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第 24 章
天蒙蒙亮,床上正安静睡着的白闻瑾感觉胸口似乎是被什么重物压着喘不上气。他睁开眼睛,一张软嘟嘟的脸在眼前放大。
又又趴在他身上,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见到他醒了,轻轻眨眨眼,声音带着点小小的嫌弃:“大锅,太阳晒屁屁了。”
白闻瑾把坐在胸口的小孩捞起来,长吐出一口气,表情无奈,“又又,现在还很早。”
他指着床头的时钟,硕大的6:03,再一次强调 ,“真的很早。”
“不早不早,宝宝要第一个去学校!”
白闻瑾默默看了一眼还没完全透亮的天,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
又又在幼儿园一切都好,唯一不太完美的是这小孩太爱上学了,每天早上立志跟幼儿园的老师一起到校,起得一天比一天早。
白闻瑾感觉再来这么几次,心中好不容易颤巍巍开放的脆弱小花苗估计得谢了。
七点,又又就到学校了。他从白闻瑾手里接过小书包,又把小脑斧水杯斜跨在身上,一副即将去远航的样子,潇洒地挥挥手,“大锅,再见,今天也第一个接宝宝。”
白闻瑾摸着小家伙一头卷毛,轻轻揉了揉,“知道了。”
又又脸颊贴着他的手蹭蹭,像只亲人的小猫咪。
正说着话,旁边传来一阵哭声。
白闻瑾跟又又同时侧过脸,一个有两道疏淡眉毛的小女孩抱着幼儿园大门的柱子,梗着脖子,哭得脸都红了。
又又担忧地看着那个哭个不停地小女孩,轻声问女孩旁边满脸无奈的男人:“小蘑菇今天又不想上学哇。”
小蘑菇的爸爸是区派出所的民警,因为所里八点上班,早上又特别堵,他每天早上出门时就得把小孩送到幼儿园。
小蘑菇是幼儿园里唯二和又又一起提前一个小时就到幼儿园的小朋友了。
蘑菇爸爸频繁抬手看表,脸色有点着急,板着脸:“小蘑菇,不准哭了,爸爸要去上班了,有个很重要的案子等着爸爸去处理。”
冷脸对那些犯人有用,但对小蘑菇完全不管用,使劲皱着脸,“哇”一声扯着嗓子,哭得更厉害。
“闺女别哭了,爸错了,不该凶你。”蘑菇爸爸愁得直挠头。
白闻瑾看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女孩,再看看旁边满脸憧憬上学的又又,忽然觉得又又真是个让人省心的好孩子。只是喜欢早起而已,有什么错呢。
又又仰头看着白闻瑾,眨眨眼。
“去吧。”
又又立马松开牵着哥哥的手,跑到小蘑菇面前,一把抱住她:“小蘑菇乖乖,不哭了哇,再哭嗓子就可痛可痛了。”
哭个不停的小女孩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抽抽噎噎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抱住他,“又又~~”
又又特别绅士地抬起袖子,替小蘑菇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了,“走吧,咱们去上学吧。”
“嗯!”吃过饭以后,宗越就暂时跟他们分开了。他坐家里的车子先回了外公家。
霍容川开车,把白闻瑾和又又送回去。
快到别墅门口的时候,又又忽然问白闻瑾,“哥哥,可不可以让年年跟我一起住?”
白闻瑾愣了下,下意识看了跟他一样眨着黑漆漆大眼睛,写满了期待的年年。
“果果,我和,又又住,可以吗?”
白闻瑾回头看了一眼,霍容川满脸茫然。他垂下眼睛,重新笑起来,揉了揉两个小朋友的脑袋,“可以是可以,宝宝,我今晚带着你们一起睡吗?”
又又才想起来自己是跟大哥一起睡的。“这样啊……”又又显然还是有些担心,被闻玦带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担忧的看着紧闭的房门。
“放心吧,明天下午一定会醒过来的。”
闻玦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又又这才相信了。
第二天上午,又又在门口守了一会儿,白闻理的房门还锁得紧紧的。
又又只得去赴小伙伴的约了——他答应过霍容川,去找年年玩。前天晚上就已经跟年年约好了。
九点多钟,闻玦按照年年妈发来的地址,把小朋友送到陆年家小区门口。
陆年家住在一个老式小区,闻玦提着鼓鼓囊囊一大包东西:小孩子喜欢吃的零食,又又昨天逛街时特别给年年挑选的魔方,以及又又非要给带的“儿童成长牛奶”。
下了车,又又自觉地牵着闻玦衣服下摆,跟着他往小区里面走。
“弟弟!”
又又听到有人叫他,回过头便看到了站在某栋楼门口,眼神亮晶晶的宗越。
宗越今天穿得跟上幼儿园一样,浅色衬衫和条纹西裤,黑发带着点潮气,额发向后梳拢,露出优越至极的五官,虽然还没张开,却已经很显得俊秀了。
“宗月月哇~”
又又松开了闻玦衣服的下摆,一边呼喊着,开心的朝着宗越的方向奔过去。
宗越用力抱紧漂亮弟弟,把他紧紧圈在自己怀里,像是抱着他心爱的洋娃娃一样,脸上堆满了笑意。
被晾在一边的闻玦,和宗越身边那个带着帽子口罩的女人对视一眼。
“孩子们感情真好。”
“呵呵,是啊。”
闻玦原本还想说什么客套一下,忽然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女人的五官轮廓,越看越觉得眼熟。闻玦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谈老师?”
谈惊梦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脸上的口罩,见口罩还在,立马放下手,一本正经地说,“什么谈老师,我不认识。”
这样说闻玦反而更确定了,他眼睛一亮,“惊梦姐!”
谈惊梦有些沮丧地嘟囔一声,“我都伪装得这么严实了,还是被你认出来了?”
她快速地左右扫了一眼,把口罩和帽子取了下来,一头灿烂的金发流泻而下,双目含情脉脉的,美得叫人心脏都跟着哆嗦。
闻玦很快反应过来,吃惊地指着宗越,“谈老师,这个小朋友,是你的……”
谈惊梦有气无力捂着额头,“我家逆子。”
闻玦憋着笑,差点没喷出来。这话说得太客观了!
