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妙华回宫后, 将自己买的那些小玩意儿分了下去。

绝大多数宫人得满二十五岁才能出宫，他们许久没见外头的东西，不免有些新鲜, 在那边高高兴兴地把玩。

虞妙华琢磨着让系统记下沈素商的生辰，那天再送份笔墨纸砚当礼物就可以了。反正他们现在也在同一个师门, 正常的年节走动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至于连这个都被人说嘴。

“娘娘, 看！”

红杏乐颠颠地拿着一个小泥人, 说道：“娘娘, 你瞧, 这个像不像你？”

虞妙华接过这个泥人，发现这神态和外表的确和她颇有神似之处。

“这是谁捏的，怪有趣的。”

她这回也买了一些泥人回来，不过那些泥人不如这个精致，材料也没这个好。

红杏还没回答, 系统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宿主，这是裴煜恒亲手捏的，他练了好多次，他对你真的超用心的！宿主有没有很感动？】

红杏说道：“一个宫女给我的, 先前她被管事罚了，在太阳下跪三个时辰, 我恰好路过看她实在可怜, 就为她说了几句话, 她为了感谢我，就送了这个泥人。这泥人接下来得在阴暗干爽的地方上十天才能更结实。”

红杏没有说这是她捏的，她并没有这方面的手艺，很容易露馅。

虞妙华明白了, 裴煜恒这是通过宫女的手送到红杏手中，再转交到她这边。

【统统，这泥人里面没装什么东西吧？比如塞情书啊，或者下药啊。】

【宿主的想法不要太阴暗，我们可怜的世子只是单纯想要送你一个礼物罢了，你看他甚至都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就怕被你拒绝，就跟雨中的小狗一样可怜可爱。】

虞妙华没想到自己也有被统统说阴暗的一天，无语凝噎。她把玩了一会儿，对红杏说道：“把它放偏殿好了，十天后再看看。”

反正之后可以装作不小心摔碎了，虞妙华才不会傻到留下这玩意儿，又没有奖励拿。

虽然她觉得裴煜恒的眼光很好，但不见得愿意和他真发展出额外关系。

今天出去玩了一天，她不免有些精力不济，打了个哈欠。她连忙洗漱一番，早早歇下。

玉米这东西，越早拿到手越好。

虞妙华果断将奖励发放了。

于是三天以后，张长盈捧着打开了的玉盒进宫了。她一觉醒来，这玉盒就自己打开了。

这也是头一次早朝有女子出现，然而没有人会觉得她没资格。

玉盒中一共装着两件奖励——一个是青霉素，一个便是玉米。

朝廷大臣全都轰动了。

青霉素固然好，但上面说得很清楚，以现在大齐的水平还搞不出来，裴灵岳直接把这东西先收了起来。他们的注意力更多放在玉米上。

玉盒中虽然有一些玉米种子，但这些玉米种子半亩地都不够种，他们想要推广到全国的话，得等好几年才有足够的种子。最好的法子便是直接去当地挖一批回来。

裴灵岳第一时间将地图拿在手中，眉头皱了起来，“这玉米的原产地还挺远的，得坐大船过去。”

幸好虞妙华之前领取过造船技术，还有罗盘……皇家造船厂这几个月时间都在按照上面的设计图建造能在大海上航行的大船，在万寿节之前就可以下水。

他捧着地图，不由感慨，这地图可真是好东西啊，上面路线描绘得十分详细，这让他越发感慨神灵那伟岸的法力。

先前他的人已经按照铁矿地图找到了好几处的铁矿——其中一个铁矿就在封州。

封王应该也快收到消息了吧。

裴灵岳心中十分庆幸，幸好封王当时在得到这铁矿后，为了不打草惊蛇，不怎么采挖铁矿，还来不及锻造太多的铁器。

嗯，他的万寿节还有一个月就到了，正好可以用这个铁矿锻造曲辕犁和直辕犁，再以低廉的价格兜售或者借给百姓用。

虽然官员们这几个月都在努力推广这个，但绝大多数百姓都买不起这东西，无法享受着曲辕犁和直辕犁的好处。

太子前段时间上了折子，提出建议，由官府建造出一批，分发到各地，百姓们可以一文钱借用三天。

裴灵岳觉得这主意不错，如今已经在京郊进行尝试，在民间的反响挺好的。

姜洵信跃跃欲试，“陛下，臣愿意为陛下将玉米带回来。”

