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柳总吸我阴气的时候,可不会这么快就离开吧?”
柳相宜:“……”
他发现了,现在钟秦淮是动不动就拿以前吸阴气的事儿鞭尸,可谁叫他确实在这件事上理亏呢?
但柳相宜又不甘心从此以后就这么被这小子拿捏,于是伸手掐着钟秦淮的下巴道:
“不是钟总自己要吸阳气吗?应该钟总主动吧?”
“柳总想清楚了?由我开始的话,那什么时候结束也是我说了算。”
钟秦淮好整以暇地往后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对柳相宜说着。
那一截线条流畅的脖颈就这么暴露在了柳相宜的眼皮子底下。
头顶水晶灯柔和的光晕洒下来,把那截苍白的脖颈衬得像一截凉玉。
黑树枝纹身蔓延在颈侧,如同凉玉上的浮雕,有种诡谲神秘的美感。
柳相宜鬼使神差地抬手抚上了那截脖颈,仿佛夏天早晨的湖水,柔软中带着微微的凉意。
指尖摸不过瘾。
心底涌起一股陌生的、奇妙的痒意,促使他做些什么。
柳相宜垂下头。
亲在了那处树枝纹身上。
唇贴在颈侧的下一秒,柳相宜听见钟秦淮的呼吸声顿时微微一乱。
随后,一只手按在了柳相宜的后脑勺上,插进发丝里揉了揉,像是无声的鼓励似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大概是颈侧的皮肤实在冰凉柔软,像在亲一片片雪花似的。
也或许是揉进发丝里的那只手,力道实在控制得太好,温柔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强硬。
总之,柳相宜魔怔似的,还真的继续动了,沿着最上头的那抹枝桠,一点点地往下亲。
钟秦淮的呼吸声逐渐凌乱,像一个个火星子,溅在了柳相宜的耳朵上,他感觉自己的耳朵也逐渐热了起来。
不满足只是唇瓣的接触,柳相宜伸出舌尖,湿热灵活地舔.弄着颈侧的那片纹身。
揉在发丝里的那只手微微用力,柳相宜被用力地压进了脖颈里。
鼻尖满是钟秦淮冰凉的气息。
他不满地用牙齿咬了咬,在脖颈处留下一连串牙印,随后又用力地吮吸了起来,发出啧啧的声响。
吮得钟秦淮终于受不了了,那截颀长苍白的脖颈往后仰,仿佛一只脆弱的鹤,在仰天发出悲鸣似的。
夹杂着一丝难耐。
但更多的是愉悦的低喘。
落在柳相宜的耳畔,像是一阵阵微风,将柳相宜的心湖吹得泛起了涟漪,脑子也晕乎乎了起来。
就在这时,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小少爷……”
保姆刘嫂的大嗓门飘了进来,瞬间将柳相宜从迷梦中惊醒了似的。
他停下了动作。
耳边,钟秦淮的喘声仍在响着。
插在发丝里的那只手仍在流连地揉弄着,像在催促。
柳相宜忽地直起身。
那只手也顺势从发丝里滑了下来,但仍旧舍不得离开,从发丝往下,滑过柳相宜的脸颊,在他的颈边摩挲着。
柳相宜垂眸,钟秦淮也缓缓睁开了眼,还想要上前去吻他,柳相宜迅速起身,快步走去开了门。
门开后,保姆刘嫂拎着一个大食盒,说来给他们送夜宵。
刚才柳相宜说要给钟秦淮做饭,但柳奶奶知道自家的乖孙哪里会做饭?怕他们饿着,这才叫保姆刘嫂过来送夜宵。
保姆刘嫂说明来意之后,还一副吃瓜的表情,眼神有意无意地往里边瞧。
可惜门只开着一条缝,还被柳相宜的身体给挡住了,什么都瞧不见。
柳相宜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强烈的视线,像深潭里的水草一样,缠在他身上,让人难以挣脱。
想到刚才自己着魔似的那一幕,要不是保姆刘嫂突然来敲门,不知道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会做出什么来了。
柳相宜主动接过保姆刘嫂的食盒,说要把夜宵送回给奶奶。
关上门。
抱着食盒。
和保姆刘嫂一起离开。
全程不敢回头看。
直到走出别院,微凉的夜风吹来,柳相宜这才感觉脑子清醒了几分。
走到奶奶住的那栋别院时,奶奶还没睡,正在书房里抄写道德经。
见柳相宜抱着食盒过来,她惊讶地放下手中的笔:
“怎么,这些夜宵那小伙子不喜欢吃?他喜欢吃什么?奶奶让刘嫂重新给他做。”
柳相宜把食盒放到书桌上,摸了下鼻子,神色不自然地回答道:
“奶奶不要管他。”
“奶奶怎么能不管呢?”
柳奶奶拖长语调打趣道:
“那可是乖孙看上的人,奶奶可不得好好待他……”
柳相宜跟猫被踩了尾巴似的,立刻想也不想地反驳道:
“我才没有!”
柳奶奶没说话,只含笑盯着他。
那双眼睛虽然苍老,但隐隐藏着历经岁月和沧桑的睿智,仿佛能将人心看透似的。
柳相宜轻咳一声,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开,近乎躲避似的,别开脸:
“奶奶误会了,我没有。”
柳奶奶叹了一口气,拉过柳相宜的手,慈爱地仰头望着这个她一手养大的小孙子:
“乖孙呐,知道奶奶为什么没管你大哥二哥,而是先给你相亲么?”
柳相宜转过脸来望着她。
“你大哥二哥小时候养的猫死了,我重新给他俩买一只回来养,他俩也高兴,你不一样……”
“你小时候养的那只丢了,就一直心心念念,不肯再养新的。”
柳奶奶拍了拍他的手背:
“你二哥说你那个冥婚对象魂飞魄散之后,你那天吃饭连最讨厌吃的香菜吃进去了都不知道,奶奶就知道你的心思了……”
柳相宜眉心一跳。
柳奶奶松开他的手,笑容里带着几分揶揄:“你那个冥婚对象,还是奶奶亲自找到的,姓名,照片,奶奶都看过的,以为奶奶老眼昏花认不出来了?”
柳相宜:“!”
他刚才千方百计地不让钟秦淮和奶奶接触,生怕奶奶知道钟秦淮就是那只本该魂飞魄散的鬼,没想到奶奶早就认出来了!