又又呆呆地仰着头,看着谈惊梦。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傻乎乎抓着宗越的手,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宗月月,我看到了天使耶。”
谈惊梦蓦然笑了起来,蹲下身,眉眼弯弯地摸着小朋友软软的侧脸,打趣道,“这是谁家的乖宝宝,嘴巴怎么这么甜呀。”
她说话温温柔柔的,让又又一下子就想到了妈妈。
又又连耳朵根都变红了,呐呐地用比蚊子声音大一点点的音量说,“妈妈家的乖宝宝。”
说完,他像是有些害羞一样,两只小手贴着眼睛,躲在宗越背后,不敢去看谈惊梦。
这乖巧软乎的小模样看得谈惊梦心软软。她多想要一个这样的乖宝宝啊,可偏偏家里那个是个小魔王,霸王龙。
谈惊梦爱不释手地摸着小朋友软软的脸。
宗越这小子谁的醋都吃,看到漂亮弟弟一眨不眨的看着妈妈,立马勾住又又的脖子把他拉到身边,嫌弃地挥挥手,“妈妈,你快走吧,我要和弟弟去玩了。”
谈惊梦根本不吃他这套,故意说,“我跟乖宝宝玩一会儿,不耽误你们。”
宗越冲她瞪眼睛。
谈惊梦看儿子要发飙了,恋恋不舍地再次摸了摸又又的小脸蛋儿,“行吧行吧,臭小子。”
她重新戴上帽子口罩,跟闻玦说,“车子还在门口等我,你送他们上去吧?”
“行。”闻玦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
“我和年年睡。”又又聪明的小脑瓜一点都不含糊,“你跟漂亮叔叔睡。”
霍容川差点一脚踩了刹车。轮胎在地面发出尖锐的爆鸣,车上没安全座椅,虽然绑了安全带,两个小朋友还是往前栽。还好白闻瑾眼疾手快地搂住了两个小朋友。
“对不起。刚刚有个车子。”霍容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发抖的手指冷静下来,重新握好方向盘。
白闻瑾低头看着两个小朋友,心脏剧烈的跳动,他没空去想又又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故作镇定地问,“又又,为什么让我跟漂亮叔叔睡?”
“因为我和年年睡,大哥一个人睡,会孤单的哇。”
小朋友的脑回路真的太简单了,这个乌龙真的快把两个大人给吓死了。白闻瑾和霍容川无奈地交换了个眼神,对着又又欲言又止的。
又又敏锐地感觉到了他俩的情绪,有些不解,“大哥?”
“没什么。”白闻瑾捏了一把他白嫩嫩的小脸蛋儿,“那今晚你们两个睡吧。”
“好耶~”
原来是因为刚刚吃饭的时候,又又知道年年住在酒店,酒店不能做饭,也没有好多好多玩具,没有漂亮的花园,又又就盛情邀请年年去自己家住。反正哥哥的别墅很大很大,有好多的房子。
能跟白闻瑾一起住,霍容川自然是求之不得。把他们三个放下来之后,霍容川独自驱车回酒店买东西。
白闻瑾带着两个小朋友回到家,闻玦还没回来。他就让两个小孩跟着他上楼,收拾了另外一间客房出来。
半个多小时后,霍容川也来了。
他十分自然地从白闻瑾手里接过抹布,“我来,你去陪着又又和年年。”
白闻瑾有点不相信霍容川会做这些,却看他挽起袖子折了几圈,动作熟练地开始擦床头柜和床头。
蘑菇爸爸拿着一点都没办法的小哭包,在又又面前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跟爸爸说再见哦。”
小蘑菇特别乖地伸出手对着爸爸摇了摇:“爸爸再见。”
又又和他爸爸江清源虽然聚少离多,但父子关系一直很好。
这一天多,又又已经接受了爸爸生病的事情。他知道爸爸的情况很危险,但是二哥说,爸爸会醒过来的。
又又相信二哥,也相信爸爸。
信念力量很强。让才过完四岁生日的小朋友变成了最勇敢的小战士。
到了地方,宗缙联系的人已经提前在指定地点等他们了。
那是一个身着便服的中年人,国字脸。虽然穿着一身不起眼的衣服,但身上有一股多年军旅生涯浸润出来的肃杀之气。
“王部长。”今天花花班里的氛围格外不一样,教室里全都做了重新装扮,贴在墙上展示的是小朋友们平时上课的涂鸦。
教室两侧则多了两张长桌子,桌子上摆放着小朋友们的手工作品,每个作品下方有孩子们自己制作的名牌卡。
正前方的投影仪里正播放孩子们日常的照片和视频,被老师制作成影集,循环播放。
果冻今天来的特别早,牵着一个放大版果冻,满教室找又又。
“江又又,这是我爸爸,你哥哥呢?”果冻骄傲地仰着头,十分得意。
又又撇撇嘴,指门口方向,“锅锅打电话。”
果冻才不相信他,冲他做鬼脸,吐着舌头说,“你哥哥是不是害怕了,不敢过来。”
他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大号果冻敲了一下板栗,批评道:“周果冻,不可以没礼貌。”
果冻委屈巴巴皱起脸。周六上午,白闻瑾带着又又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恢复情况很不错,估计再有两周就可以拆石膏了。看小朋友骑着轮椅跑来跑去的活泼样子,医生又建议如果小朋友真想走路,就给买个防滑鞋或者助行车。
小朋友天生好动,如果让他整天拘在轮椅上,脚趾脚腕不动,也不利于恢复。
白闻瑾仔细记下来了。
这可真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又又强烈要求要吃一顿麦当劳庆祝一下。
吃完麦当劳,白闻瑾带小孩去提了一辆“新车”。
又又在一排助行车里选了一辆炫黑色的儿童助行车。这种车子有点像滑板车,滑板车是一脚踩地,一脚踩踏板,单腿滑行。这种车则有一个脚垫,能把受伤的腿架起来,加上有轮子的帮助,小朋友单腿蹬地,在平地上畅通无阻。
助行车骑起来特别简单,又又在店里试了两圈,很快就开得特别顺滑了。
又有了新座驾的小孩喜不胜收。家里总能看到一个开着车子滑来滑去的小孩。
又又心情好,大家的心情就坏不到哪里去。
白闻瑾上午陪又又出去了一趟,吃过午饭后便去了公司加班。闻玦今天有通告,家里只剩下白闻理和小朋友。
又又滑着他的新车子,在一楼逛了一大圈,又巡视了一下二楼地界,有点无聊了,他就滑到小阳台上晒太阳的白闻理身边。
白闻理半躺在一张藤编躺椅上,书盖着脸,阳光如同一层轻纱笼罩在他身上,不冷不热的暖意让他觉得很放松。
兴高采烈滑着车子的小朋友放轻了动作。
他安静地站在一边,学着他悠闲的样子,趴在自己的手臂上,小脑袋转来转去的,让阳光全都落在自己身上,暖洋洋。
又又没开口,白闻理也就没说话。时间仿佛都变慢了。
