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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上人家[年代] 骊偃 24352 字 1天前

第101章 第 101 章 小六相亲对象

一句“食安寝稳”说得谢曼凝红了眼眶, 说进了褚锦生心里。

十年运动,虽说遭罪的只有下农场的那几年,可对一个努力干事业的律师来说, 犹如遭受了灭顶之灾。

在极“左”思潮的影响下,法律制度遭受严重的破坏, 律师制度被视为“资本主义的东西”而被彻底否定。

律师机构被撤销, 律师队伍被解散, 律师这个职业一夕之间被人为地消失了。

那些年, 对褚锦生来说,失去的不只是专业工作的平台和机会, 亦不只是多年积累的法律实践经验和专业知识全无了用武之地。而是他所坚持的法律原则、维护的法律尊严, 被彻底颠覆了。

法治观念荡然无存, 人治代替法治, 以言代法, 以权压法……有多少个日日夜夜,他环抱着身心俱疲伤痕累累的自己,沉默地缩在角落里,对法律的尊严和权威产生了怀疑, 对自身的职业价值产生了困惑,对自己存在的意义找不到定位。

现在好了,终于等来了柳暗花明, 等来了繁华盛世,等来了职业转机……褚锦生掏出帕子揩了揩眼。

小五撇嘴:老三一个没文化的,能想出这么文雅的词,没少费脑子吧。

邱秋看看伤感的爹爹,瞅瞅心情甚好的老三,瞧瞧沉着张脸的老大, 再瞥一眼唇边扬起一抹讥讽的小五,不得不承认,几个儿子中,老三最贴心,他看出了爹爹从农场回来后,身心遭受的打击、创伤,并做到了一个儿子对爹爹应有的关怀和祝愿。

褚辰也瞧出来了爹爹经受的创伤,只是刚回来便经历了奶奶重病、二姐被撵,心冷了。再加上他同样经历过那些,且又早早地走出来了,并将那段经历当成了他前进的基石,所以对于爹爹时刻想缩回壳里的行为……他无法理解,更做不到感同身受,一如爹爹对跟他有同样经历的褚辰、褚韵,依然能做到无视一样。

说到褚韵,邱秋才霍然一惊,扫视了圈,人呢?

“姆妈,你没给二姐打电话,通知她过来吗?”

谢曼凝脸色一僵,不自然地端起杯子:“啊,我没打吗?可能太忙了,忘记了吧,为了整治一桌好菜,我一大早便出门,跑了几个地方,才凑齐了这些食材。来来,褚律师,敬你一杯,恭喜你重执旧业,再施所长,愿你于旧日佳绩之上,再创辉煌。”

褚锦生配合地端起杯子,站了起来:“这些年辛苦你了,这杯我敬你。”

谢曼凝感动地抹了下眼角:“夫妻嘛,理应携手共赴白头,互相砥砺前行。”

说罢,起身跟丈夫碰了下杯子,一饮而尽。

邱秋看得想翻白眼,褚辰捏了下妻子的手,别想着叫醒一群装睡的人,没那必要,二姐现在病好得差不多了,工作努力上进,不跟这边掺和才好呢。夹了块鱼腹部的嫩肉放进她碗里,吃罢,吃完回家,想二姐了,就打电话把人叫回家住几天。

原想着饭后跟爹爹聊聊药方入股,听听他的建议呢,褚辰这下也歇了心思。在老大之后,随大流地端起酒杯敬爹爹,说了两句祝福,便给妻子和一双儿女剥起了虾,挑起了鱼刺。

昭昭扯扯爸爸的衣袖,要吃鱼眼睛。

褚辰无有不应,女儿要什么夹什么,当下便将一盘五条清蒸小黄鱼的单面眼睛给昭昭夹进了碗里。

“鱼眼好吃吗?”大花好奇道。

昭昭点头,并解释道:“鱼眼补眼、健脑益智、补充营养蛋白质、维生素,增强免疫力。”

大花一听蹬着椅撑,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伸筷去夹离得最近的红烧鲳鱼的眼睛,结果一夹蹦了出来,“啪”的一声落进了老大的汤碗里。

老三一见,忙站起来,跟老大换碗:“来来,这碗我还没动,咱俩换换。”

老大夹起汤里的鱼眼丢给儿子,将碗推给老三。

大花尖叫:“我的鱼眼。”

房毓看着自己碗里的鱼眼,不敢下筷,丁珉夹起来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呕——”房毓捂着嘴跳下凳子,冲进了卫生间。

乐问夏筷子一翻,把五条小黄鱼的另一面眼睛全夹进了自己碗里。

“鱼眼,我要吃鱼眼……”大花急得拍桌子。

宋芸芸忙将鲳鱼的另一只眼睛夹给她。

“妈妈我也要。”二花、三花扯宋芸芸的衣袖。

大家齐齐看向了昭昭。

昭昭已经干掉三个了,碗里还剩俩,夹了一个喂给航航,还剩一个递给了宋芸芸。

褚辰怕儿子噎着,忙道:“航航咬、咬,对,再咬几下。”

咬到最后,嘴里还有一个米粒大小的硬东西,航航张嘴吐了。

褚辰忙扯了卫生纸,让他吐在上面。

航航刚吐完,那边二花“哇”一声哭开了,宋芸芸将鱼眼给三花了,三姐妹就她没有,能不委屈吗?

邱秋一手撑额,悄悄冲闺女眨眼,示意她赶紧解决。

昭昭打量眼满桌的菜式,芹菜炒百合片,百合不是新货,是去年秋天买来剥开晒干存储到现在的,重新泡好后炒来吃,就不那么鲜甜,大家兼不好吃都没怎么动筷。

“爸爸我想吃百合。”

褚辰给她夹。

昭昭边吃边道:“百合润肺止咳,清心安神,美容养颜,激活免疫细胞,增强身体的免疫功能,有助于预防和抵抗疾病。哎呀,真是好东西,妈妈你也吃。”说罢,夹了片给邱秋,又夹了片喂航航。

老三一听,站起来,抄起百合炒芹菜先给哭闹的二花拨了些,紧接着给姆妈、大闺女、小闺女、妻子、小六一分,好了,光盘。

丁珉、乐问夏瞪老三。

老三摸摸鼻子,看向昭昭:“还有哪些菜营养价值高,来挨个儿说一遍。”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缺油水,几盘荤菜一人一筷子便见底了,剩下的多是素菜,有蒜蓉小青菜,清炒春菠菜,油焖笋,凉拌马兰头。

“大蒜抗菌消炎,能抑制病菌生长繁殖……”昭昭张嘴便来,奶声奶气的声音响彻楼道,有几家探头来看,新奇不已。

谢曼凝不喜地嘟囔了声:“可显着她了。”

小六听得心惊,很多知识她听都没听过。

吃罢饭,老三唤褚辰下楼帮他组装自行车,昭昭带着航航和大花、二花、三花、房毓拿了零花钱去弄堂口买零嘴吃。

妯娌几个洗刷好碗筷收拾好灶台,上三楼晒台上聊天,小六跟上来凑到邱秋跟前期期艾艾要借书。

要学习,好事啊,邱秋让她明天上班找褚韵拿。

先看通俗易懂,介绍了常用中药的性味归经和功效的《药性赋》,再读《神农本草经》《本草纲目》。

小六讪讪地道了声谢,接过乐问夏怀里的孩子,和乐问夏一起下楼给七七换衣服,天有点热,孩子胖额上都是汗。

那么多侄子侄女,这还是邱秋第一次见小六亲近哪一个呢。

丁珉看着下去的姑嫂俩,小声道:“乐问夏给小六介绍了个‘海陆空’,是她娘家那栋公寓里的住户,有亲戚在香港。这事要是成了,不但小六能跟着人家去香港,小五和乐问夏人家也一起带去。”

宋芸芸在旁撇嘴:“为了去香港,小五夫妻是准备卖妹妹呢。”

邱秋听得一愣一愣的:“男方长得不好,还是年龄大啊?”

丁珉上周跟着一起去公园相的亲,她知道得多些:“年龄是不小了,他是大学教授,教声乐的,不显老,斯斯文文的一个人,特别有文化有修养。他妻子是舞蹈演员,跳楼死了,留下一儿一女跟他去了农场,儿子为了保护妹妹,腿在农场被人打瘸了,性格有些古怪、乖僻,不好相处。”

宋芸芸跟着道:“还没相亲呢,乐问夏就将小六领去了人家家里,结果被那小子一个杯子砸在脑门上,当场鼓了个大包。就这,没过几天相看起来了。”

“人家看上了小六的好脾气。”丁珉笑道,“他儿子砸了小六后,小六再去人家便躲开了。这么看,人品不坏。”

“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宋芸芸轻嗤,“你管这叫人品好?”

