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瓷撑着床垫坐起身,被子滑落至腰间,十一月的夜晚温度很低,睡衣单薄的布料贴着脊背,纪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靳舟望注意到纪瓷的动作,眉头微蹙,下一秒,他长臂一揽,强势地将纪瓷整个人裹进怀里。
纪瓷猝不及防地跌进他的胸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冷冽气息,他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驱散了夜里的寒意。
“让我想想先从哪里说起”靳舟望垂眸看着怀里的纪瓷,嘴角弧度渐深,脸上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纪瓷窝在靳舟望怀里,静静地听他说话,感受着他的胸腔传来的震动。
“那我先从分手开始吧”
他提到了很多事情,提到了车祸后的绝望,临死前最放不下的人和事,提到了无数个日夜他乘坐飞机前往伦敦看她。
“你还记得伦敦的那家婚纱店吗?”
“记得。”
“我每次去伦敦看完你,都会顺便去那家婚纱店看看。”不知靳舟望想到了什么,他垂下眼帘,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穿婚纱的地方。”
“我无数次幻想过你穿上婚纱真正走向我的场景……”
“然而分手后的日夜里,我只能通过反复回忆那次你试穿婚纱走向我的画面,来弥补我心中的遗憾……”
说到这里,靳舟望的声音有些哑,抱着纪瓷的手力道渐收,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每一次回忆,都是一场缓慢而残酷的凌迟。
那些以为已经淡忘的痛楚从未真正消失,只是被他小心翼翼地封存在了最深的角落。
纪瓷的眼眶蓦地发热,鼻尖涌上一阵酸涩。她抬手环住靳舟望精瘦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肩窝。
“靳舟望……”纪瓷的声音轻颤,带着细微的哽咽。
男人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他的下颌抵在她的发顶,更用力地回抱住她,像是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中。
“出车祸那次,在被送去医院的路上,我还留有一丝意识,我知道我伤得很严重……”
“在彻底昏迷的前一刻,我其实觉得就这样死去也挺好的……”
“我好累……”
靳舟望红着眼,眸底满是化不开的悲伤,他面上情绪平淡至极,却让人无端感受到深藏的无力感,他缓缓闭上眼睛,几秒后,又慢慢睁开。
他出车祸时,他的祖父和母亲已经出意外离世了,纪瓷也离他而去。
就好像一夜之间,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都离开了他。
那段往事实在是不堪回首……
太痛苦,太难熬了……
每回想起那几个场景,靳舟望都痛苦到无法呼吸,心被刀子一寸寸绞碎,变成一滩烂泥。
“我讨厌这个世界的一切……”靳舟望再也承受不住,他眼睫低垂,黑眸里光点稀疏破碎,“除了你……”
那个在外人眼里不可一世、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会在纪瓷面前流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纪瓷,我好像只有你了……”
第37章 Id“大不了,我就坐实谣……
纪瓷只觉得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尽管纪瓷已经知道靳舟望那三年都经历了什么,然而当她亲自听他说这些时,她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一阵心疼和难过。
分手那三年,他们过得都不好
纪瓷的手在空中顿了几秒后,她终是轻轻抚过靳舟望的头发,似安慰。
这一天晚上,他们聊了许多东西。
他说了很多那三年的经历,她亦是。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
他们像是要将那三年的空白一次性补上,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深更半夜。
后来纪瓷终于架不住困意,迷迷糊糊睡着了。
靳舟望看着窝在自己怀里已经熟睡的女人,轻声唤道:“纪瓷?”
纪瓷没有回应他。
心底某处蓦然陷下去一个角,靳舟望的视线细细描摹着纪瓷的睡颜,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他的脸上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神色柔和。
满室安静,窗外的海风很大,呼啸而过,像是在倾诉着那些他未曾说完的话语。
过了许久,靳舟望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纪瓷放到床上,他站在窗边替她盖好被子。
借着微弱的月光,靳舟望最后看了一眼纪瓷的脸,他微微俯身,在她的眼角落下轻轻一吻,低声道:“晚安,纪瓷”
在港城的几天纪瓷的行程被安排得很满,结束游轮之夜后,第二天晚上纪瓷又受邀参加由国际知名时尚杂志《Era》主办的一场慈善拍卖会。
今晚这场拍卖会江知语也来参加了,她是《Era》杂志主编时漾的好朋友。此时拍卖会还没开始,宾客们陆陆续续走进厅内。
纪瓷的目光扫过最前方的几人,只见靳舟望正与身旁几位总裁轻声交谈着什么,手搭在扶手上,富有节奏地敲击着。
男人身着高定黑色西装,周身散发着冷峻疏离的气质,压迫感强烈,与昨晚在纪瓷面前的那副样子截然不同。
纪瓷想到了昨晚的画面,都怪靳舟望,她的脖子上现在都是红痕,用了不少遮瑕膏才盖住。
纪瓷的目光在靳舟望的背影停留了一瞬,这才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跟你说,昨晚我和祁序回老宅吃饭,被我爸妈催生了。”江知语压低声音,与纪瓷小声说着。
“你生不生?”纪瓷觉得好笑,问道。
“生什么生,我才不生。”不知江知语想到了什么,满脸嫌恶,“我和祁序早就商量好了,我们以后都不准备要小孩。”
纪瓷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的美甲,勾唇笑道:“你最好说话算话。”
“那当然,你也说话算话,我们高中时期就说好了,以后都不生,为国家生育率少做点贡献。”
“放心吧,我说话算话。”纪瓷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最近烦都烦死了,长辈那边老催。”江知语叹了口气,用手撑着下巴,“实在不行到时候骗我爸妈祁序那方面不太行算了。”
“Darling,你这样说你老公知道了会乐意吗?”只见一个样貌昳丽的女人站在两人面前停下。
江知语和纪瓷转头看向来人。
这位便是《Era》的主编时漾。
“你来啦。”见到好朋友,江知语笑道。
“嗯哼,”时漾缓缓摘掉墨镜,转头看向纪瓷,她率先伸出自己的手,红唇弯起,“纪导,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面了。”
“您好。”纪瓷也伸出手,两人轻轻握了一下。
“期
待我们明天的专栏采访。“时漾收回手,在她们身边的空座位坐下。
与此同时,拍卖会正式开始,站在拍卖台上的拍卖师自我介绍道:“先生女士们晚上好,我是陈言青,我的拍卖师编号是3000276,非常荣幸担任本场拍卖的拍卖官……”
纪瓷随手看了看名册上的拍品资料,她对那些古董玩物兴趣不大,在翻到最后一页时,她的手一顿。
这是一条22.43克拉心形浓彩蓝钻项链。
是挺漂亮的,然而在看到旁边标注的起拍价9800000港币后。
近几年,纪瓷靠拍电影赚了不少钱,但是她也不可能花920万人民币去买一条项链。早个十年,纪家还没有出意外的时候,或许纪瓷真的会砸钱买下。
想到这,纪瓷轻哂一笑,默默合上了介绍册子,她突然有点好奇今晚哪位富豪会拍下这条项链了。
“01号拍品,冰阳绿满色翡翠珠链,起拍价780万”陈言青介绍道。
“785万!”
“790万!”
“800万!”
后排很快便响起不断抬高的报价声。
“800万,一次!”
“800万,两次!”
“800万,三次!”
