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吗?”
“嗯。”
他在问与戎烈的会谈。
“他都应了?”
“嗯。”
指的是那些与东邦交好的条件。
“来日再见,我还能给他一剑吗?”
这句出乎赵宴时意料,皱眉思索后:“自然可以。”
“错了。”梁安说。
赵宴时眉心皱得更紧:“什么?”
“陛下该说,‘两国交好,大局为重,私仇不计,共谋昌盛’。”
“嗤——”
赵宴时总算笑了,上下扫量梁安一眼,不知他是不是傻了。
“胡言乱语。”
梁安正色:“不是胡言乱语,陛下是北赵的陛下,要这样想。”
赵宴时接道:“既为北赵之君,那么朕允梁靖之报仇,他便报得。”
四目相对,梁安先移开了视线,败下阵来。
他无奈:“陛下。”
赵宴时装无奈:“将军。”
两人又相视一笑。
赵宴时倾身靠向梁安,抵在他身上,轻轻叹口气,叹他的名字:“靖之。”
“在害怕吗?”
身子忽然僵直,很快那双结实的手轻柔落在他背上。
“别怕。”
他听见梁安说。
“我告诉他……”
赵宴时手掌收紧。
“日后陛下继续欺瞒也无妨。”梁安说,“只要,别做坏事就好了。”
赵宴时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掌松开,不满问:“什么叫坏事?”
“不肯做个明君。”
梁安看着那张实在好看的脸仰起来,微微眯起来的眼睛像在谴责。
赵宴时站直了身子:“怎样才算明君?”
“以江山百姓为先,而我在次。”
这是不可能的。在顷刻之间,赵宴时便已如此笃定。
可梁安到底摸透了他脾性,赵宴时还是立刻说了谎。
“好。”他说,“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会。”
“又错。”
赵宴时恼了,冷脸绷紧。
“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
梁安像是懂得了如何制衡赵宴时,重新主动将他拥在怀中,在他耳边坚定说道:“不是为了梁安的天下。”
回应他的,是一个愤而又愤,又或者是用愤怒做借口而被引诱来的吻。
从耳尖辗转到侧脸,再堵住了那张实在叫人生气的嘴。
气息交缠间,赵宴时闭目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他知道,不可能那么简单的。
赫连暝想要他,那张由沈濯灵送往皇宫中的画像,为他争来了许多东西。
比如更多筹码,更大的势力,让他得以一朝扭转宿州局势的兵马……
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这世间唯一流着和岑如雨一样血液的,和她相像的脸上。
赫连暝特意来一趟,正是因为赵宴时没能守诺。
他不可能什么都不说,而甘愿离去。
除了刚才的话,一定,一定还有其他的……
回应他的,也是一个吻。
吻毕,赵宴时却说:“不要骗我。”
引得梁安笑一声。
一个惯会骗人的人,也想要“别骗我”的承诺。
可梁安不会骗他。
“他问我,可知为何他能长驱直入北赵,而无人阻拦。”
赵宴时目光一冷。吻就落在他眼皮上。
“他说,他自凉州入境。”
那里,是赵昕时的封地。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赫连暝是告诉梁安,赵昕时敞开大门迎他进来的。
至于赵昕时随的谁的心意,不言自明。
“他还说,戎烈是否威胁过,淮州是他囊中之物。”
淮州。
这个永远绕不开的噩梦之地,令他带出青州的兄弟们葬身于此的淮州。
又是谁在。
梁安的手腕突然被攥住。
赵宴时冷冷盯着他,一言不发。
很久之后。
“然后呢?”他问。
“宵行。”梁安叫他,“你奇怪过吗?”
赵宴时被问得一愣,脑海里思索着所有可能遗漏之处,不知梁安究竟说的哪一点。
“伏山,你自来镜州,瞧见过他吗?”
那像棒骨守着他一样,守着梁安的傻家伙。
赵宴时渐渐回神,所以……
他倏然与梁安四目相对。
“谷摇光,前京兆府少尹。赵庆时谋逆案受牵连入诏狱。”
诏狱走水,兰渝救他,将他托付给梁安。
而后梁安给他指明了路,由他和他弟弟谷知昂,去了淮州。
在和恒岚分别的那天,梁安从她口中听来的许多事里,其中之一,便是谷摇光。
他究竟是何人?为何当年故意刁难梁安?为何在赵庆时谋逆案中那样一副要彻查到底的模样?为何当年师父要小兰冒险救他?又为何屡屡对他避而不提……
太多太多问题,从未得到解答。
谷摇光说,梁守青曾于他一家有恩。
直到恒岚说破他身份那刻,真相大白于眼前。
多少年前,梁绍抓着少年梁安的手,哭着使出的那招……
“白玉映沙。”梁安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