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上下床很窄很窄,甚至比河西的老屋还要更窄一点。
两个人想要同时躺在床上,都只能侧着身子。
闻确从后背抱着应忻,鼻尖擦过他的发尾,脊骨和肋骨紧紧贴合,手臂完全环住怀里的人,远处看去,就像是一个人。
其实他们很喜欢这样安静地抱在一起睡觉。
家里的两米二大床,日常被使用的面积也不过就现在这样。
有时是闻确抱着应忻,有时是应忻抱着闻确。
没有商量过,也没有询问过。
两个人默契地从第一天睡在一起开始,就习惯紧紧抱着彼此,不醒绝不会撒手。
房间里静得只能听见轮渡发动机的轰鸣声,还有轻微的呼噜声。
“睡吧。”闻确亲了亲应忻的头发。
月光和刚才一样照满船舱,却不再像刚才一样冷清,夜也不再漫长。
应忻被闻确叫醒的时候,甚至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感觉头刚着枕头,下一秒就坐了起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闻确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地上了。
应忻下意识朝四周看去,才发现一整个房间的人都已经醒了。
下铺的小情侣兴许是去看日出了,早已不见了人影。
隔壁床的大妈正在爬上爬下地收拾行李,大妈下铺的中年人依然是那一个姿势躺着。
“醒了?”闻确把外套递给应忻,“先穿上,外面冷。”
“去看日出吗?”应忻刚起床,声音还勾着点懒。
“嗯。”闻确站在床下,张开双臂,“下来不?”
应忻会心一笑,从床上向下坠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哎哟,真甜蜜啊!”
应忻闻言猛地一回头,发现是刚刚一直忙着收拾行李的大妈,突然停下来说了这样一句话。
应忻愕然地看向闻确,闻确愕然地看向大妈,大妈却爽朗地挥了挥手,“嗨,你们刚进屋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一对儿嘛,干嘛这个眼神瞅我。”
“就……就感觉您挺开明的”
“这就算开明啦?”大妈拿起唯一一件没有收到行李箱里的衣服,给下铺的儿子套上,边套边说,“结婚处对象是最马虎不得的,但是好多人就那么糊弄过去,随便找一个,结果成天过得痛不欲生。你们这样挺好的啊,没什么不行的,在我看来,可比那些随便找个人糊弄的强多了。”
大妈的儿子,从上船开始就总是疼得龇牙咧嘴,这会儿竟也露出了和善的笑容,附和着说道:“是啊,幸福就没什么不好的。”
大妈把儿子搀扶起来,男人晃悠了几下,还是没站稳,跌在了身边的床上。
“看看。”大妈又一次把男人扶起来,“我儿子要是能像你们一样健康,我还管他喜欢男的女的?喜欢路边的狗,我都得给他拽回家来。”
这大妈说话,总是有种四两拨千斤的幽默感,几个人都笑起来,然后一起往甲板走去。
船舱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全都在往甲板的方向走。
闻确拉住应忻的手,以防被人流冲散。
和昨晚一样大的海风猛地吹过来,所有记忆在那一刻重新浮现。
红酒、Blue Moon,还有深不见底的黑色海。
闻确清了清脑子,拉着应忻的手上了甲板。
而直到真正踏上甲板那一刻,眼前的景色,已经让他再也不想不起来其他任何事了。
天地正在以他从没见过的宽阔角度徐徐展开,万千鸥鸟迎着朝霞腾空而起,轮渡开拓出绵延数海里的尾浪,海平面与天空之间拉起无边的晨昏线。
在与世界断联的第七个小时,闻确才得以见识到真正的世界。
他转头看向应忻,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刻,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