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老公。”
温颂最近又多了一个烦恼。
他想要完全标记。
先生为什么还不给他完全标记呢?
虽然他觉得他的魅力还不至于完全让先生心动不已, 但他能感受到先生的爱,先生的爱既浓厚又拿得出手,如果这种程度的爱还不能完全标记,那百分之八十的alpha和omega都不该在一起。
可是先生为什么不提呢?
温颂很苦恼。
这边的周宴之也很苦恼, 他什么时候可以给温颂做完全标记?
有很多个夜晚, 温颂在他怀里睡得香甜, 翻个身,把白嫩的后颈暴露在他眼前, 看到透明抑制贴下的腺体,他都差点控制不住。
Alpha的侵略因子在身体里膨胀。
温颂最近没什么事,就在家里改论文,敲代码, 每天穿着软绒绒的家居服, 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像个会走路的小蛋糕。
小蛋糕还动不动就往他腿上坐, 屁股也是软的, 一抓一团肉。
周宴之觉得温颂变了, 原本一双杏圆眼像委屈巴巴的小狗,现在变成会勾人的小猫。
可是小猫的心到底腾没腾出来?
他最近的苦恼起源于上次网暴的评论区,在一群吃瓜群众和偏激分子不堪入目的言语里, 他无意中看到一条与爆料内容不相干的评论——
[我见过他, 他本人很好看的,成绩也很好,刚入学的时候还上过表白墙,但是他太神秘了,几乎不参加社团活动,参加了也不说话不和人玩。有一次有个beta向他表白, 他直接说,他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这辈子不会喜欢其他人了……这件事就发生在去年,我印象很深刻,结果他今年就结婚了…………]
很多年。
才二十二岁的小家伙,哪里来的很多年,周宴之关了网页。
如果就这样做了完全标记,温颂会不会遗憾?可是不会有人比他更爱温颂,对温颂更好了,从这个角度,他应该履行丈夫的义务。
周宴之活了三十年,连创立云途都是一晚上拍板决定的,竟然为了临时标记的事,纠结了一个星期,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最近也确实不适合完全标记。
因为温颂要参加决赛了。
温颂计划不变,没有受网暴事件的影响,照常参加了决赛。
网暴事件虽然解决了,但比赛的公正性仍受质疑,温颂向主办方提出,如果有人提出异议,可以公开他的比赛过程和评审过程。
而周宴之,出于回避原则,连赛前采访都没有参加。
还是三个小时的比赛时间。
温颂坐在周宴之的车里,喝着蜂蜜水吃着零食,脸上一点紧张的神色都没有。
倒是周宴之紧张得不行,唠唠叨叨地叮嘱着:“我已经安排了护腰坐垫,每个人都有,你进场先试试舒不舒服,不舒服立即申请调换尺寸。还有,记得喝水,想上厕所也不要憋着,想吃东西也立即举手示意……”
温颂塞了一嘴的曲奇饼干,囫囵嚼着,叹气道:“先生,我不会让自己饿着累着渴着的,你从家到这里,已经说了五遍了。”
周宴之倾身过去亲了亲他鼓鼓囊囊的嘴巴,“说几遍都没用,一碰电脑就什么都忘了,先生也忘了,宝宝也忘了。”
温颂红了脸,在周宴之回身之前,撅起嘴巴,在周宴之的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先生怎么这么好哇?”
因为听烦了周宴之的唠叨,温颂最近学会了用撒娇治他,每次不想听了,就歪着脑袋,嘴角翘得高高的,笑得眉眼弯弯,黏糊糊喊“先生”,两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周宴之深吸了一口气,才强忍住冲动。
他握住周宴之的手指,晃了晃,“我走啦,先生不要一直在外面等,如果有时间就来接我,没时间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周宴之点头,然后坐在车里等了三个多小时。
他倒也没闲着,处理了几件工作,开了一场手机会议,还剩最后半小时,又把温颂送他的那封信又拿出来看。
他已经数不清看了多少遍,都快会背了。
小家伙的字迹很清秀,和他人一样,横钩竖撇一笔一划很认真,看着干净柔和,应该是阅卷老师最喜欢批改的那一类。
开头就是:周先生,您好。
我是温颂,您资助的学生,很冒昧给您送来这封信,我也觉得自己非常唐突。可是我总觉得单单一只木雕小狗,不够分量,我希望先生能在生日这天得到更多的祝福,于是用笔写下这封信。
祝您生日快乐。
我今年二十岁了,在您的资助下,我顺利考上斐城大学的计算机专业,今年读大二,真的非常感谢您,如果不是您当初的资助,我不会坚持读书的,是您改变了我的命运,让我知道,我的前途并不是完全的灰暗,至少还有读书这条路可以走。
我一直以您为榜样,虽然我成为不了您这样成功的人,但我不会停止努力。我经常关注云途的新闻,看过您的许多采访,很敬佩您的远见与执行力,您的许多想法对我的学习方向也有很大的启发。管理偌大一个公司一定很辛苦,经过云途大厦时,常看见顶层的灯亮着,希望您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听宋助理说,您的小狗去世了,我听到这个消息也难过了很久。我猜想您一定很想念您的小狗,所以学着雕刻了一只,是一只小金毛,手艺很粗糙,还请您不要嫌弃,当然嫌弃也很正常,随便扔哪里都可以。如果能逗您一笑,那就再好不过了。
今年冬天很冷,您要注意保暖。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还是非常感谢您,希望所有的好运都落到您的身上。
今年可以见您一面吗?如果没时间也没关系的,我知道您一定很忙,如果有时间,您可以随时联系我,我去找您。
感谢您打开我的信。
再次祝您生日快乐,幸福顺遂。
温颂。
周宴之用指腹摩挲着泛黄的信纸,还有那一行行一笔一划认真书写的字迹。
怎么有人真诚到每一个字都让读信的人看着心酸?
温颂很早就想见他了。
如果他看到这封信,一定放下手里的事,去找温颂——哪怕那时候他还没有爱上温颂。
他没有理由辜负这份真诚,因为字里行间透出的尊重,太过珍贵。
一想到温颂送出信件之后苦苦等不到回音,一天天从期待变成失落,甚至开始害怕一月,他就恨不得把宋旸千刀万剐。
他摩挲着最后几个字。
再抬头时,温颂走了出来。
他今天穿着周宴之给他买的白色毛衣和卡其色羽绒马甲,看起来格外柔和。
他大概是累着了,边走边捶后腰,时不时扭扭脖子,脚步比旁人慢许多。
他先是跟随人流往外走,下了台阶才想起来,环顾一圈,发现了周宴之的车,立即露出明媚的笑容,快步走过来。
打开门,一进来就开始撒娇:“先生,都说了不要等我,坐在车里累不累?”
