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大结局】(2 / 2)

在逃王妃 北庭暮雪 4461 字 1天前

想到此处,满满便鼻头一酸,有一日想着想着,忽然迈开步子跑去了前殿。

元衡正在同人议事,满满便靠在殿前的柱子上,同墨群一起等着。

墨群低下身,道:“陛下还在议事呢,外面冷,公主不若先回去?”

满满摇了摇头,坚持道:“我想在这里等父皇。”

墨群很早前就知道,这皇宫里的小公主其实和她的母亲非常像,心里打定了什么主意,便不会轻易改变。

他没有再劝说,陪满满一起在外面等。

没等多久,在厅内议事的大臣便陆续走了出来。

满满自幼便被元衡带在身边,大臣们见到她并不觉得惊讶,有两个伯伯平日见得多,还主动同她打招呼。

满满有礼貌地回了一礼,待到人都走了,便跑进了大殿。

元衡刚打开一卷竹简,便听到了声音,又将手头的事放下。

满满坐到他身边,元衡问道:“怎么了?”

满满将他方才看的那卷文书铺开,边读边问着父女二人之间的老问题,“父皇,明日就是腊八了,阿娘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事岑璠确实说过,前几日还特地找人给元衡带过信来着。

她说已经渡河,说是快到了。

可他觉得她不会这么早就回来,她说的“快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说不定她在洛阳附近也有自己的事,拖着拖着就到除夕了…

元衡是习惯了这样,可他不敢和满满乱承诺什么,这孩子有自己的心事,若是岑璠这几日没回来,她又要多想。

他道:“阿娘有事要忙,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的。”

满满趴在了桌子上,垂头丧气的,“可是我已经写信说让阿娘早点回来了呀…”

元衡大惊,他从来没有去查看过他们母女之间的对话,不曾想她竟然会写这个。

他放下手中的笔,正色道:“满满,阿娘不喜欢这样,不光是她,强求来的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知道吗?”

满满似是不理解,肩膀耷拉了下来,许久之后问道:“阿娘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呀?”

元衡抿了抿唇,“阿娘很喜欢满满。”

“那阿娘喜欢父皇吗?”

满满问的这个问题,元衡没法回答,她不喜欢他,很不喜欢,自欺欺人只会让他越来越像个笑话。

满满也并没有追问,静了下来。

忽然,她靠在元衡身上,道:“满满喜欢父皇,会一直陪在父皇身边。”

元衡听到这句话,竟是鼻头一酸,真不愧是他亲手带大的好姑娘,长大懂事了,都会安慰他了。

他轻轻拍了拍满满的肩膀,心里愈发坚定,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他都一定会把最好的给她。

只是若是岑璠回来就好了,他们一家人在一起,那便真的算是圆满了。

念头刚起,元衡便回过神来,将这个想法掐断在脑海中。

他不可以这么做,他过去做了许多错事,如今好不容易做对了一件,若是再出尔反尔强留下她,她怕是会恨他一辈子。

她是自由遨游的鹰,若是偶尔肯在他这里栖留,已经算是幸运。

元衡道:“父皇也会一直陪着满满,咱们一起等阿娘回来,别去打扰她好不好?”

满满点了点头,拿起元衡写过的那支笔,道:“父皇如果累了的话,我帮父皇写。”

元衡从未阻止过满满参与政事,相反,如果他将来真的要让这孩子参与政事的话,他确实该从现在开始让她多看那些大臣给他写的书信。

满满的字是他从小陪着练的,和他的字有些像,可到底有专门的书法大家来教,比他的要好看些。

元衡道:“父皇来说,满满来写吧。”

满满蘸了蘸墨水,元衡说一句,她便记一句。

还没写几句话,便听到门外的通报声,仔细一听,竟是韩泽亲自来禀报。

“陛下,皇后娘娘她回来了。”

父女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起身,一个理了理衣裳,一个扔了手里的笔。

一场大雪过后,皇城里晴空万里,堆积在宫墙边上的雪都化开一层,晶莹剔透的。

地上还有一层薄薄的冰,元衡怕小姑娘摔着,牵住她的手,满满想到自家父皇这个下雪天寒时总是心绞痛,也将手握紧了些。

早在岑璠送来上一封信时,元衡就已经向下面的人吩咐过,若是她回来,便带她从侧门入宫,这样并不显眼,不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父女两人牵着手,谁也没说一句话,却仿佛心照不宣,步子越来越快。

终于,远远地在宫道上看到一道身影,她身披一张雪白的狐裘,肤白胜雪,仿佛这皇城的雪就是为了迎接她归来。

一阵风吹过,不知从哪里带来了清香,墙外枝上的雪被吹散了一层,扬起几片雪沫,将雪吹入了宫墙。

满满率先撒开手,扑向她的怀抱。

岑璠接住她,半蹲下与她平视,将她跑乱的头发别在耳后。

元衡却不能如此接近她,只站在一丈远的地方静静母女二人,眼中的眷恋仿佛都要溢出来了。

她真的回来了,并不只是为了敷衍他们,她在腊八的这一天提前回来了…

岑璠比了比满满的个子,发现她比上次见时要高了些,问过才知道,回宫的这一年里,小姑娘已经开始晨时练武了。

她多问了几句,余光触及,才发现自己将某人晾在了一边。

她站起身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自己提前回来这事。

自他救了她之后,她确实心有愧疚,这次回来早了些,除了有满满的原因,也有别的。

元衡先她一步走近了几步,脚步很轻缓,仍然保持着一段距离,站定在她面前,“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元衡弯出一个笑,而后转过身去,“走吧,别让太多人看见了…”

岑璠愣了一瞬,看着他在前的背影,恍然间觉得他似乎是瘦了许多,身影单薄,透着一股孤冷。

满满率先跑开了步子,追上元衡,牵住了他的手,而后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另一只手牵住lini璠。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中间有满满,很快便成了并肩而行。

*

岑璠打算在皇宫里过一个完整的年。

她表露出这个意思的时候,满满也在,听到她要留下十几日的之后,高兴得恨不得告诉全皇宫的人。

当晚,三个人在同一张龙榻上,谁也没有睡着。

岑璠闭着眼睛,恍然间听到父女两个人在说悄悄话。

“父皇,

有什么办法能让阿娘再多待一些时日呀?”

