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家
许为霜眼中的泪还未流干,但她还是*看清了面前的人。
不是烟暮雨。
是了,烟暮雨这时候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退后半步,眼中聚起的光芒倏然黯淡下去。
柳月白一直注视着她,自然看见了她眼中未干的泪,与随后黯淡下去的目光。
许为霜并不期待她的出现。柳月白自然明白,但心尖还是泛起一阵刺痛。
只是就算如此,她也没法看着这样的许为霜不管,何况她就是看到许为霜出事的消息,才多方打听找到这里来的。
眼前许为霜哭泣的模样让柳月白心痛不已,心中仿如裂开了口子,比许为霜还要悲痛。
她上前一步,想将许为霜搂住,却被许为霜下意识地躲开。柳月白悬在半空手顿住,随后抿紧唇,手指握成拳头,走进了屋内。
许为霜这下没有阻止她,大抵是觉得两人的身份在门口纠结不太妥当吧。
柳月白走进屋内,更仔细地看了眼前的泪人,垂着眼小心翼翼对许为霜问道:“你是吓到了吗?之前出的事。还是……烟暮雨欺负你了吗?”
网上的那些谣言柳月白都看过,也询问过圈内的人,很少有人知道许为霜与烟暮雨具体的情况,一是许为霜退圈许久,再回来没多久就闹出这事;二是烟暮雨这几年确实很少提及许为霜。
柳月白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又听闻许为霜受伤,于是慌急地找来,想要当面问清许为霜真实的情况。
许为霜却在听到烟暮雨名字时又落下泪来,哽咽着也不愿回答柳月白的话。
她是崩溃后的彻底失控,心底蔓延出的苦悲已经不受她左右。
哪怕柳月白在她跟前,她也分不出一点心神来。
柳月白上前来抱住她,许为霜本要挣开,但这回柳月白没有任由她挣脱,双手将她紧紧抱住,圈住她的肩膀,像两人儿时那样,抱住刚到新家对所有陌生都害怕的许为霜。
或许是记忆里那个温暖至极的拥抱太过深刻,许为霜愣了愣神,最后闭上眼没有再挣扎。
慢慢地,许为霜不再哭泣,平复下来,柳月白就这样一直抱着她,直到许为霜恢复了冷静,神色冷然地再度将其推开。
柳月白低下头,心中叹息着退开了几步,停在离许为霜不近不远的位置。
“好像小时候,你害怕黑暗,害怕一个人睡觉,躲在床边压抑地哭,却不肯叫醒妈妈和我。”柳月白给满脸泪痕的许为霜递去纸巾,看着许为霜迟疑了一秒才伸手接过,无奈地轻笑一声。
许为霜依旧没说话。她记得她们小时候,记得那段幸福美好的时光。就是因为太过美好,是她一生的珍宝,所以让她无法割舍,让她落入深渊。
“你与烟暮雨,你受到伤害了吗?”柳月白知道自己其实没资格问许为霜任何问题,但看着许为霜的眼泪,又忍不住询问。
许为霜本可以不回答任何,她与柳月白的关系早已破裂。但,也许是她此刻真的无所依靠,也许是柳月白先前抱住的方式勾起她们童年的记忆。
两人那时不懂什么情爱,单纯的情感。柳月白是她的姐姐,跟妈妈一起,牵着她的手,给予她最渴望的家人的温暖。
她们每天都过得很幸福,许为霜前半生的快乐都留在了那段时光里。
所以许为霜闭上眼,摇摇头,在此刻给予了柳月白回应。
烟暮雨未曾伤害过她,她以为她跟烟暮雨只是交易关系,以为两人毫不相干,以为离开烟暮雨后也能轻易地走出来,以为那些依赖不过是一点留恋。
可她却割舍不断,是她不断地想着烟暮雨,甚至想像六年前对柳月白那样,生出让烟暮雨留她身边的想法。
是她想要伤害烟暮雨。
许为霜转头望向柳月白,通红的双眸布满委屈与无措。柳月白好像真的看到了那个还未长大的许为霜,不由得柔下了眼。
但许为霜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孩了,柳月白与她已经分别了六年之久。
她们之间有着太多的伤痛与隔阂,无法消除,也无法靠近。
柳月白能在这里进入许为霜的房间,能将后者拥入怀中,只是因为许为霜此时痛苦到无暇顾及其她,等许为霜清醒了过来,便不再需要柳月白的存在。
柳月白悲凉地笑,许为霜早已不需要她的存在,上回妈妈忌日时已经说明,她只会让许为霜更加痛苦。
可柳月白还是找来了,心中存有一丝的希望,以后她好好做许为霜的姐姐,是不是就可以回到从前?
“小霜,一起回家里看看吧。”柳月白鼓起了勇气,精致的眉眼透露出坚定,她害怕许为霜拒绝,但此刻她知道自己一定要说出来,“我想跟你一起回家去看看,作为你法律上的姐姐。”
柳月白早已不想要其她的身份了,她们经历了那么多,彼此折磨了那么久,只有这个身份,或许还能跟许为霜靠近。
六年她也想通了很多,也早已放下一些。
对于柳月白来说,如今作为许为霜的姐姐,才更让她开心。
她说完这句殷切地盯着许为霜,许为霜凝视住她,却没有给她回应。
柳月白紧紧咬住舌尖,轻微的疼痛感提醒着她时间的流逝,她快要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但她必须等待。
“家里,我找到了妈妈的照片,我们以前的照片,你想去看看吗?”柳月白又说了一句,她不是要用这些道德绑架许为霜,只是想告诉对方,她是如此真心地想要回到她们的家中。
以家人的身份。
许为霜听到这话时目光一凝,呼吸都慢了下来。
先前她满脑子都是烟暮雨,此刻终于又多了些其她东西。
家人。
她呆愣住,过了良久,终究还是同意了。
……
许为霜不仅是被柳月白的话牵动,更是迫切地想要逃离自己已经无法自控的崩溃情绪。
跟柳月白一起回家,她一直苍白着脸,神情寒冷得吓人。
柳月白几度瞧她,但最终什么也未说出口。
车子开到了一个普通小区,那时柳母将她们二人抚养长大,这里是柳月白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小区没有翻新,过了这么多年好像还是这样,许为霜抬眼望向前方,她与烟暮雨结婚后便再也没有回到这里过。
她知道柳月白当初把这里的房子卖了,看来如今又买了回来。
两人一起走进电梯,她们的家在7楼,不高也不低,是当初柳母精心选择的楼层。
老式的防盗门,还没有用上电子锁,柳月白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许为霜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她对这里最后的印象是阴暗的,没有一丝温暖的光芒,是柳月白嘶吼的谩骂,是家里东西砸在她身上剧烈的疼痛,是带着伤痕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听到柳月白痛苦癫狂的哭泣声。
屋子里每一处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快要将她的心,她的身体,全都冰冷住。
许为霜走到这里时,感觉到无尽的恐惧,是意识深处的,永远没办法忘记的那些记忆。
她本能地想要逃离,可柳月白好似提前知道了她的想法,一把将她手腕拉住。
许为霜排斥被柳月白触碰,是身体曾经留下的应激反应。被柳月白拉住的那刻她像是被吓到了,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不过也只是一瞬,很快她便清醒过来,挣脱开柳月白的手指。
六年前刚离开柳月白时许为霜对这种身体触碰十分敏感,她长时间处于对疼痛敏感的状态,很害怕别人的突然靠近与触碰。
但唯独烟暮雨,当时烟暮雨亲吻她时,她感觉到自己竟然没有恐惧,所以她缠着烟暮雨再度索求。
那时不是随便一个什么来都可以靠近她,她已心如死灰,在确定自己真的找不到柳月白后,无数次想过死亡。
那时候,烟暮雨明明看她的目光充满了掠夺的意味,却让许为霜莫名感到无害,烟暮雨明明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剥夺着她的自尊,做出让她应该觉得危险的行为,却让她安宁。
让她分清,伤害与调情,真正区别。
柳月白被甩开手后只是顿了顿,确定许为霜没有再逃走便将手收回。
房门被打开,里边的一切都露了出来。
许为霜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眼前与那时完全一样的屋子。
过了许久她才跟着柳月白走进去,进门的鞋柜上放着薰衣草的熏香,妈妈很喜欢这个味道,家里总是放着许多的香袋和熏香。
许为霜鼻间一酸,那些记忆根本控制不住地涌来。
她再往里走,此时阳光正好,房子的朝向也是妈妈精心挑选的,下午明媚的阳光会透过客厅的大玻璃窗照射进来,温暖得仿佛妈妈每日下班回家时温柔的亲吻。
窗台上的雏菊迎风伫立,连被柳月白后来打碎的花瓶,都再度出现。
整个屋子唯一的变化是墙上贴上了妈妈的照片,不是黑白的遗照,是她们三人曾经一起拍摄的快乐与幸福。
整间屋子,到处都是。
每一张照片上,妈妈都在开心地笑着。
她们三人,都在开心地笑着。
曾经,她们是那样的幸福。
“我们回家了,小霜。”柳月白停在许为霜身边,轻声说道。
许为霜听到这话,闭上眼,试图克制住自己的眼泪。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想过回到这里,没有再天真地渴望这里。
她很害怕这里,因为曾经真的拥有过,体会过那种温暖浸入身心的感受,所以失去后再也不敢去触碰太阳。
许为霜从躲避到烟暮雨那里,再努力尝试走出来,但她从未再想过,回到这里,找回这个家。
可柳月白把她拉了回来。
看着眼前好像完全修复的家,好像过去的伤痛都被掩埋住。
好像她们真的又能回到以前。
可,不是这样。
许为霜对柳月白摇着头。
不是这样简单她们就可以回到从前的。
柳月白难道还不明白吗?
