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羽绒外套,温颂都能看见宋旸剧烈起伏的胸膛,他的猜想果然没错。
“我不知道,我都交给周总了。”
“可他说从来没见过,你能帮我回忆回忆,当时放在哪里了吗?那只小狗对我很重要。”
“我不知道。”宋旸冷声说。
“那我只好这样告诉先生了。”温颂重重叹了口气,“我特意找了一家木匠店,刻了好久好久,就这么没了还挺可惜的。”
宋旸的脸色一瞬间千变万化,良久的沉默之后,他说:“我……我回去之后想一想,可能落在车里或者我的办公桌里了,你等我消息。”
“好啊。”温颂两眼一亮。
他看着宋旸匆匆离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他重重舒出一口气。
摸了一把后颈,满是冷汗。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撒谎演戏。
真是难为死他了。
他缩回座位,独自坐着,默默复盘刚刚的对话,应该没有错漏之处。
乔繁教他:对待宋旸这种阴险小人,就要抓个正着,证据确凿,无可申辩。
所以他故意提起木雕小狗,引蛇出洞。
当天下午,他密切关注着宋旸的行动,宋旸显然比他更紧张,办公室的聊天声都小了。快下班的时候,谢柏宇看他频频出去,又鬼鬼祟祟回来,主动问他在做什么。
温颂想了想,把缘由告诉了他。
“还有这么回事?”谢柏宇气不打一出来,“不是马后炮,我第一次见他就感觉很不舒服,眼神阴恻恻的,一看就城府很深。”
温颂小声说:“我有预感,他一定有所行动,他也不想让先生知道他做了这么缺德的事吧。”
“是,不过话说回来,他做这事也是够蠢的,他就没想过你会和周宴之说?你俩把话一对,这事就立即露馅啊。”
温颂叹气,“怪我没长嘴。”
确实怪他太别扭,有些错误明明可以斩断在萌芽阶段的,怪他事事往心里藏。
“你坐着吧,我帮你盯。”谢柏宇起身。
“学长!”
“你好好待着,有消息我通知你。”
温颂坐立难安,一旁的余正凡正在给项目写收尾报告,对他说:“没事,你就让他出去溜达吧,反正他心思也不在工作上了。”
自从年前的聊天群事件之后,谢柏宇在云途的日子确实比较尴尬,再加上项目也快结束了,他的心思早已飞远,每天的工作一忙完就开始打游戏。
“体力活让他去做,你要小心身体。”余正凡说。
温颂只好坐下来,等消息。
下班之后,员工们陆陆续续离开,余正凡也关了电脑,问温颂:“小谢还没给你发消息?”
“发了,他说宋旸还没走。”
余正凡点点头,“看来他确实有所行动。”
温颂说:“余大哥你回去吧,我在这里等。”
又过了十来分钟,数据部只剩零星两三个人加班了,温颂等得抓心挠肝,实在等不下去了,就背上包,鬼鬼祟祟走到电梯口。
恰好这时谢柏宇给他发来消息——
谢柏宇:[他进电梯了。]
谢柏宇:[手里拿着一只盒子。]
谢柏宇:[他去二十五楼了!]
温颂瞬间打起精神,紧盯着电梯楼层显示屏,等左边电梯升至二十五楼,他立即上楼和谢柏宇汇合。
今天周宴之在外面开会,还要参加一个记者招待会,公司里很多人都知道。
宋旸自然也知道。
他抵达二十五楼,还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工位……但都不属于他了。
沿着走过几千遍的路线,走到周宴之办公室的门口,脚步停顿了片刻。
他低头望向手里的盒子。
这里面装了温颂送给周宴之的礼物。
他觉得周宴之不会在意,每次周宴之过生日,因为周逢清的面子以及邱悯心的慈善家名号,斐城各界名流送来的礼物络绎不绝,没有一件低于六位数。温颂的礼物,甚至算不上礼物,说心意都抬举他了,一堆破烂。
可他竟然不想把这堆破烂交给周宴之,他也说不清他怀揣着什么心思,怕周宴之看出温颂假模假样的真诚,怕温颂有机会趁虚而入……或者,是他隐隐有种感觉,温颂在周宴之心里有一点特殊的地位。
温颂读大学那几年,也是云途事业的上升期,周宴之和技术部门的员工一样天天加班,二十五楼的灯亮到深夜。饶是这样,周宴之还会偶尔想起温颂。
——是不是快放暑假了?你问一下温颂,暑假想去哪里旅游?费用我来承担。
——温颂生日快到了,小宋,麻烦你帮我挑件礼物送过去。
——现在的孩子都在忙些什么?昨天给温颂打电话,他支支吾吾的,好像心不在焉。
温颂。温颂。
周宴之的生活中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温颂是唯一的例外。
第一次萌生出“我要让周宴之忘记温颂”的念头是多久之前?宋旸已经记不清了。
应该是温颂考上大学,周宴之让他去送一只名牌双肩包那次,那时候他刚适应助理的工作,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上班见到周宴之。
那天他特意穿了一套新买的衣裳,每一个路过的同事都笑着问他:“怎么,宋助理今天要去约会吗?”他期待着周宴之的夸奖,如果没有夸奖,短暂的视线停留也是好的。
可是周宴之没有。那天下午,周宴之把他叫进办公室,他又开始惴惴期待。
周宴之先是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他听着听着思绪就开始漂移,直到听见一声——
“小颂。”
他连忙说:“我在!”
周宴之却皱起眉头,说:“我说,那个孩子叫小颂,麻烦你帮我把这个送去给他,祝他毕业快乐。”
一瞬间,尴尬、心虚、委屈齐齐涌了上来,宋旸第一次体会什么是冰火两重天,脸颊先是迅速发热,又迅速冷却,降至冰点。
小颂。
还没见面,他就开始记恨这个人。
持续到现在,恨意更深。
可他不能再感情用事了,他必须趁现在把这盒礼物还回去,假装是周宴之太忙了没发现,撇清自己的关系,再通知温颂,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熟知周宴之办公室的密码,输入之后推门进去。径直走向休息室,他知道休息室里有一个柜子,放置杂物,周宴之不常用。
他只需要把盒子放进去就好。
四周黑暗,他也不敢开灯,刚要拿出手机照光,就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谢柏宇冲进来,一巴掌打开墙上的灯光开关,“哈哈,被我逮着了吧!”
休息室遽然明亮如白日,宋旸一手拿着盒子,一手准备开柜门,微微弯腰,偷偷摸摸的样子瞬间无处遁形。他愣在原地。
温颂跟着进来,站在门口。
他很沉默,没有开口讥讽,但他望向宋旸的眼神很复杂,
宋旸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看到了温颂眼里的轻蔑,这是他无法承受的,温颂凭什么对他露出那样的表情?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宋旸一动不动。
温颂走过去,气愤不已:“你为什么要藏我的礼物?我送礼物给先生碍你什么事?”
宋旸始终一言不发。
“你觉得我不配送礼物给他,是吗?”
“是。”宋旸赤红着眼,冷声说:“你如果觉得自己很配,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敢公开?”
“我——”温颂一时哑然。
谢柏宇怕温颂弱了下风,跨步上去,扬声斥他:“公不公开他都是周宴之的合法伴侣,人家相爱得很,孩子都要生了,关你屁事?你一个助理在这边挑拨离间什么?”
宋旸气如抖筛,脸色发白。
谢柏宇还不解气:“我真是想不明白了,周宴之不喜欢温颂,难道喜欢你吗?你在周宴之身边快五年了,你要是有魅力配得上,还有温颂的份吗?你不就是嫉妒温颂吗?”
“我嫉妒他?”宋旸脸色骤变,抄起手里的盒子砸向谢柏宇,“我怎么可能嫉妒他?”
温颂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幸好谢柏宇灵敏,用手肘一托,温颂倾身过来接住,让盒子稳稳落在他的手上。
打开一看,正是他四年的礼物。
钢笔、木雕小狗、佛牌,每一件的过往都历历在目。
宋旸冷笑,“你不过就是运气好,你以为你们能长久?像你这样的性格,迟早要把他对你的同情怜悯消耗殆尽,他也是人,不是你的情绪垃圾桶,你知道你在他面前有多丧气吗?永远哭哭啼啼,畏畏缩缩,一件小事百般纠结,让他费力去猜你的心思很爽是吗?你知道他因为你加了多少班,浪费了多少时间?”
宋旸的一字一句都插在温颂的心上。
他真的很了解温颂的软肋,知道温颂性格上的弱点,所以这些年能做到字字扎心,句句劝退,还能蒙天蔽日还不被发现。
温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为什么大家都坚信周宴之和方思镜是一对?这不是我引导的,是大家对于门当户对最基本的想象,而你,一个被所有亲戚弃养的孤儿,一身的穷酸,一帮残废朋友——”
话音未落,温颂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闭嘴!你敢骂我的朋友!”温颂气喘不止,脸色铁青,震怒不已。
“你就是,嫉妒我,你真可怜。”
你真可怜。
这几个字彻底击破了宋旸矫饰的自尊,几乎将他摧毁。他正要冲上去与温颂撕扯,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黑色大衣垂落的阴影如同审判的幕布。
他的脚步在原地冻结。
周宴之站在门口,冷眼俯视他。
那双黑沉沉的眸中含着清晰的嫌恶,仿若打量一只蝼蚁,多看一秒都是施舍。
宋旸一瞬间坠入冰窖。
第36章 第 36 章 五个月可以有……夫妻生……
周宴之没有开口, 宋旸已经抖如筛糠。
谢柏宇把藏在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将视频保存备份,对周宴之说:“周总,发给你了。”
“多谢。”
温颂怔怔望着周宴之, 周宴之走过来, 用指尖轻轻拂开温颂额前的碎发, 看到他眼角的泪花,“宝贝, 礼物的事我们回家慢慢说,我先处理他。”
温颂用力点头。
周宴之侧过脸,冷眼望向宋旸,“你的行为算侵占还是盗窃, 交给警察评判吧。”
宋旸一下子慌了, 知道周宴之势必要和他动真格的,差点膝盖一软, 跪了下来, “周总, 周总,我知道错了,我道歉, 我在全公司面前道歉, 我引咎辞职,我赔偿——”
“不必,”周宴之打断他,声音冷漠到了极点:“我们不接受调解,如果金额够不上刑事,那就多在拘留所待几天——这是你应得的。”
宋旸瘫倒在地, 仿佛被抽走了全身骨头。
“周总,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他苦苦央求,“我知道错了,我向温先生道歉。”
他试图靠近温颂,被周宴之拦住了去路。
“我竟然留你这样的人在身边做事,真让我恶心。”周宴之垂眸看他,金丝镜片后的眸光如淬了冰的刀锋,一寸寸凌迟着宋旸最后的体面,他说完,往后退了一步。
“滚出去。”
一声怒喝直接将宋旸的魂吓散了。
周宴之鲜少发怒,温颂也猝不及防被吓得一哆嗦,但当着宋旸的面,还是板着脸。
随后周宴之报案,还在云途的工作群里发布了通报。
警察过来,把宋旸带回做笔录。宋旸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温颂,眼里依然有恨。
温颂心里一咯噔,可周宴之从后面抱住了他,及时告诉他:“别怕,我在。”
只一句话,温颂得以放松。
周宴之把后续事宜交给了律师。
回到家的时候,谢柏宇把云途吃吃喝喝群的聊天页面截图发给了温颂,所有人都在震惊,一个又一个感叹号疯狂刷屏。
[偷东西?]