裴灵岳摆摆手，“这个得寻擅长水战的人。”

海上的风险并不仅仅只有海浪，还包括了海盗。以前的话，他们的船只还不如那些海盗，在大海上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如今有了更大、行驶得更快的大船，这种情况应该能改善。裴灵岳已经下令组建水军。

裴灵岳笑了笑，“将来定有爱卿一展身手的时候。”

姜洵信也是看得见对话的人，这让裴灵岳在任用他的时候多了几分信任。

姜洵信脸上写满了自信昂扬，他琢磨着自己也该好好练练水上功夫了。

封王裴灵佑看着朝廷大臣在讨论玉米的事情，神色暗了暗。

裴灵岳可真是好运，有了棉花和玉米，他在百姓中的声望必将与日俱增，如旭阳般不可抵挡。

和他相反，他因为新年污蔑慧贵妃一事，多年积攒的名声几乎要毁于一旦。得益于这几个月他时常请人为慧贵妃作诗，人们这才开始相信他并非故意欺辱慧贵妃，只是被江湖骗子哄骗了。这事也带来了一个隐患——人们开始怀疑他的识人水平。一个识人不明的亲王，又如何能够选贤举能呢。

他和裴灵岳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这都因为慧贵妃。

裴灵佑怀疑裴灵岳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不然怎么会整天给他儿子布置那么多功课，就是为了绊住他吧。

除此之外，他努力收买的几个官员中，有一个因为被爆出和弟媳通奸一事被贬，白白浪费了他这几年在他身上花费的心血和银子。

在他的心不在焉中，今日的大朝会就这样结束了。

回到封王府，裴灵佑喝着侍女泡的茶，比起以前的茶，现在的茶香更为浓郁和纯粹，茶汤更是显得清澈无比。

这茶是内侍省送来的，说是用了炒青法制的第一批新茶。

茶叶、白砂糖、冰糖、蒸馏酒……这些东西将源源不断为朝廷提供着山一般的银钱。百姓吃得饱、穿得暖、国库有钱……在这种情况下，裴灵岳的地位只会越来越稳固。

裴灵佑曾经听到有百姓真心实意说先皇后半辈子唯一的英明举措便是选对了继承人，这拉踩的言论把裴灵佑给气得胸疼。

他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胸口的郁气。

裴灵佑一盏茶还没喝完，他的长史神色匆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信封，“王爷，封州那边来信了。”

裴灵佑一眼看见信封是黑色的。不同的信封颜色代表着事情的紧急程度，黑色是程度最高的。

裴灵佑心生不安，三两下将信封拆开，一目三行看完内容后，他脸色大变。

长史小心翼翼问道：“王爷，封州怎么了？”

裴灵佑露出了惨然的笑容，“那铁矿被当地官员发现了，封州知府已经上折子给皇上了。”

长史脸色灰败，身形摇晃了几下。一个藩王，隐瞒下铁矿的存在，皇帝若是有心将事情闹大，完全可以往王爷身上扣一个谋逆的帽子。

“怎么会被发现？”他不明白是哪里出了纰漏。在长史眼中，王爷已经做得很小心了，平日都不怎么开采。早知道这么快被发现，还不如先挖一大批出来用。

裴灵佑声音带着几分的咬牙切齿，“一个该死的贱民偷偷采挖矿石拿去锻造曲辕犁，还送了好些亲戚，被嫉妒的邻居举报到衙门。衙门顺藤摸瓜，便发现了那铁矿的存在。”

长史无话可说，他本以为是皇帝消息灵通到手可通天，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的荒谬，显得他们过去时间的小心谨慎都成了笑话一场。谁会想到会败在一个他们瞧不起的百姓身上。

“王爷，我们该怎么办？”

没了铁矿，又没有民心，裴灵佑知道自己距离龙椅已经越来越远了。他若是想要保住性命，就得跟皇帝低头，及时止损。只是那毕竟是他多年的追求，就这样放弃的话，他实在不甘心。

有了这事，皇上只会对他们封王府越发警惕。

封王府的前路在哪里？

长史忧心忡忡，他原本是乞丐，若不是被王爷救下，这辈子也就是烂泥一坨，哪里能成为风光的王府长史，因此他对裴灵佑可以说是忠心耿耿。

“王爷，在消息还没传达到京城之前，您先将小公子偷偷送走。”

