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心中唯有一念,就是找到那个人,现在,立刻,他要见到他。
此念成魔,此念成狂。
执念但生,天诛地灭,大罗神仙亦不可挡。
偏偏这些围在四周的凡夫俗子还觉察不出,不自量力地还要拦着这个僧人。
“黄老爷不叫你走,你敢去哪儿?!”一个侍卫把刀逼在他的脖颈上,趾高气扬地问。
僧人冷然瞥他,两指夹住刀刃,侍卫见他只不过伸出两指,竟然力如铁钳。侍卫双手握住刀把,不信邪地使出吃奶的劲儿,刀刃却始终被那两指牢牢地牵制着。
僧人两指抵着锋刃,并指发力,将刀身从中折断。
断裂的刀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所有人心中皆是一惊,几十把刀更是紧逼着架在僧人脖颈上。
“让开。”僧人冷声道。
“黄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界?!”黄丰茂躲在人群后,放出耀武扬威的话,“都上!都上!给老子抓住这个不识好歹的秃驴!”
随着黄丰茂的一声令下,局势混乱成一片。所有人都冲了上去,挥刀砍向那赤手空拳的黑衣僧人,长刃在日光下挥舞,反射出刺眼的白芒。
几十把刀架在僧人身上,本就让僧人举步维艰,颈上被划伤之处还在汩汩冒血,一百多号人冲上去杀一人,则此人必死无疑。
然而僧人处变不惊,只是阖目,单手立掌,念着阿弥陀佛。
净水血珀佛珠垂在胸前,海青单薄,僧人面容看似宁静,实则丈深的海底欲掀风暴。
霎时间,佛光四震,足下生莲,此莲足有百寸,莲生千瓣,极速轮转,交相辉映。
佛光晃耀得众人睁不开眼,大家只感到地面仿佛在快速旋转,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好似金钟响,靠近佛光的人先被震了出去,佛光外的人亦感受到震荡,刀具哗啦啦落在地上,有如雨下。
那佛光波及深远,连伏?手中的酒都在碗里被震出波澜。
伏?看着这一幕,心中震惊,为什么僧人的修行如此之快?
今生也不过是第七世,他却修出这种半佛状态,一颗剔透佛心藏着这么大的能耐?
这个僧人,怕是要修得无上菩提。
但是很快,几乎是瞬息之间,那轮转的金莲就变得诡谲,莲瓣中夹着丝丝缕缕的黑,在金中流动,有如墨在水中曲折晕开。
伏?拧起眉,为何金光不纯净,夹杂着丝缕墨色。
局势混乱中,他再次盯向僧人。
只见那些蝼蚁一拥而上,僧人与他们接连交起手来,下盘稳扎如松,身手游刃有余,残存仁慈,处处退让。
伏?低下头,打量僧人的双眸,发现眸中金莲已经消失了,细看惊觉黑莲隐在墨眸里。
这个僧人居然……
入魔了。
据说,佛魔本一体。魔即是佛,佛即是魔。心魔即魔,心佛即佛。
万般皆由心生,一念惊觉即成佛,一念迷罔则成魔。
因此,佛魔只在一念之间。
就在伏?震惊之时,那僧人蓦然回首,看向他所在的方向。虽然相隔甚远,二者有如对视般,不知僧人是否已然发现了他。
伏?警觉,默声念诀,于屋檐之上隐去身形。
……
僧人始终觉得东边有他要找的人,尽管不知道那个人具体在哪儿,但又隐隐感应得到。他骋目望去,于几重障蔽他双目的繁杂枝叶之后,仿佛看到一双熟悉的金眸,也在紧紧地注视着他。
就在此刻,有个不自量力的侍卫捡起地上的刀,趁着僧人回眸注视向东方,两手举起大刀,朝他背后恶狠狠地砍了一刀。
登时血珠喷洒,溅地数尺,僧人终归是凡体肉胎,踉跄了半步。大量鲜血落在地上,足下金莲顿时消退,场面触目惊心。
僧人还是盯着刚才那个方向,感觉到那道视线消失了,不知去了哪里。
黄丰茂此时已是恐惧之极,则突生恶胆,指着被围在正中的僧人,大喊道。
“这个邪门僧人!一定留不得!快,快杀了他!”
这僧人过于邪门,气场强如百丈高山,令所有人都感到害怕,因此才更是不能放他走,唯有他死了才叫众人安心,难道在场一百多个习武之人,还杀不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僧人?
侍卫们举着刀,有人对那僧人大喊。
“活该这个女人要自尽,你又娶不了她!”
“好好地待在你的山上,守着你的佛,下山来干什么!”
“下山来送死!”
“那唬人的金光也只一刀就没了,我们怕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没人看得出僧人此刻已经入魔。
有个愣头青自认为身形最魁梧,平时一直被敬重,就鲁莽地率先冲上去。他举着明晃晃的刀,陡然朝僧人猛砍过去,刀锋划破涌动的风,发出猎猎之声,僧人看向那来势汹汹的刀,倒退半步。
愣头青以为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接连快砍下去,砍向僧人的脸上、胸上、颈上,僧人则左右侧身倒退。
天色渐晚,没有人敢在这周围点灯,此处四下昏暗,唯有挥舞的刀光发亮。
“兄弟们,一起上!!”有人大喊道。
众人齐冲,嗡嗡嘈杂,如蜂窝聚涌,僧人要找伏?的心切,这帮匪人却不识好歹地纠缠没完。
他眸中黑莲轮转极快,狷躁不已,骇浪难息。
那阴魔缠着他,教唆他,劝说他,再不动手杀了这些人,你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是他们有眼无珠,是他们不识抬举,偏偏要拦着你!!
人间千条路,地狱本无门,是他们硬要闯的!!
僧人的动作逐渐慢下来,愣头青的刀锋已然逼到他脸上,刀光刺眼,危在旦夕。
众人瞧见这幕,全都提了口气,不知僧人为何没有反应,如果任由这刀砍下去,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的命。
就在生死之际,僧人终于出手截过那把刀,横掌劈向壮汉。壮汉心急抢刀,一个转身,僧人不及收手,正巧劈中他命脉。
那壮汉连呜呼声都不及发出,就倒在地上。看到这幕的人们傻了眼,但都以为壮汉只是晕了,哪儿还会探他的鼻息。
唯有僧人看向自己的手掌,瞪向破了杀戒的那只手。然而,还不及他多思,冲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僧人武功再高,架不住人多,乱刀密密麻麻地砍向他,躲得过明面的十刀百刀,躲不过暗里一刀又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