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辨不了他是不是故意的,但半年这个词实实在在把章寻给扎疼了。
“需要我给你指路吗。”
“不用,有导航。”
章寻咬了咬牙关,瞪着闻锐鸣的后脑勺,心里产生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发现自己比以前更不知道怎么对付闻锐鸣,以前总觉得这个男人好拿捏,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
不管这个男人是强大还是软弱,是相隔很远还是近在咫尺,只要你在乎这个人,你就不可能轻松拿捏他。而且恰恰相反,他能轻易左右你的情绪。
章寻有种被打败的感觉,疲倦敛声:“这半年你都忙什么了,赵晓波对你怎么样。”
闻锐鸣顿了顿,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近况,“章老板呢。”
“我也还行,就是日子过得比较单调。”
想到赵晓波说的那句大把人排队给他解闷,闻锐鸣握着方向盘淡淡地说:“章老板怎么会单调。”
章寻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领会他的意思:“不聊我了,还是聊聊你吧,个人问题怎么样了,有没有解决?”
“正在努力。”
“喔?”
闻锐鸣如实以告:“父母比较着急。”
章寻喉结滑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常的口吻:“也难怪,你都三十一了。”
闻锐鸣无声地看向他,但他没看见,他的目光落在车里虚空的一处。
以章寻的性格,这个时候即使不来一句“祝你早日觅得良缘”,起码也得说句“我帮你留意”这种客套话,但他脱口而出的却是:“不过也别操之过急,慢慢找……男人35岁之前结婚都不晚。”
闻锐鸣嗯了声:“我知道。”
“对了,”章寻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明天是你生日?”
“章老板怎么知道。”
“刚才赵总提了一句。”
闻锐鸣点了点头。
“生日快乐啊。”
“多谢。”
“也没提前准备礼物,挺失礼的,这样吧,一会儿到楼下你等等我,我上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小玩意能送你,算是我一点心意。”
“章老板不用这么客气,一句祝福足够了。”
“不是客气,应该的,咱们俩什么交情。”
到了公寓楼下,章寻转身上楼。闻锐鸣看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
很快熟悉的那层就亮起了灯。
大约两三分钟过后,章寻匆匆下来,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袋。袋中有个黑色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锃亮的铂金袖扣,最贵的奢侈品牌。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收下吧。”章寻云淡风轻地说,“一样的我有两三对,买的时候没注意买重复了。”
“那就多谢章老板了。”
章寻笑了笑:“听你这口气,不会还在记那十万块钱的仇吧,别这样,这回我是真心诚意想表示一下,虽然礼物是临时凑的。”
闻锐鸣也抬了抬嘴角:“不敢。”
对于这样的闻锐鸣章寻实在想念得很。看着他温和的表情,章寻有片刻失神,过了两三秒钟才缓过来,“那今天就先这样,我上去了,你开车当心。”
“嗯。”
“拜拜,happy birthday.”
回到家万籁俱寂。
章寻坐在沙发上缓了起码半个小时,大脑有种又疲倦又兴奋的复杂感觉,手指也淡淡地发麻。
谢炎给他打电话问他到家没,他说到了,谢炎问:“路上跟闻锐鸣聊得怎么样?”
“就那样。”
“谈崩了?不是吧,我还以为你这趟回来是为了跟他和好,合着还真是公干呐。”
章寻淡声:“怎么可能和好,他需要的是一段稳定关系,我现在给不了他。”
“喔——”谢炎意味深长,“懂了,懂了,说白了你还爱他,但是又怕再次伤害他,想哄他又不敢,想放手又舍不得,啧啧,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
“停。”章寻捏了捏鼻梁,“你能少酸几句吗,珠然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都跟你似的天天冷着个脸,一句酸话也不会说,这世界还有什么趣儿啊。”谢炎言之凿凿道,“酸话乃人间正义,酸话乃感情的润滑剂。”
“……那叫润滑油。”
“你们不是就管那玩意叫润滑剂吗?得了,我挂了,明天下午四点半的飞机别误了啊。”
“知道。”
他这趟来回都很急,在临江停留的时间比飞行时间还短。简单收拾完行李过后他上床睡觉,躺下后却迟迟没睡着。
按理说不应该失眠,已经将近二十四小时没睡了,在飞机上也没阖眼。
睡不着索性披了件衣服坐到窗边,静静欣赏外面的夜色。
以前就是在这样差不多的一个晚上,他发现闻锐鸣总是在楼下等他进门才离开的秘密,继而确认闻锐鸣对他有好感。
如果当时放弃出国,选择跟闻锐鸣留在国内,事情会朝什么方向发展?
也许会好好的,但章寻知道更大的可能性是,放弃事业良机的遗憾会在心里埋下后悔的种子,自己会动辄失望、迁怒,甚至演变成憎恶。他跟母亲乔斯扬完全是两种人,乔斯扬甘心放弃事业维护感情的稳定,他亲眼看到过母亲的下场,就绝不可能重蹈覆辙。
但与此同时,另一只无形的手又在拉扯他,不时提醒他,有一个人在他心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哪怕以后事业如日中天,过得春风得意,也弥补不了那个人不在身边的缺憾。
闻锐鸣究竟好在哪里,怎么就让自己栽得这么彻底?
想到那些细节章寻心里还是有淡淡的甜蜜。不管怎么说,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都是值得庆幸的事。他的坦诚和温柔,得到过就不可能忘得掉……
人过三十了,竟然越活越回去,刚才在楼下那句生日快乐都说得挺紧张。
章寻斜靠着椅背,光影勾勒出挺拔修长的线条,鼻梁上还有一枚光斑。他长舒一口气,把脸埋在掌心搓了搓:“没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