裴灵佑并不仅仅只有裴煜恒这个儿子，只不过其他人不似裴煜恒一样聪颖俊秀，不怎么被他重视。

他的小儿子今年三岁，是庶妃所出。

长史想着，世子爷作为人质被扣留在宫中，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的眼皮下，想要送走世子是不可能的，只能退而求其次，送走最小的公子。

裴灵佑并不愿意接受这个提议——即使将小儿子送走了，不至于子嗣断绝。但他的子嗣一辈子都不能光明正大地以他后裔的身份活在这片土地上，得隐姓埋名，这有什么意义呢？

裴灵佑喃喃念叨着子嗣，念着念着，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神色变得狂热。

不，他还有希望的！

如果他的儿子能够拿下慧贵妃，让慧贵妃诞下他的孙子。以慧贵妃的声望，皇上保不齐会废了太子，扶持她的孩子上位，到时候坐上那龙椅的便是他封王府的血脉。

嗯，慧贵妃到现在都没子嗣，肯定是因为皇兄不行。他儿子怎么看都比皇兄好多了！

裴灵佑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要进宫请罪。”

为了这个未来，他愿意暂时向裴灵岳低头。

……

两个时辰后，裴灵佑从皇宫中出来，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封亲王，而是封郡王。

待遇可以说是一落千丈。

裴灵佑向皇帝请罪，说他的管事在找到了铁矿后，为了一己之私瞒着他这个王爷，他得知这消息后，第一时间请罪。他作为主子，有失察之罪。

除此之外，他还承认在上个月不小心毁了家里供奉的先帝画像，对先帝不敬。

皇帝显然已经收到了封州那边的消息，但他并没有对他赶尽杀绝，只是将他贬为郡王，三年内无诏不得离京。

成为郡王以后，原本拥有标配护卫三千人的他一下子缩减到了两百，封地的绝大多数权利都被收了回去，成为了被拔掉爪子的老虎。

可以说在世人眼中，裴灵佑是不可能再有造反的本钱了。

但无论如何，天子毕竟还是留了他的性命。

走出皇宫时，裴灵佑回头看了看威严恢弘的皇宫，神色复杂。

倘若他是天子，定不会放过这个斩草除根的机会。

朝廷中和裴灵佑交好的部分官员们得知这个消息，不由松了口气。他们隐隐能察觉到封王的野心，当今皇上地位稳固，他们着实不愿跟着封王去发疯。

封王自己想通了，愿意放弃这大逆不道的行为再好不过了。

在知道父亲被贬为郡王后，裴煜恒跟皇帝请旨回府看望父亲。

原本亲王府的牌匾已经拿了下来，换成了郡王府，屋子里逾越的东西都被收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裴煜恒神色恍惚地回宫了。

父亲心态看上去比他想象中要好多了，他鼓励他好好在慧贵妃面前表现自己，争取夺走她的心。

他希望最后是他们封王府的血脉坐上那位置。

裴煜恒只想腹诽：父亲对他也太有信心了吧。

他到现在连慧贵妃的手都没牵上呢。他现在虽然住在皇宫中，但不能随意在后宫走动，最多也就去御花园等地。慧贵妃平日不爱外出，他想玩个偶遇都困难。

都已经快半年了，他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唯一的进展就是通过别人送了个泥人，自己也有了慧贵妃的荷包——荷包三个花了五万两。

“世子爷，要不用一些非常手段？比如下药？小的手中有一些可能用上的药——”他的心腹提出了下药的建议，裴煜恒脸沉了沉，直接踢了他一脚，这一脚踢得那心腹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裴煜恒冷冷说道：“下次再敢出这种馊主意，我就砍了你的头。”

他不屑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比起夺得她的身体，他更希望得到她的心，让她真正爱上他。

裴煜恒扭头回皇子所，宫人奉上了一份礼单。

“世子爷，这是底下采买的万寿节贺礼，您看看有没有需要添减的？”

六月十八是裴灵岳的诞辰，这一天也被列为万寿节，属于大齐三大节之一。

去年的万寿节裴灵岳因为天灾的缘故，直接免了。但今年为四十整寿，还真免不了，尤其是外国使臣也会在这一天向皇上进献贺礼。

梵国、草原、凉国的使臣在前些天便已经抵达京城，住在鸿胪客馆中。

其余几个国家将在这个月陆陆续续抵达。

皇上对他们封王府手下留情，他们封王府还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