“我们的家,早就没有了。”许为霜直直看向柳月白,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们的家不是这间屋子,不是屋里的任何一件东西,是妈妈,是她们三人。
妈妈死的那刻,她们的家便已经注定了分裂。
可柳月白却执着地拒绝,她又上前来拉住许为霜的手,目光坚定,没有一丝退缩。
“我们还在。”柳月白对她说道,“我已经治疗好了,我们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
在妈妈出事之前,柳月白是一个很爱笑的人,她优秀又开朗,给周围人带去快乐,是许为霜很羡慕的那种太阳般的人。
一如当年将她从孤儿院接走那天,那样温暖。
她的眉眼总是许为霜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她的笑容总是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但如今却都没有了,再见到柳月白,后者虽然也总是笑,但脸上已留下了抹不掉的悲愁。
曾经留下的伤痕,永远都无法消除,她们又怎么能回到过去?
柳月白却固执己见,不肯承认这一切。
许为霜并不认同,曾经柳月白觉得放她走对她更好,如今许为霜也是这般认为。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许为霜挣脱不开此时固执的柳月白,手腕被捏得有些疼,但她却垂下眼不再挣扎,放弃了抵抗。
柳月白给予她的疼痛她早有体会,她的身体到现在还会本能地害怕,但许为霜从未怪过柳月白。
她们之间从来都不是柳月白对不起她。六年时间,许为霜早已明白。
许为霜知道柳月白恨她,该恨她的。柳月白的那些话,伤害了她;那时柳月白折磨她,那些伤痕让许为霜痛苦。
许为霜害怕那些伤害,恐惧那些伤害,是人的本能,是因为她曾经也那样强烈地爱着作为家人的柳月白。
当初是她强行乞求着柳月白留下,明明知道柳月白当时已经快疯了,明明知道柳月白每一次伤害她后都会痛苦地哭泣。
她哭泣着求柳月白别丢下她,她说着连柳月白也失去,她真的会活不下去的话。
是她以爱之名,将柳月白囚禁。
是她扮演着一个受害者,是她把那时的柳月白逼上了绝境。
可她还不肯放手,她记得柳月白那句话,“她们一起去死,一起去找妈妈。”
许为霜一直认为所有的错,都是她犯下的,她已经没有资格回到这里,回到她们的家。
她会再一次犯下错误,对烟暮雨,对眼前的柳月白。
她不应该与所有人靠近,她总是在伤害她人。
她将一切都归咎于她自己,每一次柳月白靠近,她本能的恐惧与疼痛,就是在提醒着她,她曾经犯下的过错。
许为霜不停地拒绝,她已经拼命地想从曾经的泥潭中走出,她不想再回到过去。
“我知道。”柳月白固执极了,无论许为霜如何都不肯松开,“我知道你不曾恨我,你从来都只恨自己,妈妈的死,我的病。”
“可是小霜,犯错的人不是只有你。我罔顾伦理,自私地喜欢上自己的妹妹,明明知道你从不爱我,却利用你的善良,让你接受我的爱。”
“明明知道那场车祸你同样是受害者,却还在心里想过让你代替妈妈死在那里。我的病我的疯,从始至终就不是你造成的。”
“真正犯错的人是我。”
“我接受不了自己无法保护你的事实,接受不了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接受不了自己不断地伤害你,所以将你丢下了。”
“我们的家一直都在,只要我们愿意回来,那些错误,那些伤痕,我们可以一起去修复它。”
柳月白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她紧紧地抓住许为霜,追着许为霜的眼,一定要将自己的话传达给对方:“小霜,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松开你了。我是你的姐姐,我们小时候承诺过,我会一直保护你。”
“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许为霜愣在原地,她被柳月白一直抓住,柳月白炙热的话语不断地钻入她心底。
许为霜不想听到那些,可柳月白拉着她站在太阳的光芒里,她从前容身的阴暗之地,此时无处遁形。
柳月白一直是这样的人,明明留下了满身的伤痛,却还要伸手将她紧紧拽住。
没有她柳月白会活得很好,她在柳家,一直都是一个累赘。
可人总是向往着温暖,许为霜已经失去了太阳,所以不敢再伸手触碰,因为知道那不是她能拥有的。
可太阳不允许她逃离,朝着她不断走来,将她紧紧抱住。
那样的紧,她都快要被灼热的温度融化掉。
六年前许为霜便完全封闭了自己,这个世界,好像从妈妈死亡,从与柳月白分开起就不再值得留恋。
她无法再打开心,烟暮雨却忽然闯进来,撕开她的封闭的心口,要她露出血淋淋的心脏。
而柳月白趁着她还未将心口缝合好,也同样进来,不允许她再躲避。
她好累好累,她的情感,长期被压在深渊之下,却在这段时间不计后果地全都涌出。
她的心,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控制。
“姐姐……”许为霜紧紧咬着唇,她明明想要克制自己的冲动,却怎么也无法割舍掉这样的暖意。
情不自禁,无法自抑。
她与柳月白,已经是这个世上彼此唯一的亲人。
她从六年前柳月白消失后就不敢再想,也不敢再奢求。
可是她真的,好爱好爱她的家人。
第42章 一起睡
烟暮雨是第二天才知道许为霜跟柳月白见了面。
也不止她一人知道,两人从酒店一起出来去机场的照片被人拍到了。
照片是施砚拿给烟暮雨的,虽然明面上施砚不再管许为霜,但烟暮雨还是让公关部一直注意着许为霜网上的舆论动向。
施砚把照片跟一沓文件一起递给了烟暮雨,烟暮雨看过后沉默许久,跟施砚道了声谢谢。
“这合同可不像是去签新人的。”施砚无语地看着前边端坐在椅子上的烟暮雨。
烟暮雨含笑点头,不太愿意接施砚这话。
“许为霜要是不愿意签怎么办?”施砚又问。
烟暮雨姿势不变,只是轻声回答:“她做出了选择,那便由着她的意愿吧。”
施砚听到这话,盯着烟暮雨好一阵,好一会才直起身子,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其实你不是表面这么温柔的人吧?”