她听到一声轻叹,而后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你阿娘想你时自然会回来的,别让她太为难了…”

岑璠始终都在假寐,却很久都没有真正入睡。

他好像确实变了许多,并不是装给她看的…

她想要的,他现在都成全了,而满满所希冀的,她却没有办法满足。

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岑璠想不到,如今这个局面,已经是来之不易,若是她退一步,会不会事情又变得很糟?

她很迷茫,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在皇宫里过了一个年。

只是快走的前一晚,却发生了一些意外。

元衡生病了,夜里身上发热起不来床,皇宫里灯火通明,有好几位太医聚在一起,直到后半夜烧才终于退下去些。

岑璠第二日清晨并没有走成。

快近午时,元衡睁开了眼睛,只是神志还算不得完全清醒。

岑璠来看望他时,他听见了声音,感觉到是她,心底近乎本能生出些慌乱。

他怕他好起来时,她已经离开了,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会是何时,于是拼命让自己现在醒过来。

岑璠早些时候甚至怀疑过他在装病,还专门去向太医询问过。

但他这一年,似乎就是这样大病小病不断,现在看他的脸色,这病似也不是装的。

她心里生出一点点的怜惜,见他尚且没有精神,拿起手中的药碗,想要亲自喂他。

可剩下的动作,全被他的下一句话掐断了。

他尚未清醒,声音滞涩,“皎皎,我其实没打算放过你…”

岑璠心道他是烧糊涂了,连藏在心里的话都同她说出来了。

思绪正乱时,他又握住了她的手,

“我这辈子怕是都放不下你了,你也别总等着让我纳妃一走了之,我怕是要赖上你一辈子了…”

“这皇后之位永远是你的,我和满满会一直等着你回来…”

岑璠的手微微一动,却无人察觉。

她放下手中的碗,道:“陛下先好好休息罢…”

元衡最终还是没能等到她的回复。

她走的那日,已经春暖花开,正是洛阳宫里一年最美的时候。

只是这样的美景,却终究无人共赏。

岑璠走的那一日,元衡的病已经好了许多,同满满一同送她出去。

宫门大开,一辆马车畅通无阻,向宫门外而去。

就像过去的很多次一样,他送行,她远去,毫无留恋之意。

可父女二人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岑璠回了头。

她掀开车帘,隐约听到满满的哭声,还有一道沉稳的声音,似在柔声安慰。

一切的声音,都渐渐消散在了风中。

*

盛夏已至,宫里刚刚换上冷库的冰来解暑。

元衡已经很多个月没有打听过岑璠的行踪了。

那次病时他说的话依稀记得些,他的话都说到了那个份上,如果她想要回来自是还会回来,若是自此不回来,那也只能认命了。

这些年宫里栽了许多棵梅树,有好几棵还是元衡亲手栽的,前几日下了果子,元衡记得她喜欢,吩咐宫里膳食局的人用秘方腌了些,送去给她。

元衡还记得那去送梅子的人见他时,似是欲言又止。

他也知道,千里迢迢送去梅子实在荒唐,可那又如何,难不成这些宫人能给他想出些好办法?

他不知道那筐梅子会被送往何处,他也不想打听,她行踪不定,说不定打听出来她已经变了去向。

这都十多天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收到她的回信。

元衡似乎已经习惯了如此,也渐渐学会了不去想她。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一天他真的会这样忘掉她…

元衡不想这样,坐在书房里思来想去,又准备给她送去一封信。

只是这封信还没写完,自宫外传来了一个奇怪的消息。

“陛下,宫门外有个画师,说是想要面见陛下。”

元衡这些年听过太多想要见他的人,可若是谁都能见到皇帝,岂不是会乱套?

元衡又提起笔,淡淡道:“不见。”

“呃…”带话的老太监欲言又止,将那狂妄自大的画师剩下的半句话也带给了他,“那人说,这次不见,可能还要再等半年。”

元衡不予理会,可就要下笔时忽然又想到什么,问道:“你说的那个画师,是男是女?”

“回陛下,是个女画师。”

元衡呼吸停了一刻,仿佛有一滴清泉悄然敲击在心房,而后汇聚成溪。

他猛然站起身,把老太监吓了一跳。

老太监以为皇帝是要找那画师算账,小声问道:“陛下,可是要派人将那人捉来问话?”

“那个画师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名叫雯华。”

老太监答完,还不待等到下一个问题,皇帝已经绕过了他,朝门外走去。

老太监尚且摸不着头脑,只能先慌忙跟上脚程,可皇帝越走越快,他都快跟不上了。

“她有没有同你说,她现在在何处?”

老太监气喘吁吁道:“画师说,她会在洛阳郑氏的府上待几日,若是陛下愿意见,她再进宫。”

说完这番话,老太监悄悄看了一眼前面的帝王,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他好像看到皇帝笑了。

那笑容像是一块融化的寒冰,和他平日所见的帝王很不一样。

元衡脚步顿了顿,他在想要不要叫上满满一起去,可想了想,却是觉得算了。

他自己去找她。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朗气清,朝阳正在迎着他,便又坚定地迈开了脚步,没有一丝彷徨。

微风拂过,仿佛落入了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