现在已经五月中旬,又又晒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热了。他推着车子换了个方向,站在白闻理腿边,神色有些忸怩,仿佛在纠结什么,小脸儿时不时皱成一团。
白闻理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很快,上课铃声响了。
和家长一起上课对小班的小朋友来说是全新的体验,许多小朋友坐不到两分钟,就跑到家长怀里,挤一张椅子去了。老师们想管也管不过来,小赵老师飞快地说完了开场白,邀请几位家长主动上台做自我介绍。
果冻早已经跃跃欲试,立马举起手,推了推旁边的年轻男人,“爸爸你去。”
果冻爸爸是大号果冻,三十出头,一张圆脸,看起来很讨喜。
果冻爸爸站起来,按照昨天晚上儿子要求做自我介绍,先着重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学历和工作,之后简单地分享了一下自己的研究成果。
果冻爸爸说完,老师带头鼓掌。
有跟果冻熟悉的小朋友夸出声,“果冻爸爸好厉害哦。”
“果冻,你爸爸就是传说中的科学家吗?”定海区某个国家级的实验室。
走廊尽头,封闭的银色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一道高挑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很高,大概有183cm,穿着一件普通的白大褂,敞开的前襟刚好能看见修长劲瘦的腰肢。半张脸被淡蓝色的口罩遮掩着,却还是能看出五官优越。冷淡的目光被藏在玻璃镜片后面,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
他走到洗手池旁,挤了一泵洗手液,仔细搓洗着。
没一会儿,紧闭的实验室大门又被人从里面推开,两个年轻人簇拥着一个中年人从里面出来。
三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朝洗手台的方向走。年轻研究员看到白闻理,主动停下来打了个招呼,“主任。”
白闻理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抬头,而是依旧神色专注地冲洗手上的泡沫,大概冲了有半分多钟,他才抽了一张擦手纸,把手擦干净。
大家站成一排洗手。
实验室负责人孙博士一边洗手一边说,“闻理啊,三期差不多收尾了。你已经几个月没休息了,给你放半个月假吧?”
“好的。”白闻理语气淡淡的。
站在白闻理右边的年轻男生跟隔壁的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副“看吧,果然是这个样子”的表情。
仿佛并没有感受到周围的情绪,白闻理把纸巾丢进垃圾桶,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转身走了。
作为白闻理手底下的组员,其中一个会来事的年轻男人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孙姓中年人仿佛已经习惯了,并没有说什么。
回到宿舍,白闻理开始收拾东西。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他才从抽屉里拿出许久没有开机的手机。手机刚开机便震个不停。他把手机放到一边,脱了身上的白大褂,从一堆黑白灰的衣服里随意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外套换上。
等他换完衣服,手机也重新安静下来。
首先跳出来的是一条来自「大哥」的短信,内容是「爸爸在瑞锦。xx楼xx病房住院,身体已无大碍。」
除了白闻瑾的信息,剩下的是田叔和闻玦的。基本都是关于父亲生病的内容。
看过信息,白闻理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他正准备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手机忽然发出一阵嘈杂的声音,原来是手指不小心误触到聊天框,点开了某个视频。
他重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关闭,看到画面内容,悬空的指腹顿了顿。
视频是闻玦发的,拍摄地点在家里客厅。画面拍摄的是大哥和一个小朋友在讲故事。
当大哥讲到“……山神老虎对兔子说,以后我们就是永远的好朋友了。兔子说,好的,老虎大人。”时,忽然被小朋友打断:“锅锅!不对!”
“小老虎,怎么是老虎大人呢,是老虎小孩啊。”
画外音是闻玦肆无忌惮的笑声。
视频播放到这里戛然而止。
不光小朋友们赞叹有加,许多家长看果冻和他爸爸的眼神也有点不一样了。这么年轻的科学家,绝对的万里挑一的人才。
又又根本没心思听果冻爸爸的介绍,他不断回头看着门口,等白闻理进来。
小果冻别提多得意了,脑袋扬得都快到天花板了,他得意洋洋的看着又又,突然伸出两只手,扒拉下眼皮做了个鬼脸,“胆小鬼,骗人精”。
宗越瞪了他一眼。
果冻对宗越还是畏惧的,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直到抱住爸爸结实的胳膊,他才重新恢复了一点勇气。
“略略略,你就是骗人精!”果冻朝又又吐舌头做鬼脸。
又又大声反驳他,“我才不是骗人精!”
“你就是,你锅锅没有我爸爸厉害。”
班上脾气最好的又又居然会跟别人吵架,小赵老师连忙去劝架。
这个人就是宗缙联系的人,XX军区XX部部长王础。
王础先看到了白闻瑾,目光看到宗越时愣了一下。
宗越在对方开口之前,主动冲对方打招呼,“王叔叔。”
姓王的中年军官先冲白闻瑾点点头,随后看向宗越一眼。没想到宗家这个眼高于顶的小少爷居然能叫他一声叔叔,平时见到这个骄矜的小少爷,对方都不太乐意搭理自己呢。
宗越顶着王础意味深长的目光,镇定自若地拉过又又的手,主动介绍道,“王叔叔,这是我弟弟江柚。”
白闻瑾见宗越和王础的互动,顿了顿,把又又交到他手上的时候很诚恳地说,“王哥,拜托你了。”
“客气了,兄弟。”王础闻弦知雅意,主动换了个称呼,“四十分钟后我会带着江柚出来。你们在这里等我。”
宗越见又又有些沉默,仰头看着王础,大眼睛期盼地眨眨,“王叔叔,我能进去吗?”
王础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行吧。等会儿你们进去了,不要随便跟人家说话,也不要随便乱逛乱看,知道吗?”