“累,”周宴之倾身过去,“小颂怎么补偿我?”
温颂现在对于周宴之的暗示已经完全了然,腼腆一笑,乖乖凑过去亲他,嘴巴里满是甜腻的巧克力味,他笑嘻嘻地说:“最后十五分钟的时候吃了一大块白巧。”
周宴之很想吃了眼前这块白巧。
开车回家。
宋阿姨已经做好了丰盛的午餐,有温颂最爱的糖醋小排,还有菌菇牛肉饭。
温颂脱了马甲,洗了手,几句俏皮话把宋阿姨逗得笑呵呵,尝了一口刚出锅的沾满了糖醋汁的小排,一抿就脱骨。
“好吃好吃!”他吃得心花怒放。
他近来饭量又大了些,但不见胖,医生说胎儿越大,对母亲的消耗就越大。
周宴之只觉得心疼。
吃了饭,温颂又跑到客厅,绕着茶几一圈圈地慢走消食,周宴之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电视机响起一段偶像剧台词——
“你什么时候才能忘了他?我对你这么好,你还是不能爱上我吗?”
周宴之脚步一顿。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温颂的表情,可温颂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觉得台词太尴尬,皱起了眉头,余光寻找着遥控器。
下一秒,男二号又扬声问:“还有多久,你的心里才能腾出位置?我们在一起不快乐吗?你明明也很在乎我。”
这句话简直是周宴之的内心写照,听者落泪,字字锥心。
编剧是个有故事的人,周宴之想,真是如见知己。
他第一次发现偶像剧竟然有可取之处,正要继续看,温颂按了个键。
电视开始播放动物世界。
东非大裂谷的斑马群正在穿越马拉河生死线,迁徙到遥远的草原。
温颂两眼一亮,似乎更感兴趣。
周宴之:“……”
当天晚上,他吹干头发,穿着浴袍走到床边,温颂已经陷在柔软的床被里呼呼大睡了,只露出半张睡得白里透红的脸。
周宴之很想欺负他,但不舍得。
只躺下去,侧身抱住他,揉了揉,温颂也习惯了,毫不抗拒,睡得迷迷糊糊了还主动抱住周宴之的手臂,用鼻尖蹭了蹭。
“宝贝。”
“嗯。”温颂的喉咙冒出一声哼唧。
“小颂知道我是谁吗?”
温颂睡意正浓,含混道:“先生。”
“先生是谁?”
这问题把温颂问蒙了,小可怜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要强行开机思考,好久了才用气音回答:“老……老公。”
周宴之呼吸一顿,紧接着问:“小颂最喜欢谁?”
“老公。”
第42章 第 42 章 “先生,我喜欢你好多好……
温颂起来发现嘴巴肿了。
尤其是上唇, 他本来就嫌自己的上唇过于饱满,现在更是肉眼可见的肿,一说话就像撅着嘴巴求吻一样。三月底,排除了蚊子作祟, 他迅速锁定了嫌疑人——先生。
他还打算旁敲侧击, 周宴之却坦然得很, 放下手机,说:“是我亲的。”
“……”温颂一时语塞。
“某人昨晚十点钟就睡着了, 让我怎么办?”
温颂抿抿嘴,无言以对。他最近又嗜睡又贪吃,简直化身为猪,当然这是怀孕的正常反应, 不是他的错, 但是冷落了先生,他还是要有所弥补的, 于是主动走过去, 圈住了周宴之的脖子, 偎进他的怀里:“先生不要生气,我今天晚上会迟一点睡的。”
“我生什么气?”周宴之用指腹摩挲着温颂的唇瓣,“疼不疼?”
温颂摇头, “不疼, 就是看起来怪怪的。”
本来还想着他会发点小脾气,可小脾气一点没有,倒成了他哄周宴之。
周宴之拿他毫无办法。
温颂太乖了,乖到他开始担心温颂是在压抑负面情绪,而后自我消化。周宴之从没见过温颂在他面前冷脸,哪怕有怨气, 也只会扁着嘴说:“不可以。”
周宴之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温颂就坐过来,周宴之故意捏了捏他的屁股,温颂愣了一下,旋即又朝他咧嘴笑,“先生干嘛?”
周宴之一言不发,又挠了挠温颂的胳肢窝,温颂也不恼,笑嘻嘻地,一个劲往他怀里钻。
累了,就伏在周宴之的胸口,说:“先生今天工作忙不忙?晚上想吃什么?”
周宴之第一次觉得人可以无礼些。
他总觉得温颂对他喜欢之余,更多的是崇拜、尊重和感激。
理论上来说,有这样的感情基础,夫妻关系说不定更牢靠些,但地位总是不够平等。
周宴之希望温颂完全平视他,以后长大了,事业有成就了,俯视他也没关系。
温颂还不知道周宴之心里的千回百转,他就是觉得先生最近总是看着他走神,眉头微微蹙着,好像有什么心事。
晚上他为了晚点睡,特意在周宴之之后洗澡,带着一身湿漉漉的香气钻进被窝,窝在周宴之的怀抱里,他没有穿睡裤,一双光溜溜的长腿滑过被单,贴在周宴之的腿上,蹭了蹭,说:“先生,是不是我最近天天待在家里没事做,有点烦人了?”