陈言青拿拍卖锤重重一敲:“成交!”
一个又一个藏品被轮番竞拍,终于到今天的压轴竞品。
“031号拍品,22.43克拉心形浓彩蓝钻项链,起拍价980万”
不少富豪早就对这条项链虎视眈眈,希望拍下博美人一笑。
“985万!”
“990万!”
价格不断升高。
“1000万!”一道娇媚的女声响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许多人出于好奇转头看向此人。
纪瓷也不例外。
哦,是梁静娅。
只见梁静娅正和一位身着正装,看上去35岁左右的英俊男人坐在一起。
纪瓷对那个男人有印象,他是港城顶级豪门家族斯家掌权人斯琰的堂哥斯政。
梁静娅察觉到纪瓷的目光后,朝纪瓷歪了歪头,笑容纯良无害。
纪瓷神色淡淡,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对梁静娅的所作所为丝毫不在意。
价格还在不断刷新着。
“1005万!”
梁静娅毫不犹豫地叫价:“1010万!”
不少人开始犹豫。
陈言青目光扫过台下众人:“1010万,一次!”
“1010万,两次!”
就在众人以为这条项链会被梁静娅顺利拍下时,一道坐在第一排的声音响起。
“1100万!”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第一排。
竟然是靳舟望身边的特助陈青松发话了。
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1200万。”斯政也发话了。
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直觉有好戏看了。
闻言,靳舟望缓缓抬眼,目光扫过正搂着女星的斯政,神色平淡,漆黑的眼眸平静又透着犀利,下一秒,他唇角勾起,锋利眼尾挑出嘲讽弧度。
斯政斜斜歪歪地坐着,在对上靳舟望的视线后,他微扬了下眉,嘴角挂着散漫的笑,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梁静娅的肩膀。
靳舟望收回视线,微侧头,眼神示意陈青松。
头顶上方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芒,划过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透着冷意,高挺的鼻梁在另一侧投下一道阴影。
陈青松心领神会,得到授意后,他再度举起手中的竞拍牌:“1300万!”
斯政慢悠悠开口:“1400万。”
陈青松继续加价:“1500万!”
“1700万。”
随着价格不断攀升,会场内的气氛愈发紧张。
“2000万!”
“2200万。”
陈青松深呼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顶头上司。
靳舟望头未偏,目光落在拍卖台上的展品照片,他微颔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嗓音淡淡道:“继续。”
得到首肯,陈青松点了点头,又一次举起手中的牌子,大声道:“4800万!”
会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在场所有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一条钻石项链而已,4800万,溢价未免太夸张了。
果然,斯政没再说话。
陈言青的眼角眉梢满是笑意:“4800万,一次!”
“4800万,两次!”
“4800万,三次!”
“砰!”拍卖锤的声音响起。
“成交!”
台下响起大家窃窃私语的声音。
“靳舟望花4800万买这条项链?!”江知语压低声音对纪瓷说道,“肯定是送给你啊!这就是霸总豪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吗?”
纪瓷将江知语的脸推向别处,面上平静:“他怎么可能送给我?我和他又没什么关系。”
纪瓷顿了顿,又添了一句话:“或许是他买来自己收藏。”
“得了吧,我打死都不信。”江知语摇了摇头,突然感叹了一句,“这个场景怎么和我昨晚看的小说那么像?”
“什么时候让我也体验一把?”
纪瓷侧头看了眼自家好姐妹,笑着调侃道:“怎么?你家祁序对你不好?”
“好是好,但还没有到这种程度。”
江家和祁家都不差钱,一个从商,一个从政,祁家几代为官,祁序的父亲是刚卸任的中国铁路北淮局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祁母则是北淮市前教育局副局长。
祁序曾是国家单板滑雪运动员,中国滑雪史上最年轻的大满贯滑雪运动员,在22岁那年退役后,他走父辈的老路,进入了官场。
祁家虽然有钱,但不能过于高调。
从拍卖会的大厅离开后,江知语和时漾老朋友叙旧,先行离开了这里。纪瓷则是等林佳佳开车来接她。
“纪导,我这边车子临时出了点状况,一时半会赶不过来。”林佳佳的电话打来,“你那边结束了吗?”
“刚结束。”
“ohno!”林佳佳绝望道。
“没关系,你先忙,我自己回去。”
“好。”
纪瓷刚挂了电话,就听见不远处金碧辉煌的大门口传来一阵人群的骚动。
只见靳舟望被人众星捧月地走出门口,身旁跟着拎着公文包的陈青松,身后跟着两排身材魁梧的保镖。
早在今晚靳舟望豪掷千金拍下那条价格高昂的项链时,这个消息便不胫而走,不少媒体蹲在门口想要打探出些许消息。
“靳总拍下该项链是因为它的收藏价值吗?”
“靳总今夜重金买下这条项链是为了送给他人吗?”
“靳总目前有正在交往的对象吗?”
靳舟望神色很淡,脚步不疾不徐,看上去从容不迫,眉骨瘦削深刻,狭长眼尾上挑,冷冷淡淡地扫过眼前的媒体们,周身透着凌冽的气场。
保镖们自觉上前,拦住那些蜂拥而上的媒体。
“靳总有目前有心仪对象吗?”一道尖细的女声突然响起,一时间显得有些突兀。
闻言,靳舟望脚步微顿,视线落在刚才提问的那位女记者脸上,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冷峻的神色柔和了几分,唇角微微上扬,终于开了口:“有。”
现场安静了几秒,一时之间只有闪光灯的声音响起。
靳舟望收回视线,目视前方,继续往前走去,与此同时,他的声音再度响起:“目前正在追求中。”
这是靳舟望第一次在外界媒体面前袒白自己的感情状况,要知道,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媒体造谣外,靳舟望身边根本没有桃色新闻。
每次一旦在网络上出现与靳舟望相关的造谣,相关公关部门都会及时辟谣。
众人从靳舟望刚才的言论中渐渐回过神来,眼看着靳舟望的身影愈发远去,媒体们想要追上前继续追问,然而他们却被靳舟望身边的保镖们拦下。
“靳总……”陈青松跟在靳舟望身边,欲言又止。
“说 。“男人淡淡的眉眼压下,察觉不出任何情绪。
“您刚才那样坦白,会不会……”
“身正不怕影子斜。”靳舟望只说了这几个字,他顿了顿,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带着点散漫,“再说,我坐到这个位置,难道连追人的权利都没有?”
他不是男明星,又不需要担心自己的感情情况被外界知道。
在某些方面,说到底,他也是一个普通人,追人、谈恋爱、结婚这些事情再正常不过。
他今日对外这么说,也是希望媒体们能适可而止,他有喜欢的人,请媒体们不要再随便造谣。
陈青松觉得靳总的话有道理,他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靳舟望面前,陈青松率先一步替他打开后坐车门,待靳舟望坐上车后,他这才坐上副驾驶位。
另一边,纪瓷收到了靳舟望发来的微信。
【靳舟望:坐我车回酒店?】
纪瓷思考几秒后,还是决定不麻烦靳舟望了,于是她回复对方。
【纪瓷:没事,我待会自己回去。】
靳舟望的消息很快又发来,这一次他不再是询问的语气。
【靳舟望:过来。】
陈述句,态度强硬,容不得纪瓷拒绝。
【靳舟望:我在西门这边等你。】
迫于靳舟望的淫威,纪瓷最终选择坐靳舟望的车回去,她没有再回对方消息,收好手机后转身走向西门。
等纪瓷来到西门时,迈巴赫已经停在门口了。
不敢多犹豫,纪瓷怕附近有媒体,到时候被拿来大做文章就麻烦了,她推开车门坐上去后,车子缓缓驶向酒店。
未等纪瓷说什么,就见靳舟望伸手将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到她面前。
纪瓷垂眼看去,月光下,男人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衬得那深蓝色的丝绒盒子愈发矜贵。
纪瓷微微一怔,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她抬眸,对上靳舟望深邃的眼睛:“这是……?”