“知道了!”两个小朋友回答得异口同声。
于是,两个小朋友手拉手,跟着王础一起走进小铁门。
看着又又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一直绷着的白闻瑾终于放松下来,他揉着越发疼痛的额头,闭上眼睛,微微叹了口气。
白立辉不忍心再去看失魂落魄的小儿子,目光瞥见躲在白闻瑾身后,只探出半个小脑袋的又又。他心里苦涩不已,还是不应该让他们过来的啊,大家一起跟着难受,何必呢。
就在白立辉准备让他们回去的时候,又又忽然松开牵着白闻瑾的手,一脑袋埋进白立辉的腿上,带着哭腔的小奶音委委屈屈的:“舅舅,你怎么一下子变得我都不认识啦。”
“又又看了好久好久,才认出来舅舅。”
小家伙扑上来,房间里的人都没有料到。白立辉用瘦削的手臂挡住他,“舅舅现在身上有难闻的味道,又又不要过来。”
虽然有护工和老田,白立辉身上很干净,但他自己总能闻到一股腐朽的味道。
又又却固执地往他怀里钻,一点都不嫌弃,“舅舅一点不难闻,舅舅香喷喷的。”
“舅舅,宝宝想你,好想好想你。”
大概是年纪大了,人也越来越感性,听着又又软软的话语,白立辉鼻头蓦然一酸。旁边的老田瞬间红了眼眶,失态地背过身去。
白立辉伸手摸着小孩卷卷的头发。也许真的是外甥多似舅。他很像闻瑾、闻理他们小时候,有一头柔软的头发,很漂亮。
白立辉伸出手,让他坐到自己腿上,小孩往后退了一大步,忸怩道,“舅舅,我这么这么肥,可重可重。又又怕把舅舅给压坏哩。”
小孩身上其实不胖,只是还有点婴儿肥,所以乍一看像个小胖孩。
“又又,你这么小,不会把舅舅压坏的。”
白立辉张开手,面容和蔼:“来,让舅舅抱抱你,看重了没。”
小孩其实特别喜欢被抱来抱去的,听到他这么说,立马张开双手,像乳燕投林一样冲进白立辉怀里。
有神奇小宝贝在,房间里凝滞的气氛自然流动起来。
又又坐在他怀里絮絮叨叨。
“舅舅,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你还没带宝宝一起玩。”
“我们都很担心你哦。”
又又其实有点难过的,因为眼前的舅舅看起来病得好可怜。他也想要掉金豆豆了,但是答应过大锅的,就只好一直憋着。
看到舅舅眼眶有些红,又又立马换了话题,“舅舅,这些天我有点想你了,你想宝宝了吗?”
白立辉动了动嘴唇。几十年没有说过这种过于亲密的话语了,张嘴变得无比艰难。
不过,他不说话,又又也能看懂他的意思,小孩得意地扭过头,冲着白闻瑾挤挤眼睛,意思是,看,宝宝超级会哄人哒。
白闻瑾忍不住弯弯嘴角,冲着他做了个大拇指的手势。
又又还主动给全家人讲起了在幼儿园新学的笑话。
白立辉被他逗得笑了起来,连总是一身刺的闻玦都忘记了眼前的烦恼,抱着胸靠在墙壁上,嘴唇轻轻扬起。眼神里有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温柔。
第 25 章 第 25 章
虽然有又又这个大活宝活跃气氛,可白立辉的身体状况仍然如同一道挥散不去的阴霾,萦绕在两人心头。
车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又又坐在白闻瑾怀里,看向白闻瑾。他正扭头望向窗外,英俊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罕见的脆弱。旁边的闻玦也在发着呆。
又又吸了吸鼻子,闷闷不乐地扯了一下白闻瑾的衣服,问他,“大锅。舅舅会好吗?”
语气里满是担忧。
刚刚他骗舅舅啦,他其实可担心舅舅。但是他不敢说。
白闻瑾摸了摸又又的小脑袋,轻声安慰道:“医生说已经过了最严重的那段时间,会慢慢好起来的。”
“嗯!舅舅一定会好起来的!”又又仿佛是要给自己增强信心,用力晃着脑袋,“以后我们经常来看舅舅,舅舅开心,就很快好了。”
“好。”肩膀被人轻轻点了一下,他回头看到笑着的霍容川,冲他做了个嘘声的姿势,白闻瑾眼神一闪,轻手轻脚从门口退了出来。
门合上的瞬间,腰部便缠上了一只大手,白闻瑾吓了一跳,霍容川从背后紧紧抱住白闻瑾,把头埋进他脖子里,深深吸了一口。
“我感觉好像在做梦一样。”出了机场一行人便分开了,霍容川在N市有房子,不过他没打算带年年去,在医院附近定了个酒店。给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年年换了一身柔软的睡衣,在床上安顿好,他就去洗澡了。
白闻瑾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他正站在夜风里抽烟。细雪茄夹在指尖,是白闻瑾常抽的牌子。
“到了?”霍容川的脸颊贴着手机,声音听上去慵懒又随性。
“嗯。”白闻瑾似乎是担心霍容川会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飞快地说,“年年睡了吗?又又想跟他说话。”
霍容川换了个姿势,背靠着栏杆,隔着玻璃门,模模糊糊看着大床上鼓起来的一小团,不由得勾勾嘴唇,“小家伙从没坐过这么久的飞机,已经累得睡着了。”
白闻瑾似乎是在跟电话那头的又又小声交谈了几句,很快电话里便传来了又又软软的声音,“漂亮叔叔,明天我陪年年去医院,可以吗?”
“可以的,又又。明天你大哥去吗,要我开车来接吗?”
电话里传来交谈声。没一会儿又又的声音又变得清晰,“大哥明天不去,大哥说漂亮叔叔来接我。”
“噢,好的,那我明天上午九点钟来接你,你可以起来吗?”
“嗯嗯,我可以的。漂亮叔叔拜拜,大哥叫我去洗澡啦~”
“又又,再让我跟你大哥说句话吧。”
白闻瑾冷清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带着电流的沙沙声,仿佛贴在耳边说话一样清晰,敲击着耳膜,“要说什么?”