柳相宜一时心情复杂:
“那您……”
似乎知道他的担心,柳奶奶道:
“他坐在乖孙的车子里,乖孙还能这么放松,说明乖孙笃定他不会对你做什么坏事,乖孙都不怕,我这个老太婆怕什么?”
说完,又安慰柳相宜道:
“奶奶活得够长了,身边什么离婚出轨找小三的,奶奶见多了,有些人的心,比鬼还可怕哩!只要乖孙喜欢,鬼也没什么,奶奶都能接受。”
柳相宜沉默了会儿,又轻咳一声:
“说了没有。”
不知为何,这回说话没那么有底气了,像窗外的夜风,一吹就散。
柳奶奶笑了笑,没反驳。
她知道小孙子不肯承认,宁愿自欺欺人,就是因为小时候见多了他爸爸那些不正常的、男女混乱的、甚至几人乱搞的恋爱关系,长大了对恋爱这种事有所抵触也正常。
只是指了指书桌上那张儿子的小遗像,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们三兄弟多多少少都受了你们爸爸的影响,但奶奶还是每天盼啊,盼你们都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也喜欢你们的人……”
她这三个孙子都很好的。
又聪明又好看性格又好。
她每天吃斋念佛,就是希望三个孙子都能走出父亲留给他们的童年阴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夏天的晚风拂过,从奶奶别院离开,走回自己别院的时候,柳相宜在别院门口停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他知道钟秦淮还在等他的答案。
他制止自己不要深想。
推开门进去时,客厅很安静,还黑漆漆的,竟然不知为何关上了灯。
窗外几缕月光洒进来。
钟秦淮静静地躺在沙发上,是那副标准的睡美人姿势。
柳相宜:“?”
一丝古怪的异样袭上心头。
柳相宜走过去一瞧,钟秦淮闭着眼睛,胸膛毫无起伏,一副不像是睡着,而是真真正正的死人那般。
他走到沙发边缘坐下,推了推钟秦淮,然而钟秦淮仍旧没有醒过来。
“钟秦淮?”
柳相宜又叫了一声。
仍旧没有回应。
柳相宜瞬间慌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只小乌鸦扑腾着翅膀,从窗台摸索着飞了过来。
“阿、阿淮!”
小乌鸦飞落到钟秦淮的左肩上,垂眸看了一眼,急得猛扇翅膀:
“阿、阿淮真是的!明明这个人、人类就在身边,怎么不多、多吸点他阳气呢?”
柳相宜眸子微沉:
“他怎么了?”
小乌鸦翅膀指了指钟秦淮颈侧的黑树枝纹身,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瞧、瞧见这个树枝没?你害得他差点魂、魂飞魄散,最后阿、阿淮是用整个雾山的鬼气重新凝、凝成了人形,但还不够,所以身上才会出现这个树枝形状的疤、疤痕……”
“一旦阳、阳气不足,阿、阿淮就会昏、昏迷不醒,再严重点,阿、阿淮就会维持不住人形……”
柳相宜想起重逢后,好几次吻到一半,钟秦淮强行结束时那副隐忍的表情,又想到夜店里那个脚步虚浮,据说第二天下不了床的那个壮汉。
他顿时明白了。
二话不说就俯下身。
吻在了钟秦淮的唇上。
就像当时他趁着钟秦淮睡觉时,偷偷吸他阴气那样,只不过这回,换他来给钟秦淮渡阳气。
第37章
小乌鸦立刻抬起两只小爪子捂住自己的眼睛。
它还小。
看不得这个。
捂了一会儿,小乌鸦将小爪子移开一点,透过爪缝偷偷瞟了一眼:
这个人、人类。
竟然还在给阿淮渡阳气?
小乌鸦想瞧瞧阿淮怎样了,金色的竖瞳一瞟,就看到钟秦淮睁开了眼。
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轻轻上挑,小乌鸦懂了,这是叫它走的意思。
它歪了歪脑袋,随即握爪:
明白了!
阿、阿淮这是在故意骗这个人、人类的阳气嘛?
可、可不能让阿、淮被发现了,小乌鸦立刻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客厅里恢复了寂静。
钟秦淮复又重新闭上了眼。
唇贴着唇,柔软湿润,微微挤压在一起,带来丝丝的痒意。
这位大少爷难得的主动又温顺地亲他,钟秦淮强忍着回吻的冲动,闭眼享受了会儿,之后再次睁眼,忍不住出声提醒:
“柳总,你再这样亲下去,是想第二天也下不了床吗?”
听见钟秦淮的声音了,柳相宜迅速睁开眼,与钟秦淮的视线对上。
来不及思索钟秦淮究竟是什么时候醒的,内心只被他终于醒了的狂喜占据,但柳相宜面上却强装淡定。
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道:
“你……你现在感觉怎样?”
见他视线躲开了,钟秦淮抬手掐着他下巴,强行将他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凉凉地开口:
“被关系不清不楚的人亲了,柳总觉得我心情能好吗?”
柳相宜:“……”
被迫又垂眸端详了他几眼,见钟秦淮脸色不悦,还以为他还没恢复,柳相宜又准备低头给他渡阳气。
谁知下巴被钟秦淮掐着,钟秦淮不让他亲,还继续阴阳怪气地追问:
“咱俩什么关系啊柳总?这么一直亲我不合适吧?”
见他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纠结这个,柳相宜急了,拿下钟秦淮掐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直接低头,想要再次堵住钟秦淮的嘴。
钟秦淮偏过头去躲开了。
柳相宜亲在了他的脸侧。
这还是他第一次拒绝自己的吻!
还是在可能阳气不足会维持不住人形的危险情况下!