靳舟望唇角微勾,嗓音低沉:“打开看看。”
车内光线昏暗,唯有窗外掠过的霓虹偶尔映亮他的侧脸,勾勒出凌厉优越的轮廓。
纪瓷抿了抿唇,接过盒子,轻轻掀开——
一条镶嵌着蓝色钻石的项链静静躺在丝绒衬布上,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奢华却不张扬,优雅得恰到好处。
这是晚上拍卖会上的那条项链。
纪瓷呼吸微滞,下意识问道:“怎么突然送我……”
靳舟望眸光微动,指尖轻轻拂过项链,声音里带着笑意,言简意赅:“它适合你。”
纪瓷耳尖微热,攥着盒子的手指紧了紧,心跳乱了几分。
“我帮你带上,让我看看。”
说罢,靳舟望从丝绒盒子里取出项链,倾身靠近纪瓷。
纪瓷下意识屏住呼吸,微微侧过身,将长发拨到一侧,露出纤细的后颈。
两人离得近,隐隐约约间,她好像可以感觉到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后颈处。
他的温热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咔嗒”一声轻响,搭扣合上,钻石的凉意贴着她的肌肤传向她。
靳舟望稍稍退开些距离,目光落在她白皙的颈间,眸色微深。
“果然很适合你。”靳舟望低声道,嗓音里带着几分欣赏的意味。
纪瓷垂眸,指尖轻轻触碰项链,心跳仍未平复。她抿了抿唇,小声道:“谢谢……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
“你和我说这些?”靳舟望轻哂一笑,他慢悠悠地往座椅一靠,优哉游哉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不可能收回来。”
“要么留着,要么丢窗外,你二选一。”
他语调端得散漫,像是在说什么不值钱的玩意。
察觉到靳舟望不是在开玩笑,几秒后,纪瓷选择了妥协,她点了点头,收下了这条价值不菲的项链。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车内安静了许久。
纪瓷看着窗外飞快闪过的高楼大厦,脑子里很乱,她想到靳舟望刚才对媒体说的话,说道:“你对媒体说那些,你就不怕被媒体扒到什么?”
她倒是不在意,外界的流言蜚语对她不会造成实质性影响,但是她怕这些会影响到靳舟望,毕竟集团的股价很多时候因外界新闻波动。
“扒到什么?”靳舟望觉得有意思,微扬眉,“我和你?”
“嗯。”纪瓷点点头,“不然到时候你又被造谣了。”
“我和你之间——”靳舟望尾音一顿,嘴角噙着笑,“算什么造谣?”
和其他女人有关的,才叫造谣。
车内开着暖气,有点热,靳舟望将西装外套脱下,卷起衬衫袖口,露出青色血管,张力十足。
男人锋利的眼睫垂下,指腹缓慢摩挲着中指的戒指,手腕上的白金腕表在月光下泛出幽光,他长腿交叠,随意靠着。
不知靳舟望想到了什么,嘴角漾起浅浅弧度,他盯着纪瓷,慢悠悠开口,语气多了几分认真。
“大不了,我就坐实‘谣言’。”
第38章 Id“靳舟望,生日快乐。……
“嘴贫。”纪瓷只送了靳舟望这两个字,说完她就转头看向窗外。
原本平静的心湖泛起了点点涟漪,月色勾出心底隐藏的情愫,心脏跳动的节奏不断加快,逐渐失控。
纪瓷的脸上多了几分微不可察的笑意,恰好脸颊旁的碎发垂下,挡住了她的表情,靳舟望并没有看到。
窗户反光,映出纪瓷脖颈处那条蓝色项链泛出的淡光。她下意识地将手按在项链上,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
“你明天和我一起回北淮?”靳舟望问道。
纪瓷看向靳舟望,摇了摇头:“我明天赶不回去,明天下午四点我要去《Era》总部接受采访。”
闻言,靳舟望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垂眸再抬眸时,一切又恢复如初,那一瞬间的变化快到纪瓷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纪瓷抿了抿唇,几次欲开口,最终还是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计划藏进心底。
靳舟望不知道纪瓷的想法,他的嗓音低了几分:“好,多注意安全,晚上别太晚回酒店,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
暮色将《Era》杂志大楼的玻璃窗染成琥珀色,纪瓷站在旋转门前停了几秒,这才和林佳佳一同走进楼内。
一见到纪瓷,负责迎接纪瓷的年轻女孩立马迎了上来:“您好,纪导,时主编已经在采访间等待您了,请随我这边走。”
“谢谢,麻烦你了。”纪瓷微微一笑,跟在那个女孩的身后。
到达布置好的采访室后,时漾当即上前迎接,与纪瓷寒暄几句后,双方在桌子前坐下,纪瓷发现桌上正摊着《Era》往期刊物,上面的内容正是纪瓷的电影《悬梁之上》的相关报道。
察觉到纪瓷的目光,时漾率先开口:“我非常喜欢由您执导的《悬梁之上》这部电影”
就这样,时漾由这个话题起头,正式进入了今天的主题。
时漾:“作为最年轻的国际A类电影节获奖导演之一,您的作品常被评价带有‘超越年龄的成熟感’,您如何理解这种评价?”
纪瓷下意识地看向摆放在一旁的胶片相机,这个关于“超越年龄的成熟”的诘问,意外撕开了她记忆的缺口。
不知纪瓷想到了什么,她垂眸轻笑,掩去了眼底的情绪,负责录制全过程的摄影师恰到好处地放大镜头,没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或许是因为我的人生被按下了快进键。有更多的阅历,才能拍出更有深度的故事。”
纪瓷顿了顿,这才抬起眼,看向认真倾听的时漾:“与其说我的作品超越年龄,不如说是我在尝试用影像搭建一座桥梁,连接不同代际的灵魂共鸣。”
时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进行着下一个问题:“作为女性导演,你如何看待近年来好莱坞‘女导演票房纪录’的标签化现象?这种关注是否反而构成了新的创作压力?”
纪瓷勾唇笑着,姿态从容不迫:“这就像只夸一个厨师‘你做的甜点真好吃’,却忽略她的主菜。我希望有一天,人们讨论我的电影时,不再先提‘女性导演’,而是‘那部让人赞不绝口的电影’。”
“不过有的时候,大众对导演性别
的关注未尝不是件好事,标签往往能带来一些机会,我得先利用它,再打破它。”
“我很期待您接下来的新作品《候鸟》。”时漾偶尔用钢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26岁执掌这部电影,您是如何在资深制片团队、大牌演员面前建立起权威感的?”