周宴之望向他的目光里满是诧然。
温颂耷拉着眼睛,小声反省:“我也觉得我最近比较懒散,每天就吃吃喝喝看电视,是不太好。不过我过段时间也要忙起来了,四月底要论文答辩还有毕业的一些手续,到时候就不会天天闲在家里了。”
周宴之不知道回他什么好。
“先生不用在家陪着我,云途的事那么多,新来的助理还不熟悉流程,我看先生这几天经常在电话里纠正他的工作。”
他侧身躺着,靠在周宴之的肩头,“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的,我……我其实长这么大,还没有这样休息过一段时间,不用考虑朋友,也不用烦恼学业和生活费,过得太舒服了,所以一下子就懒散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后收敛神色,伸出三根手指起誓:“但我绝对没有忘记先生说的话,我一定会认真规划自己的事业,好好发展自己的,先生放心。”
周宴之一点都不放心。
他爱温颂,但不知道该怎么爱。
也许时间还不够。
“怎么老做检讨?我是小颂的老公,不是小颂的班主任。”周宴之低头亲他。
温颂听到这个称呼,倏地红了脸。
“老公。”他很小声地学。
“再叫一遍。”
温颂对周宴之向来予取予求,哪怕再害羞也不拒绝:“……老公。”
周宴之翻身压住了他。
前两天晚上来了一回,但没做得彻底,周宴之明显感觉到温颂的吃力,于是草草结束。没有完全标记,omega承受孕期的痛苦已经足够消耗精力,晚上很难再应付周宴之的高需求。
周宴之没有做什么,只是以温颂喜欢的方式,轻轻慢慢地亲他,和他耳鬓厮磨。
温颂一开始还很主动,握住周宴之的手往自己的身上放,亲着亲着节奏就慢下来了,等周宴之去卫生间解决完,回来一看,小家伙果不其然已经睡熟了。
周宴之关灯,抱着他入睡。
第二天,他帮温颂送东西到医院看望鹏鹏。
是温颂特意准备的酱排骨和酱牛肉,昨天下午和宋阿姨一起忙活了几个小时,今早说什么都起不来了。吃完早饭又回了被窝,眯了一会儿在被子里蛄蛹挣扎,被周宴之按住了。
“我去就行。”
温颂茫然睁开眼,周宴之刮了刮他的鼻梁,“你睡吧,我去看鹏鹏。”
温颂好像一下子清醒了,立即说:“不用不用,先生你忙你的。”
又被周宴之按了回去,“乖一点。”
温颂巴巴地望着他。
“鹏鹏也是我的弟弟,我这几天本来也要去看望他的。”
两个人拉扯了一番,最后还是周宴之获胜,他带着两大只保温盒和水果去了医院。
鹏鹏已经转到康复中心了,现在每天跟着康复师训练。
上次来看他,刚刚能下床,这次周宴之一走进去,就看到鹏鹏一个人抓着床边扶手站了起来,在原地停了好久,仿佛还没熟悉自己那双脚掌,半晌才慢吞吞地转过身。
“周先生!”他两眼一亮,“您怎么来了?”
周宴之朝他笑,“很棒啊,能转圈了。”
鹏鹏问:“小颂哥哥呢?”
“他最近困得厉害,就没过来。”
“哦,”鹏鹏有些失落:“等我……等我好了,能走路了,我一定去看望小颂哥哥。”
“没问题。”
他坐在床边和鹏鹏聊了一会儿,问鹏鹏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我和小颂商量过,要不要帮你请一个老师,给你辅导功课,这段时间做个过渡,等身体好了,报名成人教育培训班系统学习,你有什么想法?”
“我、我想学习,但是——”
周宴之适时打断他:“鹏鹏,如果你对学习难度感到畏惧,这个需要你自己克服,我和小颂哥哥帮不上忙,如果在费用方面犹豫,没必要,你现在最不需要考虑的就是花销,因为我们关心的是你的未来。”
鹏鹏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
刚做手术的时候,他剃光了头发,现在已经完全长出来了,毛茸茸的黑发,脸圆润了些,气色也变好了,身体没有之前那么佝偻,看起来也不想小老头了,就是一个正值青春的男孩子,周宴之忽然拿起手机,“我想给你拍些照片回去给小颂看,可以吗?”
鹏鹏立即站好了,“当然可以。”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想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样子给温颂看。
“周先生,哥哥希望我读书吗?”
“希望。”
“小铃也在读书,她说学习很辛苦也很充实,”鹏鹏一脸笃定:“我会努力的。”
周宴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浅笑道:“我会转达给小颂哥哥的,他一定很欣慰。”
又聊了一会儿,周宴之刚出门,就被鹏鹏的护工谢兰喊住了他,“周总,您等一下。”
周宴之停下,谢兰擦着手过来,把门关上,笑吟吟道:“不好意思啊,周总,耽误您几分钟时间,我有点事想告诉您。”
“过年前,小温先生有一次过来看望鹏鹏,两个人聊起来,我隐隐约约听到小温先生说,感觉自己太麻烦先生了,等孩子出生,还是离婚比较好。”
“过年后,大概是三月初,鹏鹏刚接触康复训练,效果不好,有点自暴自弃,小温先生过来看他,鹏鹏闹着说不治了,再治下去,医药费这辈子都还不起。小温先生也不知道是不是使激将法,说——不治也行,反正他也还不起先生的债了,上个班上出一堆破事,还要先生帮他收拾烂摊子,他现在看到先生就难过,也不想留在斐城了,不如四个人一起离开,以前怎么活以后就怎么活,饿不死就行。”
“鹏鹏一听吓坏了,连忙道歉,这事儿就过去了,但我是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那天,鹏鹏问他,你不喜欢周先生吗,小温先生也不说话不回答,出门之后,我看到他一个人躲在楼梯道里哭。”
“我看得出来,您对小温先生是真心体贴,小温先生也是三句话离不开您,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啊?最近他一直没有来,我怕你们二位感情出了什么问题。”
周宴之怔忪良久。
“我多嘴了,一个外人,闲着瞎揣摩什么,”谢兰局促地攥了攥手,又说:“不过您和小温先生是我见过最相配的一对了,而且都是善良的人,我希望你们幸福。”
“谢谢您。”周宴之说:“我会让他幸福的。”
“那就好。”谢兰露出慈爱的笑容。
驱车回家的路上,周宴之心烦意乱,把车停在路边,拨通了温颂的电话。
“先生?”温颂每次接听周宴之的电话都含着笑意,“怎么了?”
“我看过鹏鹏了,他已经能站着转圈了。”
“真的吗?太好了!”
周宴之摘下眼镜,微微后仰,“我还问他,想不想读书,他说他愿意,但是起码半年的时间,他出不了医院,我打算帮他安排一个老师给他打好基础,等他出院了,生活能自理了,再考虑之后的方向。”
温颂听了之后沉默许久,说:“我找了一些网课,基础知识可以上网课学的。”
“他从来没上过学,让他接触现实的老师,我想,会更好些。”
“也是,一对一的话,费用会不会很高?”温颂想了想,觉得这事不能耽误:“能不能麻烦先生帮我找?费用我来承担。”
“好啊,还要给我打欠条吗?”
“我觉得,还是需要的。”
周宴之轻笑。
温颂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宴之的情绪,小心翼翼问:“先生,你怎么了?”
“小颂,你喜欢我吗?”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了。
“我理解你的性格,你觉得自己已经亏欠我很多了,所以每一笔账都要算得清清楚楚,这没问题,我之前以为我会慢慢适应,可是每次听到你说,谢谢先生、对不起先生、能不能麻烦先生……我都会很无奈,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先生对不——”温颂猛地停住。
“一年,或者两年,足够让你完全信任我吗?能不能有一天,你不会因为我突然变化的情绪,就开始在自己身上找毛病,把自己想得百般不好,然后做小伏低地道歉,这一天大概什么时候能出现,是我哪里做得不到位吗?”