柳相宜眉毛拧了起来。
又瞥了一眼钟秦淮的颈侧,小乌鸦临走之前说了,阳气不足,颈侧的黑树枝纹身就会显露出来。
并且,阳气越不足,树枝纹身越会蔓延,直到最后树枝会将这具身体撕裂,钟秦淮便会再次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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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下,脖颈处的那个黑纹身由淡淡的浅黑,转成浓墨般的黑。
在苍白的皮肤上令人心惊肉跳。
柳相宜心猛地一沉。
他顾不得回答钟秦淮的问题,只是学着之前钟秦淮最喜欢的方式,一下一下用鼻尖轻轻蹭着他的鼻尖,像小动物似的可怜巴巴的。
还带着一点祈求的意味。
蹭了几下之后,果然,钟秦淮忍不住转过头来了,那双微沉的眸子软和了一些。
柳相宜的眼神也跟着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又蹭了一下钟秦淮的鼻尖。
钟秦淮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盯着柳相宜,眸子黑沉沉的:
“你知道那种渣男吗?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柳相宜怔了一下。
“你比那种渣男还更渣,不拒绝不负责也就算了,现在还这么主动……”
柳相宜下意识想要开口反驳,但钟秦淮似乎也不准备听他说了,将柳相宜掀翻压在沙发上,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迫不及待地吻了进去。
狠狠地吮吸着柳相宜的舌尖,仿佛是在报复柳相宜刚才的玩弄似的。
柳相宜不知道上一秒还在审判他,下一秒怎么发展到这一步了。
但来不及他多想,身体里沉睡的情潮被这个略带暴戾的吻迅速唤醒。
但才吻了不到一分钟,钟秦淮又准备强行结束这个吻了。
察觉到他准备退出来,柳相宜的舌尖迅速追上去缠住。
像在做无声的挽留。
更像赤.裸.裸的勾引。
好渣。
钟秦淮更暴怒了。
但舌尖被缠得紧紧的,带来了极强的快感,他根本抗拒不了。
钟秦淮忍不住回应了起来,带着一股对自己的自暴自弃,又带着一股强烈的、对柳相宜的怨恨。
他回缠住了柳相宜的。
两尾舌尖热烈地交缠了起来。
一时之间,漆黑的客厅里响起舌吻的啧啧响声,两人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似的,两截舌几乎最大程度地卷在了一起,放荡地、色气地、激烈地交缠着,不愿意分开哪怕一秒。
又吮又吸又亲又啃。
舌尖发痒发麻还隐隐带着些微的刺痛,交织成了令人头皮发麻的颤栗感,柳相宜只感觉整个身体都酥酥麻麻了起来,太快乐了!
两人早就已经情动得忍不住身体紧紧贴在了一起,恨不得融进彼此的身体里,明明只是亲在了一起,但力道却让沙发都发出了吱呀的响声。
钟秦淮吻他吻得很用力。
掐在他腰侧的那只手也很用力。
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按得也很用力,将他整个人按得快要陷进沙发里了。
柳相宜整个人都密不透风地被钟秦淮覆盖住,近乎窒息般地被挤压、被抚摸,被亲吻,被挨蹭。
晕晕乎乎中,他听见钟秦淮在唇齿间含糊地说了一句:
“这是惩罚。”
这是惩罚吗?
柳相宜觉得这是享受。
恍惚中,他记起了小时候,他曾很多次无意间撞见过他爸爸柳中原和别人乱搞的画面,有男有女,甚至一群人的都有,那画面太放浪了,丑陋得如同一群毫无人类廉耻和道德,只被原始欲望支配的野兽。
他为此得了厌食症。
少年时期,第一次遗.精的时候,虽然知道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但他仍对自己有了深深的厌恶感。
他不想变得和他爸爸一样,被欲望操控,随时随地找人发泄,为此,他连自渎都尽量克制。
有很多人向他表白,他都拒绝了,他恐惧,他害怕。
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得和他爸爸一样,发出那种欢愉又痛苦的嘶吼,露出那副畅意扭曲的面孔。
好恶心。
应该要感到恶心的。
就像高中时,有个学长把他堵在教室里告白,还想亲他,刚一凑过来,他就感觉到恶心了。
他控制不住把学长暴打了一顿。
就好像应激反应似的。
所以……他当初为什么能在钟秦淮睡着的时候那么自然地亲下去的?
现在又为什么能亲得这么难舍难分,还觉得这是一种享受,是快乐。
“怎么哭了?”
吻暂停了,漆黑的客厅里,柳相宜听见钟秦淮低声说了这一句。
之后,一个一个安抚的、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眼角。
眼角冰凉凉的,还带着点湿意。
“这么不愿意吗?”
钟秦淮的叹息响起。
察觉到钟秦淮要起身离开,他想也不想双手就揽住了钟秦淮的脖子,用力一压,钟秦淮重新低下了头,与他再次贴在了一起。
唇贴在了一起。
身体也是。
柳相宜仰头继续吻进了钟秦淮的嘴里,他还想要。
他喜欢。
他享受。
柳相宜终于想明白了,这就是情难自控。不喜欢的人才会恶心,面对真正喜欢的人,只想要跟他亲更多,亲更久。
钟秦淮的口腔好凉。
但他的又是热的。
会所里某些头牌会专门把冰块含在嘴里服务客人,让客人体验冰火两重天的快感,柳相宜不知道这些,但不妨碍他体验到了这种极致的享受。
他躺在那张长长的沙发上,沙发有半张床大小,很长,他难耐地曲起一条腿,手指插进了钟秦淮的头发里,受不住似的,用力地揉着。
许是抓疼了,钟秦淮微微晃了下头,发丝轻柔,刮在他的大腿内侧,带来一阵痒意,柳相宜忍不住想要合上腿,又被钟秦淮拦住。
“这也是惩罚。”
钟秦淮低低地说着。
罚他什么?
柳相宜很快就知道了。
钟秦淮罚他被快感差点逼疯,罚他被钟秦淮那截湿热灵活的舌尖撩拨到失控,最后释放时,忍着羞耻不想出声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叫了起来。
钟秦淮这才大慈大悲地结束了惩罚,但仍不肯放过他,像只蛊惑人心的鬼魅似的,又一点点地吻上来,伏在上方,垂眸盯着。
柳相宜闭着眼睛,似乎还陷在情潮的余韵中,胸口剧烈地起伏,睫毛微微颤动,眼尾似乎沁出了湿润。
一副情热还未褪去的生动模样。
白皙俊美的脸颊微红,泛起湿漉漉的汗珠,几缕发丝黏在了上面。
钟秦淮低头,伸手将发丝拨到一边,又继续目不转睛地欣赏着。
似乎刚才所有的忍耐、忍受、和努力,都是为了欣赏这一刻。
那张唇,被他亲得好似玫瑰花瓣揉出了汁水,靡艳得令人心惊。
他忍了忍,还是无法抗拒地,在柳相宜的唇上落下一个长长的吻。
他认输了。
就算没有名分地被柳相宜玩弄。
他也心甘情愿。
柳相宜颤巍巍地睁开眼。
此刻,大概是客厅寂静漆黑的氛围让他觉得安全,又大概是钟秦淮的眼神湿漉漉的,像某种可怜脆弱的小动物。
刚才还很强势地把自己压着亲得那么狠,为什么露出这种眼神?