丁珉:“15岁的男孩性格正是别扭的时候,明知道错了,也拉不开脸道歉啊。小六都不在意,咱们计较那么多干嘛。”

“你听到了吧,”宋芸芸撞撞邱秋的胳膊,“儿子都15岁了。”

丁珉讪笑了下,再次强调道:“那人真不显老,真的!看着也就比褚青大了几岁。”

邱秋:“具体多大?”

丁珉:“……42。”

小六今年21岁,整整大了一倍。

邱秋抚额:“爹爹姆妈怎么说?”

“姆妈自然是愿意的。”丁珉道,“人家承诺只要小六能跟孩子们相处得来,立马领证结婚,婚礼一办便去香港。”

邱秋:“爹爹呢,他也同意小女儿嫁一个这么大的二婚男人,去给人家当后妈?”

“爹爹……”丁珉想了想,“没反对,好像也没同意。”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妯娌仨正站在晒台上小声嘀咕呢,楼下便传来乐问夏高兴的叫嚷声:“姆妈、姆妈,你快看谁来了?哈哈……宋同志知道爹爹得偿所愿,下周一要去第一法律顾问处上班,特意去市一百货买了礼品来道贺。”

丁珉一听忙探头朝下看去,随之激动道:“哎呀,小六的相亲对象来了。走,赶紧下去。”说罢,挺着大肚子哒哒跑下了楼。

看得宋芸芸和邱秋心惊胆战,木制楼梯又陡又窄,因常年无人维护修缮,一走一嘎吱,有些地方螺丝钉都脱落了,这要是打个滑或是脚不稳……都不敢想。

宋芸芸咬牙:“跑这么快也不怕摔了!走,咱俩也去看看。”

男人叫宋明哲,是不显老,若不是露出了来的那双手布满了厚厚的茧子,粗糙得像老树皮似的,邱秋都要怀疑男人能在农场活下来全靠一双儿女劳作了。

戴着副金丝框眼镜,斯文儒雅。

看着装是个讲究人。

小六一见他便红了脸,往他跟前一站,更显小了。

光看外表,也不能说不配,只是男人像一坛陈年的老酒,小六还是朵没长开的花骨朵,太过青涩了。若想过好,宋明哲就得有养好一朵花的准备,他有那个精力吗?

放下礼物,宋明哲跟褚锦生、谢曼凝、褚青、小五寒暄后,走到邱秋身前微笑道:“邱医生,久仰大名。”

屋里众人同邱秋一样,均是一愣。

“我上午去广济医院……”

宋明哲话没说完,小六便欢喜拉了他的手摇晃道:“去找我吗?对不起啊,我忘记跟你说了,我今天请假。”

拍拍她的手背,宋明哲抽出左手笑道:“给你带了云片糕,去尝尝。”

“哎呀,你真买了,我就说了一声。”小六娇羞地扭了扭身子,欢喜地转身去拆他带来的礼物,边拆边笑道:“带了这么多东西啊,咦,有茅台酒呢,给爹爹的吧……”

宋明哲没听她在说什么,看着邱秋笑道:“邱医生,方便下楼聊两句吗?”

邱秋点点头,知道他找她多半是咨询孩子的腿,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治好。

宋明哲伸手做了个请,邱秋抬腿刚刚迈出门,小六已丢开手里的东西一把拉住了宋明哲的手,戒备地看着邱秋:“你找四嫂说什么,我也要听……”

一副生怕邱秋说她坏话的模样。

“小六,”邱秋朝她招了招手,“走吧,跟我一起下去。”

孩子的腿跟俞朋义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邱秋给出的建议是做针灸,虽说恢复得慢,可少遭罪啊,也没啥后遗症。

“请你出手的话,邱医生有时间吗?”

“给小军看病,我四嫂肯定有时间啦。是吧,四嫂?”小六说着拽了拽邱秋的手,一脸期盼。

邱秋拨开她的手,看向宋明哲道:“你既然去过广济那便该知道我手里现在有三位香港来的病人,一位肝癌患者和七位从前线回来的重伤患。”

季乐山的病情本来已经控制住了,谁想到他会偷偷跑去前线,大半月的劳累折腾得肝上的癌细胞再次复发,被宋老强制送回来了。

宋明哲点头。

“你若相信我呢,我便给你介绍一位针灸高手。”

“好,多谢。”

邱秋缓了脸色:“明天将人送去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到了跟门诊大厅的护士提一下我的名字,她会帮你安排病房的。”

宋明哲再次道了声谢,便被小六拉着上楼了。

邱秋没上去,她看到远远朝这边走来的孩子们,抬脚迎了上去。

航航看到她,扬声叫道:“啾啾,啾啾吃糖。”

说罢,捏了颗玉米软糖朝她举了举。

邱秋快走几步,接过软糖剥了糖纸送进嘴里,抱起儿子亲了一口。

第102章 第 102 章 捐款

邱秋:“大花, 知道你爸和四叔在哪组装自行车吗?”

大花吸溜着手里的冰砖,指了个方向。

昭昭扯扯邱秋的衣服:“妈妈,我知道在哪, 我带你去。”

邱秋点点头,看向孩子们, 除了航航, 一人拿着块冰砖, 房毓更是端着个搪瓷缸子, 里面盛着半缸盐汽水,汽水里泡着冰砖捧着在喝。

“要——”航航指着搪瓷缸子叫道。

房毓端着缸子朝上举了举, 想喂航航。

那么冰, 那么凉, 邱秋哪敢让航航碰:“房毓快回家吧, 让奶奶给你们切蛋糕吃。”

中午的饭菜, 因为昭昭的讲解连汤汁都没有剩下,一个个吃得肚儿圆,邱秋他们提来的蛋糕便没有切。

大花一听,捏着装有冰砖的小方盒, 拔腿就往家跑;二花连忙跟上。

“等等我——”房毓抱着搪瓷缸子,小跑着追了过去。

“啊、啊——”航航指着随房毓远去的搪瓷缸子,猛然吼了一嗓:“房房, 大坏蛋——”

邱秋“噗嗤”笑了。

航航脸一板:“啾坏!”

邱秋轻拍了下他的屁股,斥道:“叫妈。”

“啾啾、啾啾……”

“妈妈,”昭昭举了举手里的小方盒,“吃冰砖。”

航航“啾啾”的声音一顿,伸手去抓。

邱秋抱着他的手一松,任他往下秃噜到腰部, 在他即将抓到小方盒时,一把揽住他的腰,将人吊在那儿,接过冰砖咬了一大口,还给昭昭。

航航不死心地去抓他姐的手,昭昭拢着小方盒转身跑到了另一边,跟着咬了口,边嚼边冲他做鬼脸:“略略……吃不到、航航吃不到。”

小家伙气得涨红了脸,指着昭昭骂道:“坏昭昭!”

“哎呀航航气成□□了,哈哈……”昭昭跳着脚地笑道。

小家伙委屈地撇着嘴不吭声了,等到了老三他们组装自行车的一处房子夹角,瞅见他爸了,方“哇”的一声哭开了,边哭边扎着两手叫褚辰抱:“抱,辰抱,呜……坏,啾坏,昭坏呜……”

邱秋和昭昭笑得直不起腰。

航航气得拍邱秋的手:“坏透了呜……”

褚辰抿着嘴,忍着笑,胡乱地拿旧报纸擦了把手,接过儿子哄道:“好了、好了,航航不哭哟,跟爸爸说受啥委屈了。”

航航揽着爸爸的脖子,在他怀里调整了下方向,指着昭昭手里的小方盒,泪眼巴巴道:“吃——”

“想吃冰砖了?”

“嗯。可想啦。”

邱秋笑蹲在地上。

昭昭看盒子里的冰砖只剩小小的一口了,抬手递了过去:“吃吧,吃了可不能再哭了。”

航航不答,眼巴巴地盯着那口冰砖。

褚辰拿了小扁棍挑了一点喂他。

一口含进嘴里,飞快地蠕动了几下,脸上还挂着泪呢,嘴角已经往上扬了。又一小点吃进嘴里,小脚脚已经翘起来了,开心的小表情都要飞了。

邱秋捂脸:真好哄!