“不是的。”
“宝贝,我给你很大压力吗?”周宴之揉了揉眉心,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温颂开始啜泣。
“小颂,你好像说过,你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而且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让你感到压力,就连希望你变得更优秀,也成为一种无形的压力,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一个更合适的关系——”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咕咚。
是手机摔落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小颂!”
电话挂断。
周宴之一瞬间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唯有担心,他一边拨打着温颂的电话一边飞驰到家,车来不及熄火,人已经跑上了二楼。
他听到卧室里传来抽泣声。
心脏骤痛,他毫不犹豫推门进去,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温颂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抱着他的睡衣哭成了泪人。
“宝贝。”
温颂神思恍惚,过了几秒才抬起头,看到是他,哭得更凶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他下意识朝周宴之伸手要抱,想到了什么,眸色一颤,又转身想躲。
周宴之走过去抱住他。
“宝贝,你理解错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是怪我自己,我只是想说,如果你——”
“我不想离婚。”
温颂转身扑进周宴之的怀抱,“先生,我不想离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怎么会喜欢其他人,没有其他人。”
“十二岁遇到先生,十五岁分化成omega,从此之后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的心里都只有先生一个人,喜欢到过得很苦的那些年,是想着你才坚持下去的。”
“先生,我喜欢你好多好多年了。”
“不要放弃我,求求你了。”
第43章 第 43 章 完全标记
就像一簇烟花腾空盛放, 周宴之被温颂的泪光闪得晃了神,愣在原地许久。
直到温颂哭着说:“膝盖疼。”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先把温颂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边, 语气仍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说什么……”温颂抹着眼泪, 抽噎不止。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周宴之生怕自己听错, 又问了一遍。
“十五岁分化,那天晚上在宿舍里睡觉……”温颂捂着眼睛, 说心事仿佛脱了衣服赤身裸.体站在周宴之面前一般羞耻,嗫嚅道:“梦到了先生,从来没有做过那样的梦。”
周宴之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
“我以为你知道的,我以为你能看出来, 乔繁说我看你的眼神一点心事都藏不住, 你肯定有所察觉的,我以为是我不够好, 所以让你看出来了也不为所动, 原来……原来……”
什么叫我知道你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那天在海边, 他几乎是明示了。
温颂无语凝噎,原来不止他一个是感情白痴。
“我太笨了,”周宴之俯身捧住温颂的脸颊, 用指腹擦去他的泪, “小颂不哭。”
“不要离婚。”温颂还是央求。
“我怎么舍得和你离婚?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温颂忽然停住,泪眼朦胧地望向周宴之,“先生,喜欢我吗?”
“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
周宴之将温颂抱到腿上,更方便吻他,呼吸交缠在一起, 他说:“我喜欢你。”
在周宴之三十年的生命里,最常听到的夸奖是说他天资不凡,顺风顺水,他也承认,无论是学业事业似乎都没遇到过太大的坎坷,朋友大多也是和他一样的二代。第一次接触到真实的苦难,就是踏入温颂所在的福利院。
小小的温颂,一身的旧衣服,一双怯生生的圆眼睛。
周宴之记住了温颂的名字。
“你读高中的时候每周和你通电话,不是资助人的任务,是我想关心你。”
“有时候很忙,开完会低头一看时间,发现已经过了五点半,还会很懊恼。”
“小颂每次都问,先生您累不累?好奇怪,一听到小颂说这句话,我就没那么累了。”
“我承认,我那时候还没有喜欢上小颂,但是小颂已经在我心里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希望小颂相信,不是为了哄你开心,是实话,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omega如此上心过。”
温颂还没从抽噎中缓过劲来,把脸埋在周宴之的颈窝里埋了半晌,忽然问:“那beta呢?”
周宴之一愣。
“对beta上心过吗?”
周宴之失笑,“这么不相信我。”
他托住温颂的腰,将温颂放在柔软被子上,随即翻身压了上去,“别说初夜了,连第一次牵手都是小颂的,小颂还在怀疑什么?”
“可是先生很克制。”
温颂说出心事,“先生总能忍住,每次都能刹住车,哪怕有性冲动也就是一点点……”
他越说声音越小,转头望向另一边,露出红透的耳尖。
“宝贝,”周宴之捏住温颂的下巴,强迫他转过来,“不要听那些迷惑人的话,性冲动不是爱你,克制才是。”
温颂倏然睁大了眼睛,胸口起伏剧烈。
“忍了这么多天,洗了这么多回冷水澡,竟然变成你口中的一点点冲动。”
周宴之咬住温颂的耳垂,牙齿轻咬,看到温颂因为痒,茫然缩起脖子,露出可爱又可怜的表情,坏心眼地说:“择日不如撞日,要么今天就试试多一点点的?”
温颂有些后悔。
先生的温柔太具有迷惑性,让他忘了先生是一个三十年才开荤的alpha,还是一个信息素等级极高,易感期爆发需要隔离病房的alpha,还因为易感期,忍了很多天。
他咽了下口水,两肘抵着被子,悄悄往后退,下一秒就被周宴之按住了腿根,那只手一路从他的腿滑到脚踝。
“躲什么?”
受信息素的威慑,温颂无意识地挣扎,又在回过神来的时候,乖顺地迎合。
说了多少遍喜欢,记不清了。
同样稀里糊涂的,是他相信了先生的心意,先生也终于知晓了他的爱意。
他漫长且无望的暗恋,忽然在二十二岁这一年,像做梦一样,收到了回音。
“宝贝。”
周宴之让温颂微微侧身,温颂把脸埋在被子里,两只手紧紧攥着周宴之的手指,全身绷紧了,光裸的脊背之上,是泛红的腺体。周宴之的吻先落在他的蝶翼般的肩胛骨上,一点点向上,带着溢满鼻腔的铃兰香,周宴之含住了温颂的腺体。
温颂不受控制地颤抖。
周宴之搂住他,叹息道:“就不问小颂愿不愿意了,毕竟,小颂不喜欢克制。”
温颂赧然,瓮声说:“没有。”
“那……小颂愿不愿意?”