纪瓷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巨大的玻璃窗上倒映着自己的脸庞,她与镜中的自己对视,几秒后,她收回目光,淡淡一笑:“权威感的本质是责任,我要对每帧画面负责,对所有参与者的心血负责。”
“一开始有人觉得我年轻,确实不愿意听从我的安排。年龄或许是门槛,但跨过这道坎需要的是用专业击碎偏见。在艺术的战场上,从来没有论资排辈的规矩。”
采访结束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时漾向纪瓷主动发出邀请:“不知道纪导今晚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去吃晚餐。”
两人一同走出总部大楼。
“抱歉,我已经买了两小时的机票回北淮。”
时漾略微惊讶地扬了下眉:“这么赶?现在时间很晚了。”
纪瓷只是笑了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既然如此,那我们只好下次再约了。”时漾觉得有些可惜,她转念一想,又提出新的建议,“这里到机场也不是很远,我送你去机场吧。”
纪瓷没有拒绝:“好,麻烦你了。”
“哎呀,小事情,不用和我客气。”
就这样,纪瓷和时漾上了车,林佳佳则是回了酒店,她明天再回北淮。
在车上,纪瓷和时漾有说有笑聊了许多事情,面对这个初次有交集的新朋友,两人一见如故,发现对方与自己有许多共同话题。
等快到机场时,她们的关系拉近了许久。
纪瓷临走前,时漾突然想到了昨晚那场慈善拍卖会,她有些八卦地问道:“对了,昨晚那条项链,靳总拍下应该是送给你的吧?”
纪瓷扬眉,讶异道:“你怎么知道?”
“直觉。”时漾勾唇笑起来,“你和他当年在一起的故事在我们这个圈子可不是什么秘密,我记得我以前还挺羡慕你的。”
时家在港城也是有头有脸的豪门家族,时漾和贺云沨、斯琰、靳元昭他们都认识,是一个圈子的人。
时漾像是看穿了一切:“你今天这么晚了还赶回北淮,应该也是为了他吧?”
纪瓷笑出声:“这都被你猜到了,今天的日子对他来说很重要,我想送他一个惊喜。”
“真好。”不知时漾想到了什么,她感慨了一句。
时漾抬手看了眼表:“时间也不早了,过安检、托运还要时间,你快进去吧。”
“好,那我走了。”
“后会有期。”
就这样,纪瓷乘坐三个半小时的飞机飞往北淮……
另一边。
夜色沉沉,湖心湾的别墅区被月光笼罩,树影婆娑,映在落地窗上,像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靳舟望推开家门,屋内一片漆黑,连玄关的感应灯也没有亮起。他微蹙眉,伸手想去按开关,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时停住。
他松了松领带,走向客厅。今晚的饭局推不掉,酒也喝了不少,此刻太阳穴隐隐作痛,喉咙里还残留着酒液带来的灼烧感。他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头,闭眼缓了缓,修长的手指按了按眉心。
偌大的别墅安静得能听见挂钟的秒针走动声。
安静,太安静了。
但他好像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
自从三年前分手时……
无数次深夜回到家,偌大的房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他一个人。
今天是他生日。
原本他想约纪瓷一起过,可她还在港城出差,行程排得很紧,连视频通话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在酒精的作祟下,空荡荡的房子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温度,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寂寥。
靳舟望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刺眼的光让他眯了眯眼。微信界面还停留在下午三点,纪瓷最后一条消息是:【采访四点半开始,我可能没空看手机,别等我消息。】
靳舟望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反复翻看今天的聊天记录,生怕自己漏掉了什么。
可确实没有,没有生日祝福。
靳舟望点开输入框,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疑了几秒。
【睡了吗?】——删掉。
【今天忙完了吗?】——又删掉。
【……今天是我生日。】——最终,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把手机丢到一旁。
满室冷清,靳舟望仰头靠着沙发,目光落在精致繁复的天花板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靳舟望抬手遮住眼睛,低低地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自己矫情,还是笑这早已习惯的落寞。
夜更深了,月光偏移,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映在地板上。
手机视频通话的声音响起,靳舟望缓缓从沙发上坐起来。
是纪瓷打来的电话。
点击接通后,纪瓷那张漂亮的脸立即出现在手机屏幕上,脖子处戴着一条浅色的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
纪瓷还在外面走路,隐约可以听见她那头马路上传来的汽车声,靳舟望心下一紧,未等纪瓷说话,他率先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酒店?”语气带着一丝克制的紧绷。
“快了,刚和《Era》的主编吃完晚饭,她又提议带我去看看港城的夜景,现在还有十分钟左右到酒店吧。”纪瓷笑着说道,眉眼弯弯。
“嗯。”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几分。
靳舟望垂眼看着屏幕里的纪瓷,脸上带着浅淡的笑,他的视线细细描摹着那张他最熟悉的脸庞,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屏幕里的纪瓷裹着薄薄的风衣,发丝被面前的风吹得微微扬起,霓虹灯的光影在她脸上流转,衬得她眉眼生动。
靳舟望的目光在纪瓷身后川流不息的车灯上停留了一瞬,缓缓道:“港城这两天温度很低,你多穿一点……”
纪瓷在那头轻笑了一声,夜风拂过听筒,她的声音显得格外柔软:“知道,我不是很怕冷。”
空气安静了下来,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谁也没再说话,听筒里只能听见纪瓷那边走路的声音和夜风拂过的风声。
“纪瓷,你知道——”靳舟望顿了顿,几秒后,他这才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纪瓷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不知道,今天不是很寻常的日子吗?”纪瓷反问靳舟望。
心里闪过一丝失落,但靳舟望面上不显,只是握着手机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
“怎么了吗?”纪瓷追问。
靳舟望压下心底的情绪,他扯了扯嘴角,嗓音沉了几分:“没事,我随便问问。”
纪瓷眨了眨眼,她拿近手机,突然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望着屏幕里纪瓷近在咫尺的眼睛,窗外月光落在靳舟望半边脸上,他就这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原来靳总在等这个啊——”纪瓷故意拖长音调,在靳舟望期待的眼神中突然正色,“靳舟望,生日快乐。”
11.16,他的生日。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滴温水滴进他沉寂的夜色里。
靳舟望只觉得心脏骤然一缩,再反应过来时,心底漾起一丝暖意,他低笑出声,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与此同时,听筒里的脚步声停下,手机那头的屏幕突然变黑,纪瓷将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正当靳舟望想要问纪瓷发
生了什么情况,却听见门口的铃声响起。
心一点点飘起,靳舟望好像有了一股强烈的直觉——
他起身走向门口。
开门后,只见原本应该在港城的纪瓷站在了自己面前。
一时间,靳舟望怔在原地,指尖还停留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整个世界像是被忽然按下了静音键,唯有胸腔里的心脏声震耳欲聋。
夜风从敞开的门缝里灌进来,吹得烛火轻轻摇曳,在纪瓷的眼底投下一片暖色的光晕。
她站在他面前,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四寸蛋糕,奶油裱花精致,上面插着两支数字“27”的蜡烛,火苗微微颤动。
纪瓷的鼻尖还沾着细汗,发丝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显然是一路匆忙赶来的。一双黑眸在明灭的烛火下格外亮,像是盛满了天上的星光,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靳舟望,她的唇角弯起柔软的弧度。
纪瓷看着靳舟望的眼睛,笑意盈盈道:“Surprise。”声音轻快,尾音微微上扬。
靳舟望喉结微微滚动,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胀得发疼。
“你不是……”靳舟望的声音哑得厉害,过了一会儿,他才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还在港城吗?”
