻也没再乘胜追击。
买完东西就快下午了,他们在街边找了间咖啡店歇脚,坐在露天的座椅上。服务员刚帮他们点完单,突然有个年轻的法国男生走过来,像是早就瞄准章寻身边的座位一样,羞涩但直接地说了声“Bonsoir”。
出于礼貌章寻也回了句你好。
对方指指闻锐鸣:这是你爱人吗?章寻说不是,对方眨眨浓密的睫毛:那我能请你喝一杯吧,或者你请我喝一杯。章寻轻笑着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S'il vous pla?t.”对方朝服务生招招手要菜单。
闻锐鸣虽然听不懂英文和法文,但他能看得懂两人一来一回的用意。沉默片刻,他转头取下刚才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老板,需要我先走吗?”
章寻手指在玻璃圆桌上轻轻点了两下,思忖了大概半分钟。
严格说起来眼前的法国小男生的确是他的菜,笑容爽朗,双眼皮,混血感十足且有少年气。不过他事先并没有在国外发生什么的打算,所以反应才比较平淡。
最终决定给对方一个机会试试,主要原因是想起上回那次摔在沙发上,碰到闻锐鸣的身体自己都有短暂混乱。想必是独身太久,定力受到影响。
“嗯,你先走吧。”
“晚上八点的飞机。我先回酒店退房,大堂等你。”
闻锐鸣拿起手机,又把包里带的充电器留给章寻,并且开口提醒。
章寻点头:“知道了。”
回去当然没必要打车,闻锐鸣背起包拎起外套,沿着马路走了一段。
在巴黎两天待下来他已经会坐地铁公交,也会看手机上的地图了,他的适应能力比一般人强,解决问题的能力也比许多人强得多。
不过其实他最突出的不是这两项,而是另一项能力——观察力。
经过路边一辆面包车,余光看见中国人长相的司机两脚支在方向盘,举着手机斗地主,后面还坐着另一个中国人,也是懒洋洋的像是在等什么。
闻锐鸣脚步放慢,在原地停顿三秒,然后才继续往前走。
过了一个十字路口,他从马路另一边绕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