[打听到了,不是偷,是有私心,拿了周总爱人交给周总的东西,藏起来没给周总。]
[我靠,他不会暗恋周总吧?]
[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做这种事?]
[谁跟我说他人好的?]
[他真的要坐牢吗?]
[要看金额的,超过一万就要坐牢了。]
[其实我一直觉得他蛮有心眼的,你们都夸他,我都不好意思说,就是上次温颂福利院那个事,不是他透露给李勉的吗……]
[我爆个料,好久之前,周总参加科技展览会,主办方安排了一个特别漂亮的omega女生接待周总,那个女生挺主动的,帮周总拿外套什么的,第二天宋旸就把她弄去其他场馆了……]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他打电话了,此料保真。]
[咦……他这个人怎么两面派啊?]
风头就这样一瞬间扭转。
仅仅一封通报,宋旸就从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变成了城府极深令人鄙夷。
温颂一点一点往下刷,怔怔看了很久,短暂的茫然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不需要那么在乎旁人的评价。
做好自己就够了,旁人毁誉由心。
车停下了,他都没注意,直到听见一阵窸窣声。
周宴之正在翻看那只盒子。
温颂有些紧张。
“分别是哪一年送的?”周宴之问。
温颂凑过去,一一讲解:“这个钢笔是大一买的,我看电视上那些总裁都是用黑金色很漂亮的钢笔签文件的……”他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现在看就有点廉价了,我当时在柜台上看,灯光一照,还显得挺高级的。”
周宴之的视线定定停在温颂的脸上。
“这个小狗是大二送的,因为听人说先生之前养过一只狗狗,去世了,我就刻了这个。”温颂一边说一边偷偷摸摸想藏起旁边的信。
“不是送我的礼物么?怎么还能收回去?”周宴之握住了他的手,连同信封一起抓了过来。
温颂的脸微微涨红,小声说:“信……可以不用看的,很幼稚,写了很多幼稚的话。”
“我会放在床头,每天读一遍。”
“先生!”温颂又羞又恼。
周宴之逗他点到为止:“第三年呢?”
“领带夹。”
“攒了多久的钱?”
温颂语焉不详,“没有……发奖学金了。”
他怕周宴之追究,主动把话题引到了第四年,“先生看这个佛牌,是我去慧明寺求的,保佑先生平安幸福。”
周宴之接过来,指腹沿着佛牌上的字轻轻摩挲,抬眸望向温颂,“看来很灵验。”
“嗯?”
周宴之倾身吻他,“我现在很幸福,说明小颂为我许的愿望实现了。”
温颂亲着亲着,蓦然掉下一滴泪,紧接着就抽抽噎噎起来,周宴之见状立即下了车,绕到副驾驶打开门,把他拥入怀中。
“每次都很期待先生给我打电话,可是没有,又不敢主动给你打,因为宋旸说你很忙。送之前怕自己的礼物拿不出手,送出去又害怕得不到回应,每年的一月份都会很难过,睡不着觉,后面又是过年,就会更难过……”
温颂靠在周宴之的肩头掉眼泪。
“没有怪先生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有一点点委屈,明明先生可以早一点看到我的礼物,我在想,先生以前会不会觉得我很没有良心,是一个不懂感恩的小孩,但是我一直记挂着先生的恩情,一秒钟都没有忘记过……”
“我知道,我知道。”
“虽然不值钱,但都是我精心挑选的,想了很久很久,我真的很在意先生……”
温颂伸手圈住周宴之的脖子,越想忍,哭声越是汹涌。
他在先生的爱里变得脆弱。
“小颂送的每一件,在我这里都是无价的。”
温颂的眼泪从小雨变成了滂沱大雨。
周宴之将他打横抱起,缓缓走到客厅,坐下来,将他放在腿上,温颂哭得正上头,对这个姿势毫无察觉,一边把脸往周宴之的颈窝里埋,一边还挪挪屁股,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继续掉金豆子。
周宴之低声哄他,时不时亲亲他的脸颊,“小颂是怎么反应过来的?”
“那天看到展示柜里没有小狗,才猛地想起来,我好笨呐,我怎么这么笨?”
温颂哭累了,就窝在周宴之的怀里,失神地望着落地窗外的夜景,喃喃说:“……我一次都不敢提,我又笨又胆小。”
“可是在心里,小颂又体贴又勇敢。”
温颂满目疑惑。
“怕我工作忙所以不敢提,是体贴,年年失望年年买,是勇敢,”周宴之和温颂碰了碰额头,“换做是我,我可坚持不了四年。”
温颂的鼻子又开始发酸。
过了不知多久,眼泪渐止,他哽咽着问:“先生,宋旸……会怎么样?”
“该怎样,就怎样。”
温颂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周宴之摇了摇温颂的手,轻声说:“小颂不要多想,他不是因为你受到惩罚,他无论受多大的惩罚都是他自作孽,与你无关。”
温颂思索片刻,重重点头。
“小颂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会为别人着想,会自责,会多虑,这不是缺点。”
温颂蓦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周宴之,抽了抽鼻子,一副哭狠了的蒙样。
周宴之取了张纸巾,覆住他的鼻尖,“用力。”
温颂一时没反应过来。
“鼻涕都出来了。”
温颂的脸倏然红了,想自己来,周宴之又不松手,他只好凑上去用力擤了一下。
周宴之帮他擦干净。
温颂的脸更红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正坐在周宴之的腿上。心跳骤然停了一拍,他低下头,一声不吭捏手指。
周宴之知道他哭完了,开始害羞了,也不故意逗他,就把手搭在温颂的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再从膝盖缓缓揉到小腿。
小腿内侧的软肉很敏感。
温颂感觉痒,又不敢阻拦,于是默默靠在周宴之的肩头,抬起头,眨巴着一双圆眼睛,用无辜的眼神示意:先生不要碰那里。
周宴之平时像会读心术,此刻却视若无睹,继续捏着温颂的小腿肉,还一点一点上来,越过膝盖,隐隐有伸向温颂腿根的迹象。温颂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他很想装得淡定,其实他默许先生的一切动作,但还是没忍住惊得一哆嗦,周宴之轻笑出声。
“……”温颂就知道,先生又在逗他。
“心情好点了吗?”
温颂想点头,可他怀疑他点了头之后就会失去先生的怀抱,于是耍了一点小心机,一声不吭地,软趴趴地靠在周宴之的肩头。
周宴之将他搂得更紧些。
“先生,”温颂望着院子里的秋千,良久,忽然握住周宴之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我感觉,我的心脏好像变轻了。”
有一块压在他心上的大石头,让他总是病恹恹、丧着脸、还喘不过气的大石头,经过今晚的事,终于被先生搬开了,扔得远远的。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谢谢先生。”
“不要谢我,小颂该谢的是自己。”
温颂愣住。
“是小颂一直在自救,因为小颂从未放弃过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努力走到我面前,我才有机会施以援手。”
温颂呼吸微滞。
“是我该谢谢小颂。”
周宴之话音刚落,脸颊就被亲了一口。
温颂微微撅起的嘴巴还没收回,耳根已经红透了,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紧张又无措,等待周宴之的反应就像等待审判。
可是周宴之的反应让温颂意外。
“宝贝,再亲一次。”周宴之用指腹蹭了蹭他的嘴角,声音低沉,眸色浓稠如夜。
温颂想起昨晚睡前上网学的内容。
接吻是什么步骤来着?
先含住唇瓣,上唇还是下唇?
直接亲嘴吗?还是从其他部位开始循序渐进?
该死,明明特意复制到备忘录的,关键时刻脑子却一片空白。
他咽了一下口水,决定随心。
他凑过去,微微侧过身子捧住了周宴之的脸,小鸡啄米一样碰了碰周宴之的鼻尖、脸颊,温软的唇瓣带着哭完没多久的湿润,在周宴之的脸上四处流连,最后停在唇上。
他又咽了一下口水,喉结滑动。
刚准备亲下去,忽然感觉右腿被什么硬硬的东西抵着,隔着加绒牛仔裤都很明显。
他茫然伸手,摸了一把。
真有一个坚硬的凸起,硌得慌,好奇怪,先生感觉不到吗?
他思索片刻,顺着轮廓抓了一下。
周宴之略显诧然,随着他的动作扬起眉梢。
“……”
三秒后,温颂猛然挣脱出了周宴之的怀抱,不管不顾地冲去了二楼,连电梯都忘了乘,小步子嘚嘚嘚,一溜烟跑上了楼梯。
“小心点。”周宴之在后面唤他。
第二天,温颂一进公司,就听到四面八方传来议论声,八卦的主题自然是宋旸。
说什么的都有,个个言辞凿凿。
走进办公室,又听到谢柏宇正在夸张渲染昨晚的战况,“……那宋旸,前一秒还装腔作势,周宴之一来,他就差扑通一声给周宴之跪下来了,满头都是冷汗……”
见到温颂进来,他立马说:“你不信,问温颂。”
温颂无奈失笑,坐下来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学长,昨晚是你联系先生让他回来的吗?时机拿捏得太好了,分秒不差。”
“不是,是余哥。”
温颂惊讶,“余哥你——”
余正凡面色平常,依旧专心写项目完成报告,听到温颂的话,笑了笑,“没什么。”
谢柏宇拍了拍余正凡的肩膀,对温颂说:“温颂,其实余哥在培胜一直有个称号,叫扫地僧,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温颂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昨晚睡了一个沉沉的好觉,今早起来红光满面,一笑,两个酒窝尤其明显。
谢柏宇扫了一眼,又望向窗外。
温颂说:“余哥,需要我做些什么?”
“把第一版测试数据整理给我。”
“好的。”温颂坐下来,开始认真工作。
快下班时,周宴之给他发来消息,是宋旸一事的进展。
因为金额不高且不属于职务侵占,不构成刑事犯罪,公安机关按照治安管理处罚规定,定了十五天的拘留,以及两千块的罚款。
周宴之:[会尽快执行的。]
温颂看着消息,怅然不已,说不出的五味杂陈,有大快人心,也有无奈。
以前福利院的老师常说,磨难是成长的垫脚石,迈过一道道坎,你就会变成更好的人。可是他越长大越发现:迈过那一道道坎,他不会变得更好,只是变成了一个伤痕累累又学会自我愈合的大人。疤痕还在,痛苦还保留在记忆中,对待别人的恶意仍旧敏感。
以后会越来越好吗?