“我骗你的,都说了是惊喜,提前告诉你多没意思。”
“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happybirthday,happybirthdaytoyou”
纪瓷开始唱生日歌,她的声音很好听,咬字标准。她的歌声在安静的玄关里回荡,烛光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映得她眼底一片温柔。
靳舟望就这样静静地望着纪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缓缓松开,血液里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暖意。
在纪瓷的歌声中,他的视线渐渐模糊,眼尾一点点薄红。
不知何时,纪瓷早已唱完,她看着靳舟望这副难得一见的模样,忽然笑出声:“靳总,你该不会要哭了吧?”
靳舟望别过脸,哑声道:“风大。”
纪瓷抿唇偷笑,也不拆穿他,只是将蛋糕又往前递了递:“快许愿,蜡烛要烧完了。”
靳舟望垂眸看着那簇跳动的火苗,烛勒正缓缓滑下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他闭了闭眼,许了很简单的愿望。
睁开眼时,纪瓷正歪着头看他,眼底盛满笑意:“许好了?”
“嗯。”
“你许了什么愿望?”纪瓷好奇道。
靳舟望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算了,还是不说出来比较好——”
纪瓷尾音还没落下,就被靳舟望打断,他神色认真道:“希望你能永远健康快乐。”
这就是他的心愿,很简单很渺小。
只要她能健康快乐地好好活下去,一切足矣。
他不想再看到她因为躯体化饱受折磨,她痛苦,他也痛苦。
其实他还有话没说完,他很贪心,一共许了三个愿望。
一愿纪瓷能永远健康快乐。
二愿纪瓷能再回到他身边。
三愿他能和纪瓷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纪瓷不知道靳舟望心里的想法,只是在听到靳舟望许的愿望与自己有关时,她的眼眶也变得有些湿润。
纪瓷故意看向别处,责备道:“你自己的生日,怎么不许点与自己有关的?”
靳舟望眼里漾着星星点点的笑意,目光落在她脸上,悠悠道:“与你有关的就与我有关。”
他的世界只围着她转。
许是察觉到气氛不太对,纪瓷连忙将蛋糕端到靳舟望面前,试图转移话题:“好了,快吹蜡烛吧。”
靳舟望微微俯身,气息拂过烛火,火光倏地熄灭,与此同时,一缕细细的青烟袅袅升起。
玄关陷入短暂的黑暗,只有月光从门外洒进来,勾勒出两人的轮廓。
下一秒,纪瓷忽然踮起脚尖,在靳舟望的耳畔又重复了一遍:“生日快乐,靳舟望。”
“也希望你天天开心,健康顺遂。”
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也拂过内心泛着涟漪的心湖,久久无法平静。
过了许久,才听见靳舟望的喑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好。”
第39章 Id“我倒不知,我老婆要……
开了灯后,他们将蛋糕放在桌子上,纪瓷拿出塑料小刀切蛋糕。
靳舟望盯着纪瓷的侧脸,到现在还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太真实。
“我是在做梦吗?”靳舟望问。
听到这,纪瓷忍不住笑出声,她将切好的蛋糕放到靳舟望面前:“不是做梦。”
“我可是特意赶回来给你过生日的。”纪瓷想到自己下飞机的时间,心有余悸道,“幸好赶上了今天的最后一个小时。”
“对了,”纪瓷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递到靳舟望面前,“送你的生日礼物。”
靳舟望的目光落在纪瓷递来的盒子上,眸光微动。他伸手接过,指腹不经意间擦过纪瓷的指尖,带着若有若无的温热。
似有一道微弱的电流划过,纪瓷连忙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的触感,她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
靳舟望缓缓打开礼盒,一条深蓝色的领带静静躺在里面。领带的颜色深沉内敛,上面缀着银色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宛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靳舟望拿起领带,指尖轻轻摩挲着柔软的面料,笑道:“谢谢,我很喜欢。”
“你不喜欢也得喜欢。”纪瓷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靳舟望,下巴微抬,带着点小傲娇,“这可是我挑了好久的。”
“在那之前我一直没有看到特别满意的款式。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它很适合你。”
靳舟望低声一笑,心情愉悦。
“帮我戴一下?”靳舟望问纪瓷,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说着,靳舟望抬手解开自己领口的领带,动作优雅矜贵,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将新领带递到纪瓷面前。
“求我。”纪瓷勾唇笑着,迟迟不伸手接过那条领带。
“求你,纪瓷。”靳舟望接得很快,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像是要将她的每一个表情都刻进心里。
纪瓷受不了靳舟望的眼神,她率先移开目光,脸颊有些发烫。她伸手接过领带,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
与此同时,靳舟望俯下身来。
纪瓷将领带绕过靳舟望的脖颈。
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纪瓷垂眸专注地为靳舟望系领带,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柔软的发丝扫过他的下巴,痒痒的,却又让他舍不得躲开。
靳舟望低头看着纪瓷认真的模样,眼中漾着笑意。从这个角度,他能清楚地看到纪瓷微微颤动的睫毛。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让他忍不住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弯了弯,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
“好了。”纪瓷系好领带,轻轻拉了拉,调整到合适的位置,然后抬起头,正对上靳舟望灼热的目光。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时间仿佛静止了般。
靳舟望的目光从纪瓷的眼睛,慢慢移到她嫣红的唇瓣,眼神暗了几分。鬼使神差间,他抬手重重碾过她的唇。
心跳在静谧的气氛中停滞了半拍。
“再送一个生日礼物?”靳舟望忽然开口,嗓音低哑,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纪瓷心头一跳,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她刚想后退,腰间却骤然一紧——
靳舟望的手掌牢牢扣住她的腰,炙热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他带进怀里。
“你别得寸
进尺——”
话音未落,男人已经俯身。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高大的身形在她面前投下一道阴影。
紧接着,额心落下一道柔软、微凉的触感,像羽毛轻轻拂过,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纪瓷睫毛剧烈颤动,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了他的西装前襟。
这个吻如蜻蜓点水般,很短暂,一触即分。
在纪瓷反应过来之前,靳舟望已经直起身,若无其事地退开两步,单手撑着旁边的餐桌边缘。
靳舟望歪头,好整以暇地盯着纪瓷,唇角噙着一抹痞气的笑,整个人松散地靠着桌沿,领带微乱,西装裤包裹的长腿随意交叠,浑身上下都透着得逞后的慵懒。
靳舟望眉眼里染着似笑非笑的揶揄感,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上流连,慢悠悠道:“这个礼物不错。”
纪瓷瞪着他,唇上残留的触感让她心跳失序,她强装镇定,拿出原本应有的气势:“你这是得寸进尺。”
亏她还特意赶回来陪他过生日。
“无耻、卑鄙。”
靳舟望觉得有趣,他低低一笑,嗓音里透着餍足:“嗯,我认。”
一拳砸在棉花上。
纪瓷在椅子上坐下,她泄愤似的塞了一大口蛋糕,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却怎么也压不下心头那股莫名的躁意。
