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淮星还需要在床上静养, 淮虞一步也不肯离开幼崽的房间范围。

司允泽请家里的保姆阿姨过来在楼下暂住。

他在楼下处理海外总公司国内分公司以及传媒公司的一些事情，电话一直接。

等他停下来的时候，阿姨放在桌子旁边嘱咐他待会儿吃的晚饭都凉了。

点开手机, 显示22：36。

这个点阿姨在楼下浴室洗漱，他也不好为难人家, 独自把饭放进微波炉加热，拿出来简单吃了两三口就不想吃了。

轻手轻脚回楼上, 淮虞在哄睡幼崽。

淮星还不能动太厉害，简单抬手还是可以。

见两人其乐融融, 他走到楼上阳台，想让冷风再让他清醒一些。

司允深给他发了消息，想要见一面商量分家产的事情。

他给婉拒了。

司允深却说他一直觉得没帮到他心有愧疚，对周宝怡做的那些事情表示抱歉，还说自己这么多年在司家公司都在为了夺家产的这一刻，他要分百分之五十给他。

他不需要, 早在七岁那年，司家就跟他没半毛钱关系了, 那些依附司家才能混吃等死的潇洒富二代也跟他没关系。

两兄弟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司允深：“听说你谈恋爱了，网上铺天盖地都是, 真的吗？”

司允泽倒对这条感兴趣, 淡淡地回：“幸福得很。”

“这样好, 打算结婚吗？”

“嗯。”

司允深最终还是没说想要一张结婚邀请函的事情, 又说了一句：“当初是我们一家对不住你，是我没保护好你，弟弟。”

司允泽已读却不想再回, 公司的事情已经足够让他烦躁。

他拿出根烟，抿在嘴里, 却不点燃。

回楼上客厅，他去洗澡。

淮虞家里他早已经轻车熟路，他日常所需要的东西要么买新的，或者各种品牌方送的，要么就是从他家搬过来。

别墅早就到处是他的痕迹了。

十几分钟后，司允泽悄声走到淮星房间，一大一小都睡得很香。

淮虞压着故事书趴在床边睡，司允泽缓缓走过来，小心地俯身把他身下的故事书拽出来，放到床头柜上，又把淮虞抱起来，打开被子放在被窝里替他脱掉鞋袜，盖好被子。

关掉手机音量，开静音模式，对着床上的两宝拍了张合照。

鬼鬼祟祟好一会儿才拍了两三张。

关掉壁灯，他用手机打着微弱的光走到之前给钟乐乐临时搭的床那，躺下去，侧身望向床上的人，慢慢闭上眼睛。

他像是外出捕猎的猫科动物归来守护自己的妻儿，不愿离开淮虞淮星半步。

床上人一有所动作他就会第一时间睁开眼睛，警惕四周。

夏季夜晚别墅区虫鸣声音也很嘈杂，好在这座别墅隔音不错。

司允泽就这样守着守着，也不知时间流逝了多久，也不知星夜换了几重，直到思绪再也坚持不住，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恍惚梦到了二十年都不曾来梦里一次的母亲，梦到心爱的萌宠布偶，还有它肚子里一窝可爱猫宝宝。有一束光对着他们照，司允泽看不真切，想要走进，却发觉这条路无论他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而前方的人自始至终都离他一般遥远，于是他奋力奔跑起来。

他想去触碰，想要喊叫，可他什么都没办法做到。一切都太过于现实了，现实到司允泽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明明才刚进入梦境，他却累得像这二十年都被困在这梦境之中一样。

好在，梦中有人叫他，他用尽力气跑过去却直直撞向一堵墙，他张开嘴，想要回应，可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呃咯”的奇怪声音，脱口而出的喊叫全被堵住，往五脏肺腑里倒流，血管涨得生疼。

就当他要瘫坐在地时，他终于从梦中挣脱惊醒了。

“你终于醒了...”淮虞吓得不行，本来刚起来就有点水肿，这下脸还哭红，身边蹲了个活力四射的幼崽，他最心爱的瓶瓶奶被他丢在脚边，小手一直搁那扒拉他的手，眼睛水润润。