没来由的,柳相宜见不得钟秦淮露出这种表情,就跟被针刺了似的,他的心隐隐疼了起来。
催促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想让这个人开心起来。
想让他也快乐。
“我……”
然而刚说了一个字,他就感觉困意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但错过了这次机会,他不知道下一次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把钟秦淮想听的那个答案说出来。
柳相宜努力支撑住,继续艰难地开口:“我……”
然而支撑不住了。
完蛋。
柳相宜心不甘情不愿,但仍旧抵不住那股困意,缓缓合上了眼睛。
钟秦淮:“……”
见他真的话还没说完,就沉沉睡过去了,钟秦淮叹了一口气。
他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和柳相宜亲得太过投入,亲得把时间都忘记了,柳相宜的阳气被吸走大半,精神颓靡到睡过去了也正常。
但他刚才想说什么呢?
是想回答他那个问题吗?
答案已经无所谓了。
柳相宜怎么想的,也不重要了。
钟秦淮眸色沉沉地盯着他。
柳家祖宅。柳树上。小乌鸦是被晚风吹醒的,它睁开金色竖瞳一瞧,天边的月亮已经隐没进了乌云里,此时已经后半夜了。
阿、阿淮应该吸完阳气了吧?
小乌鸦扑腾着翅膀,循着钟秦淮的鬼气,飞进了那栋别院。
“阿、阿淮……”
它悄然落在窗台上:
“你、你阳气吸得怎、怎么样?”
钟秦淮立在客厅里,指尖飘出一丝黑雾,那抹鬼气绕着沙发转了一圈,瞬间沙发就恢复了原样。
这要是明天保姆看到沙发凌乱不堪的样子,那位少爷肯定是要不高兴的。
等沙发恢复了之后,钟秦淮这才在沙发上坐下,唇角微微上扬。
他没回答,但小乌鸦瞅了瞅,见他一副懒洋洋的、心情愉悦的样子,小乌鸦又展翅飞了过去,落在钟秦淮的肩膀上,瞅了一眼他的脖子。
果然很好。
脖子上那个黑树枝疤痕消失了。
小乌鸦大喜过望:
“所、所以阿、阿淮阳气吸够了?”
又歪着小脑袋一瞧,小乌鸦的视力很好,能从漆黑的夜色里,看到钟秦淮的嘴唇红润,还微微肿了似的。
小乌鸦握爪!
阳气吸得嘴巴都肿了。
肯、肯定吸得够够的!
小乌鸦又瞅了一眼卧室的方向,门虚虚掩着,能看得到柳相宜安静地躺在被窝里沉睡,露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的无名指上还带着戒指。
小乌鸦又不满地扇了扇翅膀:
“阿淮干、干森么送那个给它?”
那个普通人类不知道。
它可知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戒指!
而是用阿、阿淮的骨灰做成的。
本、本来就阳气不足,还专门耗费鬼气给这个人类做这个戒指。
“这样不好吗?”
钟秦淮唇角漾起一丝弧度:
“方便我随时随地地吸他阳气。”
小乌鸦:“?”
对哦。
那个戒指一旦戴上,是取不下来的,这样,阿淮随时都能感、感应得到这个戒指的主人在哪里。
想什么时候吸阳气就找过去吸!
钟秦淮偏头看了一眼卧室。
柳相宜窝在被子里,露出一张俊美的侧脸,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唇角微微弯起,显得沉静又乖巧。
仗着他睡得沉,钟秦淮的眼神不再收敛,肆无忌惮地盯着他:
“这也是惩罚。”
第38章
趁着柳相宜在沉睡,小乌鸦在别院里撒欢地飞来飞去,忽然,它抬头看到了什么,翅膀都忘记扇了。
啪唧一声。
飞到一半从半空中栽了下来。
被一只修长苍白的手稳稳接住。
小乌鸦于是心安理得地躺在了钟秦淮的掌心里,昂起小脑袋看向不远处:
不远处,柳家祖宅的某栋建筑之上,竟然翻滚着一团黑色的东西,乍一看,像是一团散不去的乌云。
“那、那是……”
小乌鸦歪了歪脑袋,忽然大惊:
“那是鬼气!”
钟秦淮闻言,眸子微微一沉。
这地方怎么还有会鬼气呢?
随即化成一团黑雾飘了过去。
小乌鸦见状,也扑腾着翅膀跟了过去,飞过去一看,那栋鬼气笼罩的建筑古色古香的,牌匾上四个大字:
柳家祠堂。
祠堂门没关,在夜色里敞开,里边灯火辉煌,不是灯光,而是左右各两边亮着长长的两排蜡烛。
蜡烛从祠堂最里边一直亮到门边,照得祠堂里边一览无余。
小乌鸦偷摸摸飞落到窗台边,小脑袋往里一探,祠堂最里边摆着一张供桌,竟是由黄金打造的。
供桌上供奉着诸多牌位,其中最后边的一张无字牌很是显眼。
无名无字。
牌位上还沾着几滴血。
小乌鸦飞了进去,刚落到那张黄金打造的供桌上,下一秒,它的脑子里就感应到了一个画面:
是在这个祠堂里举办的一场吊唁,祠堂正中央放着一副棺材,供桌上摆着一副黑白遗像。
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不顾众人阻拦,扑到棺材上哭得快要晕过去。
棺材旁边还跪着三个小男孩。
前来吊唁的宾客们窃窃私语:
“可怜哟,白发人送黑发人,听说这柳家大少爷死在了25岁生日的前一天……”
“这柳家老太太要是活得够久,估计还得再送走那三个小的……”
“这要真活不过25,以后哪家姑娘敢嫁给柳家这三位小少爷哇,这不得害人家守活寡不?”
宾客们大概是觉得柳家老的已经顾不得宾客了,完全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之中,而三个小的又不懂事,所以无所顾忌地议论了起来。
听到大人在议论“柳家人活不过25岁”的那个传闻,其中大点的那个小孩听见了,哭唧唧地问他两个弟弟:
“是不是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了?”
最小的那个握着拳头道:
“不会!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画面一转,同样是在这个祠堂里,夜色深深,柳相宜跪在供桌前的蒲团上,左手拿着一把小刀,右手拿着一块无名牌。
小刀正要划破胳膊的时候,柳宴池就从祠堂里冲了进来:
“三弟!那只鬼已经魂飞魄散了,你就算用血招魂也没用的!”
