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窗外闪过一道惊雷,轰隆隆地劈开天地,闻确顿时浑身僵直,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应忻。
“?”
他感到自己头顶正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难道应忻一直知道自己在写仲裁书?
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报复李晴朝?
难道自己这么多天鬼鬼祟祟,其实早就暴露了?
闻确愣愣地看着黑暗中的应忻,耳边几声惊雷过后,忽然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身边的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到身边躺下来。
于是闻确被迫和应忻并排躺在床上,两人听着耳边些许黏腻的雨声,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明天把你的资料和仲裁书都给我吧,我写这种东西的经验应该比你多一点。”
应忻的话像彼时窗外滴滴答答的春雨,滴滴答答浇在闻确心上。
“你不怪我吗?”闻确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却只能依稀看见模糊的侧脸。
应忻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工大见面的那天吗?”
“嗯。”
应忻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我那天我说,其实你一点都没变……”
窗外的雨声骤然变大,一时间暴雨如注,哗啦啦的雨声遮住了应忻的声音。
“嗯,”闻确伸手把应忻搂到怀里,两个人距离骤然拉近,应忻的背紧靠着闻确的胸膛,闻确说,“记着呢。”
“再见你之前,我想过无数次,我的闻确,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应忻定定地望着远处,脑海中的回忆被他如数家珍地拉出来,他才发现,他好像比闻确自己还要了解闻确,“刚看见你的时候,我确实只能看见你头顶不该存在的白发,一瘸一拐的腿,和一双岁月摧残、逐渐悲天悯人的眼睛。”
闻确回想起来,自己几个月前,还属实这样狼狈,那怪应忻见他第一面就觉得他过得不好。
他伸手摸了摸应忻的脸,凉的。
不知道是不是马上要停暖气了的缘故,这几天家里总是很冷,只要在家里待久了,浑身都是凉的,怎么捂都捂不暖。
“那你失望吗?”闻确边说,边用自己的身体把应忻罩住,把冷风隔绝在外面,“我和你想象中的那个闻确不一样。”
应忻摇摇头,柔软的发丝蹭过闻确的下巴,“怎么会呢?闻确,是命运太坏,把你变成这个样子。但是除去那些不一样的,我只要仔细看看,就能看到,你还是从前那个侠肝义胆、意气风发的少年,从来都没有变过。”
头顶的人忽然没了声音,应忻下意识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却感到忽然有几滴滚烫的热泪滴在了自己手上。
应忻在闻确怀里转过身,伸手托住闻确的脸,一点一点吻去他脸上的泪水。
“所以你是早就知道我要报复他,”闻确的嗓音变得沙哑,“也知道我为什么要报复他。”
直到刚刚应忻一番话,他才知道,自己天衣无缝,应忻也并非浑然不知,只是因为应忻也看到了那条新闻。
“还行,”应忻用自己的鼻尖轻轻擦过闻确的鼻尖,“不傻。”
闻确噙着泪看向应忻。
他总觉得他和应忻之间很少讲什么情话,就像小时候他在市队训练,后来去省里,每次临走前,闻风行和郑云都不和他说什么嘱咐的话,也从不讲什么期盼和叮咛。
只是每次离开家前,他们都天不亮就起床,包满满一盖帘的饺子,趁着闻确还没起床就煮好。
闻确吃一部分,剩下的被装进保温桶,带去训练的地方。
那是闻确人生中第一次,不靠语言就能感受到的强烈情感。
藏在天不亮时的厨房,藏在每一个包的浑圆的饺子。
时至今日,他终于能再次体会到这种不必言说,就能深深体会的爱。
闻确也不再说什么废话,抱着应忻翻了个身,于是两个人就这样纠缠在一起。
冷得快要能见哈气的屋子里,彼此充当着唯一的热源,索取,贪恋,纠缠,恨不能吞下,这唯一的温存。
人类表达爱的方式有很多种,而闻确此刻,只能暂时用落下的无数个吻,和一遍又一遍往复地爱。抚来表达。
闻确把应忻往上抱了抱,而他的身子逐渐探下去,一个漫长的吻,从应忻的胸口,绵延至小腹,而继续下去。
越来越浓烈的雪松味刺进他的鼻腔,直至,与他的一呼一吸都密不可分。
他从前以为,这样浓的雪松味,来源于五斗橱上的那只香薰。
但他确信,此时呼吸间清楚的味道,绝不可能来自于一个小小的蜡烛。
也许一直以来,他所牢记的,无法遗忘的,就并非是雪松的味道。
而是应忻特有的体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