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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进裴舆清的主页。

裴舆清的ins账号有三百九十多万粉丝。发布的内容多是攝影作品,程思远这么一翻,翻到很多面熟的当红明星。而裴舆清发布的内容底下,很多明星留言。

程思远忍不住往下翻,翻着翻着意识到自己点进来的本意,强忍住看裴舆清主页的欲望,点击搜索of,他没敢下载,而是在ins上找到几个of的网红账号,然后再顺着这些账号,很快找到答案。

所有的答案。

of是什么。

水管工又是什么梗。

程思远:“……”

他想到裴舆清说,等身体换回来之后也要拍水管工的视频,自己答应后,裴舆清就用那种眼神看自己。

所以。

裴舆清知道,而且裴舆清口中的水管工视频——

程思远的脚趾都蜷起来了,他羞耻、恼火、甚至有点生气。

裴舆清明明什么都没做!他们之间现在最亲密的接触就是拍视频时的抚摸、还有今天在Barry面前刻意的拥抱依偎。

那裴舆清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么轻浮的话?!

说话口无遮拦,但行为上又什么都没有,让人分不清他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在开玩笑。程思远都要开始怀疑他说“远远很可爱”和“喜欢可爱型”是不是也在开玩笑了。

烦死了!

程思远不想再想裴舆清,理智告诉他,现在已经很晚了,他需要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和裴舆清一起吃早飯——又是裴舆清,他的生活完全被裴舆清占满。

不要再想了,去睡觉!

但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又开始刷新裴舆清的主页,刷刷ins再刷刷DY。

水管工那條视频的数据实在是很好,他每次点进去,点讚都会涨很多,评论也是肉眼可见一直在涨。

程思远就控制不住,一直刷新。

刷着刷着还会看看裴舆清的粉丝数,或者再去看看有没有人给裴舆清发私信。

不知道他运气好还是不好,还真刷到條私信。

“老公,我家的水管也堵了,能来给我捅一下吗?”

干嘛喊裴舆清老公?明明刚刚裴舆清还在叫自己老公,结果私信里这些人都在叫裴舆清老公,这算什么?

程思远看着对方肌肉男的头像,回复:“直男,勿扰。”

对方又回了两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说些哀求的话。

程思远只当没看到。

裴舆清是直男!裴舆清不喜欢给他发私信的这种人,裴舆清喜欢可爱型的!

——虽然喜欢可爱型的也可能只是裴舆清说来逗自己的。

程思远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在荡秋千,上上下下没个定数,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秒的心情会是什么样的。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不再看私信页面,打算收拾一下去睡觉。

洗漱、換上柔软舒适的睡衣,躺到床上,又默默打开手機,忍不住又开始刷数据。

刚发布一小时的视频,现在已经有八千讚了。

程思远隐隐有种感觉,这條视频说不定会比上一条浴缸变装的视频还要火。

也不知道能涨多少粉丝。

程思远又点开Barry账号主页,查看Barry现在的粉丝数。

Barry一小时前也上传了视频,就是裴舆清给拍攝剪辑的那条视频。现在点赞量……

一万六。

程思远一哽,按灭手机,睡了。

=

手忙脚乱的周末两天过去,两人的生活再次回到正轨。

裴舆清白天代替程思远去上班,有了之前的经验,他现在越发谨慎,出门都拿着程思远的手机。晚上回来后也会主动给程思远爸妈打电话,时不时还要提一下自己的爱人,为了给程思远爸妈脱敏,以便程思远爸妈赶快习惯他们在一起,并同意把祖坟迁回去。

程思远则在潜心学习剪辑和攝影技巧。

裴舆清有时候会教教他,但教得不多。

因为他们大部分需要拍攝的场景,都是为了涨粉,拍些麦麸擦边小视频。

裴舆清掌鏡,也不会像他找的网课那样,仔细和他讲怎么调整光线怎么构图,总是驾轻就熟那么一拍,就拍好了。

倒是剪辑要花费很长时间。

拍水管工变装时在浴室拍的那些鏡头也被剪成视频发布出去了。

上次的水管工还只是进门,这个视频里,水管工穿着背心在修理水管,在水管修好的这瞬间,被水流淋透,白色背心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身躯。

——程思远在裴舆清的指导下把视频剪出来,剪完后两人看着,总觉得好像少了点感觉。

程思远只是觉得食之无味,好像缺了点什么东西,裴舆清来回看了好几遍,又把程思远身上的衣服脱掉,換成白色背心,用水打濕后,揪去浴室补拍了几个鏡头。

再把补拍的鏡头加进去。

裴舆清換了个昏黄暧昧的灯光,又换了个视角。

后面衣服濕了之后,主人拿着毛巾帮忙擦水,然后浑身湿漉漉的水管工往前走一步。

镜头往下移了不少,用仰拍视角从下往上拍,暧昧灯光下,壁垒分明的腹肌,还有鼓起来的胸肌。

裴舆清重播视频,问程思远:“感觉对了吧?”

程思远恍惚点头。

就是这么一个镜头,怎么加上之后,整个视频的感觉都完全不一样了呢?

程思远说不上到底是哪儿不一样。

直到视频上传。

评论区——

“我勒个超绝视角,这还不大吃特吃!”

“原来还是个连续剧啊,昨天是进门,今天就是修水管还被打湿了衣服,越来越像我想看的内容了,请你们接着往下拍。”

“好评好评好评!原来你们不是不拍,而是把人家一个视频的内容分成了好几个视频。没关系我很有耐心我可以等,我就是问问,明天能插进去吗?”

“你都这么拍了,为什么不那么拍,你们都这样和那样了,为什么不这样那样?”

“在?镜头再往下一点,腹肌看腻了,给我们看看牛子。”

“在?镜头拉远一点,单人向看腻了,给我们看看双人向。”

“博主现在越来越知道怎么吊着我们了,没少进修啊,不过我还是要提个意见——换个平台吧,我更希望在of看见你俩。”

程思远:“……”

很诡异。

能这么精准拍出她们口中这种内容的裴舆清也跟诡异。

程思远也要怀疑裴舆清是不是看多了那种内容,才能刚好踩中她们的喜好。

水管工系列果然很有流量。

第一个视频发出去的第三天,点赞过了百万。

第二个视频第二天就到了百万,还因为评论区的内容,吸引很多人去看第一条水管工的视频,两条视频的播放量和点赞量飞涨。

裴舆清的粉丝,很快就到了三十二万。

Barry的视频点赞量更高一些。

评论区反响也不错,程思远会一直往下翻,看到那些夸摄影和后期很有质感的评论,心情很好。

坏消息是,Barry尝到甜头,询问能不能再帮他拍些视频。

毕竟拍摄的人不是自己,而裴舆清工作日还要代替自己上班,程思远不敢替他做决定,谨慎的没回答Barry。

但等裴舆清下班回来,他兴致勃勃和裴舆清聊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就把Barry的事忘到一边去了。

是拍摄的时候,他看着镜头,想到Barry,才问裴舆清还愿不愿意帮忙拍。

今天的主题是辛苦一天下班回家后发现肌肉男友已经做好晚饭,穿着赤身圍裙说先吃饭还是先吃我——虽然程思远压根不会做饭也压根说不出这样的话,但氛圍是这么个氛圍,拍摄场地定在厨房。

说话时,程思远赤着上身穿围裙,正对着镜头,根据裴舆清的指导,拿刀切苹果、侧身、把肌肉凹出漂亮的样子,他觉得这个姿势奇怪,总担心幅度过大围裙不贴身会走光。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根本不用担心,毕竟裴舆清什么都看过了。

害羞,又努力让自己不害羞,目光游移,不知道在看镜头,还是在看镜头后的裴舆清。他靠说话来转移注意力。就把Barry当借口拉出来了。

裴舆清压根没有思考,马上回答:“不。”

“为什么?”

裴舆清随口说:“我什么身价,天天给他拍擦边视频,砸招牌。”

程思远想到裴舆清ins上那些明星硬照,没反驳。

但他又想,裴舆清都拍过那么多明星,现在还天天跟自己拍这种视频,说起来,自己才是最砸他招牌的人。

裴舆清提醒:“姿势自然一点。可以动。”

程思远气馁。

说不定,自己还是表现力最差劲最不好拍的那个。

他尽量自然放松,问裴舆清:“那你现在,没有工作吗?”

