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2 / 2)

傅金池不喜欢外人长期待在自己地盘上,他们家只请了一个钟点工,每周来一次进行大扫除,但其实工作量也不大。

毕竟有傅金池在,等于家里窗明几净。

之前严子书养病的时候还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现在他被腐化了,基本放弃了思考。

所以办公室讨论家里谁做家务的时候,严子书沉默不语地盯着电脑。

但,就凭手上的戒指都逃不过这个话题。他只好亏心地说:“……一人一半吧。”

为了弥补良心不安,他会主动帮傅金池处理那一堆待阅文件,也不能算什么都没干。

就在刚刚,炫耀自己老婆特别贤惠,把家务大包大揽自己什么都不用干的主编,被集体批判得体无完肤抱头逃窜,一溜烟躲回自己办公室保命。

严子书敲了敲他办公室的门,收敛表情,进去跟主编报备了兵兵的问题。

当然,隐瞒了他是因为见到傅金池才受刺激那段,只是把对方被送精神病院急诊的事告诉主编,提醒慎重考虑后续合作,还有避免再派其他不知情的同事跟对方接触。

随后这件事自然就瞒不住了,小美工心有余悸:“我就说他看着不怎么正常吧!”

严子书觉得她要是在现场见了那个兵兵呓语的样子,怕不是吓得直接炸毛。

想起另一件事,严子书过去敲敲她桌子:“下周有没有空?”

小美工警惕了一把:“不是拉我一起加班就有,怎么?”

严子书笑道:“你忘了?上次说请大家一起吃饭。”

“有!”

严子书又跟其他几个同事和主编私下确认了时间,暂定下周挑个日子。

有一点确实是真的,如今办公室的同事,都是没什么野心但容易相处的人,甚至都不见外,先是感同身受地替他操心了每个月的那点儿工资够不够请客,然后有人听说他家里有小院,一通商量,说那就不下馆子了,擅自改成大家各带食材,去他家里打边炉,实惠省钱。

严子书笑着说那也行。

兵兵的事再不愉快也就那样了,就算报警也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

他和傅金池原本生活该是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过,不耽误。

回到自己工位上,正巧也收到傅金池的消息:“你下周有没有时间?”

严子书很快回复:“有,什么事?”

傅金池简单地说:“想带你去见个朋友。”

严子书答应了,什么都没多问。

他们俩都不喜欢微信长篇大论,确认重点即可,剩下的回家当面聊。

要往上翻翻聊天记录,恐怕互相调情的消息都比讲正经事多。

到家时傅金池还在掌勺做饭,严子书打发了威廉,倚在厨房门口看了一会儿。

傅金池系着黑色围裙,在厨房里也一副控场的气势,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的。大厨炒菜的精髓在于急火快炒,但大部分人没那么大力气颠锅,严子书反正就没这本事,相比之下,他做的饭那只叫能吃,因而看傅金池颠锅看得出神。

看着看着,不自觉唇角勾出淡淡的笑意。

最早发现他这个技能的时候,严子书还挺玄幻的,想象不出傅金池从哪儿培训过。

至今也没套出这个秘密,傅金池玩笑说饭碗是不能抢的。

“饿了?”大厨盛出一道菜,夹了块黑椒牛柳喂到严子书嘴里,“尝尝咸淡。”

严子书被堵了嘴,黑椒汁的鲜辛味在舌尖上弥漫,咽下去答了句“正好”。

然后他心安理得地被赶上楼去换衣服,家务事这个人爱干就干吧。

人家反正乐意。

推开卧室门,听见有铃声在响,是傅金池的手机。

严子书搭眼看一眼,来电显示的是“红姐”。

他心里动了一下,脑海里又过了一遍,合作单位馨悦会所的那个老板不也自称“红姐”?

严子书没想明白这是巧合还是什么,但顺手把手机带了下去:“‘红姐’,你接不接?”

这时电话响了太久,自动挂了。傅金池占着手:“你帮我回过去,说下周一见面。”

互接电话对这两人已经是常事,手机很快再次响起,严子书不暇多想,按下通话键。

“喂您好。找傅金池么?”他原样转达,“他暂时不方便讲电话,说跟您下周一见。”

“小——”那边却没注意他说什么,只发现声音有差,“不对呀,我打错了?”

两头的人都有点懵。

严子书听出了对方就是祁红,对方在奇怪他不是傅金池本尊。

红姐似乎还把手机拿开了一点,在确认号码,声音忽远忽近:“没错呀?”

“对没错,这是傅金池的手机。”严子书回神,“他在忙,等会儿给您回过去。”

“他还能让别人碰他的手机呢?!”对方惊讶得差点笑出来,“你不是……”

严子书怀疑红姐想问“你不是偷的吧”,但对方还是憋住了。

傅金池终于擦了手,接过来,跟那边嘀嘀咕咕解释几句。

严子书却不料,这个“周一见”原来还包括他自己。

傅金池本来要跟严子书商量的就是这事,那也没什么可好奇的了,就赴约吧。

在饭店包厢再次见面,红姐改用“可以啊”的眼神,重新打量严子书好半天。

严子书熟悉这种目光,他不在意,太多人都觉得他能拿住傅金池,想必有两把刷子。

别人怎么想是一回事,但这句话也不能算错。

“这可真是巧了。”圆桌围坐了四个人,严子书跟傅金池自不用说,红姐带了个男助理作陪,助理很有眼色也很会活跃氛围,她自己坐在主座,“大家碰一杯,我先干为敬。”