爱会让他遗忘过去重获新生吗?
他不知道,但他愿意努力。
他回复:[好的,谢谢先生,今晚回去吃饭吗?]
周宴之:[已经在车库等你了,宝贝。]
温颂的脸一下子热了。
可是又想起昨晚的乌龙,在办公室里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下楼回家
宋旸的事没有盖棺定论,温颂也没工夫实时追踪进度,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要陪小铃去特殊学校安顿下来。
周宴之咨询了专业人士,给小铃定制了一套特殊课程,包括了语数外学习、盲文电脑、手工制作,还有客服工作的技能培训。
如果学得好。三年之后,小铃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份客服的工作,自食其力。
学校宿舍是两个人一间,里面已经住了一个小姑娘,十六岁,轻度的智力障碍,她得知有新同学要住进来,还特意打扫了一番,坐在门口翘首以盼。温颂带着小铃走过去,和她打了招呼,小姑娘很腼腆,连连往后退,把自己的零食柜打开,对小铃说:“你可以吃。”
“你好,我叫齐小铃。”小铃朝着声音的方向伸出手。
小姑娘呆呆地望着她,半晌才反应过来,怯生生地抬起胳膊,握住了小铃的手,受宠若惊地说:“好,你好,我叫晴晴。”
周宴之见了学校领导,特意关照了几句才前往小铃的宿舍。温颂已经帮这样小铃安顿好了,生活用品都摆放整齐,正坐在床边和两个小姑娘说话,周宴之停在门口没有进去。
过了几分钟,温颂走出来,笑吟吟道:“先生,我们走吧。”
“都安顿好了?”
温颂点头,“这个宿舍条件真不错,只需要换个床上三件套。”
周宴之说:“我进去和小铃打个招呼。”
话音刚落,小铃已经走了出来,“小颂哥哥,周先生,你们还在吗?”
“在。”温颂快步往回走。
“谢谢你们,”小铃把两只手背在身后,有些不好意思,“我会好好学的,不会辜负你们的帮助和关心,迟早有一天,我可以正常生活,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一定可以的。”
温颂抱住了她。
“不要有负担,记住,我们是家人。”
这是先生经常对他说的话,他终于感同身受。
想要把另一个人的人生背负在自己身上,是不对的,只会拖累彼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陪着小铃走到了十八岁,今后他要目送小铃继续往前,前路无限好。
小铃都不怕,他怕什么?
周宴之也走过来摸了摸小铃的头,笑着说:“遇到任何事都可以联系我或者小颂哥哥,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会经常来看你的。”
小铃用力点头。
温颂牵着周宴之的手走出宿舍楼,今天天气格外的好,天晴气清,明明是冬日,风裹挟着枯叶在院中徘徊,划过脸颊,却不带寒意。
温颂仰起头,眯起眼睛望向太阳。
周宴之仿佛看见了一只吃饱了躺在阳台上晒太阳的猫咪,每一根发丝都透出幸福。
两个月前,温颂还总是哭丧着脸,头上顶着一片阴云,好像没什么事情能让他开心。
有我的功劳吗?周宴之想。
温颂低头,挽住了周宴之的手臂,刚要说话,注意到周宴之探究的目光,心头一紧,条件反射地松开手,呼吸都急促起来,直到发现周宴之目光平常,并没有要批评他的意思,才重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抱住周宴之的胳膊。
周宴之既心疼又无奈。
“秦医生联系我,明天该做产检了。”他说。
温颂差点忘了,“是,先生明天有空吗?”
周宴之微顿,说:“有点忙。”
温颂一愣,立即说:“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就可以,先生你忙你的。”
“真的不需要我陪着?”
“不用,我一个人没问题的,到时候我会把检查结果还有医生说的话都告诉先生……”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脑袋埋得更低,温颂盯着自己的鞋尖,他在说谎。
他以为先生一定会陪着他去孕检的,听说五个月的孕检就可以看到宝宝的四维彩超图了,还能预估宝宝的体重,排查畸形器官,是整个怀孕过程中很重要的一次孕检。他以为先生和他一样期待。
可是……先生真的不期待吗?
先生从来没错过任何一次产检,甚至每次都是先生催着他去的。
他慢吞吞地抬起头,对上了周宴之似笑非笑又带了点幽怨的眼,他瞬间了然,嘴巴不自觉撅起来,“不可以这样逗我。”
周宴之笑着圈住他的腰:“有进步,掉金豆子之前猜出来了。”
温颂正色道:“不可以这样逗我,我会当真的,先生说的每一句我都会当真的。”
周宴之笑意稍敛,愧疚之余又被温颂一本正经的小表情可爱到,短暂失神后,俯下身和他碰了碰额头:“我错了,宝贝。”
温颂觉得先生已经抓住了他的命门。
只要一声宝贝,他就没脾气了。
周宴之又说:“产检包我都准备好了,放在玄关上,笨蛋小颂没看见。”
温颂彻底没脾气了,立即咧开嘴笑.
第五次产检的结果比温颂预想的还要好。
四维彩超里的小家伙像一个小外星人,吓得温颂不敢细看,可是医生却告诉他:“五官很漂亮,结合爸爸妈妈的优点了。”
“真的吗?”
医生指了指影像,“瞧瞧这个高鼻梁。”
温颂惊喜地望向周宴之。
周宴之正在录像,闻言笑道:“和小颂好像。”
温颂眼巴巴看了很久,也没看出那张四维小人和他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但他还是很开心。
检查结束,坐起来,周宴之帮他仔仔细细擦干净了肚子上的凝胶,又把他抱下来,怕他着凉,将他的秋衣下摆掖进牛仔裤的裤边,最后拿起外套,帮他穿上。
“先生,医生说宝宝健康又漂亮。”
周宴之把拉链拉到领口,“健康最重要。”
温颂笑着说:“我也觉得。”
健康、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拿着报告去找一直负责温颂孕期检查的秦医生,秦医生也说:“温先生的身体明显比两个月前好很多,之前有几个异常指标这次检查都在范围内,很好,面色也很红润。”
温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准备离开时,温颂忽然对周宴之说:“先生,我有一点事情想咨询秦医生,你可以在外面等我吗?”
周宴之疑惑:“我不能听?”
温颂抿了抿唇,没想好怎么解释,好在周宴之没有难为他,独自走了出去。
温颂关上门,整个人臊得像一只熟透的虾,声如蚊蚋地问秦医生:“秦主任,我……我想问一下,五个月可以有……夫妻生活吗?”
第37章 第 37 章 再次同床。
“适度的夫妻生活, 没有问题。”
“但要加以节制,一周一到两次。”
……
温颂脑袋嗡嗡地打开门。
周宴之正在接工作电话,看到他神色恍惚,立即挂断通话走过来, 担忧道:“怎么了?”
他刚碰到温颂的手, 温颂就像被烫到一样, 惊得往后退了一步,视线闪躲, 话也不肯说,抿起嘴巴扭头就往电梯方向走。
“小颂。”周宴之越发担忧,正准备回头找秦医生问清楚,就被温颂抓住了手臂。
温颂面颊绯红, 闷声不响地把他往电梯方向拖, 周宴之眉头紧锁,“到底出了什么事?”
“先生不要担心。”
“你不说, 我肯定担心。”
“就是……就是……”温颂的心跳快得像打鼓, 不好意思说, 又怕周宴之真的担心,余光扫到走廊墙壁的宣传海报,慌不择言道:“我胸胀, 秦医生说没关系, 是正常现象。”
说完才反应过来,“不、不是……”
张开的嘴巴一时合不上。
“这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的。”
周宴之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将他往怀里搂,“难受为什么不告诉我?”
温颂从一个坑跳进另一个坑,此刻两眼一黑,整个人几乎宕机。
他在说什么……什么胸胀……
疯了吗?
温颂恍恍惚惚走进电梯, 背对着周宴之,缩在角落里怒抓自己的头发,一回头,就看到周宴之微微歪头,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医生有没有说解决办法?”
温颂立即转回去,继续面壁。
他听到周宴之的轻笑声,魔音般环绕在他的耳畔,脑海中全是秦医生那句——
“不用担心尺寸问题,孕期的宫颈是闭合状态,不会伤害到胎儿,当然了,也不能太过激烈。”
是孕激素影响的,温颂想:一定是孕激素,影响了我的智商,把我变得不正常了。
可怜温颂一个二十岁之前连自渎都不甚了解的单纯小omega,和周宴之同居了五个月,现在满脑子都是:拥抱、接吻、夫妻生活……
难怪生理课老师经常说:omega要尽量避免和优级alpha接触。
真是太可怕了
这几个月,温颂要么在公司,要么在家里,如果不是辅导员在群里发通知要返校,温颂有时都快忘了自己还没有毕业。
周宴之把他送到学校门口。
温颂反复整理围巾,企图用宽大的围巾下摆遮住日益明显的肚子,他弄了半天,侧身望向周宴之:“先生,这样看得出来吗?”
周宴之看他圆滚滚的身体,和气色红润的脸蛋,忍不住倾身过来,亲了一下温颂的嘴唇。
“……”温颂把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闷声说:“先生还没有回答我正经事。”
“看不出来,”周宴之笑了笑,“但是室友可能会问你,过个年是不是胖了。”
“这个没关系。”温颂很乐观。
他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对周宴之摆了摆手:“那我先进去了,先生拜拜。”
周宴之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温颂思索须臾,又关上门回来,凑到周宴之面前,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我……我下午自己回家。”
温颂发现过完年之后,先生越来越粘人,他本来还担心自己会恃宠而骄,但先生似乎变化更大,眼神似乎总落在他身上,不管他望向何处,一回头,都能看到先生温柔地望着他。
周宴之说:“我可以参观一下小颂的宿舍吗?”
温颂一愣。
“小颂如果介意同学们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就不上去了,没关系的。”
温颂立即摇头,“不介意。”
他得意还来不及。
“真的可以公开?”
温颂用力点头,“真的!”
周宴之把车停下,拎着温颂的书包,牵着温颂的手,漫步走向宿舍。
“我的宿舍在东区,原来很旧的,但是我们那一届入学之前,学校用白漆把里里外外刷了一遍,看着就干净多了,但是里面的床啊柜子啊水龙头啊都是老旧的,先生不要被吓到。”
温颂提前给周宴之打好预防针,“但是先生不要觉得我过得很可怜,大家都是这个条件,我们宿舍还有一个omega,他家超有钱的,开学是他家保姆陪着他来的,帮他打扫床位打扫桌子,但他和我们一样住了四年,所以先生不要总是觉得我过得很可怜。”
他晃了晃周宴之的手:“好不好?”