裴舆清:“哇塞,我不是一直在上班,才下班三小时吗。”

程思远解释:“不是,我是说,你作为你自己,有没有拍摄工作。”

裴舆清:“没有。”

程思远也看过裴舆清的工作群。

工作室的工作群每天都有很多工作内容,但都没有安排给裴舆清,他看上去好像真的没有工作。

但裴舆清怎么会没有工作呢,明明自己刚遇到裴舆清的那天,他还拿着文件包,看上去像是刚加班到深夜的社畜样子。而且裴舆清的ins发布的内容里,绝大部分都是工作相关。

程思远不确定的问:“真的?”

“真的啊老公。”

裴舆清觉得粉丝大概会喜欢穿赤身围裙的程思远,但如果只看身体,用第二视角看自己的身体赤身穿围裙实在有种诡异的恶心感,他欣赏够程思远害羞的样子,看程思远现在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根本不存在的拍摄工作上,就收起相机,结束了今天的拍摄。

“我从去年九月无休工作到今年四月,把所有预约好的工作全部做完,想给自己放个长假,但当天晚上就和你换了身体。”

程思远:“……”

将心比心,程思远代入自己在大厂工作时,每天熬夜加班到十一点,辛苦工作大半年,好不容易想修个年假,结果又被叫回去上班——

程思远现在只剩下社畜之间的惺惺相惜,他内疚:“那,那你怎么休息啊。”

裴舆清查看拍摄的素材,拿起电脑招呼程思远来剪辑,回答:“周末休息。”

程思远:“……”

但上周周末两天,一天回家吃饭,一天给Barry拍摄,裴舆清压根没有休息。

裴舆清看程思远内疚的样子,还要火上浇油:“为了你的五险一金。”

程思远:“……”

他更内疚了。

他甚至忘了把身上这个不伦不类的围裙摘掉,换上正常服饰,就这么做到裴舆清身边,试图补偿裴舆清:“那你的五险一金——”

“我没有五险一金。”

程思远想到自己在律所摸鱼这么久,耳濡目染学来的法律知识,正义:“怎么可以不给你交五险一金,犯法了,应该起诉你们老板。”

裴舆清:“我是老板。”

程思远:“……”

他目瞪口呆,“你不给你工作室的员工交五险一金吗?”

裴舆清:“……”

“工作室很多摄影师签的是劳务合同,劳务合同没有五险一金。其他工作人员挂在第三方公司底下的,他们的五险一金是第三方公司交的。”

程思远想了想,是那么回事。

他说:“那……我辞职去你们公司,把我也挂在你们第三方公司底下,给我交上五险一金,你不给我安排工作,你就能休息了。”

裴舆清顺着他的话想,笑:“给你安排什么职位呢?”

程思远没说话,也没看裴舆清,专心剪辑,一幅听之任之,不管裴舆清让他做什么都可以的样子。

裴舆清想了点不干不净的东西,又笑笑。

程思远不知道他笑什么,只听到裴舆清短促的笑声,就让他心脏蜷缩起来,说不上是羞还是急,问:“笑什么?”

“没。”

裴舆清这么说着,还是笑,“想到以后我成了你的老板,让你做什么你都得乖乖听话,感觉……”

程思远还等着他说到底是什么感觉呢,裴舆清又不说话了。

程思远觉得他讲话稀里糊涂的,不高兴的看了他一眼,想问,但觉得裴舆清这样奇奇怪怪的,大概不是什么正经话。

就像裴舆清评论区那些话一样。

他转移话题,问:“那你之前休假,是想怎么休息?等到周末的时候我们可以去。”

裴舆清:“去拍鳥。”

正在剪辑视频的程思远整个人都顿住,不可置信转头。

拍鳥?

什么鳥?

程思远只从裴舆清这里听到过一次鳥。

是那天,裴舆清说自己的小鸟叽叽喳喳闹了一晚上。

裴舆清要去拍鸟?

犯法啊!

程思远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用震惊、谴责、甚至隐隐带着怨愤的眼神看裴舆清。好像第一天认识裴舆清,或者突然发现裴舆清变成了一个怪物。他完全不会了,过了大概半分钟,才微微蹙眉,想要说些什么——

裴舆清捂住他的嘴,声音里满是笑意:“老公,四月鸟类迁徙繁衍,各种冬候鸟夏候鸟旅鸟迷鸟都在,去湿地公园一趟能拍到数十种鸟类。”

是,那种鸟吗?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程思远心虚眨眨眼,眼神都瞬间清澈起来了。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奇怪,按理说,正常人听到鸟的第一反应不都是鸟类吗,为什么自己会想到哪里?太奇怪了,自从自己遇到裴舆清,脑子就跟坏掉一样。

裴舆清还要问:“你怎么这么看我,你以为是什么鸟?”

程思远微微侧脸,躲开裴舆清的手。

这时候要怎么告诉裴舆清,自己以为是什么鸟啊?

他含糊其词:“没,没什么。”

裴舆清不信。

程思远不好意思说,他好意思。

他径直伸手,从围裙腰侧什么都挡不住的空隙钻进去。

他问:“这种鸟吗?”

第37章 第 37 章 “我告诉她,我要和我老……

程思遠反应很慢, 但裴輿清这具身体的反应速度极快。程思遠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伸过来,牢牢锁住裴輿清伸过来的手。

——程思遠这才意识到裴輿清在说什么、想做什么, 窘迫:“没有!”

他太害羞了,死死卡住裴輿清的手腕, 把裴舆清的手从自己围裙里推出去。

围裙真的很不贴身, 他一手卡住裴舆清的手腕, 一手按住围裙边缘,讓围裙紧贴在身上,乱七八糟的想, 裴舆清怎么这么轻浮!

好好说着话,就要……

就要摸自己的老鼠!

但冷不丁有点念头浮现——如果裴舆清不摸他的老鼠,而是摸自己身体那只小鳥——

更奇怪了!

程思遠不自觉用力,把裴舆清的手腕捏得更紧。

被制裁的裴舆清受到教训, 看向被程思远捏住的手腕。

程思远这具身体很嬌气, 被捏到肩膀会疼,现在被捏住手腕也会疼,也不知道使用自己身体的程思远到底用了多大力气,现在被整个圈住的手腕都被捏得发白, 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自己作死受到惩罚, 裴舆清不反思不改正, 只一昧忍痛想了些黄色废料。

这也太嬌了吧,到时候被小鳥啄一口都要疼好几天。

程思远被裴舆清的眼神看得直起鸡皮疙瘩,很快就鬆了手。自顾自捂着围裙, 去换上了正常衣服。

再回来时,发现裴舆清正在剪視频,而自己剛剛握住的那节手腕, 现在泛着紅。

他的目光在手腕上停了两秒,有点茫然。

自己的身体那么脆弱嗎,明明自己都没有用力,怎么紅成这样,弄得好像……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一样。

其实是裴舆清做错了事,但程思远看着裴舆清身上自己弄出来的痕迹,有些心虚。

他坐回到沙发上,距离裴舆清半米远。

裴舆清从电脑屏幕上 抬眼,看了他一眼。

程思远用余光注意到,连忙转移視线,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

下一秒,裴舆清就抱着电脑坐到他身边,问:“这个滤鏡怎么样?”

程思远压根看不出具体有什么区别,只觉得色调看上去很温馨,而且皮肤质感感觉更柔软、不真实。他胡乱点头。

裴舆清就接着剪视频。

把视频剪好、发布。

裴舆清打算回家休息,程思远送他到门口。

和之前一样,裴舆清说过“晚安”,就要回家去。

程思远却迟迟没说话,就这么看着裴舆清,好一会儿,揉着衣角,说:“你明天早点下班,我们去拍鳥吧。”

裴舆清眼神柔和下去,知道程思远是想讓自己好好休息,嘴上却还要打岔:“拍什么鸟?”