又向傅金池道:“上回跟小严因为工作见过一面,我还真没想到他跟你能是一家。”

傅金池笑得八风不动,看出跟红姐是老相识了。

席间上了许多海鲜,连壳带刺的,要是商务宴请,很多人为了形象就不碰了。傅金池毫不在意,只管剥了往严子书盘子里送。红姐做生意的老江湖,最溜的就是嘴皮子,什么话都能让她一个人包圆。看他们俩这情形,压下最初的惊讶,从旁打趣,圆融得让人很难反感。

说起来这才知道,严子书之前见到她确是凑巧。

红姐以前在东城开店,后来因为那边关系太乱,把家底搬来蓉城发展,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傅金池知道归知道,来了之后,只顾跟严子书过日子,也没想特地找她联系。江湖朋友么,有事相见于江湖,无事相忘于江湖。没有婆婆妈妈的必要。

至于红姐今天攒这场局,除了澄清一下谣言,还解释了另一个精神病患的问题。

“要不然什么叫阴差阳错,兵兵这事,我也有责任。”红姐又讲起来,“当时看在他跟过我的份上,我说你来蓉城吧,你不是得了个什么奖,我正好认识这边书画协会的老大,给你们牵牵线,以后你自己在这混。我倒也没看出他不正常,你们那杂志还是我给他介绍的。”

席间聊开了,才总算知道来龙去脉。

红姐包过的奶油小生众多,七八年前还宠幸过兵兵一阵子,那时候傅金池早已跟他绝交,红姐也不知情,只是后来发现这年轻人既接男客又接女客,不合规矩,才没跟他长久处下去。

中间多年没见,兵兵不知道又跟过哪些老板,后来还混去某个专科学校学了画画。

他这新锐画家的头衔应该就是一路靠钱捧出来的,不过也没遇见几个靠谱的老板,经历甚至可谓坎坷,去年得了两个野鸡奖项,突然重新找上红姐,说想来蓉城。

红姐只道都过去那么久,便说你来吧,念及旧情,给他找了初期资源。

却都没想到,他是打听到傅金池的去向,专程寻来的。

所以红姐的确觉得抱歉,她也发觉兵兵变得有点阴郁,只是正常都不会往那方面想。

医院那边给的诊断结果是偏执型精神分裂,这病典型的症状之一就是钟情妄想,顽固地相信另一个人喜爱自己,早期起病缓慢,逐渐却会发展成荒谬又难以理解的妄想内容。

比如兵兵可能觉得,如果他当初不是被迫去骗傅金池的,也许会有个不一样的完满人生。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执念,他念念不忘的也不是真实的傅金池,只能说是自己美好的幻想,后来生活不尽如意,越是深陷泥淖,越对那个幻想的影子紧抓不放,大概总想着自己本该有条更光明的道路,这种想法太让人痛苦,渐渐演变成偏执的妄想。

这只是严子书从他的言行推测的一部分,全部病因应该更复杂。

说完这些,席间氛围都有些沉寂,要说可恶,这兵兵也是这么多年自己不向上不学好,要说可怜,精神分裂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再多说什么都像落井下石了,也就没再讨论下去。

好在红姐说知道兵兵老家在哪,可以联系到亲戚,问问有没有能管他的。

其实想也知道,他这样的跟家里亲戚的关系大概也不会特别好,红姐叹气说那能怎么办,就是舍点儿钱让对方看着吧。她可能觉得把兵兵弄来蓉城有自己一份,也不好坐视不理。

倒又显出红姐一个特点,仗义还是有几分仗义的。

她出面比傅金池出面合适,省得又刺激病人犯病。

快吃完饭的时候,红姐起身,说是出去抽烟。

又过片刻,严子书也出了门,他是悄悄去前台结账的。

红姐的男助理自然很快察觉,跟出来抢着买单。两人正在前台互相推辞,红姐踩着高跟过来,指着自己助理:“让他买。说好我做东,还用得着你们破费?”

一锤定音。

两个人远远站在一边,等男助理刷卡,但前台POS机忽然断电,便多耽误了一会儿。

红姐侧过头,忽然玩笑:“小傅都成家了,我以前还不相信他能跟谁过得住呢。他这铁树能开花,行,我今天见识了。”她又指指自己,“你别不信,这一转眼,我都快五十了。”

严子书轻笑着恭维,说她看起来最多四十。

不过这倒是实话,主要因为精神状态。

红姐笑着摆摆手,又道:“还一点,你可别怀疑我们俩什么关系,我跟他真没什么。你看,我身边又不缺人,没必要是吧。我呢,就跟他师父差不多。当然现在他也用不着了。”

严子书也笑了笑,他没相信过的东西,其实不需要解释。

红姐反而戏谑地追问:“怎么,从来不怀疑?你觉得小傅这人靠谱吗?”

忽然傅金池无声无息地从背后凑过来,搭上严子书瘦削的肩膀,懒懒笑道:“你们三个都出来了,扔我一个人在包厢唱空城计,是怕我不够尴尬还是怎么回事?”

主语是“你们”,却是贴着严子书耳朵边说的,语气里有几分柔软的味道。

红姐“啧”了一声,噗嗤笑出来:“行行,背后说嘴打嘴,我不说了。”

她瞅了眼两人手上的对戒:“说点吉利的吧,祝你们百年好合。”

这是自然的。

作者有话说:

抱歉作者一个滑跪,昨天脑子昏沉,写的不满意重写了,今天两章合一起发orz

偏执型精神分裂参考了资料,不过没有直接引用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