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序停住笔尖,终于瞥过来一眼:“你干嘛去?”
江萌扯了个借口:“我和同学约了去图书馆。”
“去图书馆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江萌:“那装空调又是什么重要的事吗?换个时间不行?”
叶昭序把烟按进水里,本来斜着身子坐,转而抬起脸来,直直地看向江萌,又问一遍:“你打算干什么去?”
“……”
妈妈真的很聪明,而且她的直觉太敏锐了。江萌被盯得发慌,看着电视机没接话。
“演唱会?”叶昭序问。
江萌:“不是啊,演唱会还早呢,我真的跟同学出去学习,小组讨论。”
那边没吭声。
江萌以为她心软了些,又加把火力说:“我会做完作业再出门的。”
叶昭序问:“哪个同学?”
她下意识说:“谢琢。”
这个人不太皮,学习好,一直都是应付父母最好用的朋友。
叶昭序:“谢琢星期天下午有个专业技能竞赛在宁城,你打算怎么跟他去图书馆?”
江萌怔住。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江萌后背都冒冷汗了。
现在改口也来不及了,她再找借口就露出马脚了。
不对,是已经露出马脚了。
看了她一会儿,叶昭序严肃地问她:“江萌,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江萌愣了下,皱着眉眼“啊?”了一声,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色:“怎么可能啊。”
叶昭序静静地看在眼里。
她刚才那支支吾吾不敢言说的表情,和这个写满了“你别血口喷人”的白眼显然是不同的。
看来恋爱是没谈,但出去要干的肯定不是什么正事。
连说都不敢跟她说,更是不合常理。
比起她浪费学习时间出去玩,叶昭序更担心的是江萌在外面出什么事,万一碰上不三不四的人,后果难以想象。
叶昭序周五就不在家里了。
江萌想了个主意,把钥匙给邻居家的初中生,让那小男孩过来帮她蹲一下那位师傅,拍摄那边她肯定是要去的。然而江萌准备好要出门的时候,发现她的钥匙找不到了,平常都顺手挂玄关的,怎么可能没了呢?
江萌翻遍了家里都没有,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萌试着开了一下大门,果然发现门被反锁了,为确保安全,厨房各种设施阀门也被关掉了。
江萌的心一下沉到谷底。
小时候父母经常用这一招对付她,怕她溜出去不安全,搬了新家之后,她也长大了,读了初中,没必要天天把她锁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坐牢”了。
江萌刻不容缓地打电话给妈妈:“你把我钥匙带走了?”
叶昭序:“跟你爸说了,他锁的门。”
江萌忙问:“你把门锁上,修空调的师傅怎么进来?”
叶昭序:“他不来了,跟我说了一声,改时间,但你也不能出去。”
江萌:“我必须要出去,不去我会死!”
叶昭序很平静:“不出门不会死,没呼吸才会死。紧要关头成天想着溜出去干什么?有什么不能等过完这一年再说?”
“可是我作业都做完了啊,出去玩一下都不行吗?”
“你学习是为了做作业吗?”
“不要说你管我都是为了我好!”
叶昭序冷冷:“我不说,我管你是怕你过得太好,行吗。”
叶昭序自己也承认,她不擅长带孩子教孩子,因为本身性格不够柔软,加上平时工作太忙,处理江萌的事情,很多时候直接粗暴,能解决问题就行。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身为教育工作者的某种程度的失职,但她的确把更多的细心和精力放在了学生身上。
江萌一屁股坐沙发上,把脸埋进抱枕里。
最后,那边吩咐:“就安心待着,看看书。看不进去书看电视也行。”
江萌坐在课桌前,非常用力地在卷子上写字,她发誓,再也不跟他们说话了,她永远不会笑了!
她要疯狂写作业,昼夜不停,把作业写穿!
觉也不睡了,最后晕得倒在家里,给他们好看!
她甚至幻想自己从楼上跳下去以死明志,让他们悔恨终身——不,实际上哪里有悔恨终生一说,过个三四年他们会再要一个孩子,很快就把她忘了,那她岂不是白白牺牲?
还是算了。
她泄气地把笔摔了。
江萌给谢琢打了个电话,本来没指望他能接,没想到电话很快通了,谢琢好像还挺悠闲的。
江萌迁怒:“你到底为什么非得今天去参加那个竞赛?”
他淡淡说:“什么竞赛?我在家里。”
“……?”
江萌一时失语。
什么意思?
被诈了?
她居然被她妈妈诈了?!
这下子江萌连崩溃都没力气了。
她心如死灰地闭眼,花了很久的时间平复,随后冷静告知:“我要跳楼,谢琢。”
他的语气温柔了些:“你怎么了?”
“为奸人所害,身陷囹圄。”
谢琢慢条斯理地分析:“不建议,你家那个高度下来,遗容会非常不堪,轻则四分五裂,重则‘肝脑涂地’,没记错的话,一楼有个铁栅栏,如果不幸身首异处的话,太不雅观了——实在要寻短见,其实你可以上吊。就算你的舌头吐出来两米,好歹不会影响市容。”
江萌后背发冷地打断:“够了,你真的够了!”
把电话挂掉。
她躺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又响了。
看到陈迹舟的名字,江萌接过,没等他开口说事就抢白,向好友二号宣布:“陈迹舟,我不活了,我要跳楼。”
他要说的话被堵回去,陈迹舟顿了下,来兴趣了:“真的?”
他兴致高昂:“展开说说。”
“……”
江萌好想揍他两拳。
但说真的,她非常信任此人四两拨千斤的一张嘴,找到救星一般坐起来,语速很快地说下去:“我现在先不跟你说这个,今天你是军师,必须帮我想个说辞,我约了一个不能鸽的人,但我妈把我锁家里了,我得想办法跟人家重新约时间,怎么才能取得二次信任?”
陈迹舟没给她出主意,但是问她:“几点见?”
“两点。”
“很重要?”
“非常重要,性命攸关!”
他认真说:“先别回掉,你等我。”
电话结束没多久,陈迹舟就在外面按门铃了。
江萌飞快过去,把中间的通风门打开,隔着金刚纱,看到救星站在门口。
他戴了顶鸭舌帽,帽檐遮挡了眉眼,层层遮罩之下,她只见到他显现的下颌骨线条是清晰流畅的。
江萌:“你怎么来这么快?”
陈迹舟说:“有事找你,本来就在路上了——门从里面打不开?”
江萌:“我家这个锁比较特别,从里面只能用钥匙,没有那个转来转去的锁,专门对付我的。”
“备用钥匙没有吗?”
“我的钥匙被收走了,”她想了想,“备用的是有一把,但是是坏的,好几年了,坏的也没用吧?”
他问:“怎么个坏法。”
“断掉了,中间断的。”
陈迹舟皱眉,低声重复:“断掉了?”
他低着头,想了十秒钟不到就有了主意似的,立刻转身走了,给江萌留下一句:“你找出来,等我十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