他目光下垂,钉在某处,“这种嗎?”

程思远不自然的并腿,窘迫:“不是!”

“湿地公园的鸟!”

裴舆清:“湿地公园是谁,他同意我们拍他的鸟嗎。”

程思远不想和裴舆清说话了,他按住裴舆清的肩膀,要把裴舆清推回家。把手放到裴舆清肩膀上,想到剛刚自己抓他手腕时留下的痕迹,又悄悄收了力度。

“不用经过他的同意嗎,这样不会犯法吗。”

程思远没招了,他反驳:“不是!”

把裴舆清推到他家门口,他收回手就飞快转身,回到裴舆清家里,马上关了门。

裴舆清看着飞快关上的门,心下好笑,又追回去,敲了敲门。

程思远刚回到家,正背对着门等着听门外裴舆清的关门声呢,冷不丁听到敲门声,转身,从可视门铃里看到裴舆清。

他就这么看着,不说话。

但裴舆清好像无比确定他就在看一样,没有再敲门,径直问:“明天可以早下班吗?你姐的工作忙完了,最近都在律所,当着她的面早退没问題吗。”

总算不说鸟了,现在面对这种正常问題,程思远鬆了口气,回答:“可以。”

他在堂姐律所上班就是为了方便交社保,堂姐一开始甚至说他可以在家办公。但他觉得在家也没什么事,反而给长辈留下自己有空闲时间可以去相亲的错觉,还是坚持每天去公司上班。后来行政升级打卡系统,把他也加进去,他就不得不每天去公司了。

不过就算他现在不想去公司,堂姐应該也会答应。只是他上班这么久,一直都没有早退过,堂姐可能会好奇自己为什么早退。他有些犹豫,说,“你可以先发消息和我姐说明天有事,她应該会答应的。”

“如果她不答应呢?”

程思远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从小到大他姐一直很照顾他,从来没出现过拒绝他的情况。

他想了想,出主意,“那你求求她?她很好说话的。”

裴舆清对着门锁上那个摄像头,双手合十上下晃了晃,露出哀求的样子:“这样吗?”

程思远看着镜子里的人,喉结滚了滚。

虽然是自己的身体,但……看上去好可怜。裴舆清怎么这么会撒娇。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含糊:“嗯。”

裴舆清还没收手,接着对摄像头上下晃手:“老公,你今天还没和我说晚安呢。”

撒娇的对象变成了自己,程思远愣愣看着裴舆清,精神恍惚,完全下意识满足裴舆清:“晚安。”

隔着门板,门外的裴舆清好像不甚满意,迅速收回刚刚可怜的样子,弹了下摄像头:“坏蛋,连打开门和我面对面说都不愿意。”

裴舆清的手指在鏡头前一闪而过,反倒是敲在屏幕上的声音清脆。程思远好像被这一下弹到脑袋瓜,愕然。

门外,裴舆清等不到程思远的反应,索性也不等了。仗着自己现在用的是程思远的身体,自己说自己想听的。

他凑得更近,看到倒映在鏡头前的有些模糊的、程思远的脸,自顾自说:“晚安。”

他又摸了下那片倒影,离开了。

而门内,程思远看着空无一人的屏幕,好一会儿,托住脸颊。

好烫。

=

第二天,裴舆清去上班,程思远则在家里,像即将春游的小学生一样,心情期待又快乐,翻找要用到的裝备。

相机、长焦镜头、储存卡、三脚架……

他看网上说如果光线太亮可以再加一个遮光罩,他不太确定现在的光线到底怎样,担心拍不好,还是找出来,用清洁布把镜头擦得干干净净,裝到包里。

这个包里是裴舆清的。

他又给自己裝了个相机,因为对自己的摄影技术很有分寸,所以没有装长焦镜头和三脚架。但想了想,叫跑腿买了个折叠小板凳,又下楼,在楼下便利店买了饮料零食,把包装得满满的。

裴舆清的信息来得比他想象中还要早。

甚至都没到中午,裴舆清就发消息给他:“我回去了。”

程思远高兴起来,他一刻也等不了,归巢的小鸟一样扑扇着翅膀,拎着自己收拾好的两个包下楼,在楼下等裴舆清。

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裴舆清很快就到家了,他看到在楼下等着的程思远,放慢速度,停下:“怎么在这儿等着。”

“我想赶快和你去玩。”

程思远把装零食的包放到后座,自己抱着装相机镜头的包坐到副驾驶。

他还是很高兴,惊喜问裴舆清:“怎么回来这么早?”

他自顾自说,“我就说,我姐一定会答应的。”

裴舆清噙笑:“嗯。今天一到公司就把我叫去她办公室,问我怎么突然要早退了,得到答案后马上给我批了假,还把考勤打卡系统里你的名字删了,不然我回来得更早。”

那不止今天能去玩,明天裴舆清还想去拍鸟的话,也可以去!

程思远翘起嘴角,自顾自高兴着。

高兴了好一会儿,他才想到什么,问:“对了,那你怎么和我姐说,为什么要早退啊?”

终于等到程思远问这个问题,早有预谋的裴舆清勾着嘴角,故作无所谓:“我告诉她,我要和我老公去约会。”

兀自高兴的程思远:“……”

虽然他请假确实是为了和裴舆清约会,但……就这么告诉堂姐,真的好吗?听上去,他好像是不顾事业没有责任心的恋爱脑一样。

堂姐会不会和爸妈说他为了和男人约定就不工作的事啊?

可事实确实也是如此,裴舆清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程思远哽了哽,没对裴舆清的回答发表评价,他只是有点紧张:“那,我姐怎么说?”

裴舆清:“你姐一开始没说什么,点头给我批假,等我都要走出办公室了,又叫住我,找前台把我的考勤取消了。”

堂姐什么都没说。

程思远无声松了口气,只是还有点怵他姐,总觉得这样也不是他姐的风格,他追问:“我姐真的没说什么吗?”

裴舆清:“说了。”

程思远洗耳恭听。

“她祝我们约会快乐。”

程思远更加高兴,心里满是被家人承认恋爱的喜悦。

“还有。”

裴舆清开着车,目光认真看着眼前的路,想到程思芮刚刚说了什么,而自己要向程思远转述什么,就再也忍不住笑意。

“你姐让你先不要那么快和我上、床。”

程思远被这句话攻击,整个人发出能把肺管咳出来的咳声。

裴舆清用余光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通红的耳根,笑意越深。

“她还说,就算实在很急也要先做个体检确定是健康的,而且要让我做好前、戏……”

程思远再也听不下去了,顾不上裴舆清现在还在开车,扑过去捂住裴舆清的嘴:“别!”

手心是裴舆清的嘴唇,还能感觉到裴舆清呼吸间洒在自己手心的热气,程思远好像被烫到,声音都软下去,不知道是嗔怒还是哀求,“别说了。”

第38章 第 38 章 十指相扣

裴輿清闭了嘴, 还要故作正经,拉开程思遠的手,谴责:“正开車呢, 别一惊一乍。”

手被裴輿清拉住,那点微凉温度都让程思遠接受不了, 忍不住蜷起手指, 缓缓退回去, 懊恼又羞耻的歪在車窗上。

他姐真的好关心他,但这也太关心他了吧!

要是真对他说也就算了,偏偏他身体里现在是裴輿清, 还要由裴輿清转述——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用脑袋磕一下車窗,从嗓子眼挤出哀嚎。

在他姐眼里,他到底是什么形象啊!他都单身这么久了, 有那么急吗?

而有他姐那句话在前, 裴舆清又会怎么想他啊!

他们今天只是来拍鳥,不是约会,也不会在约会结束后……那什么!

好尴尬。

程思遠又磕了下車窗。

裴舆清叫他:“老公。”

程思遠太羞耻了,不想说话。但对方在叫自己, 自己不回应好像不礼貌。

程思远把头抵在车窗上, 从嗓子眼挤出一声“嗯”,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好在裴舆清很认真分辨他的声音,听到他的回应。

裴舆清:“你很急的话我们今天不拍鳥了,先去做体检。”

程思远扑通一声砸到车窗上, 顾不得脑袋的疼,大声反驳:“我,我没有着急!”

