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疲倦，也不可能对外界一点感知都没有。”裴煜恒咬着牙，嘴里喃喃说道：“我早该发现了……她白天时精神看起来就不太好。”

那时候沈素商还关心了一回她的脸色，却被虞妙华给若无其事地敷衍了过去。

她定是对自己的身体心中有数，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让他们担心，还对他们强颜欢笑。

她总是这样，一个人默默承担一切。

“她先前已经折寿了十年，这回不知道又献祭了什么？”

裴煜恒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会愿意为了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人做到这一步。她都已经牺牲过一次了，怎么还来第二次？

明明她已经给得够多了，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不会有人怪她的。

沈素商脸上也满是后悔——如果那时候，他没有信了她的话，而是马上让太医给她诊脉，会不会情况有所不同。

蒋康游和陆凌云他们死死盯着虞妙华头顶。

往日只要虞妙华清醒着，她就常常和统统神灵斗嘴。他们也常常能看到他们的对话。

然而现在……那边只有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往日他们还觉得神灵的字体颜色闪瞎眼，让他们看得眼花，现在却巴不得能再多看一些。

人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虞妙华是真的昏迷了，而不是装出来的，而神灵也没半点动静。

他们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明明白日都好好的，甚至虞妙华还拿到了新的任务奖励。

“沈太医，慧贵妃到底能不能醒过来？”裴池衍问道，袖子下的手不由握紧了几分。

沈太医额头的汗都出来了，“微臣医术不精，实在诊不出更多东西了。”

从脉象来看，贵妃真的看不出其他问题。然而这便是最大的问题了。

他们往慧贵妃身上扎了好几针，依旧没有动静。

蒋康游叹了口气，“去请城里其他大夫。”

很快的，城里有名有姓的大夫全都被请了过来——没有人找得到真正的原因，也没有人能让虞妙华睁开眼睛。

蒋康游沉着脸和陆凌云讨论这件事。

“这不会是慧贵妃需要额外付出的代价吧？”

龙王、天打雷劈、投影地府画面……这些能力都是神灵奖励的。

他们原想着这或许是因为虞妙华前几世身份特殊，所以引得神明另眼相待，拥有随意使用这些奖励的能力。现在看来，即使是神女，动用了这些能力，虞妙华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作为当事人，她不可能完全不知道。然而她却从未和神灵提起这些代价，像是默认了一样。

明明她整日说她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偏偏却将这最关键的代价给瞒得死死的，没想着借此邀功。

陆凌云叹气，“大齐欠她太多了。”

如果虞妙华真的出事，回京她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外甥女。

昭珮和虞妙华关系十分亲近，听闻此事，不知道得多担心。

蒋康游同样不知道要怎么回去面对自己的妻子。

这时代，徒弟也相当于半子。

无论是他还是妻子，都将虞妙华看做半个女儿。

“我已经一把年纪了，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也见过了不少风景。如果真的需要代价，也该是我这样的老头子来付才是。”他脸上不由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是啊，就算要折寿，也该折我们的。”

如果可以的话，蒋康游恨不得献祭所有贪官的寿命，来换取虞妙华一世的平安无忧。

虽然他们使用了各种方法，但统统神灵始终没有动静，虞妙华也不曾醒来。

宫斗系统看着一群人进进出出，有对着虞妙华黯然神伤的，还有对着她默默垂泪的。

统统：“……”

这些人好像脑补了很多东西的样子。他们是不是以为宿主要死了？

其实宿主只是处于深度睡眠状态而已。

所以要不要把宿主叫醒呢？

它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了！宿主的起床气是很大的！

再者，它实在舍不得来自攻略对象的能量啊。

他们对于宿主的好感度……还在继续攀升。

宿主为这时代的人做了那么多，让他们担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宫斗系统就这样说服了自己，决定先不管了。

……

随着大夫的宣传，虞妙华昏睡不醒的消息就这样在峡州传开来。

“今天已经第三天了吧，慧贵妃还没醒来吗？”

“我姑丈是大夫，还被请了过去，说贵妃娘娘从昨日到现在，一直都没醒来。”