完全标记。
信息素相融、结合,成为无论什么艰难险阻,都无法将他们分开的一对。
温颂放下羞涩,迫不及待说:“愿意。”
周宴之咬破腺体,注入信息素。
不可逆的生理连接在这一瞬形成。
温颂曾经期待过这一刻,他希望自己不要哭,坚强些,搂住先生说些好听的话,可他没有做到,他捂着眼睛哭出声来,像梅雨天里一场绵延不绝的小雨。
满心潮湿。
可周宴之俯身吻住他,反复说着爱。
温颂泪蒙蒙睁开眼,阳光透过白纱窗帘落在他的手上,将他的掌纹脉络照得清楚。
断纹很多,听说这是命苦又操劳的手相,他之前的人生印证了这个说法。
周宴之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他的手,二话没说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与他掌心相合。
“会好的,宝贝。”
温颂与他十指相扣。
他主动抬起腰,碰了碰周宴之的唇,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会很爱你的,先生,你永远不用质疑我对你的爱,因为我在还不知道爱是什么的时候,就开始爱你了。”
完全标记之后,温颂的腰酸背痛明显好了许多。
贪吃还是有的,但没那么嗜睡了。
周宴之懊悔不已,早知道矜持犹豫什么,应该一领证就完全标记的。
温颂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朋友,小铃在特殊学校已经上了将近三个月的课。
老师说她很聪明,就像是有基础一样,学得特别快。
小铃抱住温颂的手臂说:“是我哥哥给我打的基础,小时候他上学回来都会把他学的知识教我一遍,一直到六年级。”
“那六年级之后呢?”
温颂笑着说:“之后我不会教,她也听不懂了。”
老师朝他伸出大拇指:“你很会教了。”
小铃陪着温颂逛了逛校园,“这里比福利院好,哥哥,这里的空气很新鲜。”
她说着,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温颂欣慰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几个月以来,温颂每次来看小铃,小铃的脸上都是笑吟吟的,她圈住温颂的手臂往前走:“哥哥,我们现在走到哪里了?”
“操场。”
“哦,他们说操场旁边有一个小池塘。”
“在右手边,我们过去走一走。”
小铃絮絮叨叨地分享着:“哥哥,我下周要上厨房课了,老师会教我们切菜和用电磁炉,老师问我如果学会了做饭,最想做什么,我说糖醋排骨,哥哥最喜欢吃的。可是老师说这道菜很复杂,我没办法独立完成……”
“下次来哥哥家,我和你一起做。”
小铃很是惊喜,又很敏锐地反应过来,“咦?你刚刚说的是……哥哥家?”
温颂一怔。
“你以前都说,先生家。”
温颂笑了,倾身在小铃耳边说了句话。
小铃比他还高兴,差点兴奋拍手:“完全标记?太好了,你们再也分不开了!”
“你觉得我们很合适?”
“天造地设的合适!”
若放在以前,温颂一定摇头反驳,他才不好意思把这样的词汇放在自己身上,可现在他有了些变化,他想:不是天造地设,也是人为努力,反正我们分不开了.
看完小铃,他打车去了云途。
本来想接先生下班,在路边的奶茶店一直等到将近五点,忽然接到论文导师的电话,教授希望他冲击优秀毕业论文,临时给他提了些意见。
温颂不敢怠慢,又没有带电脑,趁着下班人流走完,溜到顶楼,周宴之还在会议室和国外的合作商开视频会议。温颂向助理打了招呼,进了总裁办公室。
新助理见过温颂几面,立即说:“我给您倒杯水。”
温颂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下班吧。”
新助理蠢蠢欲动,又说:“可是周总会议还没结束……”
温颂说:“没事,到点可以下班了。”
周宴之开完会回来,一推门就看到温颂坐在他的位子上,穿着白色毛衣像一团白棉花,正神色严肃地和导师通着话。
“说明系统测试的目的……好的,我知道了,结果分析我核验过好几遍了……”
“功能模块那一段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删了,加一个可操作性?好的。”
“还需要二辩?我……我不紧张。”
“谢谢老师,我会认真修改的。”
周宴之倚在门边,安静地看着他。
温颂坐在他的位子上,也许是办公室的黑白调风格,把他衬得成熟了些。
周宴之忽然能幻想出五年后、十年后的温颂,也不知道,那时候的温先生还会不会软趴趴窝在他怀里哭?
“先生!”温颂发现了他,两眼一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周宴之眼底含笑,走过来逗他:“哪里来的小omega,胆子好大啊,就这么进我办公室,用我的电脑,知道里面有多少保密文件吗?”他握住温颂的两只手腕,并在一起,手指收紧:“太可恶了,得抓起来。”
温颂其实进来之前也惴惴不安,听到周宴之的话更是紧张,正要道歉,一抬头对上周宴之的笑眼,蓦然松了口气。
“抓去哪里?”
“斐湾一号十八号楼的二楼卧室。”
温颂没忍住笑出声来。
但还是认真解释:“教授让我申请优秀毕业论文,我没带笔记本电脑,只好借用一下先生的,我只打开过文档,没有碰其他的,连弹出来的微信消息都没有看。”
“你可以看。”
温颂跟着他学坏了,故意撅起嘴,扬起下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嗯……我觉得先生也需要一点隐私空间。”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宴之抱到了桌边。
“饿不饿?”
温颂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周宴之摘下了金边眼镜,才磕磕绊绊说:“不、不饿。”
周宴之往前欺身,“可是我有点饿。”
第44章 第 44 章 “真可爱。”
人不能饿太久。
温颂用身体印证了这个道理, 他精疲力竭地窝在周宴之怀里,看着周宴之帮他整理衣领和袖子,整个人一阵阵发软。余光扫到周宴之的眼镜,伸手拿来看了看。
很精致的细金边。
他戴到自己的脸上,
好在度数不深, 两百多度, 温颂稍微有一点晕,适应了几秒, 仰起头望向周宴之。
他的脸还是稚气未脱的,巴掌大的脸,五官都偏小,幸好鼻梁高, 否则都架不住镜框。感觉到眼镜不断往下滑, 他耸了耸鼻子,把眼镜挤得高些, 透过镜片看周宴之的脸, 不知想到了什么, 一个劲傻笑。
他笑起来眼睛很亮,两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问周宴之:“是不是很奇怪?”