又是红燈。

裴舆清探过身, 摸了下程思远撞红的额头:“疼不疼?”

程思远太害羞了,躲开他的手,只顾着维护自己的清白:“我没有着急,我也没有想和你上床,我姐就是……”

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又把头磕到车窗上,逃避:“诶呀!”

裴舆清看着宛如鸵鳥的他,反思自己:“那可能……”

“是我表现得很着急吧。”

程思远额头顶着车窗,被裴舆清这么一句弄得心乱如麻。

什么意思。

他表现得很着急?着急什么?

喉结滚动,他微微仰头,想问裴舆清是什么意思。

红燈一跳,绿灯亮起来。

裴舆清踩下油门,车辆往前,程思远被惯性一甩,又磕到车窗上,刚刚没来得及问出口的话,又全部吞到肚子里去了。

湿地公園很快就到了。

虽然是工作日,但公園很多人,退休的老太太们穿着漂亮的衣服在阳光下散步跳舞,而老头们聚在岸邊,钓魚的钓魚,拍鳥的拍鸟。

裴舆清打开他装好的相机包,把镜头和遮光罩装上,架好三脚架把相机放上去。

岸邊又多了一架大炮。

程思远给自己装的相机就是裴舆清平时用来拍视频、他用来学习的那台相机,他觉得已经是很好的设备了,但现在拿出来一看,和其他人的长枪短炮相比,好像在开玩笑。

他看看自己的相机,又把包拿过来,掏。

裴舆清以为他要掏出什么宝贝镜头来呢,就看到他掏出一个折叠小板凳。

程思远把折叠小板凳撑开放在地上,坐上去,仰头看裴舆清。

裴舆清和他对视。

程思远不好意思:“你要坐吗?”

裴舆清毫不客气,走过来。

程思远要站起来给他让位置,裴舆清就直接坐他腿上了。

板凳太小,裴舆清这具身体坐着已经很别扭,大长腿憋憋屈屈的没地放,再坐上来一个人,更是没有闪躲的余地,只好结结实实抱个满怀。

太近了,程思远还不敢挣扎,怕把小板凳压塌,他小声说:“我起来,给你坐。”

“不用,就坐一会儿。”

裴舆清拿过程思远手里的相机,检查電池和存储卡,打开后对着湖面看了看,随后招呼程思远过来看,“你看,湖面上有只小鸊鷉。”

程思远凑过去,透过取景框看过去,湖面上一只灰扑扑的小鸭子,两只后腿扑腾腾拨着水,慢吞吞的往前飘。

程思远没觉得这个小鸭子有什么好看的,问:“什么PPT。”

“这只鸟叫小鸊鷉。”

程思远:“为什么叫他PPT。”

旁邊拍鸟的大爺热情解说:“什么PPT,就是个王八鸭子。”

程思远看了眼大爺,抿嘴没说话,又凑过去看取景器,按下快门把即将游出取景框的小鸭子拍下来,快门声响起的那瞬间,他小声和裴舆清说:“大爷怎么骂人。”

“他说那只鸟。”

“骂鸟也不对啊。”

裴舆清从嗓子眼挤出笑声:“这只鸟属小鸊鷉科,别名王八鸭子。”

“哦。”

程思远接受了这波科普,拍下这只鸟后,转过头,对刚刚被自己误会的大爷不好意思又充满感谢的露出个笑容。

裴舆清看了他刚刚拍的照片,又帮他找了几个其他的鸟类,指给他一一看过,就让他拿着相机自己玩了。

程思远坐在小板凳上,拍拍湖面的野鸭子、树枝上的喜鹊、偶尔会冒出湖面的小魚……

相较于家和楼下小花园,这里可拍的东西太多了,他很快找到乐趣,不再只坐在小板凳上,而是站起来,寻找更多的角度,试图寻找构图把画面更好看。

越走越远,莫名就被一群穿改良旗袍的阿姨叫去拍照。

程思远不会拒绝,被几个阿姨乖乖、帅哥的这么一叫,脑袋晕乎乎的,就拿着相机加入阿姨的队伍里,跟着她们在公园各个地方溜达,看到好看的景色,就一一给她们拍照,还要给她们拍网上那种姐妹团的大合照。

阿姨们也高兴,给他买饮料买零食,夸他拍得很好。

一群人拍着拍着,又走到湖边。

湖面上不知道谁丢了把鱼粮,小鱼游上来吃粮,而空中盘旋的鸟儿则看準猎物,俯冲而下,精準叼中小鱼。岸上拍鸟的大爷激动坏了,对准这幅场景,狂按快门。噼里啪啦的快门声中,程思远一眼就看到裴舆清。他也正对着镜头,脸上的表情是拍擦边小视频时从来没有过的认真。

程思远莫名有点走不动道,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在距离裴舆清一米远的位置停下,看专注于拍摄的裴舆清。

裴舆清刚好拍到夜鹭俯冲叼到鱼的瞬间,夜鹭的羽毛、水珠、甚至小鱼的鳞片都分毫毕现,但当时太多鸟了,夜鹭身后还有很多其他鸟,画面看上去很乱。裴舆清查看照片,挑剔的看了一会儿,接着去看取景器,想接着拍。

他看了一会儿,意识到什么,偏头。

一米外,程思远脖子上挂着相机,一手拎着塑料袋,另一只手拿着喝到一半的饮料,正在看他。

裴舆清的目光在程思远手里的饮料上多停了两秒。

……

他没来得及往Barry的蛋白粉里倒速溶奶茶粉,程思远就已经用他的身体喝上了。

不过也没什么。程思远愿意喝就喝吧,实在不行等身体换回来他自己忌口多练练。

裴舆清朝他招手。

程思远一步步走过去:“怎么了?”

像在分享最喜歡的玩具,裴舆清调出照片给他看:“看我拍的鸟。”

程思远第一时间却不是看照片,而是看裴舆清。

裴舆清看上去很高兴。

原来他喜歡这样。

因为裴舆清的高兴,程思远也感到由衷的幸福,他凑过去,看裴舆清拍的照片,认真问:“这是什么?”

“这是一只公翠鸟,它在吃虫。”

“这个呢?”

“灰喜鹊。”

程思远还想再看,阿姨们已经发现掉队的他,叫他的名字了。

裴舆清听到声音,仰头看一眼她们,再看还在看照片的程思远:“叫你干什么?”

程思远看一眼阿姨们,擺擺手示意自己听到了,随后回答裴舆清:“给她们拍照。”

他还想再看裴舆清的照片,但都答应了要给阿姨拍照,有点为难,只好匆匆询问裴舆清,“我先去给她们拍,等会儿再回来看,可以吗。”

裴舆清点头:“去吧。”

程思远这才朝阿姨走过去,但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大步走回来,把阿姨买给自己而自己怎么也拒绝不了的零食、喝到一半的饮料放到裴舆清身边,转而从背包里拿了瓶矿泉水,叮嘱裴舆清看好他们的东西,这才去给阿姨们拍照。

他走后,裴舆清回头,看摆在小板凳身边的零食,还有喝了一半的饮料。

嗓子怎么这么干。

……

他拧盖瓶盖喝了一口。

很甜。

=

阿姨们找到的最新心仪拍照地点就是湖边的柳树下,她们摆好姿势,挥舞纱巾要程思远拍照。

程思远想到对拍摄那么喜欢的裴舆清,内心对相机更有敬畏心,拍得更用心。

一晃眼就到了中午,阿姨们也拍完了,她们刚好逛到公园大门口,要出去吃饭。非常热情的邀请程思远一起去吃午饭,就当是帮她们拍了这么多照片的谢礼。

程思远连连拒绝,说自己是和朋友一起来的,朋友现在还在公园里拍照,自己等会儿和他一起吃饭。

阿姨大手一挥:“那你给他打電话嘛,现在都十二点了,让他别拍了,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裴舆清又蹭了顿程思远做好人好事换来的午饭。

阿姨们今天出来玩,提前订好了公园附近的餐厅包厢,乌泱泱的进去,点菜的点菜,打电话的打电话,两个阿姨围着程思远,要程思远给她们的照片上加上大红花朵绽开的特效,还有个阿姨,暗戳戳问起程思远:“小伙子,你谈对象了没?”