“好。”
温颂扬起笑容。
他先去学院交了材料,带着周宴之逛了他平时上课的地方。
“这几个教室平时来得最多,这边是大讲堂——”
“温颂。”
忽然有人在后面喊他,温颂转过身。
是一个年轻男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白色冲锋衣朝他快步走来,“好久没看到你了。”
“学长,”温颂笑着打招呼,“最近在外面实习。”
他对周宴之说:“是去年和我一起做创新项目的研二学长,叫李霆。”
李霆问:“在哪家公司?”
“云途。”
“云途?那很好哎,他家不太招大四实习的,不过听说云途工作挺魔鬼的,堪比大厂。”
温颂偷偷瞟了一眼周宴之,立即反驳:“才没有,云途工作环境很好的,正常不加班。”
“真的吗?那我今年秋招试试报云途,对了,你呢?准备考研还是就业?”
“我……”温颂语塞,“我还没想好。”
“再不想就来不及了,你的成绩可以保研吧。”
温颂急着打断对话:“学长,你毕业论文准备得怎么样了?”
“改了八百遍,你都不知道我导师有多……”一提起这个,李霆就滔滔不绝吐苦水,说到一半又说:“郑雪阳保研斐大了,板上钉钉了。”
周宴之敏锐捕捉到一个新名字。
“真的吗?他没跟我说。”
“哈?你不知道?你俩什么时候分手的?”
温颂诧然,“什、什么?”他下意识望了周宴之一眼,慌忙问:“学长,你在胡说什么?”
“啊?”李霆挠了挠头,“你俩没谈啊,之前做项目的时候,你俩天天同进同出的,大家都以为你俩谈了,而且他也说他挺喜欢你的。”
“没有!”温颂扬声否认。
“好吧,我们误会了,”李霆哈哈大笑,“其实他家条件很好的,可以考虑考虑。”
话音刚落,他忽然注意到温颂身旁的男人,俊朗挺拔,一身笔挺西装气质不凡,学校里很难见到这样的人,他一时看得晃了神。
“这位是?”
“是我——”温颂欲言又止。
周宴之主动朝李霆伸手,“你好,我是温颂的丈夫,周宴之,欢迎你秋招试一试云途。”
李霆愣愣地伸手,与他相握。
等周宴之和温颂渐行渐远了,他后知后觉迷惑:这个男人为什么要代替云途欢迎他?
周宴之。
他忽然一激灵,打开手机搜索新闻,很快就翻到许多采访照片。
云途科技公司董事长,周宴之。
“我靠——”
李霆摸了摸脑袋,他实在想不明白,温颂和这样一个人,明明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变成夫妻了?
这厢的温颂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和郑雪阳八竿子打不着,怎么被传成一对了?
他紧跟在周宴之身后,苦大仇深地解释:“郑雪阳是我同学,我和他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都是他们八卦瞎传的,好奇怪啊,怎么会有这样的谣言?”
周宴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知道了,可能是有一次,我体测的时候崴了脚,他带着我去医务室的,就这么一点交集……”
周宴之不笑了。
他慢下脚步,等着温颂黏黏糊糊地靠过来,撒娇说:先生不要吃醋。
却听到温颂说:“真的好离谱,郑雪阳长得又高又帅,经常被人挂表白墙,怎么可能喜欢我?”
周宴之脸色一沉。
小家伙对自己误解很深。
温颂看不出别人对他有意思,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仰起头眨巴着眼睛认真看向人的时候有多可爱。谢柏宇对他好得就差明示了,他也看不出来。周宴之无奈地想:小家伙以后正式工作了,遇到更多人,还是这般单纯不设防,该怎么办?
他的危机感陡然加剧。
“先生,我的宿舍就在楼上。”
因为周宴之是alpha,不方便进omega的宿舍楼,温颂有些东西要带回家,他就在楼下等着,温颂刚要走,周宴之说:“等一下。”
“嗯?”
没几分钟,就有一个人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送来三份蛋糕和零食包,“周总,这些可以吗?”
“可以,麻烦了。”周宴之接过来,递给温颂。
温颂疑惑,“这是什么?”
“带给室友,几个月没见面了,带一点礼物回去比较好,小颂和室友关系融洽吗?”
“就……就正常,我不是很合群。”
温颂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他真的不够合群,时间都用来学习和照顾鹏鹏他们了,不喜欢娱乐,也容易冷场,宿舍的聚会经常缺席,恐怕一毕业就会被室友们遗忘,从透明的室友变成透明的大学同学。
“没关系,正常就够了,”周宴之摸了摸温颂的头发,轻声说:“不用多想,不是名贵的东西也没花什么钱,就是一些小零食,小颂如果不好意思送,我们就带回去自己吃。”
周宴之在引导温颂成长这件事上做到了足够的换位思考,温柔到温颂无力抵抗。
他握住袋子,说:“谢谢先生,我会分给室友的。”
周宴之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好乖,我在楼下等你。”
不一会儿,温颂下楼,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周宴之刚张开怀抱,他就靠了进来。
“他们收下了。”
“他们还说,温颂你怎么一直不回来?最近还好吗?我们昨天还聊起你,对了,你是不是胖了?你胖了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
“他们说,谢谢你的零食,真好吃。”
周宴之抱住他,“还说了什么?”
“我告诉他们,我结婚了,他们好惊讶,好久才问我,过得幸不幸福?我说,好幸福。”
温颂微微踮起脚,贴在周宴之耳边说:“我长到二十二岁,从来没有如此幸福过。”
周宴之莞尔,亲了亲他的嘴角。
三月初的晚风裹挟着残冬的凉意,却刺骨。风拂动温颂的发丝,他站在暮色中,背对着落日熔金,暖色调的光晕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衬得他的面庞愈发柔和,尤其是雪白的脸颊,视觉就能感知到柔软,一双亮晶晶的远眸里映着晚霞的碎光。
周宴之喉结滑动,目光似有暗涌。
回去的路上,他问温颂:“小颂毕业之后想做什么?”
温颂似乎刻意回避这个话题,周宴之也没有强行追问。
过了一会儿,温颂先开了口:“我想等宝宝出生之后,嗯……半岁之后,再考虑。”
“为了照顾宝宝?”
温颂点头。
“我尊重小颂的想法,但是我希望小颂一切以自己为重。现在云途发展得很顺利,我有时间照顾宝宝,实在忙不过来,我们可以请保姆请月嫂育儿嫂,总之,我不愿看到也不能接受,小颂为了孩子放弃自己的人生。”
温颂一阵鼻酸。
这和他结婚之初的想法完全背离,五个月前,他还以为自己会带着孩子远走他乡,过电视上那种和孩子相依为命的拮据生活。
“好,我会认真考虑的。”
“我想看到小颂在热爱的事业上发光发热,不需要以多大的成就为目标,只要感到快乐、充实、有价值感就够了,其他的有我兜底。”
周宴之握住温颂的手,柔声说:“我希望小颂在没有后顾之忧的前提下勇敢往前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毫无保留地支持你。”
温颂的眼眶遽然湿润,难以自控地哽咽。
他想说感谢,又怕一句感谢承不起先生的恩情。
他的人生。
他以前从没想过他的人生还有“像个普通人一样柴米油盐上班下班”之外的可能性。
他总是低着头走路,很少抬头看天。
未来于他而言一直是负面词汇,等同于危险和茫然,可是先生告诉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为你兜底。
这真是一句让人无比心安的话,温颂忽然觉得未来不可怕了。
他把脸埋在围巾里偷偷掉眼泪。
周宴之伸手过来,拨了拨他的耳尖,“小哭包,又不爱喝水,哪里来这么多眼泪?”
回到家,宋阿姨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温颂脱了外套,忽然感觉到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拿起来看,发现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短信内容是:[别得意,有你好受的。]
温颂心里一咯噔。
他下意识想到宋旸,可是宋旸已经进了拘留所,正在接受十五天的拘留处罚。
这条短信是谁发的?什么意思?
“小温先生,过来吃饭了。”
“好!”
也许是发错的骚扰短信,温颂想,他放下手机去吃饭。
最近做饭的人又变回了周宴之或者宋阿姨,因为过完年,温颂真是没力气抄锅了。
肚子里的小家伙开始闹他,他每天不是这边疼就是那边酸,呼吸也有不顺畅的迹象,早上闹铃叫两遍也醒不来,饭量也变大了,遇到喜欢的菜,可以吃两大碗米饭。
譬如今晚,有他爱吃的糖醋排骨,他明明想着控制控制,一低头,碗已经见底。
周宴之夹了块排骨,笑着说:“变成小胖子也没关系,放心吃。”
这话一下子把温颂弄紧张了。
先生对他好,不代表他可以肆无忌惮、放弃身材管理、对自己毫无要求。
“不吃了。”他放下筷子。
周宴之问他:“吃饱了吗?不要因为怕胖,就饿着自己。”
“真的吃饱了。”温颂捣蒜般点头。
晚上周宴之刚洗完澡出来,就听到隔壁传来嘿咻嘿咻的声音,他疑惑,走过去。
又听到一阵脚踏地板的声音。
他一直等到里面的音乐声完全停了才敲门,温颂顶着一脑门的薄汗走过来,呼吸还未均匀,面色白里透红,身上穿着一套薄薄的单衣,细胳膊细腿和圆圆的肚子格外明显。
“先生。”他挡在门口。
“做锻炼?”