除了烟暮雨的贴身助理,施砚算是离烟暮雨最近、跟烟暮雨接触最多的人,烟暮雨在私下也如她大众形象那样温柔包容。施砚开始接手烟暮雨的那几年,总是感叹她的运气怎么好,艺人几乎快是完美人类了。
但最近看到在许为霜跟前的烟暮雨,她却隐隐感受到一点不同。
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同,只是觉得烟暮雨在许为霜面前多了几分活人的气息,而其她时候,施砚看她忽然有种虚假的感觉。
她问完这句直视着烟暮雨的眼睛,想要找出一丝破绽。
可惜烟暮雨神色丝毫不变,只是唇角稍稍勾起,含笑回视着施砚,坦坦荡荡,没有一丝慌乱。
施砚撇了撇嘴,并不打算深究。
烟暮雨究竟是何种模样她确实看不透,但并不妨碍烟暮雨是个很有分寸的艺人,施砚与她合作这么多年,找不到第二个比烟暮雨更好的合作对象。
“若是她同意签约,你想让谁带她?我吗?”施砚也不需要烟暮雨回答,她就随口问问,之后直接自己岔开了话题。
“如果你愿意的话。”烟暮雨回应道。
施砚听闻倒是真的低头考虑起来,她对许为霜之前就很有兴趣,对方与烟暮雨一样是天生就吃这口饭的人。
施砚带了烟暮雨很久,跟烟暮雨互相成就,后来负责一些其她人,但大多都不怎么听话。
也不够让施砚提起兴趣。
她是个很不喜欢艺人自以为是、乱给她惹麻烦的经纪人,许为霜虽然性格上跟娱乐圈有些格格不入,过于沉闷,过于内向了些,但好在十分听话。
听话到施砚都怀疑她是不是惧怕自己,还是没有一点自己的思想。
不过烟暮雨倒是总说许为霜并不是个听话的人,对方顺着她的意,大概只是不想管而已。
“行啊,那我可要多劝两句了。”施砚挑挑眉,算是应下了这事。
“那照片怎么处理?要帮她压下来吗?”施砚又努努嘴,有点调侃地问道。
照片上两人的姿势倒是不亲密,但施砚知晓许为霜的行程,基本没什么社交,没有工作的时候就待在酒店里,门都不出的那种。
她可是查过这位柳导的,许为霜与柳月白是姐妹关系她也知道,只是从烟暮雨的态度看一直都有点奇怪。
烟暮雨对许为霜的姐姐,带着很明显的敌意,装都不装那种,施砚看得一清二楚。
烟暮雨却对着照片低眸,过了好一会施砚都有些失去耐心时,她才叹息着开口:“直接问她吧,我也不该替她做什么决定了。”
她这话说得伤感,与在记者面前承认她已经与许为霜离婚时的神情一模一样,施砚看懂了她的情感,也跟着叹息一声。
“何必呢?”施砚忍不住说。
在施砚眼中,这两人结婚六年间相处的时间不多,感觉其实没什么感情,但之前提起离婚时她还是感觉到了烟暮雨的不情愿。
但离就离吧,娱乐圈的分分合合太过平常,动荡的名利场,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彻底改变一个人。只要不是刚结婚就离婚,给她整个大动静,施砚表示都还可以处理。
后来两人真离婚了,烟暮雨肉眼可见的不开心,让她不禁想问烟暮雨,六年时间她们都在干什么?既然这般不愿,又为什么要同意离婚?
她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协议,只觉得结婚这么久都没有感情,怎么突然又有了,还一副现在这模样。
你们演员的情感,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离婚前好像对人不闻不问的样子,离婚后又赶着给人送资源送庇护。
施砚搞不懂,她单身主义,眼里只有事业。
所以拿着合同和照片去找了许为霜,依旧约在茶室,她很爱品茶。
所以对着许为霜完全不懂茶道的样子撇了撇嘴。
“我电话里说了,今日来是说两件事,一是你和柳月白被拍到一起,你们是姐妹的事应该会被挖出来,你母亲的事估计也会被提起,不过这是小事。”
“二是我代表花雨娱乐邀请你与我们合作。”
施砚说完,将一份合同摆在许为霜面前。
许为霜来之前就已经知晓,只是没想到施砚连合同都已带来。
“是你的意思,还是烟暮雨?”许为霜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反而对施砚问话。
施砚瞧着她坐在那神色寡淡,姿态静雅,整个人幽静又寒冷,却因为过分漂亮而一丝也不显阴沉,清冷感十足的模样。
心中不禁想着烟暮雨喜欢她也不奇怪。
不仅是一副皮囊,许为霜全身都有着一股吸引人的冷然与神秘感。
让施砚对她产生兴趣,自然也会让观众对她产生兴趣。
施砚想着烟暮雨那样子,有意要调侃一番:“你想是我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许为霜绝顶聪明,立即听出了施砚语气里的逗弄,摇摇头,拒绝回答,只是冷着声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施砚见其态度只觉无趣,于是作罢,正儿八经地回答了许为霜的问题:“我的意思,也是她的意思。”
施砚说完这话见许为霜悄悄愣神,不免一笑:“她要给你安排保镖,又不想以自己的名义,所以寻了个方法。能解决你的麻烦,又能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
施砚才不管两人究竟是怎样的爱恨情仇,既然许为霜想知道,那她不介意反手把烟暮雨卖了。
反正她看许为霜挺在意的,说不定一感动,心一软就签合同了呢。
许为霜则是想到了出事那天,烟暮雨盛怒走来,没能掩饰对她的担心。
当晚还让保镖跟着她,是不是那时就已经想过这事?
许为霜看不透烟暮雨所思所想,却好像又能从对方的行为中窥探到一点端倪。
她本下定了决心不再与烟暮雨接近,忍耐着自己的情感,但此时施砚将合同递到她的眼前,说出烟暮雨仍旧关心她的话。
这段时间她总是在想,烟暮雨为何如此?明明她们已经离婚,明明该从此毫无关系。哪怕真的在哪个活动中遇到,也该是打一声招呼,然后再没有任何话语的陌生人。
可烟暮雨却总是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让她无法忽视,让她悸动。
“若我,不愿呢?”