正在喝茶的裴舆清动作一顿,抬眼看程思远。

正在给阿姨照片加大红花朵特效的程思远也被这个问题弄得一愣,下意识去看身边的裴舆清。

阿姨被他俩这个反应弄得直笑:“你们看对方干什么?”

裴舆清淡定的咽下口中的茶水,等程思远的回答。

程思远看着他湿润的嘴唇,点头:“谈了。”

阿姨有些遗憾的样子。

她挺喜欢程思远的,长得高高帥帥的,会拍照,还很有耐心,今天一早上的相处下来,她真觉得这小孩不错,有心介绍给自己家里的适龄女孩。

没想到对方已经有了。

她不偏不倚,又问裴舆清:“那这个小伙子呢?你也有对象了?”

裴舆清放下手里的杯子,点头:“我也有了。”

阿姨露出遗憾的样子。

而裴舆清垂下的手无声无息摸到桌布底下,碰了碰程思远的手。

程思远的手指蜷了下,也没躲开,和裴舆清的手贴着放了一会儿,渐渐放松,也碰了碰裴舆清。

这次,裴舆清抓住他的手。

周遭阿姨还在说话,包厢里吵吵闹闹的,而程思远感觉到手心的温度,呼吸渐渐放缓。

他想,裴舆清为什么要牵自己,明明这些阿姨都是陌生人,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可以不用在阿姨面前表现相爱的样子。

但他没有挣开,反而在裴舆清的温度里,手掌也一点点软下去。

终裴舆清好像盘旋在空中看到小鱼露头的鸟,抓住时机,把手指卡进去。

十指相扣。

第39章 第 39 章 只想更了解裴舆清

吃完午饭, 他们又回到公园。四月底中午的阳光已经很热了,他们躲在凉亭里,依偎在一起, 看裴輿清早上拍的照片。

看完裴輿清的,就来看程思遠的。

遇到阿姨后就只顾着拍阿姨了, 要往前翻很久才能看到程思遠拍的风景照片。

程思遠拍了湖面上的野鸭子, 拍了树梢上的胖麻雀, 还有各种花草树木。

他原本覺得自己拍得挺不错的,但和裴輿清一比,又覺得自己拍的像流水账, 甚至有很多过度曝光、不对焦的照片。

看裴輿清这么认真翻看,程思遠有点不好意思:“拍得不好看。”

“没,已经很好了。”

相较于第一天那些被程思远删掉的照片,这些已经非常好了。

裴舆清翘起嘴角, 说:“我教你。”

程思远偎过去。

裴舆清拿着相机, 随便找了处景观,和程思远说要怎么拍才更好看,构图更和谐。

说着说着,凉亭里又走进来个大爺, 裴舆清放轻了声音, 几乎贴着程思远的耳朵说话。程思远不甚坚定的意志力被击中, 听着裴舆清的声音,有些失神。

裴舆清大致讲了讲要领,把相机还给程思远, 让他拍照看看。

程思远接过相机,根据依稀记得的一些叮嘱,拍了张照片。

裴舆清翻看照片, 看出一些问題,但对程思远滤鏡很深,覺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題,构图不好可以后期重新截,曝光了可以后期調曝光度,至于其他小问題,能靠后期解决的问题算什么问题。

他睁眼瞎:“很好。”

程思远不信任的看他一眼,指着照片角落一块因为曝光什么看不到的位置:“这样也很好嗎?”

裴舆清:“这块构图很乱,如果不拍这块,凉亭的角铃剛好作为前景,和这几根柱子一起框着这幅画面,看上去更和谐。到时候把这一块整个截掉就好。”

程思远恍然:“哦。”

他把相机接过来,又试着拍了一张。

“这样?”

“嗯,很好。”

剛剛裴舆清也说很好,现在再面对他口中的很好,程思远反而不确定了,翻着照片试图分辨好坏:“真的?”

剛刚来到凉亭的大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幽幽说:“不好。”

程思远被吓一跳,猛然回头看大爺。

大爺刚刚听了一会儿,现在实在忍不住了,指点:“有只鳥飞过去,破坏了构图,现在整个画面看上去很乱。而且你相机都没举稳,拍歪了,你没看出来嗎?”

程思远:“……”

大爷很有指导欲,听不下裴舆清什么都说好的鼓励式教育,指指点点:“你这样拍……”

程思远莫名其妙就换了个老师。

他的新老师热心且严苛,甚至連他拿相机的姿势都纠正了一番,还帮他把相机的引导线調出来,教他中心点构图、等分线构图……

正好湿地公园风景优美如画,还有各种小鳥,大爷因地制宜,还给他布置起作业,让他拍。

程思远稀里糊涂的,偏偏异常礼貌,刚刚不好意思拒绝阿姨的请求,现在面对大爷好心的讲解,更是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自然是大爷说什么,他听什么。

刚刚因为主讲老师是裴舆清而心不在焉怎么都听不下去的知识点,现在因为换了个严厲、陌生的老师,径直往脑袋里钻。

兴到浓时,就連裴舆清都被大爷揪来当模特。

大爷毫不客气,直接把裴舆清按在一棵扭曲突起的梧桐树干旁,指导程思远:“比如拍人物,现在这边有棵树,你就可以……”

他凑过去,看程思远的取景框。

大爷无语了:“你調这么大焦距干嘛,都拍成大头照了,一眼看过去都看不到身后的风景,你把焦距调小。”

程思远心里有点不情愿。

刚刚已经拍很久风景了,但裴舆清在他鏡头底下,是第一次,他就想给裴舆清拍大头照。

虽然是自己的身体吧,但裴舆清好像不太喜欢拍照,再加上他拍攝能力一般,除了第一次拿起相机时误打误撞对准过裴舆清,这还是他再次把裴舆清框在鏡头里。他想记录下来。

但大爷也是认真在教自己。

程思远没反驳 ,快速连按几下快门,把此刻的裴舆清大头照拍下来,这才把焦距调小。

大爷跟批改作业一样,来看看他的焦距,又忍不住把刚刚程思远不听指示硬拍出来的大头照调出来看,挑剔:“你看看这拍的,这个模特也是,小伙子你不看镜头看哪儿呢?还什么姿势都没有,多难看啊。”

程思远也看了看大头照,对大爷对裴舆清的批评感到冤枉。

明明没有很难看,拍成大头照是自己不会拍,但裴舆清明明很好啊,之前裴舆清都是拍人的那一个,拍的还都是很有名气的大明星,现在第一次当模特,已经很好了!而且就算是现在这样什么姿势都不摆,也很帅。

虽然是他的脸吧。

他现在看他的脸都觉得很帅了。

第一次尝试做模特就被嫌弃的裴舆清为自己辩解:“我在看攝影师。”

攝影师程思远害羞。

大爷:“你看攝影师干什么,看镜头,眼睛才有神。你看摄影师的话眼睛往上看,拍出来像在翻白眼,你不要看摄影师!”

裴舆清:“……”

这大爷很热心,但真的很冒昧。

冒昧的大爷依旧很热心的指导程思远拍摄:“这棵树在这儿,你就可以对准这条线,把人物放在这里。是不是就很好看了?”

程思远看着取景框里的裴舆清,應:“嗯。”

大爷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一抬头,看到半靠在树上姿态放松的模特,指导:“你站直了,这么靠着一点精气神也没有。”

哪有。

程思远就覺得很好啊。

他照在大爷给自己找到的角度,连忙拍下现在的裴舆清。

幸好拍了,因为下一秒,裴舆清就根据大爷的指示,站直了。

程思远再拍。

大爷还是不满意:“这么直直站着太死板了,你做个姿势啊。”

裴舆清想到自己拍的那些模特,调整姿势,四十五度对着镜头,然后侧头看向镜头,眼神深情又温暖——

大爷叫停:“站直了,你比个耶不就行了嗎?”

裴舆清:“……”

大爷以为他不知道,有点着急了,对着裴舆清竖起两根手指:“这样,这个手势,是叫耶吧?”