“啊,”被发现了,温颂只好承认,“是。”
他补充:“只是一些手臂动作,不激烈的,是我特意查的,怀孕五个月可以做的。”
“做一遍给我看看。”
“啊?”温颂呆住。
周宴之眼里的笑意透过镜片落在温颂的脸上,带着诱惑性的口吻:“我想看。”
温颂很想拒绝,但难以拒绝。
周宴之走进来,坐在床边,温颂就站在他面前,点开了手机视频,旋律轻快的音乐声响起,他随着里面的健身老师一起抬起手臂,微微仰头。
周宴之看到温颂仰头时的细白脖颈,小小的喉结正在滚动,看到他上衣下摆露出的一截小肚子,随着呼吸起起伏伏,还有踩在拖鞋上的因为紧张而攥紧的可爱脚趾。
从他的视线角度,温颂微微转身时,他正好能看到温颂的屁股。
温颂的屁股很圆很软,一只手可以包住一边,他记忆犹新,跪着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哭成了泪人,屁股却高高翘着。
他想退出去,温颂还会主动挽留。
在“一夜情”发生后,他起初和温颂一样,认为那一夜不过信息素作祟,如果温颂没有信息素紊乱症,没有诱导他发情,错误不会发生。可是后来同居了,有时候看着温颂穿着薄薄的睡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到他盯着一头柔软的黑发,两手捧着杯子喝水,小跟屁虫一样默默跟着他走来走去,他发紧的喉咙说明了他的判断失误。
他对温颂的身体很感兴趣。
他似乎没有他想的那样禁欲。
很早就尝过禁果的林律昇曾说他憋的久了,有一天真遇到喜欢的人了,恐怕会兽性大发。
周宴之当时不以为然,现在却一边平静地看着温颂在他面前左摇右晃,一边思考着离温颂的身体完全恢复还要多久,多久能做。
他很想再次感受。
温颂觉得有一簇炙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浑身发麻,可是偷偷瞧先生一眼,先生就朝他温柔一笑,十足的正人君子。
他跳了半节,就红着脸关了手机。
“就、就这样,很简单的。”
“挺好的。”周宴之伸手欲搂他。
温颂连忙往后退,“我身上有汗,我先去洗澡。”
周宴之只摸到他的腰,小家伙就跑走了。
温颂在浴室里磨蹭了好久。
洗澡很简单,可是下面……
温颂看着顶起来的睡裤,欲哭无泪,怎么办?他还想要先生睡觉前抱抱他呢,就这么挺着,先生一定会发现的,他该怎么解释?
越想还越是下不去。
温颂绝望地打开门,心里期盼着先生已经回房间了,可是一出去,就看到床上有一双长腿交叠着,周宴之正躺在他的床上看他枕边的书。
“洗好了?”
温颂咽了下口水。
周宴之摘下金边眼镜,看着温颂说:“最近睡眠不太好,小颂可不可以给我读一段书?”
第38章 第 38 章 真的是……大变态。……
“上来。”周宴之说。
“啊……嗯……嗯好……”
温颂完全蒙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卫生间门口走到床边的,脚步是虚浮的。
周宴之穿了一身黑色绸质的睡衣,躺下来,领口微微敞着, 垂坠的材质使得肌肉轮廓清晰可见, 他也是洗完澡没多久, 头发还带着湿意,额前的碎发落下来, 显出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气质。
温颂在心里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更居家?更像一个丈夫?
周宴之拍了拍身侧,等他上来,姿态自然,就好像他们每天都是如此同床共枕。
温颂拉起被子钻了进去, 在离周宴之半米左右的地方, 后背绷紧,正襟危坐。
周宴之轻笑。
温颂大窘失色, 慌忙之中拿起周宴之手里的书, 是一本《数据安全合规实务》。
自从上次开完会, 他就一直在思考周宴之的话。
周宴之圈住温颂的腰,指尖轻划,“要不……这项工作到时候让小颂参与进去?”
温颂摇头, “我还没进云途呢。”
“很简单。”
温颂还是摇头, “拿到云航杯的一等奖,就可以拿到云途的内推名额,照样可以进云途,名正言顺的,还能让大家看到我的能力。”
“决赛是几月份?”
“三月底,还有二十几天了。”温颂笑了笑, “是先生定的,先生都不记得了。”
周宴之握住温颂的手,放在鼻间。
很香。明明用的是差不多味道的沐浴露,温颂洗完之后,身上却带着一种甜津津的香味,不止是香,还让周宴之特别想咬一口。
咬一口,温颂大概也不会生气,只会伏在他胸口,委屈巴巴望着他,小猫似的哼唧两声。
“先生要我读哪一段?”
“你定。”周宴之完全躺下来,枕着温颂绵软的枕头。
温颂犯了难,好不容易翻到一段连续的又不显得枯燥的案例讲解,又开始担忧他的声音,他的声音会不会不好听?好像有点细,又有点软,显得中气不足,应该不适合读课文,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就没让他领读……
“宝贝。”
周宴之含着笑的声音陡然响起,把温颂吓得一哆嗦。
“用不着纠结。”
他连忙低头看字。
“某、某金融机构在业务发展过程中,意识到数据安全合规的重要性,采取了一系列措施——”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先生的指尖挑起了他的睡衣下摆,正沿着脊骨一点点往上滑。
他咬紧后槽牙,才不至于哆嗦。
可是他一停,先生也停了,于是他继续读:“一是建立了完善的数据安全管理制度,制定了详细的数据安全政策和流程,明确……明确……”
温颂的嘴巴又不听使唤了。
他感觉到先生的手指像点了火,热意渐升,在他皮肤上肆无忌惮地游走,几乎灼伤他。
后背还好,可他明显感觉到先生的手不满足于后背了,正沿着他的腰,往前探寻。
温颂咬住下唇,呼吸急促,眼前的字模糊成一团阴影。
“明确什么?”周宴之故意问他。
“明确,”温颂猛地回过神,“明确了数据的分类分级标准、访问权限控制、数据——”
他彻底读不下去了。
扭过头,又羞又怨地望向周宴之。
周宴之一派坦然,手还搭在温颂的腰际,却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全世界就剩他一个正人君子。
“数据加密要求。”周宴之翻了个身,长臂一伸就圈住了温颂的腰,“还要建立数据安全管理小组,以及相应管理制度。”
温颂惊诧:“先生怎么知道?”
“作者是我导师,我帮他审过原稿。”
温颂哑然。
他突然开始思考,在他挣扎于生存线,灰蒙蒙上学的那几年,二十出头年纪的先生,过着怎样风光无限的生活?
他回过头,看向周宴之的侧脸。
“先生,”他轻轻叫了一声,试探着问:“你读大学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谈恋爱?”
“为什么要谈恋爱?”
温颂一时语塞,“因为……很好的年纪,又可以朝夕相处,先生也不可能没人追,难道就没有……遇到很合适的人吗?”
“除了恋爱,有很多事可以做。”
“比如呢?”
“环球旅行、创业做项目。”
温颂光是想象一下就能感受到几年前意气风发的先生,“先生都去过哪里?”
周宴之把他圈进怀里,温颂于是放下书,躺下来窝在周宴之的怀抱里,枕在他的手臂上。
他安安静静窝在周宴之的怀里,听周宴之讲着他的环球旅行,有哪些有趣的城市、惊险的岛屿,遇到了神秘的部落,也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
温颂听得怔怔,愈发觉得自己没见过世面。
他都没怎么出过斐城,更别提出省出国。他就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过得很不好。
他微微仰起头,看到先生高挺的鼻梁。
思绪还没回笼,周宴之的唇已经落了下来,周宴之含住他的唇瓣,长驱直入,比平日的吻更有侵略性,手也随之探进,“哪里胀?”
温颂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忽然从坦桑尼亚记录狮群的摄影师,变成了他的胸脯。
其实他也没完全撒谎。
从第四个月开始,就开始有胀痛感了,起初他没当回事,过完年,感觉愈发明显,甚至胸口有了小幅度的隆起,摸起来硬邦邦的,有时候像细细的针刺一下难受,有时候还有分泌物。
他之前就问过秦医生,秦医生也说没关系,只要没有红肿和出血就是正常现象。
周宴之的指尖已经触碰到隆起的边缘,温颂整个人已经熟透,又不敢推开周宴之的手。时间仿佛停顿了半分钟。很快,温颂听到周宴之倾身过来,贴在他耳边问:“可以碰吗?”
“可、可以。”他小声回答。
小小的隆起,只一个掌心就能覆住。温颂感觉浑身酥麻,血液都在加速流动,屏住了呼吸,可是嘴唇也紧闭着,整个人就像一只不停往里充气的气球,瑟瑟发抖,脸都涨红了。周宴之咬着他的耳垂轻笑:“宝贝,喘气。”
温颂重重呼出一口气。
“为什么,”他还不忘之前的问题,非要刨根问底,“遇到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喜欢的吗?”
周宴之无奈,“你想听到什么答案?我说没有,你不相信,可是我真的没有。”
他用指腹轻轻揉着,“宝贝,动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
那我让你动心吗?
温颂把话吞进了喉咙,没敢问。
他知道先生会给他很好的回答,譬如“当然”,譬如“我最喜欢小颂了”,这些话先生张嘴就来,可他很清楚,动心不是说出来的,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好到让先生动心的地步。
信息素和因为怀孕显得丰腴的身体,都不是动心的理由。他需要成长,需要脱胎换骨,需要事业做依傍,正想得情绪激昂。
“嘶啊——”
他忍不住叫出声,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片刻后,周宴之把手从他的睡衣里拿出来,指尖沾了一点白。
温颂看了一眼,整张脸瞬间皱了起来,他猛然推开周宴之的手,掀起被子盖住自己,不管周宴之怎么哄,都不让他碰了。
“宝贝。”
温颂在被子里发出小声的抽噎。
周宴之隔着被子揽住温颂的肩头,哄道:“揉痛了是不是?我轻一点。”
被子里传来温颂惊诧的声音:“还要?”
先生怎么可以这样做?
太羞耻了,他简直不敢细想,胸口怎么可以出那种东西?
更荒唐的是,先生似乎很感兴趣,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明明正抱着他安慰,说着对不起,可没过一会儿,手又在那个位置摩挲了。
“……”
温颂决定彻底摘下先生禁欲的招牌。
他再也不觉得先生是明月清风高不可攀了,以后公司里有谁再说周总清心寡欲,他一定要狠狠反驳。
真的是……大变态。
他在被子里闷了好久,周宴之实在担心,用了些力气把他捞出来。
温颂扁着嘴,眼里满是幽怨。
“擦干净了。”周宴之把手伸给他看,指尖的白液已经消失。
温颂刚要消气,又听到周宴之说:“要不要帮小颂擦一擦?”
视线落在温颂松开的领口纽扣上。
“……”
他把枕头拽到一边,气鼓鼓地栽下去。
周宴之毫无惭意,俯下身来抱住温颂往怀里揉了揉,又在温颂的肩窝里落了一个吻,“不逗你了,我回房间了,睡吧。”
温颂又愣住了。
在周宴之起身的同时握住了他的手,“为什么要走?”
周宴之挑了下眉,“我可以睡在这里?”
温颂两腮晕红,垂着眸,掌心发热指尖却是冰凉的,搭在周宴之的手臂上。
“我问过秦医生了,可以做的,”他把头埋得更低些,“只要……只要不碰那个地方。”
话音落下,房间里安静如针,温颂才发现自己吗呼吸声和心跳声竟如此明显。
先生会不会觉得他太主动?
不会丧失吸引力?
可是周宴之下一秒就把他压住了,覆在他的身上,臂肘撑着上半身,“做什么?”
他明知故问,温颂不肯回答。
周宴之含住他的唇,厮磨了很久,手从温颂的腰一直往下。
……
温颂重重喘着气,望着天花板。
周宴之抽了张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手,又俯下身来亲了亲温颂,“睡吧。”
温颂侧过身来,额头抵着周宴之的腿,气息还没有均匀,眼角绯红一片,带着湿润的泪意。
周宴之摸摸他的头发,“以前自己做过吗?”