施砚听到这话垂下眼眸,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转述了烟暮雨的话:“她说既然你做出了选择,就随你的意。”
许为霜听闻睫毛颤动,微不可察。
许为霜想了许久许久,施砚并不催促她。若是之前几天,许为霜或许会直接拒绝,她察觉到自己对烟暮雨有了别的渴求,她太害怕自己靠近烟暮雨会对对方造成伤害。
但那日柳月白将她带回了家,告诉她不是她的过错,告诉她她们要重新开始。
许为霜虽然最后依旧没有回答,但心中这么多年的封闭也终于有了一丝动摇。
许为霜最终还是答应了施砚,她需要这份合同,就如以前施砚所讲,在这个圈子里她若是独身一人会走到尤为艰难;她也忽然不想从此与烟暮雨再无交集。
她已经压抑到极点,此时崩溃地放纵了自己。
她总是为自己找好理由,签下合同只是两人在同一个公司而已,并不代表会与烟暮雨接近。
施砚也说过,两人在同一个圈子,又都是演员,这个圈子就这么大,迟早有一天会撞上。
用这样的理由哄骗着自己的许为霜签下了合同,施砚高兴得不行,还劝她多看看合同再签,随后又摆出工作的姿态,询问许为霜和柳月白的关系。
因为烟暮雨刚承认了离婚,这回许为霜被拍到与其她女人一同出入酒店的照片,自然会引起公众猜测。
不过大众一下就能查到许为霜与柳月白的关系,直接公开关系就能解释,毕竟两人是法律上的姐妹。
只是施砚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怪怪的,烟暮雨对柳月白的态度也怪怪的,所以才询问许为霜。
“公开我与她的关系,她是,我的姐姐。”许为霜回答。
这是柳月白要求的,那日她被柳月白抱在怀中,后者说起妈妈,说起她们一家人,说自己要永远做许为霜的姐姐,公开她们的关系,让一切回到原点。
妈妈忌日时柳月白也这样说过,那时许为霜不认为两人还能回去,她害怕已经过得很好的柳月白会再一次被她束缚。
也害怕两人互相折磨,最后又是那样的结局。
但柳月白紧紧地拥住她,告诉她不会再有了。
她们两人都会努力地修复好这个家,她们一定会为了彼此,为了妈妈,变得更好。
公开亲人的关系,柳月白便永远会是许为霜的姐姐,不会再有任何其她关系。
许为霜明白了柳月白的意思,不知该如何回答。
柳月白却告诉许为霜,这就是如今她真正想要的。
就算施砚不来问,过段时间柳月白也会公开。
施砚听完点点头,直接一起处理了。
合同弄完,施砚还要跟烟暮雨汇报一下,并且开始正式接手许为霜的工作行程。
这时候不仅公开许为霜与柳月白的关系,还公开许为霜签约烟暮雨同一个公司,正好可以证明烟暮雨在媒体前说的两人和平离婚,这场舆论也能平息下去。
涉及柳月白,施砚自然也得找到她进行沟通,柳月白没理由拒绝,让自己的团队配合施砚。
之后许为霜与烟暮雨还要回剧组拍戏,陶导给了她们五天时间先解决这些事,烟暮雨还剩最后一点戏份,拍完就杀青离开,许为霜是主演,还要在剧组里待很长时间。
再见到烟暮雨,后者与她已经更加疏离,连在大众眼前隐瞒伪装的必要都没有了,两人真的如曾经熟悉的陌生人一样,除去在戏中,已连靠近都不再需要。
许为霜以为签完合同后与烟暮雨在一个公司两人还会有些交集,但见烟暮雨这样的态度,她也不会强求。
她问烟暮雨:为何还要帮助她?既然两人已疏远了关系,为什么还要让施砚签她,为什么还要关心她?
烟暮雨并不意外许为霜直白地问出这样的话,只是露出疏远的笑,仿佛毫无所谓地对许为霜回答:“就当是我之前未能遵守协议的补偿。”
两人六年前说好了,双方随时都能结束关系,但烟暮雨之前用了手段,挽留许为霜,未能遵守承诺。
但实际许为霜早已知晓她的意图,是许为霜也反反复复,不断犹豫,才让离婚的事一直被拖延下去。
而烟暮雨此时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说许为霜犹豫的前提也是她的主导,好似合理,但也并不合理。
但烟暮雨勾着唇微笑看她,清润温和的眼眸里此刻却满是疏远。
好像在告诉许为霜,她并不需要别的解释,并不需要许为霜其她的观点,她决定了是这样,不容许为霜再反驳,因为两人此刻已经毫无关系。
不需要许为霜认同,也不需要许为霜再多管闲事。
所以许为霜感受着胸口的心渐渐冷冻起来,点了点头接受了烟暮雨所说的补偿。
她接受着这样的疏远与距离,默认着一切的发生。
哪怕这与施砚告诉她的完全不同。
烟暮雨在说谎。
可那又如何,她们真的结束了。
这次分离后,她们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见面,毕竟两人同一个经纪人,只要烟暮雨想,可以让施砚安排,避免两人许多交集。
……
除非陶导不想让两人避xian。
离婚的风波都过去小半年,许为霜也早就拍完了陶导的戏,在片子进行后期工作的期间,许为霜按施砚的安排进展着其她工作。
因为先前上综艺的一些热度,然后又得到陶导的青睐,复出就跟影后洛沁搭戏,更因为烟暮雨公司签约了她,所以许为霜哪怕还没有正经的剧在播,也依旧受到了不少投资方的青睐。
只是许为霜与烟暮雨两人再没有了一点交集,这会粉丝又来怀念她们,翻着她们为数不多的互动,说她们真的爱过。
许为霜依旧会想起烟暮雨,但施砚安排的工作很多,说她刚复出,趁着现在有热度,需要努力多在大众面前露面。
一直到陶导的剧开始进入宣发期。
陶导很重视这部剧,她已经很久不拍电视剧,这次回来拍摄电视剧自然受到多方关注。
烟暮雨并不是剧中的主演,甚至连二番女配都算不上,但身份特殊,被陶导强行拉来宣发。
众人不仅活动上得配合宣发,还被拉去了一档综艺做飞行嘉宾,是一档近几年都很火的慢综艺——《田园之声》。
拍摄的地点在很偏远的农村,整个村子都在大山之中,离繁华城市有着明显的隔阂,但那里的人们朴素而真诚。
这正是那档节目想要表达的意义,每一季都会有三位不同的明星到各地农村去生活耕作,营造出一种悠闲缓慢,又舒适的慢节奏生活。
当然同时也为观众展现农村的耕作,与偏远地区人们的生活常态。
前几季都很有好评,收视率极高,所以选了这个节目曝光宣发。
这回参加节目的就许为霜、洛沁两位主演,加上高人气的烟暮雨,以及陶导。因为几人的行程不同,到达时间自然也会不一样,洛沁由于要参加一个颁奖典礼,所以会比许为霜几人迟来一些。
剩下三人也没赶上同一时间,分别来的,许为霜到达时烟暮雨已经到了,正坐在农家院子里跟陶导聊天。
许为霜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真正见到烟暮雨,此时真的见到人时忽*然有些恍惚。
她盯着烟暮雨看了好一会,直到烟暮雨将目光转来,温柔地对她点头微笑。
许为霜这才回过神来,稍稍停顿,也点了头,算是回应。
这样温和又陌生的气氛,好像两人只是认识,并不熟悉。
可外界谁都知道,她们彼此熟悉,曾经亲密无间。
所以看着两人这样别扭至极,或许只有她们自己不曾察觉吧。
反正坐在一旁的陶导就看得挺清楚的。
并且深知一个道理,两人越是别扭,越说明没放下。
至于是感情放不下,还是其她放不下,这就不知了。
节目这季的常驻明星一位是有名的综艺咖,知名度很高,咖位也很大,叫严童。因为她形象讨喜,大众都喊她童童老师。
另一位跟她差不多定位的,是她的搭档,纪舒,舒舒老师。
两人一起搭档了快二十年,中间虽然有各自去做过别的节目,分开过,但坚持不拆组合,一直到了现在还能有合体做节目的机会。
最后是一位口碑不错但一直不温不火的歌手,江琪。
许为霜知道前两位,毕竟经常会在社交平台上刷到,但对于江琪确实没什么印象。
幸好这里有烟暮雨控场,她大方得体,缓解着大家刚见面时尴尬,让陶导和许为霜都轻松了不少。
第一天来她们没什么事,童童和舒舒老师带着她们参观屋子,并给几人说明住宿条件。
因为房子不大,就三间屋子,童童舒舒老师住了一间,另一间很小的给了江琪住,也住不下其她人了,所以每次来的嘉宾都只能在剩下的那个房间里打通铺睡。
反正都是女嘉宾,倒没什么所谓,就是这次来的许为霜跟烟暮雨,大家都上网,晓得两人前不久才公开离婚的消息。
这会看两人碰面,彼此间的气氛也真是尴尬。
可是在录节目,镜头面前,主人家已经说了就这个环境,许为霜与烟暮雨也不可能说出不要一起住的话。
烟暮雨当时公开解释时还说的两人是和平离婚呢。
“当然没事,一起睡也挺好,记得有回拍戏,在乡下正好遇到流星,大家拿着凉席就在院子里铺着一起睡,真是很美好的时候。”烟暮雨惯会解围,她看出了童童老师刻意给她们解释是因为什么,连惊讶都没有,开口就很得体地回答了问题,并把话题岔开,“这里夜晚会有星星吗?”