霍容川缱绻地笑着,轻轻蹭了蹭手机,好像蹭到那个人的脸颊一样的温柔,声音低沉醇厚,带着无限的眷恋,“哥,才分开这么一会儿,我就想你了。”
本以为按照白闻瑾的脾性,电话会被直接挂断,霍容川也做好了这样对的准备。没想到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听到白闻瑾说了三个字。
一股热流顺着霍容川的脊梁骨蹿向四肢百骸,他握着手机的手指都有些发软,在巨大的眩目当中,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用在床榻上诱哄情人的那样温柔而急切的语调说,“再说一遍,宝贝。”
电话已经被挂断了。一根烟也刚好燃烧到尽头。
霍容川习惯性地把烟嘴用手掐灭,在夜风中站了许久,才把眼泪给逼了回去。他脑海里不断回味着刚刚白闻瑾的回复。
他说,“我也是。”
重新拉开玻璃门。年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揉着眼睛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霍容川,“舅舅?”
“没事儿,继续睡。”
年年用脸颊在他胸口蹭了两下,重新恢复了精神。他趴在霍容川怀里玩了一会儿霍容川睡袍的领子,忽然说,“舅舅,我可不可以,变成又又的哥哥?”
霍容川懵了一下,疑惑道:“宝贝,你怎么忽然想要变成又又的哥哥?”
年年低头玩手指,慢慢说,“小马甲说,又又,是他弟弟。”
“舅舅,我也想,又又是我,弟弟。”
小朋友满脸憧憬,他真的太喜欢又又啦~
霍容川一低头就能看到年年亮晶晶的眼睛,看得出来小朋友是真的很想和又又成为一家人了。
“好吧,那舅舅努力。”
如果他和白闻瑾……算下来,又又算自己的弟弟。
不过他是年年的舅舅。
这样一来,又又岂不是成了年年的小叔叔?
不行不行,辈分乱了!“噢!那就今天幸运一下。”
白闻瑾见小孩居然真把出差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没特意去提醒他。晚点再跟裴默商量一下,这次他就不去了,让另外一个副总带队去算了。
又又现在到了自我意识萌发的年纪了,每次都要自己选穿搭。又又翻完了大半柜子的衣服,选定了一个彩色波点和嫩绿色喇叭裤的糟糕搭配,白闻瑾看了半晌没说话,做足心理建设,牵着小朋友准备出门。
刚走到门口,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风尘仆仆的闻玦拖着行李箱的站在门口,看见又又,手里行李箱一丢,张开双臂,大声道,“弟弟,抱!哥哥来陪你啦!”
“陪你”自动触发关键词。
原本兴高采烈准备出门的又又,小孩眼睛里光一黯,立马瘪起嘴,啪叽一下抱住白闻瑾的一只大.腿,双臂用力环抱住,声音闷闷的,“大锅,不去出差,不吃蛋糕。”
白闻瑾恨不得拿胶带把闻玦那张破嘴交代了算了。
他弯腰抱起委屈的小孩,拍着他的背柔声哄道,“又又,大哥不去出差了,大哥在家陪你,好不好?”
“不好!”闻玦大喊一声,把小孩抢进怀里,一脸防备地瞪着他,控诉到,“我为了早点出组,昨晚拍戏拍到12点,没有飞机我坐了6个小时车回来的,你必须出差,让我和又又独享兄弟时光。”
闻玦想了想,补充道,“你不出去也行。我带又又去我那里住。”
白闻瑾一脸黑线,“……去跟你一起吃外卖吗?”
闻玦犟嘴,理直气壮地说。“怎么就吃外卖了,不就是做饭吗,我可以学,我给又又做辅食!”
白闻瑾都给气笑了。
李子实在听不下去了,提醒道:“三少爷,婴幼儿因为没长牙才需要吃辅食。小少爷早就不需要了。”
闻玦一点不尴尬,“哦,那更方便了,我给又又炒蛋炒饭吃呗。”
白闻瑾实在是懒得跟他多费唇舌,干脆利落地说:“把又又放下来。”
“你说放就放?!我就不。”闻玦寸步不让。
白闻瑾闭了闭眼睛,不耐烦地瞪着闻玦,“你到底想干嘛!”
闻玦看到他冷脸,多年被镇压的经历让他条件反射往后挪了一小步,意识到自己怂了,又飞快挺直腰杆,“不是你说要出差让我回来陪又又的吗?”
再一次触发关键词。
小孩再忍不住,哇一声伤心地哭了起来,“呜……大锅,不要丢下我……宝宝,不想跟大锅分开……那么那么久……”
“乖乖,别哭了。大哥心疼。”白闻瑾要去抱他。
闻玦听着又又伤心的控诉,喜上眉梢,“哈哈哈,原来你不是只去一周啊。好消息好消息。”
又又哭声一顿,打了个哭嗝,“呱?”
隐隐约约,白闻瑾好像猜到了小孩为什么会这么伤心的原因,他蹲下来,心疼地看着小孩湿濡的脸,解释道,“宝宝,大哥出差只去一周。下周末我就回来了。”
“下周末?”收住哭声的小朋友眨巴眼睛,一颗眼泪惯性滚落,看得闻玦和白闻瑾心里一酸。
白闻瑾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待在同一个空间度过夜晚,这样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犹豫了一下,抬手压在霍容川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去洗漱吧。”
霍容川炽热的眼神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脸,赤.裸的欲.望不加掩饰,仿佛要深深看进他灵魂深处一般,他压低声音,用床榻间诱哄情.人的温柔语调,黏黏糊糊的跟他撒娇,“今晚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白闻瑾用了很大的决心才把他的手从腰上扯下来,哑着嗓子说,“不行。闻玦今晚会回来。”
霍容川往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贴着他的耳朵轻声撒娇,“我会悄悄的过来,保证不让他发现的。”
他无声的凝视着白闻瑾,眨了眨眼睛。
每一次目光相接,都像是绽放一场无声的烟花。
白闻瑾感觉到心脏一颤,嘴唇不自觉抿了抿。
霍容川逼近一步,小拇指勾着他的,轻轻晃荡,“拉钩,不准反悔。”
五点多,天空露出一抹鱼肚白。
富丽堂皇的客厅有些诡异的安静。
白立辉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沉着脸的白闻瑾,再看看他面前那个垂着小脑袋,抬手擦眼泪的小孩。
想到这小孩竟然胆大包天到又离家出走,白立辉是真动了气。换了闻玦,现在早就揍得屁股开花了。可对着那么乖的又又,白立辉是真舍不得。
他给小朋友擦擦脸,叹了口气, “又又啊,你连你爸爸在哪都不知道,你去哪里找他?”