“很少。”温颂如实交代。
周宴之轻笑,“看出来了,累不累?”
温颂觉得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忍不住蜷缩起来。
周宴之帮他盖好被子,“乖,睡吧。”
温颂看着周宴之起身关了灯,离开了房间。
他想不明白:先生为什么不做?
他都有所表示了,先生却视若无睹。
该怎么办?
温颂的烦恼无法向任何人倾诉。
只恨他又是个脸皮薄的,那些尺度大到让他面红耳赤的话,他也不好意思对周宴之说,向他索要答案,只能暗自揣摩,胡思乱想。
他的朋友们都还小,暂时接触不到这个话题,而乔繁,又是一个口嗨王者——
“你强上他,强上!”
温颂:“……有没有体面一点的方式?”
“蒙着他的眼睛,强上!”
温颂重重叹了口气,躺在床上。
还有两天,数据迁移的项目就完全结束了,之后他就不用再去云途上班,相处时间多了,心里总隔着这一层纱,挺不是滋味的。
他郁郁寡欢地上班,刚进电梯,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温颂回过头,看到了方思镜。
“方先生!”他两眼一亮。
方思镜穿着纯白色大衣,看起来气色很好,心情极佳,他朝温颂笑了笑,“好久不见,小温同学,最近身体怎么样?”
电梯里就他们俩人,温颂也不避讳:“还好,就是肌肉酸痛,还有容易发困。”
方思镜点了点头,眼里露出几分心疼,“好可怜。”
温颂问方思镜:“方先生呢?最近怎么样?”
“就……老样子。”
“不和药业的二公子结婚了吗?”
方思镜扬起眉梢,表情隐有笑意。
温颂已经听周宴之讲了:周宴之把方思镜即将订婚的消息透露给林律昇之后,明明一听就知道假的很,可林律昇竟然当了真,一时不能接受,直接冲到了方家,往方家二老面前一跪,当场承认,他和方思镜很早就在一起了,只是当初年纪太小,把“责任”和“承诺”两个字看得太轻,白白错过数年光阴。
他说:我会尽我一生去爱思镜。
这一次,方思镜也听见了。
林律昇一抬头,看到二楼的方思镜,一如少年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的眸子里含着期待。林律昇这才明白,方思镜其实一直留在时光里,等他开口,等他道歉。
“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方思镜耸了耸肩,笑道:“也是给我自己的。”
温颂点头,笑吟吟道:“我觉得您和林先生很相配。”
方思镜不太乐意,“我怎么觉得他配不上我?”
温颂一愣,旋即捂住嘴笑。
“你呢?你和宴之怎么样?”方思镜问。
此话一出,温颂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这几日最惹他心烦的愁绪涌了上来。
“怎么了?”
温颂忽然想起方思镜也是omega。
是他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既有性经验又很熟悉周宴之的omega。
他把方思镜带到楼顶的小花园,小声把他的烦恼告诉了方思镜,询问该怎么办。
方思镜失笑:“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温颂低头抠了抠手。
方思镜忍不住逗他:“宝宝都五个月了,还这么害羞啊?”
温颂的脸更红了。
“我觉得他是太小心了,怕你身体吃不消。”
“可是医生说可以的。”
“等等,”方思镜忽然福至心灵,“现在是三月份,宴之的易感期就是这个月,我知道了,他现在处在信息素不稳定的状态,要是真枪实弹,你……哪怕没怀孕,也不一定能吃得消。”
“为什么?”
方思镜脸色一讪,心想还能为什么,他家那只每年就这么把他折腾得半死啊。
优级alpha的易感期一年一次,等级越高,释放出的信息素就越强烈。
“据我了解,周宴之每年都是靠注射易感期抑制剂度过的。”
听了方思镜的话,温颂怔忡良久。
易感期,他只顾着自己的发情期,差点忘了先生还有易感期。
“别多想,他一定是爱你的。”方思镜拍了拍温颂的肩膀。
温颂点头,“方先生今天来做什么?”
方思镜指了一下对面的大佬,“我的公司已经开始装修了,五月底完工,员工系统安保系统要陆续进场,来找你老公谈合作。”
温颂陪着他去二十五楼找周宴之。
又想起另一件事,“先生说,您要开一家医疗机械公司,我有一个朋友,他右腿残疾,我想给他买一个智能假肢,您有推荐的吗?”
“还要推荐?把他带过来,我让人给他量身定制。”
温颂连连点头,“谢谢方先生!”
知道了周宴之的易感期是三月份之后,温颂先给邱悯心打了电话,了解到周宴之会在每年三月中旬去注射易感期抑制剂。
这东西毕竟反天性,注射之后,有明显的不良反应,比如眩晕、恶心、腺体胀痛。
果不其然,第二天,周宴之对他说:“小颂,明天我要去首都出差,一共三天。”
温颂停下喝汤的动作。
“事情办完,我很快就回来了。”
温颂定定地看着他。
周宴之握住他的手,笑着说:“怎么,小颂舍不得我?”
“舍不得。”温颂诚实回答。
周宴之微微愣怔,喉结滚动,握着温颂的手也不自觉紧了一下,似有犹豫,可片刻后还是说:“小颂乖,我会尽快回来的。”
温颂没再阻拦。
秦医生交代过,易感期绝不能行房事。他记在心里,自然不会冒这个险,但抑制剂注射之后的副作用,他不能视若无睹。
当晚,周宴之收拾好行李,去温颂的房间看了看。
温颂正在写论文。
穿着周宴之给他新买的棉质睡衣,刚洗过的乌发软趴趴地伏着,安静坐在书桌前。
周宴之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亲了亲他的脸颊,“小颂好像不太开心。”
温颂以前总愧疚于自己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和先生说,让先生担心。
原来换个位置,大家都一样。
先生也怕他担心。
他泪蒙蒙地抬起头,朝周宴之伸手要抱,周宴之立即将他横抱起来,放在腿上。
亲了很久,周宴之哑声喊他宝贝。
温颂紧紧圈住周宴之的肩膀,抽了抽鼻子,小声在心里叫了声:“老公。”
“先生不要担心我。”他说。
第二天,温颂先是乖乖站在门口和周宴之打了招呼,摆摆手说:先生早点回来。
可是周宴之的车一走,他就背着包打车追了过去。
周宴之果然没有去机场,而是去了一家私立医院,停了车,径直去了住院部。
他一路快步,毫不停留,显然是每年都来,成了习惯。
温颂坐在楼道尽头的长椅上,紧紧盯着周宴之的房间,一直等到晚上,等到没有护士医生进进出出了,听到医生交代护士:“2806号周先生注射结束,密切关注他的体温。”
他才走过去。
护士发现了他,“先生您好,您找哪位?”
温颂拿出身份证和结婚证,“2806号房的周宴之,我是他的爱人。”
护士核对之后说:“好的,您稍等,因为周先生刚注射完易感期抑制剂,目前信息素还不太稳定,需要等到体温降到37.6℃以下,您才能安全进入。”
“现在体温是多少?”
“三十八度。”
温颂于是又等了两个小时,护士拿着耳温计出来,朝他招手时,夜已经完全深了。
他揉了揉酸胀的小腿和脚踝,走进去。
周宴之躺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皱起来,唇色也发白。
温颂想到邱悯心说的:宴之这孩子,从小就看得出来,他比一般人能扛事。
天大的事,他都能解决。
以前温颂总是仰望他,现在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虚弱的周宴之,胸口生出心疼。
他握住了周宴之的手。
感觉到动静,周宴之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温颂。
他以为做梦,定定望着没有开口。
温颂也没有开口,脱了外套外裤和鞋子,默不作声地钻进周宴之的被窝里。
“宝贝,”周宴之骤然反应过来,“你——”
温颂问他:“打这个针难受吗?”
“你怎么来了?”
“先生骗我,”温颂声音里带着哭腔,两手捧住周宴之的脸颊,“先生也有秘密瞒着我。”
“对不起,宝贝。”
温颂从不会生周宴之的气,他甚至不需要周宴之解释太多,就说:“我明白的。”
他软趴趴地在周宴之的肩头靠了一会儿,又撑起上半身,问周宴之是不是头疼。
周宴之嘴硬说不疼。
“没小颂想得那么严重,我从十九岁打到现在了,不仅没什么副作用,我都担心我快有抗体了。小颂不哭,瞒着你是我不对。”
他用指腹抚摸温颂的脸颊。
温颂思索片刻,忽然坐起来,背过身,一颗颗解开加绒衬衣的纽扣,再转过身,露出里面白皙柔软的皮肤,向周宴之靠过去。
“先生,你要不要躺在我怀里睡?”
第39章 第 39 章 先生想做什么都可以。……
温颂只在很久以前, 哄过七岁的小铃睡觉,可是小铃那么小,讲个故事就睡着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将先生这么大的块头揽进怀里。
周宴之也没有主动靠过来,只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视线意味不明, 缓缓从温颂的脸上, 滑落到温颂敞开的衣襟,锁定停留。
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一下, 又强行移开目光,而后伸手过来,将温颂的衬衣纽扣一粒粒扣上。
“先生。”
周宴之无奈拢住温颂的领口,声音哑得要命:“别勾引我了, 宝贝, 抑制剂刚起效果。”
“我知道。”温颂握住周宴之的手腕,带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认真道:“妈妈说, 你每次打完易感期抑制剂都会头疼恶心, 很不舒服,所以我过来陪你。”
“你也知道是易感期,”周宴之将温颂最后一颗纽扣也扣上, 指腹摩挲着温颂的下颌, “不能做,宝贝,医生没有跟你讲过吗?”
“讲过。”
周宴之俯身过来和他亲了亲,“回家吧,我……我明天下午就回去,好不好?”