老三在旁笑道:“这么爱吃,别一点东西被拐跑了啊。”

“才不会呢,”昭昭护弟道,“航航只吃我和妈妈、爸爸、青丫姑、佳佳姨、袁爷爷喂的。别人给的不吃哟。”

“是吗?”老三不信邪,放下零件,掏了颗糖剥开喂航航。

小家伙往后躲了躲,眼光就没从小方盒上移开过半分,见冰砖没有了,方身子一扭伏在了爸爸肩头,张嘴打了个哈欠。

邱秋笑够了,起身抱他。

人家嘴一撇,拍开她的手,不让抱啦,气没消呢。

“行、行,妈妈不抱,我和姐姐先回家了,你跟爸爸在这儿帮三伯组装自行车吧。”

一见妈妈牵了姐姐的手要走,航航急了,拍着爸爸的肩要一起。

“不行哟,”褚辰跟他讲道理,“爸爸还要帮三伯组装自行车呢。”

航航指着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组装自行车的人,数道:“1、2、3……7。多,不用。”

“他们人多,不用爸爸帮忙。是这意思吗?”

航航点头。

褚辰莞尔,看着他三哥笑道:“听到了吧,航航说你们人多,不用我帮忙。”

老三朝父子俩摆摆手,“行、行,走吧。”

“帮我跟爹爹姆妈说一声,我们走了。”

“嗯。”

电车上人多,一家四口抢到一个座位,褚辰抱着航航、昭昭靠过道坐着,邱秋抓着他身后的座椅扶手,小声跟他说小六相亲的事。

一听男人42岁,二婚,有两个孩子,大的都15岁了,褚辰都懵了:“爹爹姆妈同意了?”

“都提着东西上门了,这还不算同意吗?”

昭昭仰起小脸好奇道:“妈妈,小姑姑要嫁人了吗?”

邱秋想想小六瞅见宋明哲眼里毫不掩饰的欢喜,乐问夏、丁珉、姆妈在后面的推波助澜,“应该快了。”

一家四口到家,老太太见褚辰脸色不对,航航白嫩的小脸上留着一道道哭痕,便悄悄拉了邱秋到一旁问道:“航航跟房毓、大花他们打架了?”

邱秋摇头。

“你爹爹姆妈又闹幺蛾子了?”

邱秋点头,挽着她的胳膊坐在沙发上,跟她细细说了宋明哲的事。

老太太捂着心口听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问邱秋:“你觉得小六是单纯地想去香港过好日子呢,还是喜欢上宋明哲了?”

“都有吧。”

“他明天带他儿子去你们医院是吧?”

邱秋点头。

“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真见了人,老太太也不得不说,是个人物。

脸长得好,气质好,说话斯文有内涵。

可也正因如此,老太太对此人十分不喜,“屁本事没有,连我家辰宝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但凡有点能力,会护不住妻子?能在农场待那么多年?能让儿子折了一条腿来保护女儿。

一个大男人好意思当缩头乌龟?!

“呸,什么玩意儿。”老太太见了人,转头就骂开了,“一张嘴也就骗骗没啥见识的小姑娘。”

邱秋送老太太坐上电车,回头便让护士将宋明哲的儿子宋宇军,安排在班长他们病房旁边,带着七位重伤号过去,给他号脉,施针。

随后,针灸这事便交给班长吴鞠了。

腿部按摩,让他们七人来,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学学按摩呢。

安排好,邱秋暂时便不管了。她得抓紧时间给季乐山施针,调整药方,得赶紧把癌细胞控制住不让它们往别的地方转移。

从季乐山病房出来,邱秋右手都是抖的,一枚金针要在限定的时间内弹动二三十次,几十枚下来,手都舞成残影了,能不抽筋吗?

伏若南心疼地握着她的手,给她按摩:“明天让我试试吧?”

“行啊,你先给班长扎扎。”

吴鞠抽了抽嘴角,没理伏若南那副蠢蠢欲动的表情:“邱秋,你那套金针的图纸,能借给我用用吗?”

“想打制一套啊?”

“嗯。金针打不起,我准备用银圆打一套银针。”

“行,明天拿给你。”话说出口,邱秋已在心里琢磨开了,史博荣不是爱国商人吗?不是想为国家做点事吗?不是敬佩他们这帮上前线的学生吗?

贡献些大黄鱼,给同学们一人来套金针不为过吧?

想到就去做,邱秋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拎着医药箱,唤了吴鞠、伏若南、张扬去高干病房。

路上她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别说张扬、伏若南了,就连吴鞠这位向来稳重自持的班长,都难掩激动地摩挲了手里的拐杖。

没想到门一开,史博荣他弟、他侄子也在。

“邱医生,”史大华扬起笑脸,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听人说你想用药方入股一家药厂,这么好的事,找我呀。一切条件好谈。”

他爹跟着附和道:“邱医生,听说你在为伤残军人安装义肢而奔走,这是好事啊,是善举,作为一名华人,一名华籍商人,我们有义务伸出援手,贡献一份力量。”

说罢,他朝儿子使了个眼色。

史大华打开信封,从中抽出一张支票,叠放在信封上一起递给邱秋:“这是我们大华集团给伤残军人安装义肢捐献的五百万,请收下。”

邱秋扫了眼史博荣平静的脸色,双手接过信封和支票,笑道:“我代表我们前线的军人,谢谢二位。”

说罢,深深鞠了一躬。

吴鞠、伏若南敬礼鞠躬。

张扬跟着深深地弯下了腰。

史大华和他爹忙伸手来扶。

史博荣看得轻叹,知道这一局,他和两个儿子都输了。

史大华扶了吴鞠在沙发上坐下,看了眼他和伏若南笑道:“还没见过您二位呢,怎么称呼?”

吴鞠说了下自己的名字,又将伏若南介绍给史博荣和史大华父子。

“您二位是刚从战场上回来不久吧?”史大华看看他空荡的右小腿,“听说你们已经联系好了义肢厂,有说什么时候安装义肢吗?”

吴鞠点头,喉头微哑:“谢谢您的捐款,您放心,这笔款项我们会专款专用,确保每一分钱都切实用于伤残军人的义肢安装上……”

史大华看向邱秋,钱用在哪他并不关心,他看重的是邱秋对他们和大房那一系的态度。

邱秋只当没看出他眼里的意思,抬手给史博荣号了号脉,示意张扬、伏若南和吴鞠都上前把一下脉,随之带着三人改了几处下针的顺序,定好方案,解开腰间的针带递给张扬。

史大华以往没在意,只当张扬是邱秋带的小徒弟,所以对徒弟跟师傅共用一套金针,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会儿一留意便看出来了,几人只有一套金针。

或者说,整个阴阳十三针针灸班只有这么一套金针。

被这个发现震惊到了。史大华不由看向他大伯,他是没发现,还是压根不在意?

紧张得喉咙滚了滚,史大华颤声道:“邱医生你们就这一套金针吗?”

“两套。”邱秋笑道,“2月17日对越自卫战打响了,我送同学们上前线,在机场的卫生间里,听到夏盈盈因害怕躲在里面哭泣,头脑一热,便把自己的金针分了,八十人,一人分了十几枚。”

“夏盈盈……”史大华看过她的英雄事迹,报道上说她一次次递交申请,要求上一线……没想到,她也会害怕,害怕得躲起来哭泣,这一刻史大华只觉喉头似被什么堵住了,鼻子发酸,似有泪涌了出来,“是、是夏文成的妹妹,那位已经牺牲的小医生吗?”他确认道。

邱秋点头。

“抱歉。”史大华别开脸,慌忙掏了帕子去擦脸上的泪。

好一会儿他平复了心情,看着邱秋诚恳道:“邱医生,我想捐五百套金针,需要多少钱?”

张扬下针的手一抖,差点儿扎偏。

伏若南也没好到哪里去,看着史大华小嘴张的能吞下颗鸡蛋。

吴鞠不敢置信地揉了下耳朵。

邱秋表情还算平静:“一套金针打制下来,需要四块多大黄鱼。”

“那就按五块来算,多了就多打几套。”

邱秋看着他,要说不感动是假的。半晌,邱秋笑了,“行,我收下了。回头送你一张方子。”

“别、别,别送我,你入股我们药厂吧?”

这下邱秋笑出声了,清脆爽朗,片刻重重点了下头:“好!”

史博荣:“……”

史家祖偷偷冲儿子竖了竖大拇指,这一步棋——高!史大华瞪了父亲一眼,别用商人的眼光来看待他捐款这事,他是真想捐,哪怕用自己的私房钱呢,对着这群可爱的人,给再多他都觉得不够!