小孩吸了吸鼻子,偷偷看着白闻瑾,大概是没休息好,布满血丝的眼睛下面是深深的黑眼圈。
又又嘴唇嗫嚅着动了两下,脑袋深深埋进胸口。
白闻瑾把蔫儿吧唧的小朋友拉到自己怀里,很严肃地喊他的名字,“又又。”
又又死命埋下脑袋,努力把自己缩起来,这样大哥就看不到他了。“小锅,我想要二锅开心。”
“没事没事,宝宝别哭啊,没关系的,你二哥已经习惯了,我们也都习惯了。”
闻玦叹了口气,忧愁地舔了舔小虎牙,声柔声道,“又宝,小哥跟你说这些,是怕你因为二哥不理你而难过。”
又又哪里还舍得难过呢。
“不难过。我喜欢二锅。”又又吸了吸鼻子,“小锅,我,我会讲可多可多笑话。”
“我还会跳舞,扭屁.股。妈妈每次看宝宝扭扭都会笑。”
“我还可以给二锅讲故事,大锅不开心,宝宝讲故事,大锅就哈哈哈。”
“小锅,我可以让二锅开心吗?”
闻玦看着小朋友雀跃的模样,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拍拍他的脑袋说,“你可以试试。”
又又立马干劲十足,重新背起他的面包超人书包,快速跑回房间里。
他要让二锅开心起来!
又又列好了详尽的计划,还提前演练了一下自己的舞蹈。
看小胖孩手脚不协调的蹦来蹦去,大家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却没想到白闻理的房门一直紧紧锁着,哪怕到吃饭的时候也没打开。
“小锅,二锅不会洗掉了吧?”又又忧心忡忡,趴在门上,耳朵贴着门板,用力听里面的动静。
又又最近看的动画片里讲生命教育,他总觉得人会死掉。
“……不会,你二哥的习惯就是每次回家先睡很久。大概明天下午才会醒。”
“又又,看着大哥!大哥生气了!”白闻瑾沉下声。
听出白闻瑾声音里的严厉,又又不敢不听话,只是仍旧不敢跟他对视,眼神乱飞。
“又又。”白闻瑾揉着胀痛的额角,语气很疲惫,“你答应过大哥什么?”
又又瘪着嘴,眼眶里蓄满了一层泪,泪珠粘在睫毛上,碎成了一片星光。
“我想爸爸。”
短短一句话,叫在场的几个人都心酸得说不出话来。
又又闭上眼睛,沮丧地冲白闻瑾伸出手,白嫩嫩的手心朝上,摊平展开,“大哥,我错了,你惩罚我。”
第一次到白家,离家出走之后,白闻瑾很严肃地教训了不听话的小朋友。他知道离家出走是不应该的,是犯错。犯错误要打手心。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幼嫩的手被另外一只温暖的大手小心翼翼握住。又又迷迷糊糊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听到大哥沉重地叹息声。
“又又,大哥带你去见爸爸。”
白闻瑾早就打算好要带着又又去见江清源了。
正因为知道这个看起来白软的小团子有多么固执。所以,不管江清源是生是死,都得让又又见他一面。
江清源所在的基地密级非常之高,要进去需要特批的通行证。短时间内搞不到。这一趟很可能无功而返。
但白闻瑾想,让又又离爸爸近一点,小孩会更安心一点吧?
既然决定要出发了,就没什么犹豫的。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一行人驱车前往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白闻瑾收到几条信息,都是霍容川发来的。霍家一直跟部队有合作,霍容川知道消息后一直在想办法,目前已经搭上线了。
四个多小时后,他们抵达G市。白闻瑾提前联系好的车子在机场等他们,下车的时候,宗越把手机给白闻瑾,低声道,“我爸的电话。”
宗缙沉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闻瑾,我已经提前联系了一个人,稍后我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你们抵达L县之后给他打电话,他会负责把又又带进去跟江清源见面。见完之后再把他送出来。”
白闻瑾眼睛里划过一抹诧异,不动声色看了宗越一眼。
“我知道了,谢谢宗哥。麻烦你了。”白闻瑾握紧手机。虽然宗家的能量是比白家大很多,可这么短的时间拿到通行证,想必也不太容易。
“说什么麻烦……好了,不耽误你们的事情,有任何情况及时跟我联系。”
“好的,再见。”
又又坐在白闻瑾怀里,听着他挂了电话,仰头轻轻蹭了蹭白闻瑾的下巴。
白闻瑾低下头,看看才短短一天,连下巴都变尖的小朋友,摸了摸他卷曲柔软的头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欣慰一笑,“又又,可以见到爸爸了。”
“大哥暂时也不知道。等他回来了,我第一个告诉你,然后带你去见他。”
“好哇好哇。”又又拍拍手。
他早就期待见到一直没有见到的二锅啦。
白闻瑾轻轻垂下眼睛,想到白闻理,难得有些愁。一个连母亲去世,父亲生病,都可以无动于衷的人。看到又又之后,真的能接受他,而不伤害他吗?
第 26 章 第 26 章
清晨,大床头黄狗闹钟“汪汪”叫了两声。
被吵醒的又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爬起来,把大黄狗闹钟抱进被子里,紧紧捂着它的嘴巴,嘴里念念有词:“狗狗别叫啦,我们再睡一会儿。”
大黄狗闹钟非常不给面子,依旧“汪汪汪”个不停。
又又就换了个姿势,连被子带闹钟一起压在小肚子下面,撅着屁股趴着,肥嘟嘟的脸颊贴着枕头,闭着眼睛不肯睁开:“汪汪,你汪汪宝宝也起不来啊。”
刚换完衣服,看到这一幕的白闻瑾:“……”
终于安抚住了又又,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已经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宗越偶尔会在白家吃完晚饭再回去,今天弟弟这个样子,宗越已经完全不想走了,给他爸妈发了消息,又问白闻瑾今晚能不能留下来,白闻瑾也觉得有朋友陪着又又会开心一些,便答应了。
虽然有白闻理的安慰和保证,但又又心里惦念着爸爸,吃饭也没什么胃口。白立辉看着他碗里基本没动的饭菜,叹了口气,“又又,得吃饭呀,不吃饭会生病的。”
又又抿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眼里噙着泪,用小猫咪一样小的声音说,“舅舅,我饱,不想吃。”
他今天哭了太多,嗓子哑了。
白闻瑾心里一阵心酸,用力眨了眨眼睛,好把里面的酸涩逼走。
白闻瑾把他面前的饭碗拿开,拿过又又的吸吸杯,给他倒了半杯鲜奶,蹲在又又椅子边,温声哄他,“宝宝,咱们不吃饭饭,喝点牛奶好不好?”