“不好, 我想陪着先生。”
温颂心疼得要命,“我不会捣乱的,我贴了强效的阻隔贴,还喷了阻隔喷雾,我就是过来照顾你的,等你睡着了,我就去旁边睡。”
他把手指抵在周宴之的太阳穴,“先生,我帮你揉一揉,头疼会睡不着的。”
说着就开始揉。
他封住了信息素,但身上的味道还是随着动作的起伏,源源不断涌入周宴之的鼻间。
抬眸又看到温颂的脸。
温颂刚查出怀孕的时候还很瘦,营养不良的瘦,可一双眼睛又圆溜溜的,眼角总可怜巴巴地垂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叫人忍不住说一句重话。现在长胖了些,气色也红润了,脸颊明显长肉了,白里透红的,像只应季的水蜜桃,还是熟透的那种,一捏一个印。
周宴之今晚本来就很难睡着,现在更难了。
察觉到周宴之表情的变化,温颂愈发愧疚,手慢吞吞地缩了回去,“对不起,先生,我不该干预你的想法,可我真的很担心。”
周宴之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温颂坐在周宴之的腿侧,颓然叹气:“一想到先生一个人来打抑制剂,一个人躺在医院里,冷冷清清的,我就很难过。这几个月一直都是先生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照顾我的身体,陪我孕检,给我安排工作,还关心我的朋友,而我什么都给不了先生。如果连一年一次的易感期都错过,那我会遗憾后悔一辈子的……”
温颂絮絮叨叨地说着,眼前很快蓄起了一层泪雾,直到感觉胸口一凉,他才猛地低头。
周宴之已经解开了他的衬衣纽扣。
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周宴之拖住了腰和屁股,一阵天翻地覆,直挺挺地躺在了病床上,周宴之覆了上来,二话没说就吻住了他。温颂呼吸一窒,被迫仰起头。
“宝贝,我保证,”周宴之解开最后一颗纽扣,“明年的易感期,你一定不会后悔。”
温颂猛地睁大眼睛。
他试图阻止先生,他只是来照顾先生的,给先生按摩递水,哄先生睡觉,先生要是半夜发烧了,他可以及时通知护士……可此时此刻,他怎么觉得自己像一只傻乎乎把自己送到恶狼嘴边的兔子?
胸口一片濡湿。
“再过两个月,小颂出门就不能脱外套了,”周宴之品尝之后一脸的餍足,把手放在温颂不能控制战栗不止的后腰,“好可怜。”
“……”
周宴之抬起温颂的右腿,和他更贴近了些:“瞒着小颂,不是怕麻烦,也不是怕小颂伤心,是怕我自己忍不住。”
他的声音沙哑又暧昧:“如果现在是明年三月,该多好?”
他说完又停下,缓和气息,给温颂一个思绪回笼的时间,可没想到,温颂不仅不挣扎,还主动抬腿,眼巴巴地望着他。
“不能做。”周宴之提醒他。
“我知道,”温颂还是一副束手就擒的乖乖模样,“其他的,先生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把两只手护在肚子上,保护住最后两颗扣子,红着脸小声说:“别让宝宝看见。”
周宴之活到三十岁,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是“情难自制”。
温颂明明什么都不懂,怎么这么勾人?
偏偏今夜月色皎洁,把医院的白纱窗帘映得格外柔和,这样的氛围下,很难不犯错。幸好周宴之还保存了几分理智,又碍于不能忽视的隔在他们中间的五个月小家伙,只亲了好一会儿,借了温颂简单抒解。
“好多。”
温颂看着周宴之用湿纸巾帮他擦拭,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冒出一句。
“你——”周宴之扔了纸巾,又压下来,“温颂,这次再委屈巴巴说手酸也没用了。”
温颂不明白先生为什么突然发怒,他明明在阐述事实,好奇怪。
等完全结束,收拾干净了,已经夜深。
温颂下床倒了杯水给周宴之,“先生喝水,我去洗漱一下。”
他刚出卫生间,就看到护士正在帮周宴之量体温,“三十六度七,没问题,周先生您这两天要注意保暖,还有睡眠充足。”
“谢谢。”
护士看了一下周宴之的脸,“咦?怎么感觉您的气色比傍晚的时候好很多?”
周宴之指向她身后的温颂,笑道:“是吗,可能是因为我老婆来了。”
温颂一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护士也跟着笑,“那太好了,您每年都是一个人来,今年终于有人来陪您了。”
“以后说不定就不用来了。”周宴之说罢,朝温颂挑了下眉。
温颂连耳根都是红的,低头望着拖鞋。
护士走后,温颂关了外间的门,回到病床边,问周宴之:“还要喝水吗?”
周宴之摇头,朝他伸手。
温颂立即爬上去,软趴趴地投入周宴之的怀抱,还不忘自荐:“我抱着先生睡。”
他伸出自己细条条的胳膊,放在枕头上,示意周宴之枕上来。
周宴之捏了捏,细得能摸到骨头,像是一折就能断的样子,他表示无福消受。
温颂扁起嘴巴,很是受伤。
最后还是他窝在周宴之的怀里睡的,他一直记挂着,半夜要起来查看周宴之的体温,可眼睛一闭就陷入梦乡,睡得很沉。
周宴之在医院待到第三天的早晨,温颂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他,正好他结束了实习,手头上也没有紧急的事情,除了赶论文。
有时候他坐在床上赶论文,周宴之就坐他旁边处理公事,两个人各忙各的,互不打扰。
周宴之处理完公司的事,一回头看到温颂认真的侧脸,看他指尖噼里啪啦地流畅敲打,各种专业词汇信手拈来,参考论文也熟读了许多遍,就会想到他那天在会议上发言的模样,也是这般认真,努力,透着灵气。
还有那天,他坐在会议室里,一抬头就看着实时显示屏里出现温颂的名字,而后两个小时里,温颂的排名一直居高不下。
那一刻,他不知道有多骄傲。
才二十出头,也没有好的环境让他学习成长,就已经如此优秀,周宴之很难想象,将来的温颂会有多出众,有多吸引人。
那时候还会对他如此乖顺吗?
还有,他又想起几个月前在海边,玻璃栈桥上,温颂说的那句:我已经知道了,这辈子都不会变。
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温颂心里有人,他起初觉得那个人是他,可温颂对他太疏离了,后来他想那个人一定不是他,温颂又变得粘人,望着他的时候,仿佛满心满眼都是他。
简简单单玻璃一样干净的小家伙,心事竟然这般难猜,他在心里叹气,什么时候,他才能完全占据温颂的心房?
他倾身过去,下巴搭在温颂的肩头,看温颂的论文,温颂大大方方让他看,请他提意见,还问:“先生会不会觉得很幼稚?”
“怎么会?小颂这么有天赋。”
温颂腼腆地笑了笑。
周宴之也没敷衍,从头到尾认真看完,提了几条意见,温颂一一修改。
“先生,你说的这条,我学长也指出来了,果然还是你们厉害。”
“什么学长?”周宴之脸色一变。
“就是论文小组的学长啊,我们学院的研究生,每个人带八个本科生。”
周宴之松气,点头,又听见温颂说:“带我的那个学长今年要读博士了,他好厉害的,听说是郑雪阳的表哥,他们家基因好好。”
周宴之的眸色又沉了。
温颂还无察觉,认真修改论文。
半晌忽然听见周宴之说:“我们的宝宝,基因也会很好。”
温颂怔了怔,“如果遗传先生多一点就好了,个子高,长得好看,还聪明……简直是完美宝宝,不过,我最希望的还是健康。”
周宴之想:如果遗传温颂多一点就好了,可爱又善良,不知道有多讨人喜欢。
第三天,确认各项指标都正常之后,周宴之就出院了,邱悯心从昨天就开始打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结束,出院记得回家吃饭。
温颂于是陪着周宴之回了家。
邱悯心看着气色大好的周宴之,笑着打量他:“以前每年易感期都跟脱层皮似的,今年我怎么感觉你还长肉了?”
周宴之捏了捏温颂的屁股,“吃肉补肉。”
温颂慢半拍反应过来,急忙推开他,跟着邱悯心去了客厅。
邱悯心告诉温颂,不要太纵着宴之,他是个优级alpha,真闹起来,你的身体吃不消。
温颂连忙摇头,“我没有。”
先生不仅没有闹,还很克制。
其实他昨晚好几次都要忍不住了,先生却能及时刹住车,在失控之前喊停,除了佩服先生强大的意志力,他还生出几分不自信。
先生为什么能克制?
这让他很矛盾:一方面知道坚决不能做,一方面又不希望先生太克制。
听说用嘴更舒服,但是先生不允许,还语气坚决地说了两遍——不希望温颂抱着让他舒服的心态,做这些事。
可他就是想让先生舒服啊。
也许是他从来没有被人当过宝贝,所以不知道,宝贝就是哪怕什么都不付出,只要存在,就能让拥有他的人开心幸福。
他这时候刚刚被爱没多久,还不懂。
正胡乱想着,邱悯心忽然拿着手机扬声说:“宴之,小颂,出大事了!”
“有人在网上发帖子,说小颂比赛走后门,还有说小颂嫁入豪门还领贫困生补助!”
温颂僵住,凝神一看。
照片里,是比赛那天,他弯腰坐进先生的车。
紧接着,他的身世、照片、个人信息,都被人爆了出来。
第40章 第 40 章 “你让我感到幸福,宝贝……
【爆料】某互联网大赛惊现黑幕!主办方妻子“空降”获奖名单, 参赛者怒斥不公平!
【爆料】云航杯决赛在即,多名参赛者质疑比赛公平性,称第三名获奖者温颂凭借其丈夫大赛主办方负责人周宴之的关系“内定”进入决赛。(图为温颂在比赛之后跟随周宴之进车。)
【知情人透露】温颂在斐城大学就读期间,并无突出大赛成绩, 云航杯又是面向社会的比赛, 高手如林, 他直接小组第三晋升决赛,同行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知情人透露】有谁知道温颂的身世吗?他是孤儿哦, 十八岁之前都生活在福利院的,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周宴之是他的资助人哦!
【知情人透露】还有更劲爆的,他和周宴之是奉子成婚,怀孕的时候他才大四, 然后就进云途实习, 拿云途的比赛大奖,真的是一点弯路都不肯走啊……
【评论】我靠, 他有资助人, 可是他大学四年都申请了贫困补助……
【评论】最恶心这种人了, 查查吧。
……
温颂这次平静许多。
上次看到公司群里刷屏,他是两眼一黑的,脑袋嗡嗡作响, 明显感觉到心脏突突跳动, 半天回不过神。这一次,竟然很平静。
将爆料的帖子一扫而过,底下的评论懒得细看,就放下手机。
周宴之走过来,告诉他:“IP从美国到意大利到日本,一直在跳转, 查不出真实位置。”
温颂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看他。
“不怕,”周宴之摸了摸他的脸,“我来处理。”
温颂把脸颊贴在周宴之的手心。
半晌,小猫似的蹭了蹭,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可以自己解决的。”
云途集团首先出来公关,拦截了帖子的进一步传播,发出申明公告。
首先申明:本次比赛从作品提交到评审结束全程由第三方公证机构监督,所有环节符合公开、公平原则。第81号参赛选手温颂的评审过程同样受此约束,不存在任何违规操作。
其次说明:本次比赛采用双盲评审机制,周宴之先生作为主办方代表,仅负责赛事宣传,全程未参与评委遴选、作品评审及结果核定。
最后发出警告:主办方已对不实信息进行证据保全,我将依法追究造谣者法律责任。
经此申明,风浪小了些,但未平息。
温颂陆陆续续收到很多消息。
有乔繁鹏鹏的,谢柏宇余正凡的,还有大学室友。
他们都在问发生了什么?