第103章 第 103 章 申请专利,定婚……

五百套金针光靠苗族那位老爷子打制, 不知道要弄到猴年马月。

邱秋找针灸研究院的程老师,看他们有没有这方面的作坊或是老手艺人。

有呢。

程老师道:“研究院跟苏州一家传承百年的针灸厂有合作,它们生产的针灸规格有二百多种。”

邱秋抿唇, 不太满意。

程老师笑笑,又道:“建国后他们先后增添了拉丝机、电动砂磨机、手辐砂轮机、弯曲器、电弧焊接机等设备。产品销售遍及20多个省, 一千多家单位。”

邱秋看看程老师, 知道这怕是国内最好的一家针灸针生产厂家了:“能打电话, 让他们的负责人过来一下吗?”

“别!”任章华匆匆赶来, 阻止道,“他们厂生产的针灸针型号不过二百多种, 还多用机器。邱秋你那套金针有九百九十九种型号, 其中异形针、镶嵌特殊材料的、极细极粗且有特殊要求的、带有特殊涂层的, 以及需要传统锻造、淬火等工艺处理的, 机器是做不出来的。我看不如这样, 咱们自己找来老师傅办一个加工厂。”

程老师轻嗤,哪会不知道他的打算,自从美国总统访华后,传统中医再次走上国际舞台, 针灸亦跟着火了起来。

针灸针的需求跟着增加,这时候别说推出邱秋的那套金针了,只将名号打出去, 不说在国际上如何了,国内势必要大火,那这个加工厂,还愁销量吗?

程老师能想到的事,邱秋又何尝不明白。

捏了捏眉心,邱秋双手环胸, 看向任章华:“是咱们学校单独办厂,还是跟研究所合作?”她可不想被学校拿捏。

程老师双眸一亮:“邱秋可不只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任章华摆摆手:“知道、知道,没想把你们落下。邱秋,给你打金针的那位老手艺人,你看能不能将人请来,工资、福利、住房、户口我来安排。”

“老爷子今年六十多了,他有两子,长子是他们大队的赤脚医生,小儿子跟他学手艺,太过精细、特殊的做不了,一般的还是能打制的。”

任章华听出邱秋的意思:“行,老爷子和他小儿子一家是吧,你只要把人请来,后续就交给我吧,保证安排得妥妥帖帖。”

邱秋颔首,拿起办公桌上的话筒给邱嘉树打了过去。

邱嘉树接到电话,以为是要给昭昭打的那套金针呢。

金针打好了,他正准备这两天去趟昆明,请王争找火车上的同事帮忙捎来呢。

既然是要请龙老爷子出山,那这套金针,便请老爷子带过去了。

“你跑一趟,把事情跟老爷子说清楚,要不要过来,由他自己决定。”

“好。”

安排好这边的事,邱秋转身看向任章华:“你们建这个厂是不是得用我的图纸?”

任章华点头笑道:“你是想以技术入股吧?放心吧,你能考虑到的,丁老师都帮你想好了。学校借你的东风办这个厂,想要的是名气。这个厂单单以我们学校和研究院办起来,短期内是没办法实行股份制的。”

“计划经济体制下,多数人认为股份制是资本主义的产物,与咱们现在的社会主义经济不相容。这种观念,改革开放没有个几年,是很难改变的,特别是身处在国家单位的我们,阻力之大你怕是难以想象。所以邱秋,你得拉史大华入股。有港商加入,那一切流程就好办了。”

邱秋点头:“行啊,我去找他。”

说罢,转身出了针灸研究院办公室,去了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

史大华听到邱秋的来意,不由抬头看了看天,瞅有没有馅饼掉下来。

邱秋敲了敲桌面:“史先生,还得请你帮个忙?”

史大华忙端正坐姿:“您说。”

“我那套九百九十九种型号的针灸针图纸,得麻烦你帮我找个律师申请专利。”

“好,我等会儿就打电话把人叫过来,听你差遣。”

邱秋被他一本正经的态度逗乐了,“扑哧”笑道:“不用这么急……”

“哦,他要从香港过来,是得几天。”

邱秋:“……”

“邱医生,办厂的钱我全拿行吗?”怕邱秋不理解,史大华解释道,“我是这么想的哈,你们学校和针灸研究院不是想要名吗,那就挂个名呗,剩下的你出技术我出钱,咱俩不就把这事办成了,也省得管理层混进太多人,把事情弄得复杂化,后续不断扯皮。”一帮老狐狸想抱着邱医生吸血,也得看他答不答应。

邱秋略一沉吟:“我对办厂不了解,但我知道要生产跟医药医疗器械有关的产品,得向药品监督部门申请生产许可,并提交相关资料,对吧?”

史大华点头:“需要准备完整的技术文件,包括针灸针的技术规格、设计文件、性能测试报告、安全性、有效性评估和临床试验等。”

话没说完,史大华便明白了邱秋的意思。

针灸针做出来了,得测试、评估、临床试验吧,那这些报告若有研究所来提供,一遍便可通过了。毕竟人家有这方面的人脉。

史大华大白牙一呲,笑道:“我明白了,股份还是要给的,只看多少了。”

邱秋自认除了医术,在其他事上,她不是个聪明人,遇到这种情况,当然是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办了。

“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史大华笑得越发无害了。都是合作关系了,为了厂子的发展,学校和研究院帮忙拿下一块好地皮,让医药管理总局将他们厂指定为医疗用品厂,不过分吧?

邱秋搓搓小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只觉他笑古怪。

“邱医生,既然要办厂了,不如办大点,名字我都想好了,‘华航医疗用品有限公司’怎么样?除了生产针灸用针,咱们再弄条假肢生产线吧?”

邱秋双眼一亮,国内的假肢厂他们考察了不少,灵活度和材质一直不能让邱秋满意,若是他们自己生产,有史大华在香港的人脉和财力,未必不能突破国内现有的技术和材料。

史大华一看便知道邱秋关注点在哪了,遂又笑道:“针灸针一些需要人手工打制的,一个老师傅哪够,咱们全国撒网,高薪聘请,总有老艺人出山。假肢生产的技术人员我找各大院校、研究所申调。厂里的工人、管理人员,咱们就用因伤退伍的军人和他们的家属,当然若是他们不能胜任管理岗位,我会另外向各大院校聘请的。”

邱秋没再说什么感谢的话,她直接掏出纸笔写了张方子递给史大华:“呐,看一下,以技术入股你们药厂。先说明,我只出让商业开发权,针灸针也是哦。”

“好,我们就要商业开发权。”史大华说罢接过方子,只看到一个个中药名,具体用量、咋合丸,没写。

这不是一张完整的方子。不过,也足够让他高兴得一张嘴越咧越大了,因为邱秋向他展示了再次合作的意向。

邱秋给的确切来说不是药,是香。

一款叫思眠的线香,点上很快便可以进入梦乡,且没有什么副作用。

“回头我配些,你找人试用一下。”

“好。”

收回方子,从高干病房楼出来,邱秋拿着史大华捐赠的支票去了军部。

少将穆正卿接待的。

在处理周惠菇的家事上,两人打过交道,也算熟人了,邱秋便没绕弯子,直接将支票递了过去。

说明捐赠人和捐赠用途,就连史大华准备建一家医疗用品有限公司,拉一条假肢生产线的事也说了一下:“建厂、生产都需要时间。军部这边看你们的安排,不必一定要等我们医疗用品有限公司筹建起来。”

说罢,将近些日子她和同学们收集的全国假肢生产厂的资料,递了过去:“通过考察,我们选定了咱们沪市的天工华行假肢厂。”

“不知道你知不知这家工厂,它的前身是1935年捷克人创建的天工洋行,专营假肢业务。1949年天工洋行被店员合伙买下,改称天工华行。公私合营后,曾作为全市假肢行业的中心店,一度改名为天工医疗器械厂,其生产能力和技术水平在全国同行业中一直处于领先地位。”

穆正卿接过资料仔细看了起来,该厂产品众多,不但负责设计、生产、安装各类假手、假腿、脊椎形器、下肢矫形器,还有假眼、假耳等。

“多谢!”穆正卿合上文件,“我们会参考伤残军人自己的意愿,好好考虑的。”

邱秋点点头,起身告辞。

穆正卿唤了自己的警卫过来,让他开车送邱秋回去。

邱秋拒绝不掉,便坦然接受了。

“邱医生,”穆正卿叫住开门上车的邱秋,立正,抬手敬礼道,“我代前线的军人,再次向您表示深深的敬意。多谢!”