“我怎么了......？”司允泽一头雾水，眉头紧锁。

“你做噩梦了，全身都是汗，我怎么叫你你都不醒，你现在好一点了吗？”淮虞摸摸他的额头，又探探他的脉搏，司允泽抓住他的手，抬起眼，倒先安慰起他们来了：“我没事，不要担心，你们晚上睡得好吗？”

“嗯，一觉睡到刚才。”淮虞吃力地拉他起来，抛出一句：“司允泽，你怕黑吗？”

司允泽一下看向他。

“没有......”他反复呢喃着这两个字，语气中满是慌张惶恐。

几秒的功夫，脸色却苍白若纸，挤出一些笑：“不过是突然做噩梦，没事。”

这次淮虞却抢先反驳，对视上他躲闪的漆黑眼睛：“司允泽现在真是越发会骗人了。”

“你明明很害怕，你骗我。”淮虞直勾勾看着他，眸心一片执着，“晚上害怕，我给你买小夜灯。”

“......”司允泽哭笑不得，“不用你做这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淮虞倒不乖顺着他：“那你不要跟我睡，你睡客厅沙发。”

“......”司允泽真是拿他毫无办法，把玩起了一会儿他的手，好几次淮虞才肯给他玩，司允泽见他撅嘴的模样，觉得很可爱。

他就笑了，“有你陪着我，我一点也不害怕，你比小夜灯还要灵。”

这下，淮虞红着脸，抱起幼崽走了出去。

手上温热尚存，司允泽感觉淮虞的手又滑又软，像是某种小动物的小肉垫。

淮星还在恢复期，斯特莱夫说可以先让淮星试试发简单的情绪词，因为从来没有说过话的人，一旦开口，会有一种器官不协调的感觉，习惯期其实比正常期还要长。

淮星看向视频摄像头，跟着视频通话那边的斯特莱夫学简单词汇，第一声发出口特别不容易，幼崽面部表情都有些扭曲。

好在十几秒后，幼崽顺利发了一声：“啊——”

斯特莱夫笑了一下，他说第一声发出来后就好了，之后就每天可以多说话，基本上第五天就可以慢慢变得根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淮虞还没从那声清脆又嘶哑的啊声中反应过来，幼崽却又扑进他怀里，小手下意识要比划，嘴里却先一步发出声音：“b—a——爸—— ”

小家伙似乎也对自己的声音很震惊，说完这句就僵持在那不动了。

淮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确认了一下说话的人。

电话里斯特莱夫还在用英文夸赞淮星很棒，是他见过最厉害的小孩子，还说祝他们一家幸福开心。

电话挂断，淮虞才慢慢找到神思，他没听错...他真的没有听错......！

“刚才是星星在说话吗？”淮虞用声音小声询问。

淮星转过来，亲了亲他的脸颊，手比划了一个“是”的手势。

淮星又点点头，脸埋在他颈窝，在淮虞充满安全感的温暖怀抱中蹭了蹭。

“爸——爸——。”

淮虞低着头，过了好久好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又流眼泪了。

幼崽赶忙给他擦干净。

淮虞想，这一路走过来，好不容易。

好像在没有遗憾了。

-

幼崽刚会说话他什么话都想说出来，即使他的喉咙有些干哑，他跑去厨房接了一口水喝然后背着淮虞轻声往楼梯那走。

司允泽在楼上带耳机开会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全然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

淮星拿着司允泽给他买的玩具，慢慢爬上楼梯，走过一条很长的走廊，司允泽背靠在沙发上，说话的声音很严肃认真，身后小身板走路发出的声音他都完全没有注意到。

淮星屏住呼吸，小碎步走到他身后，又觉得不妥，绕到侧面看着司允泽，见他没有发现自己，又绕回去，拍了拍司允泽的肩膀，待人吓得转身之时，举起手中的玩具递给他，笑得跟小太阳似的，艰难发音：“爸——爸！”

司允泽刚被他吓了一大跳这会儿还没缓过神，心率升高，眼前的淮星用孩童般天真的目光看着他，叫他一直想亲耳听到的称呼。

很脆，比百灵鸟的声音还要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