温颂一一回复:[没关系的,我问心无愧,会处理好的。]
电话那头的乔繁笃定:“一定是那个助理,除了他,有谁这么恨你?”
“可他在拘留所,还有两天才出来。”
“他不能指挥其他人吗?”
这一句提醒得及时,温颂陡然反应过来,“我知道了,先查那张照片是谁拍的。”
温颂立即联系周宴之,找到了新航科技公司的负责人,调取了当天的监控,交给了警方。
虽然面容模糊,但警方尽量复原,最终还是查到了拍摄人的身份信息。
薛亮。
无论是名字还是照片,温颂全然陌生,绞尽脑汁了都想不起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人,一头雾水踏出警察局的时候,忽然福至心灵——
想到了另一个人,薛岑。
一查,果然是亲兄弟。
温颂瞬间背脊发凉,恶寒丛生。
人不该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任吗?差点毁掉一个小女孩人生的人,竟然毫无愧怍,还想着报复?仿佛他有多委屈。温颂实在不能理解,虽说他从小到大承受过的恶意很多,薛岑算不上最坏的一个,但他仍然经常为人性的恶意感到荒唐与不解。
感慨之余,他不禁思考:比赛之前,薛岑已经服刑了,而且薛岑出身普通,他哪里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自己的弟弟查询到温颂的身世、贫困补助和资助情况?
这些隐私信息,就连温颂的辅导员都不甚了解。
他的同学,也许知道他的贫困补助,但不会知道他受周宴之的资助。
到底是谁?
为何对他如此了解?
思前想后,他决定引蛇出洞。
他用鹏鹏的手机号,在关于他的一个帖子下面留言:[资助他的不是周宴之,是周宴之妈妈的慈善基金会,爆料人造假瓜小心被发律师函哦,不过我有更劲爆的料!能直接把姓温的捶坐牢的那种,保真!]
很快就有评论涌了上来,[你认识他?]
温颂故意回复:[我之前是婓大的,现在在云途上班,真的知道好多内幕……]
第二天晚上,温颂在众多私信中发现了一条今天新注册且ip在国外的账号,对方和许多网友一样,私信他:[想吃瓜,求解码。]
温颂回复:[有偿的。]
对方:[好,多少钱?]
温颂随便说了个数字:[300]
对方:[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温颂发了一张谢柏宇离职前拍的他的背影照过去,[云途办公室,保不保真?]
对方想了想,和温颂加了微信,把钱转了过来。
温颂说:[收到了,他高考有问题。]
对方立即回复:[什么问题?]
温颂:[造假,特别严重,我正在整理证据,我想踩他很久了,就是不知道怎么爆出去,又怕他老公整我,毕竟周家家大业大,我不敢冒险。]
对方:[你可以找国外的黑客帮你发,追溯不到源头的。]
温颂:[真的假的?]
对方:[真的,我试验过。]
温颂:[想查还是能查出来的吧,云途就是搞数据安全的,你胆子真大,料不会是你爆出来的吧?]
对方立即否认:[当然不是。]
温颂:[是也无所谓,真的,我看到新闻的时候都开心死了,我真的特别特别讨厌他,在学校就烦他,谁知道他竟然扒上了周宴之……简直了,好恶心。]
温颂对自己极尽诬蔑。
他一向文明,有些词汇原本是说不出来的,但他为了钓鱼执法,不得不如此,他还特意代入了一下宋旸,把自己想象成一个阴暗小人,竟然越说越流畅。
对方似乎相信了温颂:[你把你整理好的证据发我,我帮你发到网上。]
温颂:[……我不相信你,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温颂那边的人?]
对方慌了:[我怎么可能是?我也恨他!]
温颂:[为什么?]
对方一时上头:[因为我哥被他害得进了监狱,从小到大我哥对我最好了,就因为一点小错误,温颂就上纲上线,害了我哥,害了我全家,我爸妈每天以泪洗面。]
温颂终于确定,这个人确凿无疑是薛亮。
他回复:[天哪,他怎么还有这个事?我真不知道,但是他贫困生补助那些我是清楚的,但我提醒你一下,我印象里温颂大学四年蛮穷的,还要补贴他福利院的朋友,关于资助,我听他跟他室友说的,资助只到他十八岁,大学就要自食其力了,所以资助这一块他应该也能找证据推翻。你小心点,如果他所有条项都能找到证据,你很可能会被他起诉,这次传播量挺大的,我看之前热度最高的那个微博已经有五千多点赞,三百多转发了,听说这个传播量如果是造谣诽谤,是要坐牢的。]
对方许久没发来消息,看来犹豫了。
温颂坐在院子的秋千上,平静地等待着回复。
今夜月色很美,几颗星星缀在黑雾般的穹顶,温颂没由来想起福利院的夜空。
那时的他又弱又小,被保育阿姨打一下,就仿佛塌了天,不知道如何长大,半夜跑到小操场上,望着星星,抹眼泪。
那时的他一定想不到,他不仅能长大,还能顺利长到二十二岁,能和喜欢的人结婚生子,能有一天,遇到真正天塌了的事情,却面不改色,淡定处理。
因为他知道,天不会塌的。
议论和嘲讽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他本就孑然一身,还有什么比以前更艰难?
再说了,他已经拥有他最想要的。
他再度拿起手机,薛亮回复了他:[真的要坐牢吗?可我说得都是真的。]
温颂乘胜追击:[你怎么知道是真的?就那个资助的事,包假的。]
薛亮:[是周宴之的助理告诉我的!]
温颂一顿,瞬间了然。
薛亮:[我哥刚进去,他就联系我了,告诉我这些事,我问他怎么办,他说等一等,等年后比赛成绩公布,给他迎头一击。]
温颂:[你傻不傻?他为什么不自己发?]
薛亮又沉默了很久。
温颂:[你看到云途的声明了吗?我感觉周宴之已经有动作了,他自己就是计算机出身,手下有数据部一层楼的高材生,能查不出一个境外ip?我不敢发了,你把我们聊天记录删了吧,我要注销账号了!]
薛亮急了:[不行!你也是在传播他人隐私啊,你还盈利,你必须帮我,不然咱俩一起完蛋!]
温颂:[我怎么帮你?你能证明这些东西都是周宴之助理给你的?]
薛亮:[能,他虽然和我没通话没聊天,就找到我给了我一个U盘,但是我录音了。]
录音!真的有录音!
温颂差点尖叫出声,兴奋地站了起来。
太棒了!
不枉他等了一天一夜。
一箭双雕。
他把聊天记录交给周宴之。
周宴之看完全部内容,望向温颂的眼神明显多了惊艳和赞许,“小颂你——”
温颂朝他笑:“虽然是个不太上得了台面的法子,但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爆料贴出现后的第七天,斐城公安发布了警方通报。
薛亮和宋旸以薛某和宋某的形式出现在蓝底白字的图片上,等待他们的,是一年的刑期。
宋旸刚从拘留所出来,又被羁押进看守所,等待送往监狱服刑。
温颂去看他。
他看到温颂的时候,明显愣怔了,很快又露出轻蔑的表情,微微仰起头,望向另一边,一副完全不把温颂放在眼里的模样。
“你还是这么可怜。”温颂说。
只一句,宋旸脸上的表情面具就崩裂了,温颂清晰地看见他起伏明显的胸口。
“我以前觉得自己很可怜,现在我觉得自己挺好的,哪怕再苦再累,也没想过害人。”
“你很得意吧,”宋旸冷笑一声,用淬了毒一般的目光望向温颂:“快生了吧,那就祝你……生不出来,温先生。”
他以为温颂一定会脸色大变,惊慌失措,可是温颂没有。
温颂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样,继续自己的话,“也许你觉得我哪里苦哪里累,明明十几岁就遇到周宴之,长大了还和他结婚生子,那我告诉你,我就是很幸运。”
宋旸的呼吸变得急促,嘴边的肌肉完全紧绷起来。
“过了你这道坎,我只会更加幸运。”
宋旸猛然睁大了眼睛。
“宋助理,其实我应该谢谢你,因为你的推动,让我现在拥有了一切。”
“而你,无论去到哪里,无论工作生活,身上都会背着坐过牢这个污点,永远、永远。”
宋旸的眼角落下一串泪。
温颂转身后,听到了狼狈的啜泣声.
走出看守所,阳光正明媚。
周宴之站在台阶下等他。
温颂往下踩了一道台阶,冷冰冰的脸色在对上周宴之目光的一瞬间变得柔和,继而变成皱巴巴的委屈。
周宴之刚走过来,就被温颂拉住了手,温颂一言不发,抓着周宴之就去看守所门口的收发室,握着他的手在桌角拍了拍,催促道:“先生快说呸呸呸。”
“啊?”
温颂急红了眼圈,“宋旸说了很不吉利的话,先生快拍拍桌子说呸呸呸。”
说完,自己先做了一遍。
周宴之从不迷信,向来对邱悯心女士烧香拜佛的行为嗤之以鼻,但看到温颂眼里的急切,猜想道宋旸应该提到了孩子。也不敢拒绝敷衍,立即照做了一遍。
温颂这才抽抽鼻子,露出笑容。
走出来,还没走到车前,温颂就抱住了周宴之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肩头。
周宴之哄孩子似地夸奖他:“把坏人绳之以法了,好厉害的小颂。”
温颂耳边还回荡着宋旸的哭声。
眼前又浮现出爆料帖子下面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
“先生,被欺负被针对,是他们的错,”温颂顿了顿,“与我无关,是吗?”
“当然。”
“先生,先生。”温颂忽然连声唤周宴之,周宴之将他抱紧了,把吻落在温颂的脸颊,问他:“怎么了?宝贝。”
温颂什么也不说,小猫似的,用脸颊在周宴之的肩头蹭来蹭去。
周宴之轻笑,贴在他耳边说:“宝贝,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半个小时后,温颂蒙着眼睛,被周宴之一步步引导着走上台阶,缓缓停下。
“是不是到家啦?我闻到香薰味了。”温颂狡黠地问。
周宴之轻笑,在黑暗中解开了温颂脸上的领带。
下一秒,灯光亮起。
温颂看到客厅里摆满了礼物。
“其实你上大学之后,我每年都有给你准备礼物,托宋旸送过去。不止是高中毕业的那只包,我一直记得你的生日。”
温颂愣住。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正好给我一个机会,重新买一回,从我第一次见到小颂的那一年开始,十年的礼物。”
周宴之从身后抱住温颂,在他耳边说:“我来迟了,请温颂小朋友查收。”
温颂怔忡良久。
他一时被汹涌的爱冲昏了,脑袋都蒙了,结结巴巴地说:“这么多礼物,可是我……我什么都没有为先生做。”
“你让我感到幸福,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