靳舟望喉间溢出笑声,慢悠悠地在纪瓷旁边坐下,他没动自己那份蛋糕,只是懒散地撑着下巴,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脸上。
纪瓷被盯得耳根发烫,她猛地转头,正对上靳舟望含笑的眸子。
“看够了吗?”纪瓷咬牙切齿地问。
靳舟望眉梢微挑,没有任何收敛:“没有。”
纪瓷深吸一口气,抄起手边全新的勺子,狠狠挖了一大块他的蛋糕,她手腕一转,直接怼到靳舟望嘴边:“吃你的,别看我。”
靳舟望眼底笑意更深,就着她的手含住勺子,下一秒他抬手接过,开始慢条斯理地吃蛋糕。
夜色渐浓,不知何时,外面下了一场雨,密密麻麻的雨声响起,打在玻璃上。
室内一片温馨和谐,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到墙上,角度问题,两道影子紧紧靠在一起,宛若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从港城回到北淮后,纪瓷忙得不可开交。天气越来越冷,逐渐迈入了深冬时节,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纪瓷的电影即将迎来杀青,最近几天她总算多了一点空闲时间。
这天晚上,纪瓷在打扮一番后即将前往白家参加她外祖父白贤的八十岁大寿,她的外祖白家在北淮的豪门中也占有一席之地,因此今晚去了不少政商名流。
纪瓷和白家关系并不好,前几天接到她母亲白洁打来的电话,纪瓷本想拒绝参加,却被白洁拿“孝”字压她,毕竟是外祖父的80岁生日。
无奈之下,纪瓷只好点头答应。这场大寿纪姮并没有去参加,她有一场很重要的生意要谈,最近一段时间都在美国出差,因此纪家只有纪瓷一人前去贺寿。
纪瓷的想法很简单,到白家后她送上提前准备好的生日礼物,然后在角落里吃点东西,等时间一到她就离开这里。
果不其然,纪瓷抵达白家后,没有一个白家人迎上来,包括她那个没有感情的母亲白洁。
送完礼物后,纪瓷独自来到休息区,神色淡淡地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众人。
她今天特意选了件黑色的礼服,不喧宾夺主,足够低调得体,就像她计划的那样,做个安静的背景板。
偌大的别墅内灯火通明,吊灯将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纪瓷微微抿了一口手中的酒水,酒精顺着喉管而下,即使是果酒,也带起一片灼烧感。
就在这时,她的面前忽然出现一道高大得身形,一个染着蓝发、打满耳钉的男人停在她面前,脸上挂着笑:“纪导的新电影最近拍得如何?”
这个男人纪瓷知道,苏凛,苏家老幺,典型的不学无术、富N代,在整个圈子都是出了名的混。
“还不错,谢谢关心。”纪瓷不动声色地看了苏凛几眼,一时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找自己攀谈。
印象里从小到大她和苏凛都没有任何交集。
“不知道纪导明天有没有空,我订了雅居的包间,想邀请你明天晚上一起用餐。”
“抱歉,我最近很忙。”纪瓷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她默不作声地往后退去一步,拉开与苏凛的距离。
眼看着自己被拒绝,苏凛也不恼,他笑道:“没关系,纪导忙,这我理解,那我们过段时间再约,反正以后机会多的是。”
纪瓷微微蹙眉,苏凛话中的暗示让她心头升起一丝警觉。
“苏少爷,”纪瓷语气疏离,“我们似乎并不熟,以后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苏凛低笑一声,忽然倾身向前,拉近与纪瓷的距离。
“是吗?”苏凛语带戏谑,“可我怎么听说,我们很快就会成为最亲密的人?”
纪瓷后背一僵,指尖下意识掐进掌心。她抬眸直视他,声音冷了下来:“苏少爷,请自重。”
苏凛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退开一步,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抱歉,冒犯了。”
他笑得漫不经心:“我只是觉得,既然迟早要结婚,不如提前培养感情,你说呢?”
纪瓷心头一震,终于明白今晚为什么白洁执意要让她来了。
白家和苏家准备联姻。
白贤准备选她这个外孙女嫁到苏家。
想到这,纪瓷只觉得作呕,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面上依旧平静:“苏少爷说笑了,婚姻不是儿戏,更何况——”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我从不接受被安排的命运。”
苏凛挑眉,似乎对她的反抗很感兴趣:“好啊,那我们拭目以待。”
不远处白贤忽然唤苏凛过去,苏凛最后朝纪瓷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转身离去。
纪瓷冷眼看着虚伪冷血的白家人,胸腔内一股无名火快速燃烧着,这个地方她一刻也待不下去,她转身准备离开白家。
“纪瓷。”
冷硬的声音刺入耳膜。
纪瓷抬起眼,只见白洁站在半步之外。母亲今天穿着高定礼服,盘发一丝不苟,颈间价值不菲祖母绿吊坠格外显眼。
看得出来,白洁新嫁的好人家对她很好。
“您还知道您女儿来参加晚宴啊?”纪瓷勾唇淡笑,眼底满是冷意,她放下酒杯,玻璃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
白洁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假装没听出纪瓷话里的嘲讽:“你要去哪里?快过来,和我过去。”
“去哪里?”
纪瓷似笑非笑,心里基本已经有了答案。
她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自己推远的母亲,心底的温度一点点降低。
先前喝的果酒的甜腻还留在喉间,在此刻突然泛起苦味。
白洁没有回答纪瓷,只是伸出涂着丹蔻的手,猛地钳住纪瓷的手腕,冷漠道:“问那么多干嘛?待会你就知道了。”
纪瓷被拽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纪瓷冷声质问。
“闭嘴。”白洁直接打断纪瓷,她压低声音道,“今天是你外祖父80大寿,你难道想在晚宴上丢人现眼吗?”
穿过人群时,纪瓷感觉到无数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白洁突然停下脚步,她转身,耳垂上的钻石晃出一道冷光,晃得纪瓷眼疼。
白洁的目光扫过纪瓷的脸,像在评估一件拍卖品,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自己这个女儿。
“你可真要感谢我。”白洁扬起下巴,倨傲道,“帮你找了个好人家。”
唇角划出嘲讽的弧度,纪瓷一把甩开白洁的手,正当她想说些什么时,宴会厅突然安静下来。
白老爷子站在话筒前,老人洪亮的声音在厅内
回荡:“感谢诸位赏光……”
纪瓷机械地听着那些客套话,直到——
“今天还有件喜事要宣布。”白老爷子突然看向纪瓷所在的位置,笑容加深时眼角的皱纹堆叠,“我的外孙女纪瓷,将与苏氏集团的苏凛少爷订婚!”
“哗——”
掌声如雷炸响。
纪瓷的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人狠狠敲了一下她的头部。即使她已经知道白家的计划,但是当她亲耳听见时,胸腔里的怒火还是控制不住。
生气的同时,更多的是失望。
白老爷子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宴会厅,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狠狠刺进她的耳膜。
订婚,苏凛,喜结良缘?
纪瓷的视线迅速扫过周围宾客,看到的是或惊讶或了然的面孔……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指尖死死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却感觉不到疼。
“我不同意。”纪瓷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安静的宴会厅里格外清晰。
白老爷子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白洁立刻用力掐住纪瓷的手臂,长长的指甲嵌进去。
“纪瓷!”白洁低声呵斥,脸上却维持着完美的微笑,“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纪瓷猛地甩开母亲的手,后退一步,她冷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心底对她的最后一丝期待彻底消散。
“我说,我不同意这门婚事。”纪瓷的声音异常坚决,“你们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决定我的婚姻?”