邱秋挥挥手,弯腰上车,让司机送她去广济医院,今天俞朋义做手术。

经过南货店,邱秋进去让服务员给称了一斤桂圆干、一斤红枣,要了一只南京板鸭、两盒糕点。

邱秋到时,手术已经结束了,打了麻醉,人睡着没醒。

将东西递给张婷,陪贝贝玩了会儿,邱秋便告辞离开了。

当晚,史大柱亲自从蛇口飞来,带着李明达和律师直接上家来了,商谈药方申请专利的事。

一见面,邱秋便表示只出让药方的商业使用权,史大柱一口应下了。

两张方子能在药厂占多少股份,得看药方的专利申请下来估算出的价值有多少。

将人参丸和人参粉申请专利的事,全权交给对方的律师处理。邱秋保证道:“史总,你放心,只要你们最后给出的股份合理,这两张方子我不会再递给第二家。”

史大柱微一颔首,起身告辞。

将人送走,邱秋失望道:“我还以为会再次收到一张捐款支票呢?”

褚辰握住妻子的手,笑道:“史家二房已经先一步通过你向军部捐了五百万,他便是捐,也不会再经你的手了,以免被二房嘲笑跟屁虫。”

“这么幼稚的吗?”

褚辰笑,男人有时候啊,就是这么幼稚。

结果还真被褚辰说着了,没过几天,邱秋便在报纸上看到史家大房在香港举办慈善晚会,为内地的重疾病患者募捐来大笔善款。

“怎么是重疾病患者?”邱秋不解道。

褚辰:“香港还没有回归,捐给军人的话,属于涉政了,那这钱……不一定能拿得过来。捐给病患就不一样了,宣传自家药厂吗,一举多得。”

邱秋挠头:“不愧是商人!”

褚辰揉了把邱秋的头:“好了,时间不早了,洗洗睡吧。”

“明天俞朋义出院回青海,”邱秋边起身朝卫生间走去,边回头问道,“是不是得送送?”

“小六方才打电话来,”老太太突然出声道,“她明天订婚,让你们一家过去。”

邱秋脚步一顿,担心地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心情不是太好,那天见过宋明哲,她便去了趟广济医院找小六,把宋明哲这人的行事作风掰开揉碎了跟她讲,就是告诉她一个道理,老男人没本事、不可靠,光长一张脸和骗骗小姑娘的嘴了。

不听。

还嫌她管得宽。

邱秋走过去抱住老太太的胳膊摇了摇,笑道:“伤心了?”

老太太轻哼:“伤什么心啊,我是替她不值 ,那天我本想着,小姑娘要是听劝呢,不是想去香港吗?老太太我便出钱把她弄过去呗,给买套小公寓,找份工作,这不比搭上自己一辈子伺候一个老男人强。呵,跟我翻脸,我惯得她。”

邱秋手一松,往旁坐了坐,跟着哼道:“呵,真有钱啊?!”

老太太白她一眼:“你又不缺这仨瓜俩枣,跟我算什么账?”

“谁说我不缺了,买房呢。”

老太太这一下什么气恼、伤心都没有了,挨近了邱秋问道:“相中哪个地段的花园洋房了?”

邱秋哪有时间看什么花园洋房,她就是逗逗老太太,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免得等会儿上床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余庆路上有一栋四几年建的老洋房,”褚辰接话道,“户主想卖。我去看了,面积不小,花园里有一个大理石的喷泉池子。”

“那儿的房子啊,可不好买。”老太太跟邱秋解释道,“余庆路不但交通便利,还有名人故居,周边文化氛围浓郁,属于高端居住场所。相对地买卖时政审要求也严。”

褚辰看着邱秋笑道:“政审咱家不怕。只是房屋买卖还没对市民开放……”

老太太和邱秋对视一眼:浪费感情了。

第二天是周日,邱秋查看过昭昭画的针灸针图纸,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交给小家伙让她装进文件袋,放进保险柜。

等褚辰送走俞朋义一家从火车站回来,邱秋才开始换衣服。

一家四口到宜兴坊,已经十点半了。

等了一会儿,宋明哲便带着媒人来了,很是礼数周全地给大家都送了礼,爹爹姆妈的是上海牌男女手表,几个嫂嫂一人一块的确良衣料,给哥哥们的是英雄牌钢笔,侄子侄女一人给了一块钱的红包。

说是五一结婚,等他儿子腿一好,便去香港,所以三转一响带咔嚓里的自行车、缝纫机便不买了,折算成钱给小六。

自行车按200元算,缝纫机150元,因为买东西要有票,这不是省了票吗,两样算五百,再加上彩礼,给了小六一千块钱。

另有一块梅花牌手表,一台海鸥照相机,几块好衣料和糕点、糖果。

爹爹姆妈看着礼物十分满意,乐问夏、丁珉摸着布料笑得欢喜。

邱秋和宋芸芸互视一眼,随大流地说了句恭喜。

中午在附近的饭店吃的,用过饭,褚辰便以要送昭昭去培训班上课为由,带着妻小回家了。

将邱秋和航航送到公寓楼下,褚辰骑车载着昭昭去少年宫。

老太太和青丫刚吃过饭,见母子俩回来,好奇地询问都送了什么礼?

正说着话呢,史大华从香港叫来的律师来了。

申请专利得有申请文件(针灸针的话,得有请求书、说明书、权利要求书、说明书附图、说明书摘要)、申请人身份证明材料、委托代理书等。

两人弄了一个下午,才将一切准备齐全。

青丫和老太太大展身手,做了满满一桌菜,留了律师吃饭。

律师姓沈,三十六七岁的样子,说话很是风趣,饭桌上逗得老太太和昭昭咯咯笑个不停。航航瞪了他一眼,再瞪他一眼。

邱秋好奇地瞅瞅小家伙:“你瞪沈伯伯干嘛?”

“坏人,拐姐。”

邱秋捏捏他的小脸乐道:“怕他把你姐姐拐走啊?”

“嗯。”小家伙重重点了下头,推着邱秋,示意她赶紧把人撵走。

第104章 第 104 章 孙家2

邱秋舀了勺肉沫鸡蛋羹喂进航航嘴里, 点了点小家伙的鼻头笑道:“吃饭吧,快快长,长大了保护姐姐。”

航航蠕动着小嘴, 不停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扭头瞪着沈律师, “坏银!”

沈律师指指自己:“航航说我吗?”

“咋坏了?”他忍不住笑道。

“骗昭。”

“哦, ”沈律师饶有兴趣道, “我怎么骗她了?”

航航急得张了张嘴, 一时之间不知道什么表达,拍了拍桌子吼道:“见外人……”

沈律师“扑哧”笑了:“我要带你姐姐见的可不是什么外人, 是美国来的华侨、香港来的旅游团。”

昭昭和爸爸、袁帅在一个周末不是给一对刚从美国来的华侨兄弟当翻译, 去了一趟中央商场吗。

那晚三人挣了二十美元, 换算成人民币29.92元, 比老三一个月的工资还高。

褚辰没要那钱, 分给昭昭和袁帅了。

十元的美钞,正面印有美国开国财政部部长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的头像。

昭昭也因此知道了他的生平经历,包括他被誉为“美国金融之父”,建立起了统一的国债市场、中央银行主导的银行体系等。

这一张美钞, 好似早晨踮脚撩起的一角窗帘,让昭昭窥探到了外面的天光,遂也对挣钱、接触外国人更感兴趣了。

她下午跟爸爸从少年宫出来, 去航模店买了些新型材料回来,上楼找袁爷爷请教怎么改进波音707航模的结构设计,没时间去锦江俱乐部找服务员小姐姐询问有没有人要翻译和沪市通。

知道沈律师一来便入住了锦江俱乐部,昭昭便问他这周住进锦江俱乐部的外国人多不多?

