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确认,应忻在楼下这么久,有没有出什么事?饿不饿?累不累?
他就用这些理由说服自己,强撑着身体,做了一道炒鸡蛋,又热了几个馒头,把菜和馒头都装在饭盒里,拿着饭盒下了楼。
闻确把饭盒放在一楼的阳台外侧,又拿出了手机,打算用微信告诉应忻,他把饭放在了一楼。
他们的微信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他发的那句“分手”,再往上,便是翻都翻不到头的表情包。
小鸟抱着爱心。
小鸟拉着爱心。
小鸟的眼睛变成爱心。
小鸟蹦蹦跳跳。
最后一条。
和“分手”一起发过去的,是聊天记录里,唯一的一个,小鸟在哭。
就连他都记不清了,自己在发那句分手时,居然还下意识地发了这个表情包。
他点开输入框,刚要输入文字,却突然感到背后一重,一双手随即拥上他的腰际,他被人从背后抱住。
“做好事不留名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
闻确心里一惊,下意识回头,蓦然对上了应忻的视线。
应忻一双桃花深情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眼尾懒懒地压下去,黑色瞳仁被遮住三分之一,总给人他在垂眸的错觉,看上去就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只有闻确知道,这是哪门子运筹帷幄,应忻这个眼神看着他的时候,只有一肚子坏水。
他偏过头避开应忻的视线,冷冷道,“手松开”。
“不松。”应忻把头埋在闻确的后背,又把闻确腰间的手臂缠得更紧了些,“这次是我眼神好,现在松了,我以后还怎么找到你。”
“那就别找我了,我这种人也不值得你留恋。”
“你又是那种人了?”应忻忿忿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我这里,只有我喜欢的人,和我不喜欢的人。我喜欢,就值得我留恋,我不喜欢,连靠近我的机会都没有。”
“我没有担当,没有胆量,始乱终弃,是个渣男,听不懂吗?”
“那又如何?”应忻的手撩起闻确衣服下摆,伸进他的衣服,抚摸着他的腹肌,“你也听不懂吗?我说我这里只有我喜不喜欢之分,没有对和错,渣和不渣之分,我喜欢你,那就算你十恶不赦,罪大恶极,我也喜欢你。”
腰腹忽如其来的轻抚,让闻确脑子里的某个界限忽然崩塌,他回过头怒目看着应忻,“你疯了?这儿整栋楼的人都能看见!”
“如何呢?”应忻的手不断攀升,最终停留在某个地方打圈,他凑到闻确耳边,确保他说每一句话的同时,都能将温热的气息喷到闻确的耳际,“受不了啦?忍不住了?闻确,只要你回头,亲我、吻我、干。我,你想干什么干什么,想要什么有什么,只要你回头,我们现在就回家。你之前说的话,我都当没听见过。”
“应忻!”闻确回过头,深邃锐利的眼睛泛起一圈红色,声色严厉,“你知不知你自己在说什么?”
应忻没接茬,又露出闻确说的那种“满肚子坏水”的表情,下一秒,他趁着闻确回头,拧住闻确的下巴,吻了上去。
闻确一瞬间恍惚,万万种诸“在一起又能怎样”的想法挤进他的脑海,自己坚守着名为理性的河,却把自己和应忻都困了在不毛之地。
应忻的一切都引诱着他,如此平静的河水,过去了又如何。
爱而不得和为爱疯魔的痛苦到底哪一个更重。
他不知道,所以他不敢赌。
闻确强忍着定了定神,然后把应忻一点点推开,“下次喜欢别人,可别再这么自轻自贱了,你值得比我好千倍万倍的人,永远值得。”
应忻的眼泪瞬间掉下来,嘴也瘪起来,闻确知道,这是委屈的意思。应忻每次有点委屈了,都先瘪起嘴,然后就会掉几个眼泪瓣儿。
“自轻自贱?”应忻苦涩地笑了,“你就这样评判我的感情?如果有天你能知道,这十年里,你给我带来了什么,让我捱过了什么,你就不会轻轻松松地评判,这叫自轻自贱。你忘了,我不怪你,但是因为你忘了,所以哪怕是你本人,也没有资格评判这份感情,你不是我,你又怎么理解我?”
应忻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闻确感觉自己的周身似乎被雷击一般,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从心底里漫上来。
你不是我,又怎么理解我。
闻确记不清自己到底说过多少次这句话了。
只记得多数是嘶吼,余下几次是话到嘴边,又转为缄默的心声,在无数次绝望的边缘,在王老板每次恨铁不成钢的戏谑中,在郑云闻风行和周围的所有人都逼着他走出来,走出阴影的时刻……
人生的子弹好像兜兜转转,看似是按动的扳机,最后正中的却是他的眉心。
他把应忻揽到怀里,耳鬓厮磨,小心翼翼地哄,“我就是心疼,何苦来哉呢……”
“心疼不是爱吗?”应忻问闻确。
“不是。”
“胆小鬼,连真话都不敢说的胆小鬼”应忻气得浑身颤抖,却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的嘴撬不开。
他迟早要让闻确后悔,后悔今天没有说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