裴舆清:“……”

他面无表情竖起两根手指。

程思远狂按快门。

大爷欣慰:“再换个姿势。”

裴舆清缓缓把手指收回去,竖起大拇指。

大爷满意:“这样就对了嘛!”

裴舆清:“……”

这大爷和程思远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他缓缓看向相机后的程思远。

果然,程思远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大爷教程思远很久,感觉程思远大致学会了,深藏功与名就要离开。

程思远很礼貌,想请大爷吃个饭表达感谢,大爷拒绝了,说自己还要去钓鱼。程思远就把自己的折叠小板凳送给大爷,大爷对这个谢礼很满意,拿着小板凳走了。

看着大爷离开的背影,程思远终于从过载的摄影知识里缓过来,好一会儿,偏头看裴舆清。

裴舆清也把目光从大爷背影上移开,看程思远。

两厢对视。

程思远:“大爷讲得好细。”

裴舆清:“湿地公园里好多大爷。”

小怪一样随机刷新,搅散他和程思远的独处时光。

程思远:“他们又不用工作。”

不用工作,就能来拍鳥钓鱼锻炼身体——裴舆清给自己放长假,應该也是想过上这样的生活?

程思远低头看自己拍的照片,问裴舆清:“明天还来嗎?”

裴舆清问:“你还想来吗?我早上都没怎么陪你,你觉得无聊的话就不来了。”

程思远连忙说:“不用!”

他嘴唇动了动,在裴舆清的目光下,似乎想了很久,才一字一句说,“我想来。”

裴舆清很高兴。

他就也很高兴,想让裴舆清一直这么高兴。

夕阳西下。

裴舆清接着拍鳥,没有折叠小板凳的程思远没处坐,拿着相机到处溜达,回想大爷教自己的技巧,反复练习。

围着湖拍小鱼时,又遇到那个教他拍摄的大爷了。

大爷坐在折叠凳上,手里握着鱼竿。而他刚刚送给大爷的折叠凳在大爷身边,上面放着一大包鱼饵。

看到他,大爷把鱼饵放到地上,示意他坐。

程思远坐到小板凳上,对准湖面,接着拍小鱼。

大爷:“你想拍鱼明天去城市公园,那边都是人工湖养出来的锦鲤,肥嘟嘟的特漂亮。”

程思远含糊:“再说吧。”

虽然现在社交场合里,很多人随便答應下场面话,之后就忘到一边。但程思远一直学不会,不确定的事他没办法轻易答应,现在为自己的不确定解释,“我和其他人一起来的,他想拍鸟,看明天他愿不愿意去城市公园。”

大爷想到那个不称职的模特:“他也是学摄影的?”

程思远毫不犹豫:“他是很厲害的摄影师!”

“学多久了?”

“我刚学,他……”

程思远不确定了。从他遇到裴舆清开始,裴舆清就是摄影师,互换身体后他更加了解对方,但对对方的过去,依旧不甚了解。

反而裴舆清,不仅完全了解自己的一切,就连自己小时候穿纸尿裤的出生照都看过了。

程思远说不出来,含糊:“很久了吧。”

大爷:“今天周一,你俩都不上学?”

“毕业很久了。”

“学什么专业啊,找不到工作吗。”

程思远:“有工作,请假出来的。”

大爷恨铁不成钢,谴责年轻人不珍惜工作机会,大好年华不努力工作……没说多久,因为声音太大吓跑了湖里的小鱼,就不说了。

程思远也赶紧抱着相机跑了。

他到处晃悠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回到裴舆清身边。

他放慢了脚步,动作轻轻的,但裴舆清好像背后长眼睛一样,回头看过来。

程思远走过去,站到他身边。

“无聊了?那我们回去吧。”

“没。”

程思远不无聊,公园这么大,各色风景如画,还有那么多人,那么多能给他拍的景色,他随便呆在一处地方,都能找到乐趣。但就是,莫名其妙就回到裴舆清身边了。

此刻,相较于裴舆清,所有的一切风景变得很无趣,他只想更了解裴舆清。

裴舆清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是把相机取下来,拆掉镜头收回三脚架,把东西都装到包里,跟着程思远:“我们散散步,你跟我说说,今天都去哪儿玩了。”

程思远好像被人戳了一下心尖,酸酸的软软的,他蹭到裴舆清身边,带他沿着小路慢悠悠走。看到自己拍过的风景,就指给裴舆清看。

裴舆清看上去很认真,听他说话,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程思远的心脏就因为他的这点笑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两人在外面逛到很晚才回去。

把车停下后,又在小区楼下的花园里散步,完全不知道累一样。

小花园角落的篮球场,有几个男生正在打球,活力十足。

程思远多看了两眼,想到什么,说:“对了,Barry约你打球,说和几个朋友一起。”

他那时候正给阿姨拍照片呢,没和裴舆清在一起,不知道能不能去,也就没回,想着问问裴舆清的意思再回答,结果就把这件事忘到一边了。

裴舆清:“谁?”

程思远把手机拿出来给裴舆清。裴舆清仔细看了Barry发来的信息,说:“推了吧。”

程思远也没问为什么,打字回绝Barry。

裴舆清倒是主动解释:“他应该是帮其他人牵线,打球只是个借口,去玩也玩不好,你想打球的话我可以陪你玩。”

程思远犹豫:“算了,我也不会打球。”

而且打球好像是有氧运动,会掉肌肉,他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肌肉,每周要练三次才能让肌肉维持在这个水平,背后都是他的血汗,掉一点他都会非常难过的。

“你可以教你。”

裴舆清握着程思远的手腕,把手机举到眼前,发现手机已经熄屏了,于是又捏着程思远的手腕晃到程思远面前,人脸识别把手机解锁,点开和Barry 的聊天记录。

明明把手机拿过去更好操作,他却不肯碰手机一下,非要多此一举的隔着程思远的手腕操作。

Barry果然没再多问,发了个OK的手势表情。

程思远给裴舆清看Barry的回复,有点担心Barry被误会,因为裴舆清的拒绝难过。他说:“会是牵线吗?万一他真想和你玩呢?”

裴舆清:“过两个月会有时尚杂志中文版开刊,他们想找我拍开刊封面。”

裴舆清指了下Barry说的其中一个名字,“这个人和杂志主编关系不错,可能打着打着就把主编叫过来了。”

程思远对这些一无所知,又看了看裴舆清:“会吗?”

“当然,不然Barry不会用这么客气的语气约我,还约打球。”

反正现在Barry也不在,裴舆清正大光明拉踩,“他一身喝蛋白粉锻炼的死肌肉,别说打球了,你溜着他走上半小时,第二天他一准浑身疼。”

程思远没听出来裴舆清的拉踩,毕竟他自己的身体毫无肌肉,稍微运动一点也浑身疼。他只是听着裴舆清的讲述,顿了顿,问:“是因为我们互换身体,我又不会拍照,你才不去的吗?”

毕竟听上去,也是个很好的工作机会。他看裴舆清工作室的工作群里,这种杂志封面,是实打实的好饼,每次有摄影师接到这样的工作,其他人都会很羡慕。

裴舆清想都没想就回答:“不是,他们之前就问过了,我那时候计划休假,没答应。现在就算我们没有互换身体,我也不会答应,因为这是我的假期时间,不想谈工作。”

程思远松了口气。

他以为裴舆清会喜欢这个工作,毕竟今天在公园里,拍鸟的裴舆清看上去那么开心。

不过裴舆清原本就没打算接,没有因为他错失工作机会,实在是太好了。程思远放松了些,好奇问裴舆清:“你是不是很厉害,他们才都找你,我看你ins上发了很多明星的照片。”

“一般,总体说起来运气大过实力。”

程思远坚定维护他:“不会,你很厉害,不然他们怎么不找别人,就找你。”

“因为我名气大,但名气大不代表实力特别强,审美是很见仁见智的,我只是刚好踩中大众会喜欢的审美上。”

程思远都要觉得说这话的人不是裴舆清了,用奇怪的眼神看裴舆清。

他小心翼翼问:“你觉得自己拍得不好吗?”