“到前边半山腰上应该能看见吧,我们倒还真没去仔细看过。现在晚上太凉了,可不能大家都躺院子里头睡了。”童童老师听出烟暮雨话语的意思,立即笑着接下话题。
“那还挺可惜的。”烟暮雨笑。
“不过前头有条小溪流,可以让琪琪带你们去看看能不能抓点鱼回来。”舒舒老师也接上话。
琪琪便是江琪,听舒舒老师说江琪这会还在地里浇水。
她们录这节目是真得干农活的,干不完的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还得帮着干。
介绍完一圈,江琪也差不多回来了,众人又是一阵寒暄。
第一天考虑到新来的嘉宾舟车劳顿,不会有很多安排,早早地让嘉宾休息。
但许为霜睡不着。
她本就不易入睡,如今烟暮雨又躺在了身旁。
条件不够,通铺睡下三个人并不宽松,烟暮雨的身子离得近,两人平躺着,手臂都能挨到对方手臂。
烟暮雨的气息霸道地钻入许为霜呼吸。
许为霜嗅到烟暮雨身上的香水味又变了。
烟暮雨洗了澡此时身上自然没有喷香水,但好像还残留着一点味道。
也或许是许为霜太过留意,在烟暮雨身上嗅到了不熟悉的香味。
她闭上眼,想将这些从脑海里赶出去,却没想到陶导这时候突然出声,要拉着两人聊天。
“这里的氛围真是好。来之前还没想到,让人放松下来。”陶导缓缓说。
许为霜没吱声,烟暮雨倒是轻笑着回答道:“是啊,以前小时候住家里,晚上还能听到窗外癞蛤蟆的叫声,当时觉得可烦了,如今倒有点怀念。”
许为霜听着,她后来知道的,烟暮雨在烟家并不开心,她也完全不喜欢老宅。
她又在说谎。
黑暗中烟暮雨笑得温柔,好似真的在怀念从前一样,可许为霜却忽然能感受到她身上透着一股极为凉薄的冷意。
烟暮雨总是这样戴着虚假的面具,一刻也不愿意透露出自己真实的模样。
以往两人还没离婚时她会在许为霜身上发泄,那如今呢?
每时每刻都不会放松下来吗?
许为霜心口堵得有些难受,她忍不住侧过身子,想去看清烟暮雨的脸。
眼睛习惯了黑暗,只要离得近,也能看见一些,她抿紧了唇,渴望战胜了理智。
她朝烟暮雨看去,竟不想正对上烟暮雨的目光。
那眼眸清透,在黑暗里也透着教人化掉的温润。
烟暮雨注视着她。
许为霜心头忽然翻涌起来,不受她控制,一瞬变得热烈。
难道烟暮雨一直都在看着她吗?
第43章 她真是要疯了。
若烟暮雨没有看过来,许为霜或许还能自己欺骗自己的偷偷瞧着烟暮雨一会,但发现烟暮雨正看她时,许为霜又瞬间想要躲闪。
面对烟暮雨的目光,她不知该说出什么来,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
而烟暮雨呢,瞧着她的闪躲,眼眸稍顿,笑着提醒道:“许为霜,你压到我了。”
许为霜赶紧往后移动,面上还维持着那点冷淡,让烟暮雨哪怕一直注视着她也看不清她的真实情绪。
许为霜听见了烟暮雨唤她全名,这样明显变化的称呼,代表着疏离。
烟暮雨虽然笑得温柔,但不想与她接近。
许为霜清晰地认识到了这点。
所以再后退,她睡在最里面,后背已经抵在墙上,稍稍蜷缩起身子,确保自己不会再挨着烟暮雨一点。
烟暮雨就这样看着她一点点退开,明明身后已经没有了可退的空间,却还在拼命地往墙边挤,好似一点也不想与她接触。
烟暮雨无所谓地笑笑,伸手将人拉回来一些,温声说道:“别退了,不会挤到我。”
烟暮雨还为她找好了理由,温柔得如同知心姐姐一般。
许为霜因为对方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再次与之相视,这回她在烟暮雨眼中却再也看不见一丝柔情。
只有冰冷的漠然,毫不在乎的疏离。
烟暮雨说的漂亮话是说给一旁的陶导,是说给节目组的收音设备。镜头无法捕捉的地方,才是她真实的面貌。
对着许为霜,不加掩饰的冷漠目光。
许为霜看得很清楚。床就这么大,她再怎么退,两人也离得很近,她将烟暮雨的神情全都映入了眼中,没有错过一丝一毫。
她阖上眼,不愿再看,任由烟暮雨将她拉回去。她嗅着对方身上带着一丝苦涩的香味,心间好似也被染上了这股浓烈的苦味。 。
一夜过去,许为霜睡得不安稳,昨夜陶导和烟暮雨聊到很晚,许为霜大多时候就静静听着,只有两人问到自己时才会回答一两句。
她后半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觉,只知道在睡梦中也依旧不安稳,早上惊醒过来,忘记究竟做了什么梦,却还记得那梦中难受的情绪。
她惊醒时还吵醒了烟暮雨,后者缓缓坐起身,迷蒙的双目朝她看来,似是无奈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好半晌都没说话。
许为霜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冷着脸说了“抱歉”,随后起身下了床。
烟暮雨目光追着许为霜的身影,随即抬头看了眼还未亮的天色,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眼角。
“你去做什么?”她出声喊了句。
声音压得低,不想吵醒还在睡梦中的陶导。
许为霜步子顿住,没想到烟暮雨会喊她,迟钝一会才转过身来,也压低了声音回应:“……上厕所。”
“……那你去吧。”烟暮雨这会还没睡醒,说话时扶着脑袋,语气也有气无力。
许为霜轻抿着唇,想到还有摄像机在,还是对烟暮雨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她回应完便不再说话,快步走出了屋子。
这时候外面天还是黑的,东边的太阳还未升起,山间寒冷的风刮过来,让许为霜打了个寒战。
农家不太方便,厕所是单独盖的,原先的主人家没有厕所,只有一间茅房,节目组专门找人来修了厕所。
许为霜要走一段路才能到,漆黑的天色下,也没有亮灯,这里的路白天都很不好走,节目组实在怕她摔了,让工作人员给她送来个手电筒。
许为霜接过手电筒,看着面前工作人员有些乱糟糟的长发,以及躲在一旁打着哈欠的摄影师,忽地顿住,随后弯腰鞠躬。
她不是非要起来的,只是没办法好好地面对烟暮雨,所以才顺势找了个借口。
她复出工作一段时间了,明白真人秀就是这样,嘉宾有动静,无论什么时候,工作人员就得跟着起身。
她们都是打工的人,没有谁比谁容易,许为霜鞠完躬后也不解释什么,拿着手电转身找到了厕所的路。
上完厕所许为霜又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直到感觉身体都变凉了,再这样站下去估计得生病,她才慢慢走回了屋内。
屋子里静悄悄的,许为霜也不开灯,就着手电筒的光亮摸到了床边,慢慢爬回了被窝。
她不想吵到烟暮雨跟陶导,所以动作很小心翼翼,掀开被子钻进去时,却听到身旁很小声的一句“嘶”声。
许为霜停住,发现了烟暮雨醒着。
“外面很冷吗?”烟暮雨小声地问她。估计是被她身上的冷气冷到了,方才才会发出那声音。