“有没有用,试试才知道。”
说完,他在胳膊上划了一刀,顿时一滴滴血滴在了无名牌位上。
柳宴池急得哎呀一声,又劝:
“三弟,这招魂阵法需要七七四十九天!也就是说每一天都要……”
“我知道。”
柳相宜神色平静地回答。起身,把那块沾上血的无名牌位放在了供桌上,和其他牌位摆在一起。
小乌鸦眨了眨金色的竖瞳,它有通灵的能力,所以才能通过翅膀触摸旧物看到一些残存的影像。
怪不得祠堂上方会有鬼气笼罩,原来之前在这里举行过招魂仪式。阿淮没死,魂自然招不回来,只能把阿淮的鬼气招过去了。
它努力瞪大黄色的竖瞳,凑近一看,那块无字牌位上血迹斑斑,上面还干涸着新鲜的血,看样子是不久前滴上去的。
“嗦、嗦以那块无字牌位是……”
小乌鸦回头,阿淮那丝黑雾不知何时已经飘走了。
第二天,柳相宜是被窗外淅沥淅沥的雨声吵醒的,他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气雾蒙蒙的,看不出时间。
手机就搁在床头柜上。
柳相宜想抬手拿过来,手酸得抬不起来,就跟昨晚跑了一整晚的马拉松一样,直到现在,身体还残留着深深的疲倦感。
昨晚的画面蜂拥地涌进脑海,柳相宜记得自己最后大概是阳气被吸走大半,困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怪不得某个相亲对象说,那些被吸走阳气的人得在床上躺好几天。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把手机拿过来一看,竟然已经下午了。
柳相宜转身一看,愣住了。
钟秦淮竟然还躺在旁边。
他居然没有消失?!
柳相宜眨了眨眼,这还是他难得的第一次在白天看到钟秦淮的睡颜。
之前都是躺平的睡美人姿势。
现在居然是朝着他这边侧睡。
闭着眼睛,面容沉静,不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雪山般凛冽的气质。
柳相宜甚至能感觉到丝丝的凉意,从他那边朝自己飘过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时之间,竟不知道盯了多久。直到钟秦淮的睫毛颤了颤,似乎要醒过来了。
柳相宜赶紧闭上了眼。
随后懒洋洋的声音蓦地响起:
“怎么不继续盯了?”
柳相宜:“?”
“柳总就这么喜新厌旧吗?盯个几分钟就看腻了?”
柳相宜:“?”
钟秦淮凉凉道:“果然是渣男。”
柳相宜:“……”
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小子刚才是在故意装睡,柳相宜猛地睁开眼。
果然,钟秦淮眼睛已经睁开了,眸子里含着一丝戏谑,正望着自己。
不知为何,被钟秦淮含笑的眸子看得有些脸热,柳相宜轻咳一声:
“现在不是白天吗?”
“只是不能晒太阳而已。”
钟秦淮说着,施施然起身,靠坐在床头,转过头来,继续盯着他:
“所以昨晚柳总打算说什么?”
柳相宜这回,脸终于蹭地一下热了。然而现在是大白天,又是在这种被钟秦淮盯着问的情况下,不知为何,他突然紧张了起来。
“我……”
失去了像昨晚那样黑夜中的安全感,柳相宜竟一时难以开口了。
眼神从钟秦淮的脸上逃开,柳相宜翻了个身,正面仰望着天花板。
“……我忘了。”
钟秦淮不期待,也不失望,神色平静地点点头,目光又落在柳相宜的胳膊上,刚才一个翻身,睡袍上的袖子被蹭地撩上去了一些,胳膊上露出几条淡淡的疤痕。
钟秦淮伸手把他的手腕攥过来,把长袖往上推,便看到了整条胳膊。
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利器划过似的,深深浅浅,密密麻麻,一道叠着一道,布满了半个胳膊。
不用数,钟秦淮也知道。
一共49道。
见钟秦淮盯着自己的胳膊看,眸子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绪,柳相宜试图想将胳膊抽回来,没抽动。
他只能强装淡定,云淡风轻道:
“哦,小时候贪玩,不小心弄的。”
钟秦淮掀起眼皮盯了他一眼,眼神犀利,柳相宜被盯得头皮发麻,甚至觉得自己的谎言被他看穿了似的。
他紧张了一瞬,但幸好钟秦淮没再追问,意义不明地盯了他一眼后,又垂眸看向了他的胳膊。
柳相宜暗自松了一口气。
随即手腕处忽地一片凉意。
他垂眸一看,钟秦淮冰凉凉的指尖沿着手腕处一点点抚摸上去。
柳相宜又抬眸望了钟秦淮一眼,他垂着头,浓密纤长的睫毛将眼底的情绪遮住了,脸上也面无表情。
他轻柔地抚过每一条疤痕。
动作带着一丝莫名的温柔。
窗外的雨还在淅沥淅沥地下着,卧室里的氛围静谧又和谐。
柳相宜又陡然生出了一股勇气。‘
“其实我……”
他刚一开口,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砰砰砰的,是保姆刘嫂的声音:
“小少爷!都中午了,怎么早饭也没吃?没出什么事吧?”
柳相宜:“……”
刚冒出来的勇气就被保姆刘嫂的大嗓门给吓回去了。
柳相宜颇有些懊恼地想要抽回手,却被钟秦淮攥着不放。
接着,他抬起指尖。
从指尖里飘出丝丝黑雾。
柳相宜知道那就是鬼气。
鬼气如黑雾一般,丝丝缕缕地钻进了他的胳膊里,只几秒的功夫,手臂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疤痕就全部消失了,恢复到了往日那般白皙光洁。
钟秦淮这才松开手,散漫开口:
“所以刚才柳总想说什么?”
柳相宜木着脸:“说我饿了。”
十分钟后。柳相宜托着疲惫的身体,坐在了餐桌旁吃饭。
保姆刘嫂在旁边碎碎念:
“小少爷,昨天那个老太太跟您推荐的那个冯家阿泰知道吧?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眼睛瞎了!”
柳相宜握筷子的手一顿,下意识看向坐他对面的钟秦淮,但那小子一副神色未变的样子,还在悠悠闲闲地喝着一杯水,等保姆刘嫂走后,柳相宜便忍不住问他:
“这到底怎么回事?”
