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2 / 2)

这才回京城多久,就要再次去边关。

燕淮啊燕淮,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多谢你了。

若燕淮最后还是决定留在京城,他还得将对方视为劲敌,但燕淮去往边关从军,这一去不知道好几年,只怕下次回来,就要吃自己和太子的喜酒了。

“哎呀,怎么这么匆忙。”嵇临奚故作反应不及的模样,扭头吩咐下人道:“快,快去从本官的库房里取一百两银子来,明日一早送往燕世子手中送去。”

不拿省一百两银子。

若真拿了他嵇临奚一百两银子,就不许再回京城坏他好事了。

如今情敌之一识相的自动离去,只剩下一个沈闻致,嵇临奚何其喜悦。

至于沈闻致嘛,太子与皇后喜他文人风骨,喜他天资,自己学不就是了,等他学完沈闻致,沈闻致能有的东西他嵇临奚有,还有一颗沈闻致比不上的真心,还愁太子不会对他垂下情意绵绵的目光吗?

……

燕淮离京,楚郁这个太子亲自送行。

他准备了燕淮在边关能用得上的东西,又给了燕淮一道太子金令,说:“如果遇上紧要之事,能用这块金令就用这块金令。”

握紧那块令牌,燕淮知道今日一别,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低声说:“我知道了,殿下。”

“殿下,在京中,你记得保重身体。”

“孤会的。”

正在这时,有人下了马车,端着东西快步走来,接近后就跪在地上,将手中托盘奉上,说:“我们大人听闻燕世子要离京去往边关从军,深深佩服世子大义,特令小人送一百两过来,聊表心意。”

“你们大人是谁?”燕淮问了一句。

“我们大人是御史丞大人嵇临奚。”来人报上家门。

燕淮抿唇,正要让对方拿回去,楚郁对他道:“既然是御史丞大人的心意,就收下吧。”

燕淮讶异地看着楚郁,最后点头说是,接了那一百两。身为侯府世子,他并不缺这一百两,但殿下让他收,想必其中自有深意。

旭日已经升起,璀璨的金光千丝万缕地洒下,自知到了时间,燕淮依依不舍做了最后的告别,上了马。

父亲母亲就在府内,但昨晚已经做了告别,今日再送难免徒增伤悲,只跳上马的燕淮忍不住拉紧缰绳回头看了一眼,正见大门开了一道缝隙,依稀可见父亲母亲的面容。

他眼眶一红,不再去看,腿一踢,背着剑驾马而去。

燕淮已经离去,楚郁也要去京兆府上值,但那给燕淮送钱的下人并未就这么离开,反而挽留住了他。

“太子殿下请留步——”

楚郁顿住脚步,“还有事吗?”

下人左右看了一眼,跪地行礼后走到他面前,偷偷摸摸从怀中掏出一块用布包裹的东西,布一打开,里面是一沓支票。

下人小声道:“大人知道殿下会亲自送燕世子离京,这是大人托我带给殿下的,还望殿下收下。”

楚郁:“……”

楚郁笑了,他捻起一张支票放在眼前看了看,又听下人说:“大人说,只要……”

“只要什么?”楚郁饶有兴致的问。

下人咬牙,将话补全,“大人说,只要殿下缺钱,尽可对大人说,大人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想方设法为殿下弄来钱来。”

楚郁是真气笑了。

他堂堂一国太子,还要从一个官员手中摇尾乞怜的索求钱财是么?

嵇临奚是真不怕自己砍了他的脑袋。

气笑只是片刻,已经算出里面大概多少银两的他偏过脸颊,压着指腹没有说话。

为色所迷的小人,也能真心到这样的程度吗?

……

身为太子的伴读,燕淮离京,锦绣宫也收到了消息。

安嫣摇着团扇,在摇椅上闭眼休憩,由着椅子微微摇晃。

“从军……”她忽地笑出声,“太子莫不是想在边关培养自己的人,可那是边关,不是京城军部重地,早八百年前陛下就把边关军权削了,燕淮去那里有什么用?想混迹成大将军?”

“只怕等他混迹成大将军时,京中胜负已定了。”

从军哪有那么好从,若无一鸣惊人的军功战绩,想要稳扎稳打的晋升,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就算是侯爷之子,又能快到哪里去?

一旁宫人连忙恭维她说得对。

“皇后那里如何?就没挽留么?”想起什么,安嫣睁开眼睛侧着头询问。

宫人回答道:“皇后原本反对的,但太子说了随燕世子的意后,她就没再反对了。”

安嫣眯了下眼睛。

“这样么……”她抬了下脚,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启唇说:“也不奇怪,她如今刚和太子重归于好,少不得要迁就太子,又怎么会像以前一样一意孤行与太子冷对呢?”

看来时间可以磨掉很多东西,就连高高仰头的女人,如今也知道对自己儿子低头了。

“不过……”她蹙眉思索,难道楚景就这么放任母子两和好?

不应该。

若公冶宁与太子母子和好,待他日太子登基,楚景与她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这样的情况下,楚景不可能放任母子和谐,否则当初也不会借她与皇后的手令太子中毒,从而离间了皇后与她,也离间了皇后与太子。

楚景一定还有后手才对。

……

入夜,于敬年抬眼见皇帝还未睡,忙上前提醒道:“陛下,该休息了。”

楚景抬头看了他一眼,吩咐道:“去请太子过来罢。”

他垂下显出沧桑姿态的眼皮,“朕与太子,也好久没叙过父子之情了,还有些想念他儿时模样。”

于敬年低头应喏,转头吩咐下面的小太监去将太子请来。

楚郁很快过来紫宸殿,进了殿中,跪地请安:“儿臣见过父皇,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楚景嗓音里有几分父亲的温情。

这份与以往不同的温情让楚郁微微一怔,抬头看他,“父皇?”

楚景让人拿来一副棋盘,自己在于敬年的搀扶下坐到桌旁,惆怅着说:“人老了,许久没有好好下过一盘棋了,朕记得上次和太子你对弈,还是很久之前的事。”

“今日我们父子也对弈一局,你看如何?”说完,他捂起嘴唇咳嗽,一旁于敬年连忙从怀中摸出帕子,送到他嘴边让他吐痰。

“陛下,小心。”

吐完痰,楚景不看半眼,示意于敬年拿开。

楚郁此时已经坐到他对面,垂首,姿态恭敬,“父皇想下棋,儿臣就陪父皇下一局,只父皇要注意身体。”

明亮的烛光里,两人各自执棋落子,一道声音清脆,一道声音迟缓。

“朕记得,你年幼时和朕下棋,每次都会输给朕。”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温馨的回忆,楚景脸上露出柔色,“我说你还差得远,回去之后,你就会苦练棋艺,直到有一天,你下赢了朕。”

而从那一天后,他就再也没和太子下过一场棋。

楚郁嗓音同样温和:“原来父皇还记得。”

“朕当然记得。”

“毕竟你是朕寄予厚望的太子,陇朝的储君,未来的帝王。”

楚郁手指一颤。

“你恨朕。”楚景笃定地说。

“儿臣没有……”

“你恨朕。”楚景打断他,说:“朕知道,你恨朕不曾亲近于你,恨朕偏心老六,让你去往边关受那么多的苦。”

楚郁垂下眼,没说话了。

一声叹息,“郁儿啊,如果可以,父皇何曾想如此?”

“你是朕的儿子,你一出生,朕就将你立为太子,朕……怎么会不爱你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