许为霜不想解释自己是因为不知怎么面对她,而站在外面吹冷风,于是干脆不说话,躺下闭上双眼。
烟暮雨见此半阖了眼帘,也不再询问。
许为霜方才一身冷气,这会躺进被子里倏然被暖意包围,加上昨夜确实睡得不好,此时竟有些精神涣散。
虽然萦绕在鼻息的是陌生的香气,但是烟暮雨身上的味道,让她习惯性地安心。
这种苦涩的气味,之前还不觉得,此时却是在苦涩之中嗅到了一点清冽的冷香。
许为霜身体已经被烘得暖暖的,困意袭来,脑袋迷迷糊糊,却还在想着那具体究竟是什么样的香味。
可惜她最后也没想出来,在这股特殊的香气中彻底地睡去。
等许为霜再度醒来,床上已经只有她一人,她还以为自己起晚了,抬头朝窗外一看,发现天色才刚亮,只是陶导与烟暮雨起得太早。
许为霜穿好衣服出门,看见陶导与童童、舒舒老师三人在厨房给大家准备早餐,许为霜赶紧过去,却被童童老师给赶了出来。
“做一个早餐有我们三人够了,等着一会吃饭就行,待会要去山上挖红薯呢,有的是你们年轻人出力的时候。”
许为霜不善言辞,被赶出来后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干脆靠在门边看三位老师做饭。
不过她先到处看了看,没发现烟暮雨的踪影,有些疑惑烟暮雨这会去了哪里。
陶导正好在看她,把她这模样收入眼中,笑着说道:“小烟去晨跑了。”
许为霜这才想起来烟暮雨有健身的习惯,她很是自律,哪怕录节目也会抽出时间健身。
许为霜想到这干脆也走到院子里拉伸,施砚也同样这样要求她,说艺人工作会很辛苦,她不允许艺人在工作中因为身体太差晕倒这种事。
之前就让许为霜坚持健身,后来许为霜拍陶导的戏时还练了体术,如今身体要比以前好上许多,施砚还算满意,但还是几次叮嘱她要坚持下去,不能停歇。
就像烟暮雨那样。
许为霜一边拉伸一边又想起熟睡前没能想明白的问题,烟暮雨身上那股冷香究竟是什么香味。
清冽,比花香更淡,但绕在鼻息,久久不散。
她想了许久,想到烟暮雨都晨跑回来,满身湿热的气息走进了小院。
山里的早晨弥漫着雾气,这边的空气也很是潮湿,烟暮雨跑完回来,身上带着明显的水汽,额间的发丝有几根黏在脸颊。
烟暮雨把微卷的长发绑了起来,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许为霜目光落到那上面,倏然想起她曾吻过那里。
许为霜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念头,于是转开了目光,掩饰地看向别处。
幸好许为霜总是一副冷冰冰没有表情的样子,让烟暮雨与镜头都未能捕捉到她的情绪。
烟暮雨没想到许为霜这会在院子里晨练,停了一瞬,不可避免地要跟许为霜打招呼。
毕竟还在镜头前,录同一个节目,为了不让施砚操碎了心,烟暮雨还是对许为霜露出了笑容。
“早啊。”她笑得好看,温和,却疏远,并不亲密。
这符合两人如今的关系,符合之前烟暮雨所说的和平分手。
许为霜心知肚明,于是也对烟暮雨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我先去洗澡换身衣服。”随后烟暮雨就错开了她,径直往屋里走。
烟暮雨一离开,这院子里先前聚起的热气又完全消失,寒凉的空气又萦绕在许为霜周身。
她没什么不满,这是她与烟暮雨应有的结局,最好的结局。
再等了会,江琪也睡醒起床,大家吃完早餐,童童老师说:“今天看天色可能会下雨,我们得早点去半山腰那边帮王奶奶把地里的红薯收了,之前就答应了老人家。”
“得辛苦各位一下。”童童老师说到转头看向陶导,陶导年龄不小了,这往山里爬上爬下,还得做体力活,她真怕陶导有个闪失。
但这也是这个节目的内容,不少嘉宾过来都得干活,观众就爱看平日里光鲜亮丽的大明星努力干活的样子。
幸好陶导也不是什么娇气的人,她们那辈的都吃得了苦,何况做导演的吃苦都是小事,来山里干干活,可比在片场劳神伤心轻松得多。
几人吃完,收拾准备好,带上工具,一行人便往半山腰走去。
王奶奶独居在半山腰上,这边的村子很多都是这样,或许是以前土地没规划,人拿把锄头,在山上自己找块没人的空地,自己开垦种上种子,便算作是自己的地。
山脚下比较平坦的地势还统一管理了下,这山上的地就没有什么章法了。
反正山上能开垦的面积也不大,地势不好,庄稼也长得不算很好。
王奶奶早年有个女儿,独自带着女儿长大,可女儿生病走了,于是就只剩了自己。
她日子过得尤为贫困,老了更是艰苦,近几年有专门扶贫的人过来照看,才终于算好上了一些。
节目组了解到王奶奶的情况,于是秉着节目公益的效应,让嘉宾去帮助王奶奶。
童童、舒舒老师与江琪三人自然知道节目组的意图,但在见到王奶奶时还是忍不住真情地真正想要帮助对方。
所以经常往那边去帮忙。
这山路确实不好走,几人到了地方,童童老师一边敲门一边高喊。
不多时一位岣嵝身子,白发苍苍的老人从屋里慢慢走出来。
与许为霜预想的有些不同,老人虽然外表苍老,身子骨已明显看得出不太好,但人却十分有精神,见到众人到来,还热情地打招呼。
脸上洋溢着笑,走来给几人开了门,还拉着江琪亲切地问大家吃早饭了没。
江琪最经常来这边帮忙,她人也小,长得又白白净净很乖,很得王奶奶喜欢。
王奶奶不懂她们是不是什么大明星,家里电视机都没有一个,从没看过她们,只知道她们跟那些扶贫的小姑娘一样,都是好人。
王奶奶知道她们是来帮她收红薯的,前几日就说好了,这会也不推脱,拿上工具带众人一起上山。
“别看我年龄大,我可比你们这些小姑娘有力气多了。”人老了就是爱说话,王奶奶这一路嘴就没停过,见到许为霜和烟暮雨两个漂亮新面孔,说得就更多了。
“我年轻时也是好多人追的,那红妆一抹,村里姑娘都说我好看。”
“不过还是你们现在城里的姑娘更好看,脸蛋长得可真标致,这谁看了都喜欢。”
王奶奶说这话时看着烟暮雨,她眼神不太好了,看了好一阵,烟暮雨听到她这样的夸奖,无声地笑了笑。
“谈对象了没?看着不大,你们现在的女娃都不喜欢早点谈对象了。”大抵是烟暮雨实在长得漂亮讨喜,比起许为霜冷冰冰的气质,烟暮雨总能让人感觉亲切一些。
她也惯会哄人开心,一路就跟王奶奶说了好一会,哄得老人家对她越发喜欢,都忍不住打听她八卦了。
烟暮雨没想到王奶奶这样问,无奈地回答:“奶我已经34了。”
说完顿了顿,抬手指向许为霜,接着轻笑道:“刚跟她离婚呢。”
她这一指一说实在坦荡得惊人,其她几位嘉宾都下意识去看许为霜,却见许为霜比烟暮雨还要坦荡,神色清冷,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不愧是离婚后还能一起演戏,一起上节目的。
这下不得不信两人是和平分手了。
不过两人再坦荡王奶奶也不好询问什么,眼珠子左瞧瞧右瞧瞧,把她弄得话都不会说了。
再走了会众人终于到达目的地,地里的红薯大部分已经挖了出来,王奶奶本来是分两三天慢慢运下去,但前两天斜坡那边泥土堵住了路,于是只能先跑去清路。
路倒是清出来了,却眼看今日要下雨,红薯已经拔了出来,不能再烂在土里,所以正好许为霜几人赶上来帮忙。