钟秦淮仍旧是那副淡然神色:
“只是做个交易而已。”
冯开泰从一出生妈妈就难产死了,他平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从来没见过他妈妈一面。
于是冯开泰就以自己的阳气为代价,跟钟秦淮做交易,钟秦淮让他见到了阴间的妈妈。
但阳气亏损过多,身体是容易出问题的,这不,眼睛就瞎了。
柳相宜听了心情复杂。
他和冯开泰交情不深,学生时代只是同校认识而已,小时候他也曾经看过冯开泰跟人打架,那人骂冯开泰是没妈的孩子,有娘生没娘养。
冯开泰暴怒,一脚就踹过去了。
那是冯开泰的逆鳞。
他会做出这种选择也不意外。
想到这,柳相宜又忍不住问:
“那你现在阳气吸够了吗?”
够了。
已经足够他神魂不灭。
人形不散了。
但钟秦淮倾身过去,在柳相宜的唇上又亲了一下:
“当然是还需要靠柳总了。”
钟秦淮云淡风轻地恐吓道:
“不然我会魂飞魄散的……”
第39章
保姆刘嫂走后,客厅又恢复了平静,柳相宜一边喝着海鲜粥,一边时不时瞟一眼坐对面的钟秦淮。
此时已经是夏天了,今天天气阴沉沉的,凉风从窗外吹进来,把燥热都吹走了,是难得的宁静又惬意的午后。
柳相宜纤长白皙的手指握着勺子,垂眸搅动了几下,语气也跟那搅动的动作似的,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
“钟总昨天不是还追着问我答案吗?怎么今天又不问了?”
钟秦淮哼笑一声,眼尾轻轻挑起,他就这么望着柳相宜,从善如流似的,漫不经心地开口:
“所以柳总答案是什么?”
语气太过于随意,好似他压根就不对答案抱有期待,只是随口说出来调侃自己的。
这种玩笑似的氛围里,那些郑重又认真的回答实在不适合说出口。
柳相宜只能把忽然冒出来的一丁点勇气又咽下去了,和着碗里的海鲜粥一起。
食不知味地吃着,又转念一想:
既然答案找不到好的时机说出口,那用行动表示不也一样?
一碗海鲜粥喝完,因为阳气损耗过半而颓靡的精神也稍稍好些了。
柳相宜又提出去散散步。
柳家祖宅占地面积很大,沿着别院一路走到后山,后山栽种了一大片玫瑰,橘黄色的,将阴沉沉的天空映衬得宛如晚霞似的。
“这是我们柳家的玫瑰园。”
柳相宜眼珠子游移了会儿,颇有些不自在,他平时可很少来这种地方,今日特殊,总觉得需要去一些比较浪漫的地方,才比较好开口。
两个大男人,来玫瑰园,多少带点暧昧吧?反正刘备和张飞是不会去玫瑰园这种浪漫的地方散步的。
柳相宜说这话的时候,余光斜瞥了钟秦淮一眼,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不知为何,钟秦淮停留在玫瑰园的门口,没再往前一步。
柳相宜见状,颇有些失望,又转身,强装镇定地挑眉笑答:
“钟总要是不喜欢来这种地方,去别的地方逛逛也行。”
钟秦淮眸子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分析他的表情似的,之后,云淡风轻地抬脚踏进了玫瑰园。
见他进来了,柳相宜不自觉露出一个浅笑来,又对他刚才的异样有些不解,追问道:
“刚才怎么了?”
钟秦淮走到他旁边,散漫回道:
“明明身体不适,还非要出来散心,觉得今日的柳总有些反常而已。”
柳相宜:“……”
但此时要他干躺在床上休养生息,他是做不到的。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合适的好时机,把这个答案告诉钟秦淮才行。
柳相宜摸了下鼻子,神色有几分羞赧之意,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反正反不反常你别管,带你来这,自然是有我的目的的。”
说完,余光又斜瞥了旁边的钟秦淮一眼,见他环顾一圈,状似在欣赏玫瑰花海,柳相宜暗自松了一口气。
柳家的玫瑰园,藏在苍翠后山之中,号称柳城的三大胜景之一。
见钟秦淮大概也喜欢,柳相宜于是继续引着他,穿越花海往前走。
他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低头一心赶路,却没察觉到旁边的钟秦淮随意地摘起了一朵黄玫瑰,黄玫瑰的花苞里贴着一张符咒。
钟秦淮眸色顿时微沉。
他抬头环顾四周,整片玫瑰园里布满了符咒,全都隐藏在玫瑰里。
察觉到钟秦淮的脚步慢下来了,柳相宜转头又问:
“怎么了?”
钟秦淮转过头来的时候,那双微沉的眸子眨了一下,又顿时恢复了往日那般散漫,他晃了晃那支玫瑰。
藏在玫瑰里的那个符咒顿时化成了一丝白雾,咻地一下消散了。
等柳相宜垂眸去看的时候,只看到了一支普通的玫瑰,被他摘了握在手里。
柳相宜眨了眨眼:
“你摘它做什么?”
钟秦淮将那支黄玫瑰扔在了一旁的花丛里,懒洋洋地笑答道:
“大概这支花和我八字不合吧。”
柳相宜:“?”
算了。
这小子一向喜欢胡言乱语。
柳相宜没太在意,继续往前走。
玫瑰园的中央有栋森林小屋,柳相宜推开门,走进去:
“这是我小时候藏宝的地方。”
他说着,在里边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样什么东西,藏在手心里,转身走到钟秦淮面前,将手伸过去,掌心打开。
钟秦淮垂眸一看。
是一枚戒指。
看着有些年头了。
墨绿色,上面还沾着一些灰尘。
柳相宜轻咳一声:
“我这是礼尚往来。”
说完,又将手掌往前递,递过去一些,强装不在意地开口道:
“就十几年前的小东西,不值钱,你要是不喜欢的话,那……”
他说着,就要把手收回去,就看到钟秦淮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之后,把那枚戒指从手掌心里拿了起来,垂下头去,眼神专注地望着,像是在认真欣赏似的。
反而让柳相宜莫名几分耳热。
“所以柳总突然送我这个做什么?”
听见钟秦淮淡淡地开口问,柳相宜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肯看他,还一副随意的口吻回道:
“钟总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欠人人情,你……你既然送了一个给我,那我还一个回去很合理吧?”
说完,这才把视线落在钟秦淮脸上,看他的反应。
见他捻着那枚戒指在指尖转了转,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柳相宜顿时有些惴惴不安:
“你……”
话刚起个了头,钟秦淮就抬眸,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所以柳总是因为不想欠我人情才送这个的?”