宴会厅里的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起。
白老爷子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快步走下台,经过纪瓷身边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跟我到书房来,现在。”
说完,白老爷子又扬起笑脸,对其他宾客说道:“抱歉,让各位见笑了。我外孙女不太懂事……”
另一边,白洁粗暴地拽着纪瓷的手臂,半拖半拉地跟着白老爷子离开主厅。
纪瓷能感觉到身后无数双眼睛的注视,有好奇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同情的。
她的脸颊发烫,但更多的是愤怒,那种被当作货物般交易的愤怒。
因为愤怒,耳边嗡嗡作响,宴会厅里觥筹交错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薄纱,模糊而遥远,什么都听不真切。
纪瓷拼尽全力,停住脚步,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和白洁他们离开这里。
她没想到,他们会让她在众人面前如此难堪。
愤怒像岩浆在胸腔里翻涌,烧得她呼吸困难,但更让她窒息的是深深的无奈。
这么多年,白家从未把她当作亲人,现在更是要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那里传来沉闷的钝痛。
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从小到大白洁对她的所作所为,她始终不明白,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亲母女,白洁却总是对她冷眼相对。
“你发什么疯?知道苏家是什么门第吗?知道多少千金挤破头想嫁进去吗?”白洁问。
“所以你们就卖女儿?”纪瓷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交易股票一样?”
她突然想笑。
多讽刺啊。
白洁神色一僵,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正当她准备拽着纪瓷继续往白老爷子的书房走去时,白家的大门被门童突然打开。
原本有些嘈杂的宴会厅在这一刻诡异地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转向大门方向。
白洁得手还死死扣在纪瓷的手臂上,纪瓷感觉白洁的手突然变得冰凉,微微发抖。
纪瓷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
只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沉寂的夜色中缓缓走来,男人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正装,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声响,每一步都像踏在人的心脏上。
当他的面容彻底从阴影中显现时,纪瓷呼吸一滞。
男人轮廓分明如刀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满是冷意,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男人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最终停在白洁和白老爷子脸上,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
“我倒是不知,我老婆要和其他人联姻了。”
第40章 Letter“我不来,我老婆就成别……
听到这,纪瓷的心猛地一跳,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弯了弯,她看着渐渐走向自己的靳舟望,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几秒后,站在大厅外面的媒体这才反应过来都发生了什么,记者们疯狂地拿起相机拍下眼前这一幕幕。
“靳靳总?”白洁的声音变了调,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靳舟望没有说话,下颌线紧绷,面无表情,他的视线微微下移,停在白洁那只紧紧攥着纪瓷的手上,明明是一副淡漠的神情,却莫名使人不寒而栗。
一秒。
两秒。
三秒。
像是触电般,白洁条件反射地松开纪瓷的手,不敢再对纪瓷做什么。
靳舟望靳舟望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径直走到她们面前,目光在纪瓷脸上停留片刻,随即转向白洁,声音淡淡:“白女士,别来无恙。”
不知道白洁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像是见了鬼一样,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靳舟望勾唇一笑,不再多说什么,他将视线重新落回纪瓷身上,在与她视线相触的一刹那,男人原本冷峻的神色缓和了几分。
他伸手,动作自然地替她理了理微乱的礼服,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手,轻轻抚过她手腕上的红痕。
纪瓷仰头望着靳舟望,灯光从他身后漫过来,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分手的这三年,纪瓷早已习惯了独自咽下一切,习惯了在无人处舔舐伤口。可现在,突然有人站出来纪瓷撑腰,一股久违的委屈上涌,她只觉得胸腔内的酸涩渐渐转移到了鼻腔。
“你怎么来了?”纪瓷喉咙发紧,问出这句话时,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我来接你回家。”靳舟望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清。
未等纪瓷说话,靳舟望当着所有人的面紧紧扣住纪瓷的手,两人十指相握,无形中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男人的拇指在纪瓷掌心安抚性地摩挲了一下。
有靳舟望在,纪瓷莫名感到心安,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更加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
察觉到纪瓷的小动作,靳舟望微微垂眸,扫过两人交握的双手,唇角不易察觉地弯了下,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只一瞬,温柔便打碎了冷冽。
低头再抬头时,男人又恢复了原先那副态度冷淡的模样。
众人险些以为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被靳舟望这个小辈忽视,白贤认为自己的颜面扫地,他不合时宜地清了清嗓,拄着拐杖来到靳舟望面前,脸上堆着假笑:“舟望来了啊,你不是说今天晚上有事,来不了吗?”
闻言,靳舟望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白贤,自顾自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轻轻披在纪瓷的肩头,替她拢了拢。
靳舟望弄完这一切,这才缓缓抬起眼,眼神锐利如刀:“我要是不来——”
他故意顿了顿,唇角掀起一道嘲讽的弧度。
“我老婆就要成别人的了。”
话音落下,宴会厅内,宾客们屏息凝神,谁也大气不敢喘。
北淮谁不知道,白贤最忌讳被人当众驳面子。
果不其然,白贤面上的假笑僵了僵,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舟望啊,年轻人说话要注意分寸。纪瓷可是我白家的外孙女,她的婚事”
靳舟望轻呵一声,嘲讽之意尽显于情,他垂眼,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摆,语气云淡风轻:“南城那个项目”
“白老最近很上心?”
一瞬间,白贤的怒火被一盆冷水浇得一干二净,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握着拐杖的手明显收紧。
“你什么意思?”白贤彻底装不下去了,他压低声音,语气里透着几分警惕。
“没什么。”靳舟望的语速不疾不徐,“刚好,我对这个项目也很感兴趣。”
后面的话靳舟望没有再说,但是白贤已经懂了。
与此同时,纪瓷敏锐地注意到,周围几个白家嫡系的表情都变得异常精彩。她恍然大悟,南城这个项目对白家来说十分重要。
“舟望啊,有些事情我们可以私下谈。”白贤的声音苍老了许多。
靳舟望轻声笑了下,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下一秒,眼神陡然转冷:“现在知道要私下谈了?”
“当着半个北淮的面逼纪瓷联姻时,怎么没想过留点余地?”
尾音落下,宴会厅内的温度骤降,所有人皆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波及。
白贤怒目圆睁,哽了几秒后,最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都是误会……小瓷是我们白家的掌上明珠,我们怎么会……”
靳舟望打断白贤,指尖轻轻拂过纪瓷手臂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掌上明珠,就是这么对待的?”
白洁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看向自己的父亲。
白贤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哪还有半点方才的威风。
“这件事——”白贤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不必了。”
靳舟望直截了当地揽住纪瓷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他的视线最后扫过白家众人,周身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从今往后,纪瓷的事,不劳白家费心。”
说完,靳舟望带着纪瓷转身就走。
白贤下意识想拦,却被靳舟望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至于,”靳舟望在门口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南城那个项目,看我心情。”
男人微微侧脸,月光在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一道冷硬的阴影。
“希望白老好自为之。”
一句话,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
白贤踉跄着后退两步,全靠拐杖支撑才没跌倒。
靳舟望刚走出大门,一直候在外面的陈青松这才拎着价值不菲的贺礼走进大厅内,笑眯眯地对白贤说道:“差点忘了,这是靳总托我给您的80大寿的贺礼,还请您笑纳。”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这一招可谓是被靳舟望玩到了极致。
白贤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他怒火攻心,险些摔倒在地。
“爸!”