“看不清。”
“哎?”温颂疑惑, 两百度离这么近就看不清了吗?他刚要摘下来——
周宴之俯下身, “得靠近些。”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嘴唇都贴在温颂的脸颊了,才说:“嗯,看清些了。”
“……”
周宴之亲了亲他的脸颊。
回家的时间又往后推迟了二十分钟。
这下温颂是真的饿了,他坐在车里气鼓鼓地望向周宴之,周宴之毫无惭意, 还伸手过来,拨了拨温颂的脸颊肉。
“真可爱。”
“……”温颂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为了避免美色诱惑,第二天他就回了学校,安心修改论文。
他的身世以及云途总裁爱人的身份,经过上次的爆料,学校里有很多人已经知道了,路过下课时间的教学楼,明显能感觉到不断有八卦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有人指着他的后背窃窃私语,有人特意走快两步,绕到他的身前看他的脸。
温颂很快就适应了。
议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又没犯错、更没犯法,嫁给周宴之是一件幸运且值得骄傲的事情,从头到尾,他没有任何道德问题,不过是命运的巧合。既然问心无愧,何必畏惧旁人的眼光?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后背挺得直了些,步子也迈得更大些,径直往前走。
进了图书馆,修改论文一直到天黑。
教授问他为什么不读研,他愣住,扭扭捏捏讲了自己怀孕六个月的事。
那头的齐教授沉默良久,又说:[那明年呢?明年也不出来?你是一个好苗子,别把最适合读书的几年浪费在家庭里。]
温颂立即回复:[不会的,请老师放心,我不会因为孩子中断自己的人生。]
齐教授大概不知道温颂的新闻,义愤填膺道:[你太小了,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就结婚生子,你以为是件好事吗?真不知道你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为你好吗?]
温颂既感动,又无奈,回复:[谢谢老师关心,我一定会认真对待自己的学业。]
齐教授隔了很久,发了一个字:[唉。]
显然是不理解温颂的选择。
温颂不敢解释更多,只能更加用心地对待论文,让齐教授感觉到他的真诚。
结果一个星期之后,在云途牵头举办的一场信息安全大会上,闲着无事过来当观众的温颂,再一次见到了齐教授。
此时他已经改完了论文,申请了优秀毕业论文,过了一辩,正在等待二辩。
齐教授说他一定没问题。
可是三句话不到又绕回到他大四结婚这件事上,仿佛温颂是个单纯无辜有着大好前途的明日之星,却被某个恶人哄骗欺负从此困在家中洗衣做饭从此黯然失色。
不管温颂如何解释,齐教授就是眉毛一横,鼻孔出气,“现在网上有个词叫什么来着,恋爱脑,对,你这个小家伙就是。”
“我——”温颂重重叹了口气。
其他的还有反驳的余地,恋爱脑这个指控他倒是一声不吭,甘愿认下。
谁让他确实是个恋爱脑呢?
他把这事当个笑话告诉周宴之,周宴之没有笑,眼里露出心疼,抚着他的脸颊说:“我去解释。”
温颂笑了笑,枕在周宴之的肩头说:“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倒觉得很亲切,这说明我还是有点小天赋的,教授真的很欣赏我,关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除了周宴之的父母,温颂很少收到长辈的关心,这让他倍感震惊,又格外珍惜。
进了人头攒动的会场,他给周宴之发去消息:[先生,我找到位置坐下了,不用担心我,你忙你的。]
周宴之很快回复:[好。]
温颂坐下来才开始关心今天大会的内容,拿了张议程单一看,愣住了。
第三阶段:斐城大学计算机与网络学院副院长齐正康,《APT攻击溯源技术突破》。
温颂:?
虽然惊讶,但三个小时的大会,温颂还是听得很认真,笔记都做了好几页。
结束时刚准备走,就收到周宴之的消息:[宝贝,来一下后台,从西边后门出。]
温颂也没问为什么,他一向听从周宴之的命令。
逆着人流走出后门,走廊尽头是贵宾休息室。
他怕自己走错,可这条走廊就这么一个房间,他试探着推开门,和刚准备出来的齐正康迎面碰上。
“小温?”
温颂干笑两声:“齐老师好。”
“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来听讲座,”他学着说漂亮话:“老师您讲得特别好,我受益匪浅。”
齐正康上下打量他,面露欣慰:“还不错,周末知道出来听讲座充充电。”
温颂无奈地挠了挠头,心想:齐老师对他到底有多少误解?
“休息的时候听说云途的老板前阵子刚结婚,你看看他,三十岁,事业有成了再结婚生子,不是最好的步骤吗?”
又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
温颂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想说:老师,我结都结了,孩子都六个月了,您老就别执拗在无法改变的事情上了好不好?
“我一想到谁骗你二十二岁就结婚,我就来气。”
话音刚落,周宴之走出来。
他刚和几位互联网公司的负责人聊完天,大半天过去了,西装革履仍一丝不乱,他看了眼温颂,又望向齐正康。
“齐院长,怎么站在这里?”
齐正康笑了笑,“周总今天的活动办得不错,把我的学生都吸引过来了。”
齐正康拍拍温颂的肩膀,示意他往前站一站。
周宴之笑得意味不明,“是吗?”
齐正康积极引荐:“模样看着小,今年也大四了,叫温颂,我给他指导的论文,成绩好有天赋,周总将来可以纳入麾下。”
“那不行,云途的池塘太小,怎么容得下齐院长的高徒?”
温颂被周宴之逗得耳朵通红,抬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周宴之微微挑了下眉尾。
“这话怎么说?”齐正康以为周宴之是婉言拒绝,还想再推荐试试,可一抬头却发现,周宴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温颂的脸上,眼尾带着笑,暧昧得似有若无。
不是一般的目光。
齐正康登时心中警铃大作,立即把温颂挡在身后。
他皱起眉头。
果不其然,温颂这种又漂亮又乖的omega真是太招alpha了,温颂当初恐怕也是这样,被alpha盯上的,世道险恶!
“那个……周总,你别看我这个学生年纪小,其实他已经结婚了。”
周宴之浅笑:“我知道。”
齐正康:“啊?”