这运红薯是个简单的活,装进背篓背下去就行,就是这一趟一趟地来,加上红薯的重量,实在考验体力。
但众人也没时间多说,天色愈发不好,几人赶紧装红薯往王奶奶家中背。
来回了两趟许为霜就已经有些受不了,许为霜身体底子差,虽然现在健身好了许多,但挡不住地基没打牢固。
上山时还好,下山背上背着满框的红薯,到后面实在有些走不动了。
她还算好的,王奶奶,陶导与童童、舒舒老师毕竟上了年纪,体力活能干,但这上下山路不好走,很伤膝盖,走了一阵就见四人脸色不太对。
烟暮雨跟许为霜都注意到,年轻人还能坚持坚持,不过是干完后肌肉酸痛几天,陶导她们这个年纪,真要是伤了哪里就问题大了,于是喊了江琪商量,老人家们这趟下去就别再上来,她们三人做完剩下的。
“哪儿能啊,你们三人搬不完这么多,等会下雨了泥土会软,就不好上山。”王奶奶先不同意,这地里红薯是她如今为数不多的收入来源,说什么也不肯回去。
“你们先回吧,我自己能搬多少搬多少。”王奶奶干了一辈子的活,种了一辈子地,身上哪哪都有些毛病,早就习惯这样,哪能有点痛就不干活的。
“我们搬得完,那些工作人员帮我们搬,你们先回去。”烟暮雨给陶导打眼色,陶导立即领会,跟童童、舒舒老师一起劝着王奶奶走。
王奶奶确实已经走不动,体力倒是还好,双膝和腰却都经不起折腾,只能听从烟暮雨的话。
送走了几位长辈,烟暮雨真喊来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一起搬,都是几人的跟拍导演,但这山里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许为霜先感受到头顶落下的雨珠,抬头看上天空,更多的水珠坠落到她面上。
“下雨了。”她轻声说。
烟暮雨与江琪都听到,这可真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而大山中的雨,也如伟岸的山壁般强势。仿佛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滚滚倾泻而下,不给人一点征兆。
瓢泼大雨伴随着狂风席卷,红番薯地这边几乎没有阻挡,让几人的身影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前边下山的路前几日就被泥土堵住过,这会这么大的雨,要是泥土再滑下来堵住就麻烦了。”工作人员朝着烟暮雨喊。
许为霜这时不在此处,她先背了一背篓下去,烟暮雨看得出她有点撑不住,让她下去喝口水歇会再上来。
这会算时间她应该走到一半,正好在前几日泥土堵住的路上。
烟暮雨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下一刻就听到工作人员喊:“前面山体滑坡了!”
烟暮雨心搏骤停,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大雨中她全身湿透,寒气钻入肢体,却也比不上这一瞬从心底冒出的冰寒。
“许为霜呢?”她已经考虑不了两人此时是什么关系,只扭头朝着工作人员问。
嘉宾来这里会收了手机给助理,但工作人员那里是可以联系的,既然她们知道前面山体滑坡的消息,自然也该知道那边的许为霜。
工作人员知道两人以前的关系,也不觉得烟暮雨第一时间关心前妻有什么不对,毕竟曾经爱过,遇到这种危险的事还在乎也合乎情理。
“许老师很安全,她在滑坡前就已经过了那段,这会我们的人先带她回去等着。”工作人员立即询问,得到了答案便说给烟暮雨听。
烟暮雨这才松了口气,全身都有些脱力地站着,大雨连她的精神也全都浇灭。
而另一边的许为霜,在得知山体滑坡的消息后并没有劫后余生的愉悦,反而瞬间想到还在山上的烟暮雨众人。
这雨下得太大太突然,让节目组都措手不及,第一时间竟没解决方案。
可上边没什么能躲雨的地方,山体滑坡人又没法下来,被完全困在了那里。
导演焦急地看着灰色幕布下的大雨,这已经不是她们能处理的情况,赶紧让人打救援电话,不敢再多拖一刻钟。
许为霜更加心神不宁,她回到王奶奶的家中放下东西后还想上山去,但往外走了两步,还没等工作人员喊住她,她便自己停了下来。
她能去做什么?
她又跨不过那被封住的泥路,她这时出去只是给众人添乱。
可她脑子很乱很乱,满脑子都在想象着烟暮雨会出现不好的情况。
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对方处于危险之中时,她完全无能为力时,这样慌张,这样不知所措。
她甚至恼怒自己为什么要一个人先下来?或是那路为什么不早点封住,让她不得不折回山上。
至少,让她此时与烟暮雨待在一起。
她真是要疯了。
救援来得很快,有专业的设备,跟节目组了解完情况,立即就往山上去。
许为霜望着她们远处的背影,心中的焦急没有减弱一分。
她的担心与情绪快要把她吞噬,她拼命地忍耐着跟上去的冲动,坐在客厅里一直朝着远方望去。
她坐了许久,如一尊雕像,一动不动,但她的心没有一刻安宁。
一直等到天色都暗了下来,雨也变小了,前方却还是没有传来安全接到她们的消息。
因为雨变小,田里的**又出来开始吵闹,聒噪的声音不断萦绕在耳边。
许为霜这时终于绷不住抽泣了起来,她不想哭,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往下坠,她哭得极为小心克制,但还是被人察觉。
陶导走到她身后,没有出声问她,像是知晓她的情绪,将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
许为霜全身都在抖,在陶导无声安慰她时,更加崩溃难以自抑。
她真的受不了了,猛地起身往外走,顶着雨这时候要出去。
陶导立即拉住她,她却挣开陶导的手,疯狂朝外跑去。
“许为霜!”陶导大声喊她。
许为霜不管不顾,但她不是要上山,她冲去了另一边总导演那里,直接推门而入,寒着脸色直直盯住对方。
许为霜本来回来换了身干衣服,自己的衣服在烤干,这会在雨中一阵跑身上又被淋湿,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后,清冷至极。
可她此时这神情实在……
总导演被她吓了一跳,都没回过神来问她闯进来做什么,倒是许为霜先冷硬地开了口。
“帮我联系她们。”
她先前不敢去添乱,也不敢主动联系烟暮雨,她们如今的关系让许为霜不能做多余的事。
她拼命地忍耐着,明白救援的人已经上去了,没传来坏消息就是好消息。
她不该这时候因为自己的不安宁去麻烦节目组,大家都在等待和担忧。
有太多太多的理由在阻止她,阻止对烟暮雨表现出特殊的情绪。
可许为霜已经无法承受,她要听到烟暮雨的声音,她要自己确认烟暮雨没事。
否则她就像这场大雨中被卷起的一片残叶,在狂风暴雨里被撕扯得痛苦,永不宁静。
“额,好的。”就这?
