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缠缠绵绵地吻了好久,一直到天彻底黑下来,卧室里伸手不见五指,应忻冷得在闻确怀里发抖,两个人才黏黏糊糊地分开。
白酒的辛辣已经尽数褪去,唇齿间只剩下点点酒气,应忻抬起头看到闻确的下颌,闻确也低下头看着他,直到两个人真正相依而视时,闻确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才沉沉响起。
“其实我最近总是做梦。”
“梦见什么?”
“不知道,”闻确看着窗外已经黑透的天,喃喃道,“我不知道,那是真的吗?”
“是以前的事吗?”
闻确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声音也开始发闷,“应忻,我们是不是早就……”
应忻拉开他的手,摸到他满脸的泪水,同样颤抖着声音问他,“早就什么?”
“早就……”闻确似乎还要说什么,却忽然缄默着不肯再开口,“算了,没什么。”
“你说,”应忻拉着他,语气中有些急切,“说啊。”
闻确抬起朦胧的泪眼,却迟迟不敢看向应忻的眼睛,他只敢望着四方的天花板,无力地摇了摇头。
很久之后,才沉沉地说——
“我梦见我在高中的教室,教室里空荡荡的,所有人都不在。我坐在靠窗的位置,靠着窗台休息,微风把白色纱帘吹起来,阳光顺着缝隙照在我的桌子上……”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然后呢?”应忻问。
闻确顿了顿了,深深叹了口气,声音有些疲惫,“然后,梦里的你和现在一样,靠在我身上睡觉。”
应忻猛地抬头,怔愣地看着闻确,也说不出来话了。
因为闻确真的说对了。
他也记得那天。
那天运动会,他被人故意报名了不擅长的长跑,跑到最后一圈半条命都没了,眼前发黑只想往地下倒。
累到极点的时候,就在他以为自己两腿一软就要下跪的时候,几乎包揽了所有项目的闻确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拉住了他的手,牵着他,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跑完后,闻确架着半死的他,和老师打了声招呼就直接把他拖回了教室。
他们回教室的时候刚好是午饭时间,运动会的午饭是家长代表订的汉堡和可乐,大家都要坐在看台上边看比赛边吃。
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闻确把应忻放在座位上,从包里翻出巧克力递给应忻。
应忻弓着腰,按着翻江倒海的胃,浑身都是冷汗,虚弱地摇了摇头。
闻确把巧克力打开,塞进了他嘴里,又忙前忙后地接水,把温水喂给他,很久之后,他才稍微缓过来了一点。
可还是很难受。
他想闭上眼睛,趴在桌子上睡一觉,看看醒了之后会不会好一点。
但是头一低就又是一片天旋地转,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久,却越来越难受。
他朝着桌子叹了口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要被这样欺负,遭这样的罪。
就在他第一滴眼泪正摇摇欲坠要滴下来时,身体忽然被一个有力的怀抱包裹,下一秒,整个人被拖向后排,直到落入一个坚硬却又柔软的胸膛。
他惊慌地看向身后的闻确,“你干什么?”
却看见身后的人露出两颗隐隐约约的小梨涡,笑得十分灿烂,“帮助同学啊,你不是难受吗?”
“那也不是这样!”应忻哪有闻确胆子大,况且他很重,这样会压到闻确的,他指了指了黑板上方,“有监控!老师能……”
腰间的力度猛然收紧,闻确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鬓角粗硬的短发擦过他的脸侧,少年的声音像刚剖开的青竹,脆生生地往人耳朵里钻,尾音还带着点毛茸茸的颤,“困了,睡觉。”然后不由分说地把校服罩在应忻头上,抱着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应忻至今还记得那种感觉,十七年来,第一次落地的感觉。
洗得发白的校服罩在他脸上,阳光透过校服的白色布料朦朦胧胧地照进来,满目都是亮晶晶的纯白,方寸间都是好闻的皂香。
腰际被少年结实的手臂环绕着,身后是一个坚实的怀抱。
那真真是一场好梦不醒。
应忻回过神来,朝闻确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那你真是做了个好梦。”
“还有呢?”他又问,“不是说总是做梦?”
闻确的眼神渐渐暗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说,“还梦见你站在一中走廊那头,就那么看着我,然后问我,为什么不跟你走。”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走?”应忻问他。
“这次梦里我跟你走了,”闻确的手掌重重抚过应忻的头顶,声音里难掩哽咽,“对不起……”他深深吸了口气,“忻儿,我这辈子都对不起你。”
“知道就行。”应忻笑着说。
那天他们把老房子收拾好,完成应忻要求的仪式后,把绳子从大桥顶上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