人不少,有几位沈律师还认识。

“要不要我介绍给你认识?”就这一句话被航航听到了,急了。

昭昭跳下椅子, 抱了抱航航,舀了勺鱼泥喂他,安抚道:“姐姐去锦江俱乐部找客户挣钱给你买糖吃。”

航航指指邱秋的口袋:“有钱,买。”

邱秋用上手提包后,便不往口袋里装钱了,翻了翻口袋给他看,“看,妈妈穷不穷?一分钱都没有。”

航航狐疑地看看空空如也的空袋,扭头瞅他爸、太奶奶:“他们有。”

老太太兜里也不装钱,倒是褚辰不用包,钱票都在兜里装着,一家人看着航航笑。老太太便说小家伙鬼精。

吃罢饭,昭昭牵着沈律师的手便要出门去锦江俱乐部。

“啊,不——”航航拍着邱秋的手,让她赶紧阻止。

褚辰伸手抱过儿子,笑道:“别急,爸爸带你一起去。”

航航立马欢喜了,一手揽着他爸的脖子,另一只小手飞快地朝邱秋、老太太和青丫摇了摇,随即往门外一指,示意爸爸赶紧出门追上姐姐。

送走几人,老太太也出门了,去楼下汽车间找老同学聊天散步,邱秋挽起衣袖和青丫一起将碗盘碟筷收进厨房洗刷,收拾好厨房青丫去孙家上英语课,邱秋烧上洗澡水,去查看自己晾的思眠线香。

线香不能直晒,要打开窗户通风,湿度过高、太低都不行。

邱秋半开了一扇窗,晾在了卧室的书桌上了。

晾了三天,这会儿干了。邱秋找来两个檀木长盒装起来,一盒放进储藏室备用,另一盒装进手袋,装备明天拿给史大华让他找人试香。

刚收拾好,家里的大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很快青丫的声音响在了客厅里:“秋秋姐,孙老和他爱人晕过去了。”

邱秋一惊,忙拿起医药箱,快步从卧室出来:“受什么刺激了?”

“他们的儿子孙玉峰……牺牲了。”

邱秋一愣,背上医药箱快步朝外走去。

孙玉峰所在的国营勐捧农场,从自卫还击战打响以后,便承担了给前线运送物资的任务。

青丫放下手里的书本,忙小跑着跟上道:“昨天孙老说心口疼,玉英姐带他去医院检查,心脏没事,手术的伤口也长好了,肝硬化用药后得到了改善。回来后吃了药便睡了,没睡一小时给惊醒了,说是梦到儿子一身是血地跟他道别。”

“催着让玉英姐下楼给农场打电话。玉英姐打过去,农场那边说人在路上,没法联系。刚刚军部的人和街道办主任过来了,说孙玉峰和同事们前往前线运送物资路上,遭遇了敌人伏击。他腹部被打出一个大洞,肠子都流了出来,人没送到医院便去了。”

“秋秋姐,你说亲人间真的有感应吗?”

“不知道。”邱秋没到楼上,便听到了从孙家传来的哭声。

门口围满了人,大家心有戚戚,看到邱秋背着医药箱过来,忙让开了一条道。

江秀珍已经被她闺女孙玉英掐人中掐醒了,人呆呆地盯着窗外不吭声,孙玉英抱着她号啕大哭,街道办主任和楼上的小组长在一旁安慰、劝说。

军部来的男子,三十多岁,唤了人卸门板,要送孙老去医院,掐人中掐不醒。

邱秋扒拉开男人,伸手号了号脉,放下医药箱,一把抖开针带,打开酒精小瓶,飞快消过毒,一针扎在眉心,一针扎在人中,另有两针分别扎在两边的太阳穴上,手指捻动针尾,不过几秒,孙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睁开沉重的眼皮,哭道:“痛杀我也——”

人醒了,邱秋立马收了针,朝后退开,这种情况……她不知道咋安慰,什么语言在失去儿子的二老面前都太过苍白。

想了想,邱秋走到江秀珍面前,伸手号脉,悲伤过度,这种情况需要的是家人的陪伴。除此之外,江秀珍有严重的脊髓挫裂伤。

脊髓挫伤、裂伤,破坏了脊髓内部的神经细胞和神经纤维,影响了神经信号的传导,造成江秀珍无法自行活动,只能长期卧床,肝肾亏虚、气虚血瘀,经络不通。

收回手,邱秋深表遗憾,刚受伤那会儿,若能找个老中医,采用提插补泻、捻转补泻等手法,通过针刺穴位,疏通经络、调和气血、促进神经功能恢复,再配以中药内服,有个一年半载未必不能恢复。

现在治疗……邱秋扫了眼露出来的脚腕及小腿,肌肉萎缩,想必关节也早已挛缩、僵硬;如此,便是她用阴阳十三也没有五成的把握能将人治好。

袁老挤进来,拍了拍邱秋的肩:“人没事吧?”

邱秋摇摇头。

“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早你还要上学呢。”

邱秋点点头,背上医药箱唤上青丫回了家。

一进家门便听到了炉上水壶的尖叫声。

青丫哎呀一声,忙不迭冲进厨房关上煤气灶开关,提下水壶:“邱秋你要洗澡吗,我给你提进卫生间了。”

“好。”邱秋放好医药箱,拿了换洗衣服走进卫生间。

一壶水不够,青丫又提了三暖瓶开水给她送去。

简单冲洗了下,刷牙洗脸,拿了自制的面霜、润肤乳,抹脸擦身子。

内衣内裤袜子洗好晾上,外套、长裤丢进洗衣机,邱秋披散着头发,趿着塑料凉拖走到书柜旁,取了纸笔,伏在餐桌上写江秀珍的治疗方案。

写完转动着手中的笔,看了会儿,收起来了。

柜子里不但收有江秀珍的治疗方案,还有她爱人孙老和袁老等人的。凡是遇到了,没事时,邱秋便会回忆一下他们脉案,写一份或是几份治疗方案。这些方案还会随着脉案、面相、四季的变化,而不断调整改变。

老太太从她同学家回来,听青丫说了这事,唏嘘道:“唉,孩子背着行李下乡时才十七八岁,谁能想到会一去不回呢。”

褚辰抱着航航,牵着昭昭回来,任成益他爸正帮忙送了军部的人往外走。

双方在公寓大堂碰到,昭昭扬手打招呼:“任爸爸你要出去啊?”

任爸爸朝三人点了下头。

昭昭抓抓脸不解道:“任爸爸不开心吗”

“应该有事。好了,上楼。”

钟鸣拉开电梯铁栅门,唤道:“坐电梯吧。”

褚辰看了下表,快十点了,诧异道:“怎么还没下班?”

电梯工晚上是九点下班,夏天的话会往后延迟一个小时。

钟鸣等人走进电梯,拉上铁栅门,扳动电梯开关,小声道:“孙玉峰牺牲了。孙老和他爱人一听就晕过去了,他俩年纪大了,身上还都有病,我怕再出事,多待一会儿吧。”

“牺牲……”昭昭仰着小脸,不敢相信道,“是孙爷爷家的叔叔吗?”

钟鸣点头。

昭昭抿了抿唇:“爸爸咱们去看看孙爷爷吧?”

“好。”褚辰摸了摸闺女的头,看向钟鸣道,“辛苦了。”

钟鸣摆摆手,“你爱人才叫厉害呢,孙老不是撅过去了吗,人中都掐流血了,就是不醒,军部来通知的那位让人把门板卸下来,都准备将人送去医院了,你爱人过去,几针扎下去,哎,醒了。听我家那位说,都没有几秒。厉害!”钟说罢,竖了竖大拇指。

昭昭跟夸她似的,抿嘴笑道:“我妈妈是中医药大学的研究生呢。”

“对,你妈是咱们公寓学历最高的女同志。”

说着话,到了七楼。

铁栅门拉开,昭昭拽着爸爸的衣服下摆一边朝外走,一边回头跟钟鸣挥手再见。

时间不早了,围在孙家门口的左邻右舍已三三两两走得差不多了,褚辰抱着睡着的航航,带着昭昭过去,刚到门口便听街道办主任和楼层的小组长问孙玉英有什么要求,组织上尽力帮忙。

“我弟弟没了,家里就剩我一个女儿,二老的身体状况你们也看了,光靠我一个人照顾,显然不现实,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让我爱人和孩子们回来,帮我分担一些?”

街道办主任和小组长互视一眼,点头,这要求合情合理。

“今天已经晚了,明早给你爱人打个电话或是拍个电报,让他带着孩子们尽快回来。”

“唉。”

褚辰敲了敲门:“玉英姐,我带昭昭过来看看二老。”

孙玉英起身招呼,街道办主任和小组长趁机告辞。

推开卧室的门,孙玉英小声道:“我妈在书房睡了,我爸住这儿,你们进去跟他说说话吧。”

屋里的灯亮着,昭昭打量一圈,凑到床边,看向床上的孙老,老人半靠在被子上,面朝里,仔细听,时不时有抽噎声传来。昭昭拍拍他放在被子上的手,奶声奶气地安慰道:“孙爷爷,您别哭呀,我们寨子里的婆婆说人是有灵魂的,您哭得这么伤心,孙叔叔看到该难过了……”

孙老扭过脸,泪眼婆娑地看向床边站着的小不点:“他会投个好胎吗?”