柳相宜:“……”
见钟秦淮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柳相宜感觉自己的耳朵又热了起来,他克制自己,眼神不再逃避,不甘示弱地盯回去。
“也、也不是这样。”
钟秦淮嘴角勾起,往前倾身过去,凑近,歪着头打量着柳相宜。
似乎这样略带着羞恼和紧张的柳相宜平时可不多见。
他觉得很新鲜。
虽然心里隐隐有点猜想。
但他又不敢过多期待。
只能转着手中的那枚戒指,继续耐心地追问道:
“那是为什么?”
声音温柔,像是此时拂过的风,夹杂着玫瑰的香气,清清浅浅地朝柳相宜飘过来。
微风。玫瑰园。空气中还浮动着浅淡的香气,以及,面前这张顶级骨相的面孔,气氛正好。
静谧又浪漫。
柳相宜感觉脑子有点微微的眩晕,像是喝了半杯红酒似的,有种微醺的错觉。
“我……”
他忍不住也凑过去了。
在即将贴上钟秦淮那张唇的时候,四周忽然响起哗啦的一声。
柳相宜扭头一看,森林小屋外边,整个玫瑰园的花瓣突然纷纷扬扬地飘了起来。
花瓣盘旋在半空中,形成一股强大的飓风似的,将整个小屋围得密不透风,似乎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柳相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听见窗外有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我们早就在玫瑰园里布了五行八卦阵,你这只恶鬼既然自投罗网,就等着魂飞魄散吧!”
柳相宜:“?”
静谧浪漫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柳相宜深吸一口气。
窗外的花瓣将视线遮得严严实实,柳相宜无法看到窗外是什么情况,但通过窗外那人的话也大概猜出来了。
他转头望了一眼钟秦淮,见他神色淡定,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柳相宜眉心一跳:
“你、你早就发现了?”
钟秦淮轻轻挑了下眉,他没回答,只见窗外刚才纷飞的花瓣,有一片飘了进来,落在了柳相宜的发丝上,他伸手将那块花瓣拂拭了下去。
见他沉默,柳相宜便知道了。
“那你还……”
钟秦淮捻起指尖上的那片花瓣,轻轻地吹了一下,那片花瓣就从窗外飞出去了,如同一把锋利的小匕首似的,飞出去的下一秒,窗外就传来“哎哟”一声惨叫。
听得柳相宜心惊肉跳。
与此同时,钟秦淮悠悠的声音响起,像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那个问题:
“不是柳总想要来这里散步的吗?”
柳相宜一听,生怕他误会了似的,急急地表示:
“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窗外几道声音打断了:“这只恶鬼居然还敢伤人?”
“诸位师兄们,一起启动阵法!”
“把这只恶鬼收了,他的鬼气可比黄金还值钱呢!”
柳相宜一听顿时冒火。
他正要冲出去,被钟秦淮拽住了手腕,随后,眼前顿时一黑。
是钟秦淮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一片漆黑中,耳朵就尤为敏感,柳相宜只听见窗外传来哎哟哎哟的声音,伴随着各种惨叫声:
“挖草!这恶鬼竟然敢吸我阳气?”
“啊啊啊师兄救命!”
“我不行了,现在跑来得及吗?”
声音此起彼伏,人数不少。
只一分钟不到,那只遮住自己的手松开了,柳相宜缓缓睁开眼,钟秦淮还安安稳稳地一直站在自己面前。
他定了定神,扭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花瓣仍旧飞扬在半空中,只不过不像是方才那般来势汹汹,如同飓风席卷一切似的,极具压迫感和破坏性,而是如同流萤一般,在半空中纷飞旋转,怎么也不落下来。
带着几分浪漫的意味。
柳相宜走到窗边,欣赏了会儿窗外的花瓣雨,之后,这才发现花丛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多道士。
穿着道士服。
手持浮尘。
竟有数百人之多。
如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
柳相宜心猛地一沉:
“他们……”
钟秦淮走到窗边,望了一眼花丛里的那些道士,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转瞬即逝,又淡然道:
“只是睡死过去罢了。”
柳相宜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猜想大概是钟秦淮把他们的阳气吸走了大半,这才颓靡得昏睡过去了。
钟秦淮又转着手中的那个戒指,继续好整以暇地追问:
“所以,柳总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送我这个吗?”
柳相宜抿了抿唇,正要回答,从花丛里又蹿出一个声音:
“嘿嘿想不到吧恶鬼?还有我呢!”
柳宴池从花丛里蹿出来,朝森林小屋奔过去,刚没跑几步,一道苍老的声音远远地飘过来:
“住手!”
柳宴池顿时停了。
柳相宜扭头一看。
柳奶奶闻讯赶来了,急急地对着柳宴池走过去,挥起拐杖对着他的后背打了好几下:
“你这个做二哥的怎么这么乱来?”
柳奶奶又拐杖一指,指了指钟秦淮手上的那枚墨色绿戒指:
“什么恶鬼?那可是你三弟带回来的对象!没看到你三弟把传家戒指都给他了吗?”
柳相宜脸蹭地一下,热了。
第40章
压根就不敢看旁边的人是什么表情,柳相宜只觉得自己忙活了一整天,无法说出口的那个答案,没想到被奶奶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了。
柳相宜余光瞥了钟秦淮一眼,发现钟秦淮也在用余光瞥他,两人的视线不经意间悄然对上了。
原来钟秦淮也会有这么不游刃有余的时刻。
柳相宜只短暂地瞟了一眼,就立刻把目光移开了。
下一秒,钟秦淮的眼神也移开了,他垂着头,指尖转着那枚墨色绿的戒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玫瑰园里,柳奶奶气急败坏地举着拐杖,将柳宴池打得嗷嗷叫着,正捂着脑袋在上蹿下跳。
旁边适时地传来幽幽的声音:
“所以……柳总送我的这个是传家戒指啊?这么宝贵的东西为什么送我?”
柳相宜轻咳一声,此时不远处奶奶和二哥还在,他自是说不出口的。
然而钟秦淮像是故意似的,悄无声息地向他这边靠过来一些,近到胳膊都快要碰到他的胳膊了。
他轻轻挑眉,还在追问:
“为什么?”
还轻轻碰了碰柳相宜的胳膊。
柳相宜眼神乱瞟,不好意思吱声,钟秦淮还在执着地轻轻撞他。
这小子!
柳相宜瞟了一眼不远处还在你追我逃的祖孙俩,一把扯过钟秦淮,把他推到窗户里边的墙上,颇有几分羞恼的意味,恶狠狠地低声道:
“我奶奶不是说了吗?”
都、都说了是他对象了!
这小子刚才聋了吗?