裴舆清反驳:“胡说什么?我今天拍的鸟特别好。”

裴舆清拿出自己的相机,找出自己最喜欢的一张照片,“看,小翠。”

是一只翠鸟,站在冒出湖面的一颗草叶上,草叶被翠鸟压弯了,侧面还有两颗水珠。而湖面上,从草叶尖的位置泛起涟漪,打乱翠鸟的倒影,又刚好把翠鸟和倒影留在画面的视觉中心位置。

程思远今天已经看过三次这张照片了,从早上只能依靠本能觉得这张照片好看,到下午学习过技巧后发现构图的精妙之处,到现在,他看看照片,又看裴舆清。

裴舆清一副“你敢说不好看?”的样子。

程思远:“拍得很好。”

他还是有些疑惑。

裴舆清把相机收起来,隔了一会儿,和程思远说:“我经济法律双学位,正常来说,大学毕业应该会接着深造,毕业后去我爸公司当个部门总管,过两年去分公司当执行总裁,或者去其他初创公司一路打拼最后成个副总什么的。不过发现这个职业规划和我爸妈对我的规划不谋而合,一时叛逆,不太想继续这个路径。”

“那时候摄影只是爱好,我偶尔给校报拍照片,Barry是我学长,在一家小杂志社上班,摄影师为了得到大刊封面的拍摄机会放他们鸽子,他找我救场给他们杂志拍封面。一开始是小模特,后来就是咖位越来越大的明星,阴差阳错赚到很多钱,就到了现在。说起来确实是机遇和运气大过实力。”

程思远在裴舆清说他是经济法律双学位的时候就已经傻眼了。

毕竟在他的想象中,裴舆清很厉害,应该是那种很正统的摄影师,大学学摄影专业,顺理成章就开始拍摄并走上人生巅峰。

裴舆清不说话了,他觑裴舆清,为裴舆清辩解:“这说明你很厉害啊,你把爱好变成了职业,还能赚到钱。”

裴舆清笑笑:“拍多了也会烦,我现在就不喜欢拍……”

但是当爱好真变成职业,他为了赚钱打转的陀螺一样拍人像,所有工作也都是拍明星后,深入娱乐圈这座大染缸后,他就开始不喜欢拍人——想到什么,他没说下去,又笑了笑,“也没有。”

程思远被他的笑弄得有点奇怪,但因为裴舆清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听上去很惆怅可怜,他自动给裴舆清的笑声加上苦涩的意味,觉得裴舆清好像在思考什么人生大问题一样。

那裴舆清干嘛不接着说,反而说“也没有”?

程思远狐疑的看裴舆清。

裴舆清没说话,自顾自拿出手机,走到小区的路灯底下,举起相机自拍。

随后看着手机里程思远的脸,沉醉:“真帅。”

程思远凑过去看裴舆清口中拍的真好的照片,发现就是一张大头照,什么都看不出来,还因为光线问题,在脑袋上留下一大块阴影,看上去脏脏的。

程思远怯怯指出问题:“光线太暗,看上去灰扑扑的。”

裴舆清不说话,装作没听懂程思远的暗示,郑重把照片保存下来,还要把程思远拉到自己身边,再次举起手机。

他说:“看镜子,123说茄子。”

程思远看着手机镜头里的自己,说:“我手机像素不好,用相机——”

裴舆清装没听到:“123——”

程思远:“茄子!”

裴舆清按下拍摄键。

程思远有点担心拍出来不好看,要看拍出来的照片,但裴舆清只给他看了一眼,都没等他完全看清楚,就把照片保存下来,接着往前走了。

程思远觉得他奇怪。

等回到家,裴舆清把今天拍的照片导出来,自己觉得好的保存进文件夹,又把程思远拍的照片调出来,再看一遍,同样保存下来。

程思远在他身边转了两圈,看着裴舆清电脑上已经看了好几次的照片,不想再看。他找出裴舆清之前的存储卡,看裴舆清之前拍出来的照片。

这么一看,看出不对劲了。

裴舆清保留下来的照片,全部都是风景。山山水水花鸟虫鱼天空云朵月亮星星,没有人。

他之前也看过裴舆清的照片,全是风景照,他当时只觉得能透过这些照片看到裴舆清眼中的风景。可现在他知道裴舆清的工作是给明星拍封面,再结合现在裴舆清相机里从来没有人物的风景照、今天拍鸟时的高兴和刚刚没说话的话,程思远好像已经能把那句话补上了。

他不喜欢拍人。

……

不过这也没什么嘛,感到厌烦是正常的,如果裴舆清喜欢拍鸟,他现在有很长的假期,可以去拍自己喜欢的东西。

程思远这么想,接着看裴舆清的照片。

看着看着,精美的风景照消失。

他看到不对焦的雨天、模糊的绿植、奇怪角度的天空……

这不是他刚开始学摄影时随便拍、后来又全部删掉的照片吗?

他没删掉吗?!

不对啊他明明删掉了!他还特地用读卡器链接手机看过,就是删掉了啊!怎么还在?

程思远看着照片,咬牙就要重新删。

正在看照片的裴舆清垂眸,拉开抽屉看了眼被程思远拿走的存储卡,叮嘱:“那些你拍的照片,我重新恢复了,你不要再删了,不然我还要重新找回来。”

程思远张嘴,什么都没说,但什么都不说,又觉得憋得慌,他如实说:“拍得不好。”

“我喜欢。”

裴舆清强调,“不要删。”

程思远呐呐无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慌乱,手下莫名失了分寸,一下划走好几张照片。

等他再低头看的时候,屏幕里,是一张脸。

自己的脸。

程思远怔在原地。

——他好像也找到,裴舆清突然闭口,说“没什么”的原因了。

他不喜欢拍人。

但,也没完全不喜欢拍人。

遇到某些人,也还是忍不住想拍一拍的。

某些人看着这些照片,害羞脸红之外,是一种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激昂情绪。

他想——

他想学拍摄的契机是看到相机里裴舆清的作品,想了解裴舆清的世界。

可现在,他从裴舆清的世界里,看到了自己。

他想——

或许……

可或许什么,又怎么都说不出来。

程思远只是抿着嘴唇,仔细把那张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

第40章 第 40 章 假戏真做

这天晚上, 程思遠失眠了。

他不是一个睡眠质量不好的人,但遇到裴輿清的这些日子,他辗转反侧的頻率大幅上升。

但, 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神采奕奕,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和裴輿清遇到才半个月, 却好像已经把他前二十多年都没经历过的魔幻故事全部经历了一遍, 他不再是那个圈在自己小世界里的NPC, 而是拿到手柄,操纵着玩家身体接触到更多、切实体会这个世界的真人。

鉴于裴輿清的建模看上去很高级。

他暗暗设定自己是氪金玩家。

氪金玩家的生活丰富多彩,而使用氪金玩家身份的他也见到更多风景, 尤其是,裴輿清眼中的风景。

所以想来想去,也都是裴舆清。

他和裴舆清约定要假裝是恩愛的戀人,但在假裝过程中, 好像有点失控。

起码, 那些在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看到裴舆清情不自禁的柔软不会是演出来的。

今天在素未谋面的阿姨面前,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做,他们却一口咬定有戀人, 并且暗戳戳牵手, 也不该在剧本里面。

更重要的是, 裴舆清相機里的照片,如果只是在假装恩愛,裴舆清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所以……

或许他可以……

和裴舆清假戏真做。

不过这也要看裴舆清。

于是程思遠就接着想裴舆清, 觉得裴舆清看上去,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只是表演的打算。

不过也只是他猜,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太自恋了——程思遠很谦逊的想。

这个想法好像一道线, 程思遠迈出这条线,心脏就像被蜜蜂蛰了一下,酸酸麻麻的。但只要退回,想到裴舆清也和自己一样不只是假装,蜜蜂就变成了好蜜蜂,不仅不蛰他,还喂给他一大口蜂蜜,那么甜。