“大哥不吃饭饭,生病。咱们好宝宝不能生病,对不对?”
看着大哥关切的眼睛,又又勉强张开嘴巴,让白闻瑾喂他喝了小半瓶牛奶,白闻瑾还要让他多喝点,他不愿意了,眨了眨眼睛,眼泪就掉下来了。
没等白闻瑾拿纸巾,宗越已经拉过自己的袖子,用最柔软的布料小心翼翼把弟弟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他扭头冲着白闻瑾说,“大哥,弟弟现在不想喝了,晚点再让他喝点吧。”
“我困了,大哥。”又又紧紧牵着宗越的手,垂着眼睛说。
宗越牵着又又上楼休息。“宗月月,坐飞机,好好玩哦。”
小朋友扒在窗户上,一点点看着飞机升空,城市逐渐变小,高楼成为一个又一个小小的黑点。
又又看得津津有味。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到有耳朵些异常。
他疑惑地摸了摸发出疼痛的耳朵,晃了晃脑袋。好似想要通过这样的动作让耳朵没那么痛。
但随着飞机逐渐升高,耳朵越来越难受。他眼底泛着泪花,表情惊恐地对宗越说,“宗月月,我的耳朵好像发炎了,好痛好痛。”
宗越懊恼地一锤额头。连忙从兜里翻出口香糖,“弟弟,你快吃糖,吃完就不痛了。”
又又从来不怀疑宗越,立马口香糖丢进嘴里。
宗越伸手给他按着耳朵。
吃着甜丝丝的糖果,咀嚼的时候口腔一张一合,没多久果然没那么痛了。
又又到耳朵重新变得舒服,眼睛一亮。他想到隔壁的年年,扯了扯宗越的衣袖,“宗月月,要给年年也吃口香糖。”
他们推开小门,找到年年的时候,年年正坐在摊平变成一张小床上的位置上,双手端着半杯牛奶,小口小口喝着。
又又拉住年年的手,摸摸他的耳垂,关心道,“年年,你的耳朵痛不痛?”
年年点点头,又摇摇头,“耳朵痛,喝牛奶就不痛了~”
宗越发现年年一个人躺在小床上看电影,随口问了一句“你舅舅呢?”
年年捧着杯子往旁边挪了挪,示意又又也坐在他的小床上,答道:“舅舅,找又又果果玩。”
三个小朋友一起躺在小床上看《狮子王》。“又又,是心情哦。”闻玦被他的吃货弟弟萌到了。
“看到小动物饼干,你会觉得很开心对不对?”
又又猛猛点头,眼睛都弯了,声音飘着愉悦,“饼干,吃香香饼干,好开心好开心。”
“看到青菜,你是什么心情?”
又又是会举一反三的聪明宝宝,脸上的笑容立马就垮了,撅起嘴,“不开心,不喜欢。”
闻玦虽然料到又又是这样的反应,还是被他逗笑了,他揉了揉小孩的圆圆的脑袋,继续说,“我们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会觉得开心。不喜欢的东西,会觉得讨厌。但是你二哥不会有喜欢和讨厌。”
“咦?二锅为什么没有呀?”又又迷茫地眨眨眼睛。
“你二哥……他感觉不到任何的情感,所以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开心或者难过。没有兴奋激动,没有低落沮丧。他感觉无法感知到情绪。”
白闻理的情况,其实有一个专业的医学定义——情感淡漠症*。这是一种器质性病变里情绪调节障碍的一个表现形式,即:感受不到快乐,也无法体会悲伤。*
很多患有情感淡漠症的人,表面上与正常人无异,他们只是对外界的刺激缺乏相应的情感反应,冷淡,无兴趣、缺少同理心。
但白闻理的情况比他们的都要严重。白闻理的内心更为封闭。神在他的世界盖上了一层纱。他是盲人,是瞎子,是哑巴。永远触摸不到世界的鲜活。
白闻理的病一直是白家的心病,从白立辉到白闻瑾,甚至闻玦,这些年都一直在关注有没有相关的治疗手段。
像他这样病情如此严重的,不是孤例。白立辉曾在白闻瑾的陪同下,找到过好几位得过种病又痊愈的病人,询问他们是如何被治愈的。
大家的回答大同小异,核心却只有一个字——“爱”。
也可以理解为,通过某种介质、事件,让病人由内心萌发强烈情绪。当他们能对外界产生零星的感知,治疗才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对于别人来说还有点希望,可对于白闻理……这个从小就显得格外孤僻的孩子。他既不愿意跟人交往,又没有主动探究世界的欲.望。他连感受情绪都不想迈出,又如何感受到爱?
又又听不到那些复杂的长篇大论,但他能准确无误地从闻玦的语气里感知到白闻理的情况有多严重。
小锅平时都笑呵呵的,说到二锅的时候,小锅的脸色就像是在工作中的大锅一样,很严肃。
感受不到开心,快乐,看到香香甜甜的小饼干,都不会雀跃的跳起来。又又觉得无比心疼这样的二哥。
如果不开心,不就会难过得死掉了吗?
又又越想越伤心,眼底泛着泪花,哽咽着,
“呜……二锅好可怜好可怜。”
电影看了四五十分钟,又又都有些困了,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门被人轻轻推开,年年,又又和宗越听到动静,同时回过头,三双黑玻璃一样的大眼睛齐刷刷看着他。
又又盯着他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咦”了一声,“叔叔,你也跟大哥一样,被蚊子咬了哦。”
外面已经完全黑了,舷窗反光,霍容川看到自己脖子靠锁骨的位置有一个不规则的,拇指大小的红褐色吻痕。他下意识捂住脖子,很快他重新把手放下来,不动声色整理了一下领子。
“没办法,叔叔招蚊子。”霍容川转移话题,“你们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又又和年年有点饿,吃了一点意面,霍容川看他们看得很专注,便拿了电脑去隔壁位置。
九点钟,机舱里的灯光渐渐暗下来,他和白闻瑾进来的时候,看得很专注的几个小朋友七歪八倒,闭着眼睛睡得很熟。
白闻瑾忍不住笑了,抱着又又重新回到他们的位置。
他开了小夜灯坐在桌旁,拿着书在看。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缓缓醒来,还在犯迷糊,没有睁眼先笑了。
白闻瑾把书放在一边,“要上厕所吗,宝宝?”