周宴之伸手把温颂从齐正康身后拽出来,手臂一落,就圈住了温颂的腰,“让齐老师担心了,其实我就是温颂的丈夫。”
齐正康瞠目结舌,半晌没出声。
温颂也僵在原地。
只有周宴之神色泰然,仿佛早有准备:“请您放心,我不会阻碍温颂的个人发展,事实上,我比他本人更关心他的天赋如何施展,绝不会成为困住他的牢笼。”
温颂的心脏被注入一股暖流。
所以今天先生是特意让他来后台的。
他也向齐正康道歉:“不好意思,齐老师,之前一直没跟您解释,是怕您产生更多的误会,让您担心了。”
齐正康这才回过神,连声说好。
“你和他,”他点了点头,“很好,我实实在在可以放心了。”
晚上,周宴之请出席大会的学者名流吃饭,温颂也出席了,坐在周宴之身边。
他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饭局,略有些怯场,不太好意思吃东西,但周宴之一直顾着他,悉心关注他的每一点情绪变化,在有人讲话题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几句话替他转了场,还不忘倾身过来,逗他两句。
“怀了只小兔子吗?一个劲吃胡萝卜。”
温颂脸一红,把鸡肉塞嘴里。
“看来怀的是只小老虎。”
他吃时蔬冷盘。
周宴之又说:“看来怀的是只小羊。”
温颂大窘,实在受不了了,在桌子底下狠狠推了他一把,周宴之才笑着坐直。
吃完饭,因为周宴之喝了点酒,不能开车,再加上黄师傅家里临时出了点事,不能及时赶过来。温颂看了眼地图软件,提议道:“先生,这边到家不算太远,走路只要半小时,不如我们走回去吧。”
“好啊。”周宴之握住他的手。
四月初,斐城已经辞冬入春,晚风带着丝丝凉意,却不让人感到寒冷。
温颂张开手臂,感受风远远拂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小铃说,学校的空气和福利院不一样,我现在也感觉到了,真的不一样。”
心情好的时候,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吸收喜悦,融入血管,直达心脏。
温颂以前从不敢想,自己能拥有如此幸福的时刻。
春夜,晚风,爱人,归家。
他回过头朝周宴之笑了笑,周宴之也眉目含笑,两个人并肩往前走。
路过一家奶茶店,温颂随口说:“我以前在这家店的市中心分店打过工,这家店,不太好,一试岗就要站七个小时,严重怀疑他利用试岗找廉价劳动力呢。”
周宴之蹙眉道:“七个小时,做什么?”
“摇奶茶,准备小料,还要切水果,人多的话,点单打包也要我顶上。先生别以为奶茶店打工很简单,真的超级复杂的,不同的奶茶有不同的配方,还有不同的杯子盖子包装袋,幸亏我背书厉害,不然还记不住呢。头顶还有监控,老板随时查看你有没有一边做一边收拾卫生,如果赶上节假日,那就完了,一天下来腰酸背痛,晕头转向,饭都没时间吃。”
温颂像讲故事一样絮絮说着,没注意周宴之的脸色愈发深沉。
“他们真的好辛苦,年纪轻轻赚的是辛苦钱,只要是连锁店,一个星期背熟所有配方,一天站九个小时以上,每天打扫卫生清点营业额,都是基本要求。还有最最恶心的,有些老板会隔着玻璃偷偷观察你,白天不说什么,下班了把你拉出去臭骂一顿——”
周宴之陡然打断他:“骂你?”
“这些人就喜欢在我们身上耍威风,我左耳进右耳出,压根不当回事。其实最可怕的是遇上爱推活的同事,一边推活一边在店长面前表现得很忙,耍心眼子的那种人,那简直是地狱,后来我就去做家教了,家教好得多,不过备课也很辛苦……”
温颂一时讲得忘了形,慢半拍发觉周宴之一直没开口,他停下来,望向周宴之,“先生,你怎么了?”
借着海边路灯,他看到周宴之眼角的泪光。
他愣住了。
先生怎么……
他卖惨,又让先生愧疚了?
他绝没有这个意思!
他立即抓紧了周宴之的手,“我说得太夸张了,先生,其实也是一段经历,我在奶茶店还认识了好几个同龄的朋友,虽然没有深交,但挺开心的。”
周宴之依然沉默。
温颂心中愈急,揪了揪周宴之的袖子,安抚道:“我不是在诉苦,先生,我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我现在好幸福,幸福到我回忆起这些事的时候,就像看别人的故事,一点苦楚都感受不到,真的。”
周宴之垂眸看他。
温颂站在他面前,仰着头,眼里满是焦急,“我全都忘了,哪怕是伤口,也已经愈合了,结完痂,再也感受不到了。”
他踮起脚,主动献吻。
亲了亲周宴之的唇瓣,又圈住他的脖子,“先生不要这样,我只是想告诉先生,因为先生的爱,我的伤口一一愈合。”
想到福利院,心头也不会灰蒙蒙了。
最忧心的朋友,也有了各自的道路。
不再伤春悲秋,因为别人有的,他也拥有了,甚至拥有了更多。
他现在真的变好了。
“可是宝贝,”周宴之俯身抱住他,“哪怕是你已经愈合的伤口,我也心疼。”
第45章 第 45 章 温颂小腹一紧,整个人不……
怀孕第七个月, 温颂能感觉到的身体变化越来越明显,他时常感到虚弱、眩晕、尤其是早上起床,能一闭眼栽回去。
这两天,他还留了两次鼻血。
食欲旺盛, 可是吃了又消化不完, 积在胃里, 身体沉甸甸的,让他坐立难安。
他没有告诉周宴之, 偷偷问了秦医生确定没事之后,决定自己慢慢适应。
虚弱就多睡一会,消化不良就少吃一点,起床时先哄着周宴之起来, 趁他去卫生间洗漱, 再挣扎着坐起来,等待缓冲。
云途最近很忙, 周宴之却把大部分精力花在他身上, 简直成了他的贴身保姆, 出差也让副总代劳,这让温颂倍感压力。
“不舒服吗?”周宴之洗漱完走出来,看到温颂坐在床边, 俯身摸了摸他的脸, 神色紧张:“有没有哪里难受?告诉我。”
他的眼神里满是担忧,仿佛温颂是一颗一碰就碎的宝珠,要小心翼翼呵护。
明明已经感受过许多次,理应习以为常,可是每次看到周宴之望向他的目光,温颂的心脏还是会突突跳动, 呼吸加急。
他忽然扑过去,抱住了周宴之。
“老公。”
周宴之晃神片刻,更生担忧,“宝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腰还是胸口?”
温颂不吭声,就是紧紧贴着周宴之的胸膛,脸颊在周宴之的颈侧蹭了又蹭。察觉到温颂并没有难受的迹象,周宴之放松了些,仍托着他的屁股,帮他揉腰。
“小家伙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我的肚子,我……”温颂顿了顿,小声说:“这样抱着不舒服,我想要面对面的紧紧的拥抱。”
周宴之轻笑:“还有最后三个月,宝贝再坚持一下。”
“坚持了,然后呢?”
“然后我就躺在这里,你怎么抱就怎么抱。”
温颂笑出声来,主动捧住周宴之的脸,在他带着薄荷味须后水的脸颊上亲了亲,又软趴趴地靠在周宴之的胸前。
“先生去上班吧。”
“我——”
“不要围着我转了,”温颂用指头碰了碰周宴之的喉结,“我会乖乖在家等你的。”
而后喉结滑动,温颂眼看着又要被压进被子里,连忙笑嘻嘻地求饶,两只手抵在周宴之的胸口,央求道:“我还没刷牙,我还没刷牙,先生,我想去洗手间!”