昭昭想了想:“他是烈士,是大英雄,好多人家想要吧?”

摸摸昭昭的头,孙老看向褚辰和趴在他肩头沉睡的航航:“我没事,带着孩子们回去吧。”

褚辰点点头:“早点休息。”

昭昭掏出帕子,爬上床,半跪在床头,给孙老擦擦脸上的泪:“孙爷爷我回去了,明早来看你。”

“好。”孙老声音嘶哑道。

昭昭跳下床,跟孙老挥手,又跟孙玉英说了一声,这才跟爸爸出了孙家,走步梯下楼。

“妈妈,我回来啦~”昭昭先一步推开自家的房门,便见邱秋手里捏着两根线香从储藏室出来,“妈妈,你拿香干嘛?”

“给你孙爷爷、江奶奶点上,让他们睡个好觉。”

“是思眠吗?”

“嗯。”

“给我吧,我送上去。”

邱秋拿了个长条硬纸盒装好,递给她:“妈妈陪你上去吧?”

“不用。我跑得快,2分钟就下来了。”昭昭说罢,抱着纸盒转身出了家门。

这个点了,大家几乎都睡了,楼道里特别静,光线昏暗。褚辰不放心,便想将航航递给妻子,跟过去。

“我去吧。”邱秋说罢,一路悄悄跟在了后面,在昭昭掉头回来时,先一步进了家门。

“妈妈我回来了。”

“嘘——小声点。”

“嘻嘻,说好的两分钟,是不是就是两分钟?”

“对,我闺女真棒!”邱秋抱起小家伙去卫生间给她洗漱。

昭昭揽着邱秋的脖子,悄悄道:“妈妈,我跟孙爷爷说,人是有灵魂的。这是袁爷爷跟爸爸说的老庄思想吗?”

“不是。老庄是指老子和庄子,老子认为生死是自然规律的一部分,庄子则认为生死是自然的循环,人应顺应自然,不以生死为念。而你说的灵魂、转世,与佛教的观点相合……”

“哦,我还以为老庄是一个人呢?原来是俩啊!”显然她对什么佛家思想不感兴趣。

邱秋抚了抚小家伙的头,将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她。

刷好牙漱好口,昭昭对着镜子龇了龇牙:“妈妈,我的牙是不是好白?”

“嗯。来,低头洗脸。”邱秋说着,按着头凑近水龙头,给她洗脸,再让小家伙磨蹭下去,一个小时也不够折腾的。

洗好脸,泡泡小脚,邱秋将人抱进卧室放在床上,拿睡衣小内裤给她,让她自己换。

褚辰给航航掖掖被子,起身去洗漱。

昭昭丢开衣服,翻身站起,头抵着床,屁股一撅,一个跟斗差点砸到航航身上,看了看床的大小,活动不开啊,抱起衣服秃噜下床,趿上自己的小拖鞋:“我跟太奶奶睡。”

“去吧。”邱秋朝她摆摆手,掀被上床,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医学杂志翻看了起来。

褚辰洗漱回来,看了看床上,“昭昭呢?”

“跟奶奶睡去了。对了,她跟孙老讲什么灵魂,你怎么不阻止啊?老爷子昨天就做梦感觉到儿子出事了,今天你闺女再这么一说,信不信,他要改信佛教了。”

“应该会改信基督,附近的教堂不是开了吗。有个信仰也好,心里有了寄托,日子才不会那么难熬。”褚辰说着,抽出邱秋手中的杂志往床头柜一搁,关了台灯,“睡觉。”

邱秋侧身揽住他的腰,头在他胸口拱了拱,声音闷闷道:“褚辰,你说我还能做点什么?我不想再听到‘牺牲’ 这个词了。”

褚辰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今晚在锦江俱乐部,沈律师介绍了两位华侨、三位港商给我。我们聊了国际形势,蛇口的开发,地产的复苏,以及为了国家的尊严和人民的幸福,悍不畏死,奋勇杀敌,牺牲在战场上的军人……”沉默了片刻,褚辰又道,“在我和沈律师话题的引导下,已确定两名华侨,一位港商有捐款意向。”

第105章 第 105 章 旅游、小六

为了尽快落实捐款事项, 第二天一早,褚辰打电话给辅导员请了三天假。

带两位华侨、三位港商逛外滩、豫园、博物馆、南京路、大世界。褚辰知识渊博,说话得体, 情绪稳定,走到哪便带着他们玩到哪、吃到哪, 结果就是, 两位华侨、三位港商不断喊了熟人过来, 以至于队伍越来越大。

沈律师第二天凌晨五点便坐飞机去美国帮邱秋申请专利去了。人一多, 需求便多,褚辰一个人忙不过来, 只得又给辅导员打电话请了几天假, 唤了班里英语学习好的吴志用、罗文君和英语系的周文彦、宋昕昕过来帮忙, 韩卫鹏也来了, 他英语不行, 但他是沪市人,自小在沪市长大,是个沪市通,跑个腿、打个杂, 还是挺好用的。

沪市逛遍了,这些人便想去南京或是无锡、镇江一带,走一走看一看。

在此之前, 两位华侨和三位港商已将捐款支票写好了,不过褚辰没接,他觉得这事不能私下来,得有一个正式的仪式,而作为受捐方,咱们是不是得有所表示, 比如:捐赠证书,或是给个回礼。再说,这样的善举和贡献,不该大肆赞扬宣传吗?

所以,跟穆正卿商量后,他们准备办一个捐款仪式,日子定在了五一,地点在退役军人事务部门。

“褚辰,”韩卫鹏热得一头的汗,拿着冰镇的汽水直往脸上贴,“国旅那边去南京,人家是包飞机;去镇江、无锡一带包大巴。咱们先去哪,咋走?”

“入境来旅游的人,怎么这么多?”宋昕昕蹙眉不解道。

这个褚辰倒是知道些,毕竟事前做过功课:“沪市作为我国改革开放的先行者,从去年开始,在旅游领域便颇有建树。今年截止到现在,入境游客已高达10万人次,创汇2145.28万美元。”

“哇!”韩卫鹏惊呼,“旅游业这么挣钱的吗?!”

吴志用抿了下唇:“数据准吗?”

褚辰点头:“随着入境游客的增加,你们没发现市里的饭店宾馆都挤满了吗?国旅那边为什么要包飞机、包大巴,就是因为接待不了,没地方住,只得将人往南京、镇江、无锡分流。”

几人听得震惊不已,这还是改革开放的第二年啊,明年、后年……势头是不是越来越好。

褚辰敲了敲桌面:“后天国旅的翻译道子平带队去镇江。一辆普通的客车有40座,而我们只有26人,坐不满。韩卫鹏你给道子平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跟他们合伙包车。”

韩卫鹏应了声,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过去。

为了做事方便,褚辰在锦江俱乐部订了间小会议室。

道子平接到电话,一口答应了,他们后天去镇江的有32人,加上褚辰他们26人,可以包一辆60座的长途客运大巴车。

商定好出发时间,韩卫鹏挂了电话。

几人就赶路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商量了一下应对办法,韩卫鹏五人便分头去通知客户了,顺便邀请没有捐款的华侨、港澳同胞来参加明天的捐款仪式。

褚辰拿起话筒给穆正卿打电话,明天在退役军人事务部门举办捐款仪式,穆正卿作为军方代表之一,受捐方,得早早出席的,就一些细节,两人在电话里又聊了会儿。

挂上电话,褚辰收拾好桌面,刚要拿上公文包起身回家,罗文君先一步跑了回来:“褚辰,新加坡来的李先生,马来西亚的张女士,也要捐款。你快跟我来。”

褚辰一愣,忙关上门,跟罗文君朝楼上走去。

“褚辰——”吴志用站在走廊的另一头,朝两人招了招手。

褚辰和罗文君互视一眼,脚步一转走了过去。

吴志用快步迎过来,待到跟前一把拉住褚辰的胳膊,小声道:“澳门来的王小姐要捐300万。”

褚辰略一沉吟:“这样,我叫经理给开一间大会议室,看都有谁捐款,你把人一个个请过来。罗文君叫服务员,把咖啡、牛奶、饮料、点心都安排上。我给穆少将打个电话,让他立马过来。”

捐款仪式上,除了颁发荣誉证书外,军方还为捐赠者做了“情系桑梓慷慨义举”的牌匾,准备了传统陶瓷制品、丝织画、书画等。

还好,准备这些东西时,有让穆正卿多备了几份。

然而褚辰怎么也没有想到,捐款仪式的前一晚,他后带的7位华侨、8位港澳台同胞纷纷开了支票,便是先前捐款的五位也在气氛的烘托下,又追加了一笔。

加一起,三千三百二十万美元。

卿到深夜12点离开的穆正卿,走路都是飘了,然而回去后,他还不能睡,要填写荣誉证书,去工厂盯着工人制作牌匾……

将人一一送至客房门口,再回来,韩卫鹏、吴志用、周文彦一把扑过去抱住褚辰,抬起来便向上抛。

罗文君和宋昕昕亦是抱在一起,止不住地蹦跳欢呼!