又又迷迷瞪瞪点点头,白闻瑾抱他去上了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又有反而清醒了,坐在他怀里,从他的小书包里拿出一本书,让白闻瑾给他读。
富丽堂皇的餐厅只剩下白立辉和白闻瑾。看着眼前一桌子基本没动的菜,也没什么胃口,让人撤下去了。
晚上七点半,《宝贝宝贝》播出的时间,某个雷打不动,准时守候的小人儿今天却缺席了。
白闻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墙壁上九十寸的电视没有开,他独自坐了许久,影子孤零零投射墙上,显得很孤寂。
直到手机响了几声,白闻瑾接起,是白闻理的电话,说他发了一段视频过来,让他拿给又又看看。
白闻瑾看过视频的内容,拿着手机上了楼。
在车上的闻玦要是知道狗特务背后说他狂躁症,能直接气得冲下车子跟他打一架。
要说他们兄弟之间有什么大矛盾,倒也没有。
为什么关系会如此不像正常兄弟,一是年龄相差比较大,而且白闻瑾从13岁一直到25岁独自出国求学,中间十几年的空白,充其量就是同一个屋檐下最熟悉的陌生人。
后面白闻瑾回国的时候,闻玦刚上高一,青春期叛逆,难搞得要命,对事事管他的大哥特别反感,把他当成父亲的眼线,天天背后骂他是狗特.务。
不过白闻瑾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听到闻玦骂他,揍了他一顿。闻玦又不长记性,每次都因为嘴欠挨揍,挨揍完了又继续骂,如此往复循环,不知道是该评价闻玦耐揍,还是白闻瑾拳头够硬。
如此相爱相杀了整整三年,本就不亲密的兄弟关系更加岌岌可危了。
闻玦在车上骂骂咧咧,骂了不到五分钟,助理提醒他:“哥,咱们到蒲公英幼儿园了。”
“这么快?!”
“嗯嗯,欣姐说有点堵车,哥,咱们在车里等一下吧。”
闻玦看着大大的“蒲公英幼儿园”的门头,垮起脸。
想到即将给小屁孩当一天的幼教,平等的讨厌所有小孩的闻玦觉得自己要开始受苦了。
第 27 章 第 27 章
晚上下了一场小雨,空气里带着水润的清新,阳光探出云层,照在又又红润的小脸上。
他喜欢晴天,心情很愉快,走在路上碰到一根草都要打个招呼,一路磨磨蹭蹭的,等白闻瑾把他送到幼儿园,已经快七点半了。
今天幼儿园门口特别热闹,三三两两的人聚集成一团,整个街道堵的水泄不通。
白闻瑾仗着身高优势,抱着又又分开人群,把小孩交给站在门口接小孩的小赵老师,皱着眉头问:“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园里今天有拍摄活动。”
拍摄?
白闻瑾忽然想起来又又回来是说过,今天幼儿园有活动。群里消息比较多他没看到。
回到房间的又又并没有睡着。
小朋友觉得大哥和舅舅也很伤心,他看到他们就想哭。
宗越使出浑身解数逗弟弟开心,但又又心情很坏,抱着自己的猫猫玩偶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不肯说话。
白闻瑾进来的时候,又又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动静,宗越扭头盯着白闻瑾,幅度极小地指了指床头方向。
原本的小半杯鲜奶只剩下一个空瓶子。白闻瑾稍微放心了一些。
他走到床边,大掌隔着被子轻柔地拍了拍鼓起来的小小一团,轻声道,“又又,二哥拍了一段你爸爸的视频,要不要看看。”
“我要看爸爸。”把自己包成球的小朋友迅速从被子里钻出来,一声不吭爬进白闻瑾怀里,眼睛通红。
那是一段不足一分钟的视频。
病床上躺着一个面容苍白,脸颊瘦削的男人。男人除了过于消瘦之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白希坐在病床边,左手握住男人的手掌,嘴唇颤抖,喊了一句,“清源”。
像睡着了的男人食指稍微动了一下。
白希跟他十指相扣,声音低低的,带着祈求,“老公,你要快点醒过来,咱们儿子想你了。”
她说着,自顾自拿出手机,播放之前给又又拍摄的短视频。又又欢乐而清脆的笑声从屏幕里传来,病床上安静躺着的人动作幅度越来越大了,不仅手指偶尔会动一下,紧闭的眼皮下面,眼球也在缓缓移动。
又又无声地哭了起来,喃喃地喊着,“爸爸……”。
白闻瑾伸手把他的眼泪擦掉,轻声安慰道,“宝宝,你看,爸爸还活着,爸爸只是睡着了,我们再耐心等一等,等爸爸醒过来,好不好?”
“嗯,嗯……”又又趴在他怀里,眼眶红红的,时不时抽噎一两下,哽咽道,“宝宝,乖乖等爸爸……爸爸回来。”
他的声音泣音夹杂着鼻音,又可怜又蔫儿吧唧。
又又今天哭得太厉害了,白闻瑾让他喝了半杯水,水都没喝完,小朋友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小朋友哪怕是睡着了,也皱着眉头,鼻尖红红的,黑色的小卷毛都湿掉了,贴在雪白的颊边,看得人眼眶发酸。
白闻瑾打算去弄点水过来给又又擦擦身体,让他睡得舒服一点。一回头,宗越红着眼睛,默不作声把热毛巾递给他。
白闻瑾接过毛巾,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滴水的衣袖。
他叹了口气,说,“你去又又衣柜里选一件能穿得下的衣服,把衣服换了,会感冒。”
宗越摇摇头,很固执地说,“给弟弟擦完。”
一连换了三四次热毛巾,白闻瑾才把又又从上到下擦了一遍,给他换上了柔软合身的睡衣。睡梦中的小人儿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
宗越死死捏着已经失去温度的毛巾,一声不吭地往浴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