现在上厕所也是个问题。
温颂在坐便器前面站了好久,还是出不来,没办法了只能扁起嘴,眼巴巴望向倚在门边的周宴之,小声说:“帮帮我。”
周宴之待命似地走上来,卷起袖子,站在温颂的身后,圈住了他的腰。
“不去想,宝宝。”
温颂觉得羞耻,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两下,声音都掺了几分哽咽:“那想什么?”
“想我。”
“怎么想?”
“想我前天晚上给你做的。”
温颂小腹一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从脖子到耳尖都是通红的。
紧接着周宴之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气,温颂仰起头,靠在周宴之的肩头,眼前泛起一层水雾,很快,耳边响起了水声。
这是周宴之第二次帮他了。
上一次的羞耻阴影还挥之不去,温颂整理好裤子,别别扭扭地挥开了周宴之的手。
用完即扔,很是绝情。
他去洗手,周宴之又贴上来,手臂环住他的腰,把自己的手放在温颂的手边。
水流从两人的手掌之间滑过。
“太热了。”温颂小声咕哝,试图用手肘挤开周宴之。
“为什么热?”周宴之明知故问,咬了咬温颂的耳朵,“我让小颂想一想前天晚上的宵夜,椰子鸡汤,小颂想到哪里去了?”
“……”温颂哼了一声。
周宴之不厌其烦,还在逗他:“小颂想到哪里去了?跟我分享分享。”
“不要。”
温颂脸红得像熟透了,眼角也泛红,用力推开周宴之,一扭身,气鼓鼓走了,刚出房间又听到周宴之的轻笑声,他回过头,周宴之倚着门框,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水,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
“像前天晚上一样,”周宴之一本正经地说:“水很多,满手都是。”
温颂的脑袋嗡的一声炸了。
“讨厌先生!”他气得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地板狠狠跺了两脚
“你已经在我这里待了一上午了,还不回去?”
乔繁把温颂带来的酱鸭放进自己的铝盒里,把温颂的保温盒洗干净了放到窗台上,一回头,温颂还坐在他的床边纹丝不动。
“不回。”
“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
温颂诚实回答:“那倒不至于,就是太腻歪了,得人为分开一下,散散热。”
乔繁没听懂。
“我转三万块钱给你,你帮我转给周总吧。”
“什么钱?”
“鹏鹏的住院费啊,今年先还三万。”
“不用——”
“为什么不用,欠条都签过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且收下,再帮我转告他,我不是犯倔,哪怕是借你的钱,我也是要还的,鹏鹏是我看着长大的,和亲弟弟没区别,最困难的时候,周总施以援手,把我们解脱出来。鹏鹏第二次复查结果出来,几个指标都正常,我看到那个化验单,不夸张地说,我感觉天都亮了。”
温颂对最后一句话感同身受。
“很难想象,假如那个时候,周总没出现,我俩也不会放弃鹏鹏,肯定是欠债也要给他做手术,手术效果还不一定好,最后说不定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我们俩不就一下子被打回原形了吗?所以,周总那笔钱不只是救了鹏鹏,更是救了你和我。”
乔繁一瘸一瘸地走到床边,脸上挂着笑:“我现在每天心情特好,没什么事能烦到我,车间里那个傻逼beta,我也全当空气,赚了钱,每个星期还能出去吃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别提多悠哉了。你就让我还钱吧,把钱还了,我心里舒坦!”
温颂的眼眶有些潮湿。
“别哭啊,我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我还余了五万多,准备买了智能假肢。”
“什么?你愿意买?”温颂睁大眼睛。
乔繁挠挠头,“你上次不是说,周总那个朋友让你带我去定制一个假肢吗?我想了想,我不能犯倔,错过这个机会。”
“太好了!”
“下周吧,我去找你,咱们一起去。”
温颂抓住乔繁的手,满眼都是笑,反反复复地说:“太好了,太好了……”
从温颂第一次做家教,拿到一万多的家教费那天,他就一直劝乔繁换智能假肢,乔繁用了很多年的钢制假肢很重很硬,会把残肢磨出血,走路也不方便。
他提议了多少次,乔繁就拒绝了多少次。
是为了钱,也不只是为了钱。
温颂心里明白,像他们这样的人,除了病入膏肓下重症通知书了,是不配拥有大额开销的,钱只能存着攒着、葛朗台似地保护着,看着越来越多,心里才有安全感。因为他们只有自己,只靠自己。
可乔繁不一样了,他想要给自己的生活一点变化,一个新的开始。
温颂感动到想要落泪,怀孕之后很容易哭。
“别哭啊,我把钱转给你了,你看下。”
温颂破涕为笑,查了短信,不好意思地说:“你真麻利,我还没有还呢。”
“你别着急这个,我们俩又不是一个性质,我还钱,周总会想,我老婆的朋友是个有素质懂感恩的人,真好,要是你追着还钱,他一定想,这猫怎么喂不熟啊。”
温颂噗嗤一声笑出来,“小繁,你的脑回路和先生一模一样哎。”
“你为什么不能和我保持一样的脑回路呢?”
温颂支吾半天,“因为太珍惜了吧。”
太珍惜了,不是怕亏欠,是怕做得还不够。
如果可以,他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先生面前,哪怕先生想要月亮,他也会毫无怨尤地搭起梯子,试着摘一摘。可是先生什么都不要,他也什么都没有。
温颂朝乔繁招招手,在他耳边小声问:“小繁,你觉得除了让先生在……在床上开心之外,我还能给先生什么惊喜?”
毫无恋爱经历的乔繁和有且仅有一段感情经历的温颂凑在一起,冥思苦想。
“不如,这样……”
周宴之收到黄师傅的消息,黄师傅说小温先生买了许多花,还有一箱烟花棒。
“摆在院子里,不是他亲自摆的,他请了鲜花店的人过来帮他弄的,您放心,小温先生一直站在旁边,没亲自动手。”
黄师傅实时汇报:“那是玫瑰花吗?好像是,我不太认识,缠在秋千上了,还有小彩灯呢,看来是要给您一个惊喜啊。”
“惊喜,你还给我汇报得这么详细?”
“呃……”黄师傅赶忙溜回车里,正欲道歉,又听到周宴之说:“帮我准备一场烟花秀,地点选在离斐湾一号不远,但是能看得一清二楚,又不会太响的地方,今晚九点左右放。”
黄师傅说好。
温颂坐在客厅的落地窗下,看着院子里的花,明明一直在看,还是忍不住笑。
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