“肯定是为了我们才会昏迷的。她为了让峡州、松洲和江州下雨，肯定又默默牺牲了很多。”

“气死我了，怎么好人就不长命呢？要死，也应该是那些前朝余孽死才对。”

“呸呸呸，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慧贵妃吉人天相，最后肯定会平安无事的。我会每天为她祈福的。”

“对，我们大家一起为她祈福，把我们的心意传达给上天。”

有百姓这样建议道，其他人纷纷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于是当天晚上，许许多多的百姓汇聚在峡江前，他们的手中都提着灯笼。灯笼里写着他们对于虞妙华的祝福。

【希望慧贵妃早日苏醒。】

【盼慧贵妃长命百岁。】

一个个灯笼，被他们放进峡江。

等前面的人放完灯笼，便让开位置离开，让下一个人放。

一望无垠的江面上布满了各种灯笼，绝大多数都是百姓们亲自做的。这些光亮汇聚成了一条光的河流，比星星更为闪耀，它们寄托着百姓们最真挚的祈祷。

整个峡州，都在为虞妙华祈福。

人群中，裴池衍手中也拎着一盏灯笼。

因为放灯的人太多，他几乎等到天快亮了，才终于轮到了他。

他将灯笼放在江边，灯笼随着水波，渐渐流向了远方。

在虞妙华昏睡的这几天，他想了很多。

对虞妙华来说，或许没有进宫的话，她会更快乐吧。

现在的她，是不是很累？

这些都本不是她应该承担的。

他沉默看着灯笼远去，头一次如此期盼神灵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如果可以，请让他来承受所有的代价吧。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一道声音。

【你愿意为她承担折寿的全部代价吗？】

裴池衍笑了：为什么不愿意？

【此乃孤的荣幸。】

……

虞妙华并不知道外界因为她一直没醒来而几乎要翻了天。

等到疲倦值即将清空时，她终于要醒了过来。

这一觉，睡得可真是太舒服了。

哎嘿，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满血复活了，再熬夜个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啊啊啊，宿主，你醒来了！你先别睁开眼睛！】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

【因为你昏睡了好几天的关系，大家以为你快死了，现在全城百姓都在为你祈福。】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百万人同时为宿主祈福，你是他们心中永恒不灭的白月光。任务奖励：一颗延寿丹、一次天气技能和一千点数。】

【太子对宿主的好感度达到六十，您已完成“太子达到好感度五十”的任务，奖励蜂窝煤技术，让百姓们拥有更好的取暖、烹饪燃料。】

【沈素商对宿主的好感度达到五十，您已完成“沈素商好感度达到五十”的任务，奖励更为先进的蒸馏技术，能够蒸馏出消毒灭菌级别的酒精。】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2.3：太子殿下愿意以身代之，愿意为你承受伤害。任务奖励：三台望远镜和望远镜技术。】

一连串的任务奖励，都快把虞妙华给砸晕了过去。

【等等，那个支线2.3什么时候触发的？我怎么不知道？】

她真的是睡了三天，而不是睡了三个月吗？

【在宿主睡觉的时候触发的哦。我也没想到，太子居然愿意呢！为了考验他，我还骗他说得折寿二十年。】

【他答应了？？？】

虞妙华人都傻了。

【是的，他答应了！】

【……】

虞妙华的良心隐隐作痛。太子这人，真的实诚过头了吧！她为先前蛐蛐过他好几次而愧疚。前世那渣男给太子提鞋都不配。

【你告诉我，现在我的房间有谁？】

【他们轮流守着宿主，现在是轮到了太子、青萝和沈太医。】

【你师公他们出去给你放灯笼祈福了。】

【宿主你再不醒来的话，峡江的灯笼都要塞不下了。】

【……】

虞妙华深呼吸一口气，决定还是醒过来吧。

呜呜呜，她下次还是别随便兑换深度睡眠了。

她手指微微一动，裴池衍便察觉到了。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不敢眨眼，生怕是他的幻觉。

他看到虞妙华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澄澈明亮，似乎还有些茫然。

这一刻裴池衍无比庆幸：神明终于垂怜于他，听到了他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