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朝讲台上的人翻了个白眼,开始跟闻确大吐苦水:“我们可太知道了。5个学分的大课,从来没有画过重点,期末答案对过程错判零分,平时分按作业成绩严格计算,出的期末试卷堪称近二十年最难,所有题型全部创新,去年一个班120个人,挂了100个,100个人全部重修,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一大堆闻确听不懂的名词从女生口中快速袭来,闻确消化了一下这些话。
这些话,总而言之,就是对应忻的这些学生来说,应忻教学手法过于变态,不给学生留活路,以至于学生们对他的评价极其恶劣。
“我们还认真地探讨过,他是不是受过什么虐待,心里这么变态。”女生又补了一句。
没想到她说完这句话,刚才看起来还很有兴趣的闻确,脸上肌肉瞬间凝固,突然严肃起来,但是语气也有些强硬:“不要开这种玩笑。”
女生见状意兴阑珊地闭上了嘴巴,尽管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恶意,这个玩笑也不至于很过分。
她有些无措地低下头,随手抄了几行解题步骤。
闻确看着女生低下的头,心里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语气太过强硬,其实这些话放在很多人身上,大概都会被当笑话一笑而过。
毕竟这世上其实大部分人都过的是普通的生活,到能惨到他俩这步田地的,也是挺少见的。
小姑娘不知道这些,当真只是开个玩笑,也无可厚非。
闻确摸了摸兜,掏出来一颗巧克力。
这是当时他给少年宫的小孩买的那兜子礼物,剩下的他随手揣在身上了,本来想着用的上的时候吃一颗,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他把巧克力推到女生面前,语气有些缓和:“不好意思啊,我刚才语气有点冲。我就是觉得,可能有些人过得真的不是很好,就算真的心理变态,那也不是他想要的,那也挺惨的,是不是?”
女生接过巧克力,大大咧咧地撕开吃了起来,边嚼边说:“其实我也……”
突然教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全班同学的目光猛然投射过来,女生感到后背一凉,下一秒就听见了应忻冰冷的声音:“最后一排的那个女生,站起来回答我的问题。”
女生吓得一秒咽下了嘴里的一大块巧克力,带着一脸悲壮地站起来。
“说话。”应忻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比上一句还要冷,“我刚才讲到哪了?”
“……”乞求的目光看遍教室,远处的几个女生比划了半天她也看不懂。
“啪”的一声,应忻把书扔到讲台上,脸色一点一点沉下来。
整个教室不再有任何一点声音,讲台下的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女生楞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
闻确从没见过这样的应忻。
他见过的应忻,桃花眼弯起来朝着他笑,永远平和,包容,沉静,喜怒不形于色。
即使是大半夜被叫去接烂醉的自己回家,也没有半句怨言,抑或不满。
即使是发现自己做了那么过火的事情,轻视自己的生命,以至于恐怕让他等到的是一具尸体,他也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直到这时,闻确才明白,应忻本身并不是这样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的人,他也会生气,也会有掩盖不住情绪的一面。
只是长久以来,他都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都把自己压制在一个,名叫闻确的樊笼之中。
血肉苦海,是他心甘情愿。
闻确目光凝滞在那张愠怒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沉默了良久,应忻正色说:“数学知识根结盘固,环环相扣,哪怕你错过一分钟的知识,都可能会导致整条知识链的断裂,你请坐吧,这个知识点我再讲一遍。”
此话一出,全班的肌肉都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女生坐回座位,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课本,应教授从来没有在课堂上发过如此大的火,她在心里给自己的平时成绩点了支蜡烛,又撒了点纸钱,祝它一路走好。
后半节课,女孩没再跟他说话,闻确也没再打扰人家。
快下课的时候,趁着大家提前收拾书包的空档,女生突然又凑过来:“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热乎的大八卦忘了告诉你了。”
闻确一挑眉,“请讲。”
“天道好轮回,应教授是个妻管严。”女生说。
“他有气管炎?”
“娘嘞。”女生拍了拍脑门,“你咋这么土,妻管严,就是听老婆话的意思。”
闻确心一颤,落不到底,说话都带着颤音:“你说什么,他结婚了?”
“是啊。”女生边收拾书包边说,“今天早上去拿假条的同学在办公室亲耳听见的。”
他结婚了,他结婚了……
闻确愣在那里,脑子里只剩这一句话。
应忻居然结婚了。
他觉得自己也是蠢到一定地步,为什么从来没有怀疑过一个二十八岁适龄男性为什么不结婚呢?
也许是因为一次次的明示暗示都太过炽热,遮住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