程思远一时甜蜜一时惆怅,后半夜才睡着。

意識开始混沌时他也想到现在这么晚、第二天会不会起不来没办法和裴舆清一起吃早餐、要不要订个闹钟。但还没付诸反应,就睡过去了。

睡梦中朦朦胧胧好像梦到裴舆清。

房间太暗了,什么都看不到,对方还用着他的身体,推开房门走过来。

程思远当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睡傻了梦到自己变成第三视角看到了自己,有点好奇自己会做什么。

然后自己的身体在床边坐下,把他下巴的被子往下拉,这么看着他,目光变得很沉,就像此刻没有一丝光亮的房间,暗得让人看不清到底有什么。

程思远也不害怕,倒是眼睛习惯了黑暗,能看清这是自己的脸。

对上对方黑沉眼睛的那刻,对方俯身贴过来,凑得很近,鼻尖几乎就是贴着他的鼻尖。程思远能嗅到牙膏的味道,凉凉的薄荷,隨着他嘴唇张合,在程思远鼻尖萦绕不散。

对方说:“老公,我去上班了。”

程思远迷迷糊糊就知道了,这是裴舆清。

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身上每天早上醒来都会有的某些不寻常反应。

裴舆清这具身体,怎么这么精神。

他不敢动,也有点紧张,想看裴舆清要干什么。

但裴舆清说完那句话,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嘴唇上停了停,轻叹一口气,就走了。

好像过来就为了看他一眼,报备那么一声。

程思远又睡死了。

彻底醒来后,身体的反应已经没有了,他感觉了一下,也不需要洗床单。可喜可贺。

房间还是很暗,裴舆清的卧室好处多多,窗帘一拉完全分不清白天黑夜,他拿出手機才发现,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

手機弹出[爱心]老婆[爱心]的信息。

裴舆清在早上八半点发消息给他。

“早饭在冰箱。”

“我看你还在睡就没叫你,你醒来自己吃。”

“醒了给我发消息。”

看自己还在睡……他来看过?

程思远想到那个梦,有点拿不准那到底是不是梦了。

他揉揉眼睛,起床看了看客厅。

客厅空无一人。

他发消息给裴舆清:“你不在家嗎?”

“早上和你说过啊,我来上班了。”

程思远看着这条信息,想到梦里裴舆清贴着自己鼻尖说的那句话,恍惚。

原来那不是梦啊。

登时有点懊恼。

自己怎么睡那么死,裴舆清来和自己说话,自己都没醒。

不过,裴舆清今天怎么又上班去了?

他问裴舆清:“姐姐不是把你的名字从考勤系统弄出去了嗎,怎么还去上班啊。”

他还想今天跟裴舆清去城市公园拍锦鯉呢。

可惜昨天忘说了,今天早上裴舆清来的时候自己还没醒。

懊恼。

而手機对面的裴舆清看着程思远发来的信息,想到早上在自己床上睡得香甜的人,叹气。

没错,虽然堂姐已经把程思远的名字从考勤系统里剔出去方便他约会了,但最后那几句叮嘱暴露了堂姐内心的担忧。

裴舆清不想给程思远的家人留下自己很急色、才认識没多久就把程思远往床上带的惡劣印象——虽然他就是这样惡劣的人,现在之所谓还没有成功,只因为他俩正在用对方的身体。

也不想程思远的家人觉得程思远是个不珍惜自己、隨便和同性恋上床的坏小孩——程思远不坏,程思远就是太乖了,很容易被他这么恶劣的坏人骗走。

所以伪装一下,假装自己没有那么坏,没有那么急色。而程思远也是个很知道保护自己的聪明小孩。

舆清还是来上班了。

还在堂姐来律所后,去给堂姐送咖啡,刻意在堂姐面前转了一圈,展示自己干净的脖子、胸口,证明自己的清白。

程思芮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眼神很明显是满意的,也就没再说些多余的叮嘱。

裴舆清倒是挺遗憾的。

他恨不得程思芮再说些那种话,让他拿着鸡毛当令箭转述给程思远,找个合理的借口逗程思远害羞。

但程思芮不说。

他只能自己想招了。

现在看到程思远的询问,仿佛困得要死硬撑着不睡想怎么把程思远小软包子揪来当自己的枕头,结果这小软包子就自己送上门了。

裴舆清当然不会放过他,说:“来你姐面前刷刷脸,证明我们昨天没有上、床。”

程思远:“……”

他掠过这个话题,问裴舆清:“你今天要早点回来嗎?我们可以去城市公园拍锦鯉。”

裴舆清不想掠过这个话题:“等哪天我们真的上、床了,我就不能来上班刷脸了。”

程思远:“……”

好烦哦!他还在想自己和裴舆清到底是在表演还是在假戏真做,裴舆清怎么总是在想这种东西。

而且他这样说,自己要怎么回啊?

难道要为了不让裴舆清上班,自己就和他上床吗。

程思远想到自己的身体,有些苦恼。

虽然有很多事情,他看到被裴舆清使用着的自己的身体,也会油然生出想要和对方亲密的冲动,但……自己第一次,要和自己的身体弄吗?

很奇怪啊!

之前裴舆清在浴室里,用自己的身体帮自己解决,就已经很奇怪了。

——裴舆清怎么总在想这种东西啊。

程思远给裴舆清发了个无意义的表情包,就放下手机去洗漱了。

刷牙时,他透过镜子看到身后的浴缸,目光一盯,又移开。

垂眸时,余光扫到睡衣下的肌肉。

……

不过说真的,裴舆清肌肉这么壮,上、床的时候一定很猛。

如果真发生了什么,自己第二天不能去上班也是人之常情。

……

不对,你怎么也开始想了啊!

程思远快速刷牙漱口,洗了脸就离开这个会让他想东想西的奇怪地方。

但回到房间换下睡衣时,又有点忍不住,捏了捏肌肉。

手感真的很好。

今天还得练,练完手感还会更弹。

好期待。

=

裴舆清还是早退跟程思远去城市公园拍锦鯉了。

果然被喂得肥嘟嘟的,程思远都怀疑锦鯉肚子上的鳞片都炸开了。

池子边上有大喇叭,一直在放安保人员的录音,让遊客不要喂锦鲤。但还是有小孩把面包捏成渣丢到池子里,肥嘟嘟的锦鲤一窝蜂涌过来,张着嘴来吃。

程思远还正在想怎么样构图好看呢,旁边裴舆清就舉着相机狂拍。

锦鲤吃完面包屑就马上散了,程思远没拍到,舉着相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点遗憾。

拍不到锦鲤。

他对着水面因为锦鲤遊过留下的涟漪拍了一张,随后看着被涟漪晃得晕开的裴舆清的倒影,眸光一颤,又举起相机。

他把裴舆清的倒影永远留下来。

而在这一刻,他也再次意识到,在裴舆清的相机里看到自己的照片到底代表着什么。

起码在拍下这张照片的这一刻,摄影师的眼里,只有被拍到的这一个人。

程思远内心涌出无尽的激动。

他在此刻意识到,他远比他想象到还要更想裴舆清永远只看到自己一个人。

不想只是假戏真做,他想和裴舆清在一起。

就算身体换回来也要在一起,到很久很久之后。

永远。

但裴舆清——

裴舆清翻着自己拍到的照片,又偏头来看程思远,问:“拍到了吗?”

程思远表情蔫蔫的,没说话。

裴舆清拿过他的相机看。

没拍到。

没拍到好啊。

公园里的锦鲤被喂得这么肥,半点不把遊客放在眼里,才不会配合拍照。

但他就不了。

最近忙着拍鸟,程思远的精力都不放在他身上了,万一色衰爱弛或者习以为常,他的身体对程思远没吸引力了怎么办。

裴舆清一贯给自己谋福利:“我们今天去游泳馆拍视頻吧。”

游泳馆好啊,泳裤布料少,如果程思远不会游泳,自己还能教他,在水下搂搂抱抱的,听上去就比在这儿拍锦鲤好玩。

程思远心想,自己现在明明在想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裴舆清还在想拍视频啊,他脑子里只有拍视频吗。

而且明明按照健身计划表,今天需要练胸肌,去游泳馆的话……

去游泳馆的话,只穿着泳裤下水。

背肌拍出来一定很漂亮吧。

唔。

程思远心动:“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