白洁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白贤,却被白贤一把推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滚远点!”
站在一旁的大哥白佑连忙上前扶住父亲,这一次白贤没再阻拦,只是冷哼一声。
白洁默默退到旁边,冷眼看着眼前父子情深的一幕,额角的碎发垂下,恰好盖住了女人阴鸷的眼眸。
另一边,靳舟望揽着纪瓷的肩膀往早已停在大门口的迈巴赫走去。
数十家媒体见到来人,早已按耐不住,长枪短炮几乎怼到他们面前,记者们蜂拥而上,却被靳舟望的保镖团队勉强拦住。
“请问靳总和纪导是什么关系?”
“我听说二人大学时期就是情侣,你们是一路走到现在吗?”
霎时间,夜色中频频亮起闪光灯,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不断响起。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扑面而来,纪瓷被突如其来的闪光灯晃得眯起眼。
纪瓷感觉肩上的手掌微微收紧。
靳舟望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西装外套传来,在凛冽的冬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面对众多镜头,纪瓷下意识想躲,却被男人不容抗拒地往怀里带了带。
“请问二位是什么关系?”一个戴眼镜的女记者拼命往前挤,话筒险些碰到纪瓷的下巴。
靳舟望眼神一冷,抬手不动声色地替纪瓷挡开话筒。
“靳总,外界盛传您心里有一位白月光,那个人是纪导吗?”另一个记者高声问道。
“前段时间外界都在传靳总有心仪的对象,请问那个人也是纪导吗?”
就在这时,纪瓷明显感觉到靳舟望的脚步停了下来。
“是。”
“一直都是她。”
男人低沉的嗓音穿透嘈杂,随风飘进纪瓷的耳中,渐渐分明。
纪瓷的心猛地一颤,她下意识地侧头,正对上靳舟望垂落的视线。
男人的睫毛在强光下显得格外浓密,眼底映着远处别墅的灯火,像是落进了整条银河,漆黑的眼瞳倒映出她此刻的模样。
风动,掀起了她披散的长发,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度,一如她此刻失控的心。
他就这样看着她,语速很慢。
“自始至终,我只心悦她。”
这句话很轻,却如同惊雷般在纪瓷耳畔炸响。
寒风突然变得滚烫,一点点燃过她的脸颊,而后是耳根,直至彻底通红。
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如雷贯耳般,踩出丢失节奏的拍子,纪瓷的嘴角微扬,脸上多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周围的嘈杂声再也听不见,像是被忽然按下了静音键,耳畔只余下自己的心跳声。
“咔嚓!”
一道刺目的闪光灯亮起,纪瓷条件反射地闭眼。再睁开时,靳舟望已经侧身挡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严严实实笼罩在阴影里。
两人继续往停在前方的车子走去,身后的记者们还想再问些什么,却都被保镖们拦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靳舟望和纪瓷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晚上纪瓷跟着靳舟望回到了湖心湾的家。
今天在白家经历了那么多,纪瓷的兴致不高,几乎没怎么说话,靳舟望也很识趣地没有去过度打扰纪瓷,想让她一个人静静。
夜已深,纪瓷回到自己的房间,靳舟望最后和她说了几句话,临走前,他忽然上前一步,轻轻将纪瓷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很克制,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易碎的宝物。
纪瓷的脸颊贴在他胸口,听见他稳健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像远方的鼓点。
“今晚不许想太多,好好休息,把精力留给明天。”靳舟望说。
纪瓷明天还要坐飞机前往冰岛出差。
“好。”
纪瓷忽然间有些贪恋这一刻,她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轻轻点了点头,与此同时,心里渐渐涌起一股暖流,眼眶有些湿润。
得到纪瓷的保证,靳舟望松开手,与此同时,纪瓷莫名感到一阵空虚。
她看着男人转身走向房间门口,修长的身影被走廊的灯光拉得很长。
“靳舟望。”
她突然喊住他。
男人回头,半边脸隐在阴影里,深邃的眉骨投下小片阴翳,静静地看着她,在等她开口。
一双眼睛漆黑、深邃,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引人不自觉的沉沦其中。
月光穿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正好横亘在他们之间。
纪瓷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攥紧了睡裙下摆,最终她唇角弯了弯,轻声道:“晚安。”
闻言,靳舟望的眼底漾开星星点点的笑意。
“晚安,好梦。”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含着某种化不开的情绪。
靳舟望离开房间,顺便带上了房门。
房间就这样重归寂静。
纪瓷没有开灯,屋内漆黑一片,唯有月光投下斑驳的暗影。
夜深人静,晚上几经转折的情绪过后,与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无奈与痛苦。
纪瓷本想睡觉,却发现大脑异常亢奋,毫无睡意。
脑海里全是晚上在白家发生的一幕幕,白洁的声音像毒蛇般在耳畔萦绕。
“纪瓷,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怎么不去死啊……”
为什么不爱她还要生下她?
为什么生了她又不养她?
为什么长辈之间的因果到头来全落在了她身上?
白洁的声音依然在脑海里回荡,根本驱散不了。
“纪瓷,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今夜丢人现眼的人真的是她吗?
明明她只想在宴会上做一个安静的背景板,时间一到自己就默默离开,为什么到最后她被
推到所有人面前架在火上烤?
胸口传来熟悉的闷痛,像有人用钝器一下下敲击胸骨,每一次心跳都牵扯出绵长的刺痛。
纪瓷不想再听到脑海里白洁的声音,她猛地捂住耳朵,指甲深深陷入发间。
然而无济于事。
白洁对她说的那些话早已渗入骨髓,化作无数细小的针,随着血液流窜全身。
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起来,大脑混乱一片,泪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落下,身体和心理将她折磨得苦不堪言。
纪瓷心里一惊,意识到自己这是躯体化又复发了。
“药……”
“喝水……”
纪瓷再也承受不住躯体化的痛苦,哑着嗓子去摸床头柜的玻璃杯,然而她手臂脱力,一下子没拿稳。
“啪!”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纪瓷盯着地上四溅的碎片,恍惚看见无数个被摔碎的自己。
呼吸愈发困难,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掌狠狠攥着她的脖子,令她喘不过气来。
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煎熬,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无助和绝望漫上心头。
纪瓷又一次产生了自暴自弃的想法。
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月光在眼前晃动,好似隔着一层薄雾。
纪瓷蜷缩成一团,额头抵着冰凉的膝盖,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
“咚、咚、咚。”
三下敲门声响起。
纪瓷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紧接着,一束暖黄的光从门缝漏进来。
“纪瓷?”
靳舟望在看到满地狼藉时瞳孔猛地收缩,他没有开灯,迅速绕过碎片来到床边坐下。
月光照亮纪瓷惨白的脸,和被她自己掐出红痕的手臂。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一股难以名状的心痛,自心底深处翻而上。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尖锐的疼痛自胸腔炸开,顺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靳舟望伸手捧住纪瓷的双颊,拇指轻轻摩挲她冰凉的脸颊,眼帘低垂,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神色认真地凝望着她。
过了几秒,他的喉结缓缓滚动,声音有些哑,放得极轻,生怕吓到纪瓷。
“别怕,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