经理过来看了一眼,笑眯眯地帮他们掩上门,悄悄走了。

闹腾了好一会儿,男同志们才将褚辰给放下来。

褚辰兴奋得双耳通红,两眼放光,举手一人给了一拳,跟两位女同学击了下掌,爽朗地笑道:“走吧,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学校离这儿太远,为了行事方便,褚辰给几人在附近的招待所安排了两间屋子,男同志一间,女同志一间。

韩卫鹏有时候回家睡,不过,明天的事重要,今晚他肯定不走了,一间屋子两张床,拼在一起睡三个人,倒也不挤。

就是吧,周文彦睡觉不是个老实的,上次就被他一脚踢下床了,上上次,被他打了个熊猫眼,用了邱秋给的药,也等了两天才消。

“周文彦你今晚再敢欺负我,我明天跟你没完,听到了没!”往外走的路上,韩卫鹏揽着周文彦的脖子警告道。

周文彦翻了个白眼:“咱俩大哥别说二哥,我是给了你一拳,踢了一脚,可你丫的还得少了吗?看看,”周文彦点点自己额头上还没消下的鼓包,又撩起的确良白衬衫的下摆,指指腰上的青紫,“是不是你的杰作?”

韩卫鹏摸摸鼻子,松开揽着周文彦的胳膊,凑到吴志用面前觍着脸道,“今晚你睡中间咋样?”

吴志用一把将人推开:“免谈!”

“老吴,”韩卫鹏哀叹道,“你好无情哦。”声音矫揉造作。

吴志用抽了抽嘴角,罗文君摸摸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小臂:“行了行了,别叫了,我再给你们开一间房。”

罗文君管着团队里的经费,抠死了。

韩卫鹏没想到她今天这么大方,当下欢呼了一声,嚷道:“我要一个人睡一间。”

罗文君:“可以,费用从你的工资里扣。”

“扣吧扣吧,小爷不在乎那点小钱。”出来几天,他们哪个缺钱了,别说褚辰许诺的基本工资了,光是给华侨、港澳台同胞跑腿得的小费便有好大一笔。

出了俱乐部大家便分开了,几人去招待所,褚辰回家。

邱秋还没睡,半靠在沙发上看书,顺便等他。

听到开门声,邱秋放下书,揉揉眼,起身朝褚辰迎了过来:“怎么这么晚?”

褚辰将公文包递给她,边弯腰换鞋,边将增加捐款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好事啊!

“明天小六结婚,我带昭昭、航航过去,史大华和他大伯史博荣便交给你照顾了。”史家伯侄作为最早的捐赠方,作为嘉宾被邀请出席了明天的捐款仪式。本来邱秋要陪同的,这不是走不开吗。

“好。”

“洗澡水在炉上温着呢,不够了暖瓶里有,快去洗吧,睡衣内裤在卫生间的架子上放着。”

褚辰点点头,去厨房提了水,去卫生间洗漱。

邱秋转身进了卧室,将公文包给他放好,掀被上床。

快一点了,很久没熬过夜了,邱秋几乎是一沾枕便进入了梦乡。

褚辰洗好进来,航航一骨碌爬坐起来,迷迷瞪瞪地看着他,伸手要抱。

探身将人抱起,褚辰摸了摸他的小肚,有些鼓,要放水了。

边抱着人向外走,褚辰边轻声询问道:“航航晚上喝了什么?”

“冰砖汽水,好喝。”

褚辰小时候也喜欢将冰砖泡在盐汽水里,等冰砖融化了再喝。

冰砖奶味浓郁、质地细腻、口感绵密,带有醇厚的奶香味和淡淡的甜。

盐汽水则带了一定的咸度和二氧化碳气泡感的碳酸饮料,口味是淡淡的柠檬果味,清爽解渴。

二者相融,既有浓郁的奶香味,又清爽解腻、甜中带咸,口味丰富独特,十分受女人孩子们的喜欢。

“妈妈让喝吗?”

“偷偷地。”

褚辰止不住笑了,“当心妈妈知道了,打你屁股。”

“妈妈疼。”

“妈妈不舍得打你啊?”

“嗯。”

“爸爸舍得。”褚辰说着,轻轻拍了下他的屁股,“喝得多吗?”

拍得不疼,航航也不在意,掰着手指数道:“一口、二口……四口,剩下的都被姐姐喝了。”

褚辰一听,给航航把过尿将人送回卧室的床上,又抱了昭昭出来。

昭昭正在梦里到处找厕所呢,被褚辰抱到卫生间门口唤醒,眼都没睁便进去了。

从卫生间出来,人才彻底清醒:“爸爸。”

褚辰轻应了声,将人抱起,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睡吧。”

“明天小姑姑结婚,大妈说在红房子举办,一桌要七八十块钱。有虾仁鸡尾杯,蔬菜沙拉,法式洋葱汤,烙蛤蜊,芥末牛排,麦西尼鸡,奶酥烙鳜鱼……”

“咕噜”昭昭的肚子叫了声。

褚辰无奈地看向小家伙:“晚上没吃饭?”

“吃了青丫姑烤的小面包。”

褚辰脚步一转,抱着她打开冰箱,往里看了看,烤的小面包还有一个。

“吃吗?”褚辰拿出小面包问她。

昭昭摇头:“我想吃鸡蛋羹。”

褚辰没说什么,拿了一个鸡蛋出来,抱着人去厨房,先把水烧上,随之把鸡蛋磕进碗里放一点盐、点上几滴香油,拿筷子打散,舀了烧开的水倒进去一冲,撇去浮沫,放进去隔水蒸上几分钟便好了。

全程昭昭都没有下来,褚辰一手抱着她,一手干活。

这些日子忙,很多时候回来,昭昭和航航都睡了,早上走时,两人都没醒,能这样抱着哄上一会儿,不管是褚辰,还是昭昭、航航都十分享受这样的时光。

一个鸡蛋羹进肚,昭昭满足了,漱过口,听爸爸讲了个小故事才睡。

翌日,褚辰又早早地走了。

邱秋六点多起来,人已不在了,给航航冲了杯牛奶,塞给小家伙喝着,刚要再睡一个回笼觉,门铃响了。

披了件线衫去开门。

二姐褚韵提着早餐站在门外。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在宜兴坊,邱秋质问谢曼凝怎么没叫二姐,让他们有了警惕怕邱秋在小六婚礼上闹起来还是什么,反正这回早早便给褚韵送了请帖。

一张请帖拉开了双方的距离,一家人都把褚韵当成了不远不近的亲戚在相处。

“不是有钥匙吗?”邱秋不想让她回家了,还跟客人一样按门铃。

“两只手都提着东西呢。”褚韵将油条、大饼递给她,举了举另一只手提着的大袋子:“看我给小六买的凤凰毛毯,这花色漂亮吧?”

说罢,褚韵掏出毛毯,站在沙发旁,对着沙发猛然一扬,抖开给邱秋看。

花色不错,邱秋放下早餐,上手摸了摸,挺厚实的:“多少钱?”

“15张工业券,45块钱。”

大出血啊!

“你和大嫂、宋芸芸、乐问夏送什么?”褚韵将毛毯叠起来,问道。

“大嫂给买了一个银戒指,十几块钱。三嫂买的是一个银链子,乐问夏送了一对银镯子。我啊,给你看看。”邱秋说着进屋拿了一个红木小盒出来,打开是对珍珠发卡,也值十几块钱。

邱秋没说小六以去香港不好带大包小包的东西为由,先一步表示不想收毯子、床单、布料、暖瓶茶杯等,跟几个嫂子讨要首饰的事。

老太太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递给邱秋一个红绒布福袋:“帮我给她,我就不去了。”

订婚没请她,这会儿请了,老太太脾气也上来了,直接来个不出席。

邱秋和褚韵都没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