柳相宜带着几分幽怨地瞪着他。
然而钟秦淮像是知道即将逗弄过头了似的,他整个身体放松地仰靠在森林小屋内的墙壁上,歪着头,轻笑道:
“我其实没有太听明白,不过说什么我都无所谓。”
他说着,又垂下头,鼻尖亲昵地蹭了蹭柳相宜的鼻尖,又重复道:
“是什么都无所谓。”
“我不介意。”
这副随意的语气和姿态,反而让柳相宜有些手足无措,他眨了眨眼,不知为何,钟秦淮说得越是轻描淡写,他越觉得隐隐有些难过。
“昨天不是还追着问我要答案吗?现在就开始无所谓了?”
说到这,他恨恨地咬了一下钟秦淮的鼻尖,抬眸直直地望着钟秦淮:
“为什么无所谓?”
钟秦淮没回答,头又垂下去一点,轻轻地贴上了柳相宜的唇。
动作很轻柔。
但睫毛低垂,闭着的眉眼间却隐隐浮现出一丝沉郁。
他自然是有所谓的。
柳相宜睁着眼睛近距离地望着,伸手想抹平他眉间那点淡淡的郁气,谁知刚一抬手,就被钟秦淮攥住了。
“为什么无所谓?”
这回,轮到柳相宜来追问了。
钟秦淮不仅没回答,反而从浅浅地贴着唇变得探进了柔软的口腔里,试图堵住他的嘴似的。
柳相宜挣扎了一下。
他还记得奶奶和二哥还在外边你追我逃呢。
但他只是轻轻地推了一下,就轻易地把钟秦淮推开了。
抬头一看,钟秦淮的睫毛再次低垂下来,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柳相宜顿时心被揪起来了似的。
想解释他不是不愿意,只是大庭广众之下有些不太礼貌。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好像说什么都不足以弥补刚才的误会。
一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这种奇怪的氛围始终萦绕在两人之间。
洗完澡出来,柳相宜环视了一圈,钟秦淮不在卧室。
他加快脚步,在整个别院里搜寻,客厅不在,书房不在。
柳相宜即将走出别院,忽然,从后花园里飘出一道结结巴巴的童音:
“阿淮真、真笨!明明发现那里被人布了阵法了,还、还走进去!”
“我们还是回雾、雾山吧……”
柳相宜脚步顿住。
来不及听见钟秦淮回答,他就走过去了,打开通往后花园的门一看,那只小乌鸦像是早早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在夜色中振翅飞走了。
柳相宜只望了小乌鸦一眼,就转过头来,走到钟秦淮面前:
“你要走了吗?”
钟秦淮姿态闲散地往后一靠,倚在了一株柳树下,懒洋洋地笑答:
“这要看柳总希不希望我走了……”
当然不。
但他好像又没什么理由挽留。
夜色漆黑,虽然已经挨得很近了,但柳相宜始终看不清钟秦淮脸上的表情。沉默半晌后,柳相宜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你、你现在需要阳气吗?”
钟秦淮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
不等他回答柳相宜就亲上去了。
起初,和之前任何一次接吻时一样,温柔而缠绵地唇齿交缠。
两人倚靠在树下热吻,吻到情动时,两人的身体忍不住紧紧贴在了一起,那棵柳树,也因为两人蹭在一起的动作微微发颤。
柳枝在夜风中摇曳了起来。垂下来的树枝尖儿拂过柳相宜的脸颊。
吻到近乎窒息时,两人才不得不艰难地分开。柳相宜喘息着地睁开眼,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柳树旁边的花丛里。
这个后花园在别院的后面,栽满了三角梅,长得很是茂盛,花瓣层层叠叠,将近一两米高。
柳相宜躺在花丛里,甚至都看不到漆黑的夜空,只能从花瓣的隙缝中隐约瞧见一点夜色。
今夜连月亮都隐没进了乌云里。
两人的身体都被长高的三角梅花瓣遮掩住了,晚风拂过,三角梅花海摇曳生姿,完全看不到花丛下边,两具修长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钟秦淮还埋在他颈边喘息着,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平息内心的躁动。
柳相宜余光瞥了一眼四周,后花园四周被高高的围墙围了起来,当时他图清净,选了这栋别院,在柳家主宅的最里边,别院后面就是后山了。
此时,除了他俩的喘息声外,一片寂静,柳相宜眨了眨眼睛,这才低声解释,说他不知道那个玫瑰园里被布下了什么五行八卦阵,怕钟秦淮不信,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已经把那些道士打发走了,他们闯不进来了。”
钟秦淮埋在他的颈窝里,轻轻笑了一声,呼吸洒在颈侧的皮肤上。
又酥又痒。
方才平息的情热又顿时在身体里蠢蠢欲动,柳相宜深吸一口气:
“你……”
钟秦淮埋在他颈窝里,有一搭没一搭地亲着,语气随意地附和着:
“嗯?”
柳相宜摸了摸钟秦淮的头发,语气状似云淡风轻地开口道:
“之前……是不是还有流程没走完?”
无论是他俩第一次约会时,钟秦淮当初心心念念说的最后那个流程。
还是冥婚时说的最后那个流程。
意识到柳相宜在暗示什么,钟秦淮瞬间从颈窝里抬起头。
漆黑的夜色里,柳相宜仍能看清那双狭长的眸子里蓦地像是亮起了两簇暗火,他直勾勾地盯着柳相宜。
甚至眨了眨眼。
脸上带着惊讶、和一丝不可置信,柳相宜甚至觉得他愣神的这个片刻,是不是在想自己幻听了。
他都这么暗示了。
然而钟秦淮仍旧没什么动作。
只是伏在他上方,垂眸盯着他。
柳相宜被他目光灼灼盯得耳朵都热了起来,刚才提起这个危险话题的勇气又咻地一声,跟被戳破的气球似的,突然完全消散了。
“你要是不想的话,那……”
话还没说完,钟秦淮就俯下.身来了,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急切得仿佛不能再多忍耐一秒。
与方才温柔的吻不同,这个吻从一开始就很激烈,带着热切和激动。
吻从唇角一路往下,沿着下巴,吻进了颈窝,柳相宜刚洗完澡不久,身上还残留着些微的水汽和潮意。
显得皮肤光滑又柔软。
一路吻下来,像是在吻一片片沾了雾气的花瓣似的。
沿着颈窝一路吻下去,他只穿着一件夏季的轻薄睡袍,睡袍被一点点吻落,钟秦淮在那片光洁白皙的肩上落下了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