总导演有些无语,就打个电话的事许为霜干嘛搞得这么吓人?
她联系到山上的人,说明了原因,然后将对讲机拿给许为霜。
许为霜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烟暮雨。”
那头一直传来嘶嘶嘶的声响,隔了好一会才传来烟暮雨有些失真的声音:“嗯。”
第44章 烟暮雨,爱着她。
听到烟暮雨的回应,许为霜在风雨中飘荡了许久的心才终于落到地面上。
她本还想再询问些,但烟暮雨那边的环境实在不好,对讲机里的杂声很大,信号也断断续续的。
烟暮雨简单地说了几句她们那边的情况,由于信号不稳定,许为霜还是将对讲机还给了总导演,不再自私地只想与烟暮雨说话。
已经足够了。她还是焦急担心,这种心情在真正见到烟暮雨之前都无法缓解,但能听到烟暮雨平安无事的声音,许为霜知道自己已经足够任性。
她又跑回了王奶奶家客厅,陶导方才看她跑的路线不是上山,才松了口气没冒雨追出去,这会许为霜回来,她立即垮下脸对许为霜数落一番。
陶导神情严肃,碍于镜头言语不算过分,但表情与目光已经是极为生气,让许为霜不敢与之对视。
陶导在娱乐圈看过的人很多,经历过事也许多,她言语中都是对许为霜语重心长的提醒。
在这个圈子,一言一行都被镜头记录着,不能总是这样随着性子任意妄为。
许为霜低着头沉默,不知是听进去还是没有。
陶导也只说到这里,若不是因为许为霜是个好苗子,又是林眠的宝贝徒儿,她才不会在综艺里,还有摄像的情况下说出这些话。
救援的工作还在继续,老人很是自责,若不是她喊几人来帮忙,烟暮雨她们也不会这时候还被困在山上。
夜色渐渐浓郁,众人一直待在王奶奶家也不是办法,等雨停了后许为霜等人便先回到住宿的小屋。
先前在王奶奶家没有条件,热水需要现烧,也没有合身的干净衣服,大家淋了一身雨也没办法好好洗澡,就是简单擦了擦再借了老人的干衣服换上。
这会回到小屋,童童老师烧了一大锅姜糖水,几人也终于洗上了热水澡。
浴室也是节目组选址这里拍摄后单独盖的,没通天然气,用了南方那种烧水箱的热水器。
“快多喝点,你手都凉成这样了。”陶导给许为霜倒了杯姜糖水,摸到她手冰寒异常,皱着眉让她乖乖喝下。
许为霜伸手接过,姜糖水刚煮好盛出来,陶瓷的杯身被染上滚烫的温暖。
指尖被烫得有点发红,许为霜却没有第一时间放开。
她确实太冷了,身体冷,心间更是寒冷。
今日大家都受了罪,烟暮雨她们更是到现在都没能安全地回来。
直到手指灼热的温度超过了许为霜忍受的程度,她才终于松开手,把杯子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
众人坐在一起又等了许久,将近晚上十一点,小屋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许为霜猛地惊醒,不管不顾地朝屋外跑去。
她跑到门口就望见不远处的手提大灯,将这山间的黑夜照亮。
许为霜也看到了众人中的烟暮雨,对方此刻形象可不算好,她们在山上没有很好能躲雨的地方,最后找到一处两块巨石中间,勉强在那躲雨。
加上从下午五六点就被困在上面,再好的人都得被磨得精神涣散。
许为霜想冲上前去,想将烟暮雨抱住,想感受烟暮雨此时的体温,想嗅到烟暮雨身上的气息。
一遍一遍地确认烟暮雨毫发无伤,才能缓解掉她此时脑袋里折磨人的焦虑心情。
但她只走到了门口,便停了下来。
她知道的,烟暮雨在疏远她。
刻意的全名称呼她,变换的香水味,眼里明显的疏远。
烟暮雨不会希望她上前做出亲昵的动作,她们如今已经离婚,再表现那些超出正常社交的亲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许为霜明明之前那样冲动地找节目组只为了听到烟暮雨说一句话,此时却在看到人后一步也不上前。
连陶导都疑惑地多看了她好几眼。
她有很多很多理由,很多不能与烟暮雨靠得太近的理由。
可她看着烟暮雨走来,迎上了烟暮雨看过来的目光,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此时真正不敢上前的原因。
她害怕被烟暮雨推开。
只要想到那样的情景,她心间就开始抽疼。
以往她毫不在意,离婚后她觉得自己能够适应,可今日在这样突发的危险中,她对烟暮雨的情感,再也不受她控制。
烟暮雨一众人已经走进了小屋的院子,许为霜躲在门后痛苦地阖上眼。
她喜欢烟暮雨。
离婚后这么久,她才终于想明白,原来她喜欢烟暮雨。
放不下,那样的渴求,原来是因为她喜欢着烟暮雨。
可这样的情感,让许为霜更加的痛苦。她与烟暮雨已经没有了关系的如今,知道自己喜欢烟暮雨又有什么意义?
她并不平静,但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喜欢烟暮雨的事实。
就好像她早就有所察觉。
可烟暮雨对她只剩下疏远,她不该去打扰对方任何。
陶导与童童、舒舒老师迎了上去,许为霜不想自己看上去在刻意地避开,于是也跟着走了上去。只是落后于众人身后,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幸好她平时本就是这张面孔,这会只要压抑克制住便没人能够察觉。
烟暮雨却在这时忽地朝她看来。
目光幽静冷然,与平日的温润深情大不相同。
但今天兵荒马乱的,这时候所有人都十分疲惫,烟暮雨这模样无人看到,哪怕看到了也只当她是被冷得了一身寒冷。
天色幽暗,唯有许为霜发现了那目光里的异样。
许为霜被她看得心惊,下意识避开,等到平复了心情,再抬眼时,烟暮雨已看向别处去。
“快去洗澡,姜糖水我们帮你们端来。好好洗洗,等会再吃点药,可不能感冒了。”童童老师过来拉住烟暮雨和江琪的手,眼里都是担忧,但人好歹回来了,悬着的心也还是安稳地落了下来。
水是提前就烧好的,一直等着她们回来。童童老师也叮嘱了几句一起被困在山上的工作人员,姜糖水也做了她们的,让她们都去端着喝下。
折腾到了现在,许为霜看着烟暮雨走进室内换衣服,洗澡。
陶导端来姜糖水让她给烟暮雨送去,许为霜抿了抿唇,还是伸手接过。
烟暮雨大概是要多泡会热水驱寒,洗了许久才从浴室出来,许为霜就那样一直端着姜糖水站在卧室等她。
等烟暮雨终于洗完出来,一眼就能瞧见许为霜。
烟暮雨看了她一阵,没说话。这时陶导在帮着童童老师给工作人员端姜糖水,所以此时这里只有她们二人。
连摄像师都没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今日同样受了苦,这会也不再跟拍。
只有她们两人,气氛是如此的沉闷。
许为霜愣了会,将手中的姜糖水递给烟雨暮:“童童老师说这个得全都喝完。”
烟暮雨伸手接过,浅尝一口,温温热,正好是入口的温度。
她喝了两口,想先吹头发,于是把杯子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把杯子递完后就一直没声响的许为霜见状,倏然上前一步阻止了她,说:“童童老师说要把这个喝完。”
许为霜紧紧抿着唇,只看了烟暮雨一眼,立即又移开,脸色比烟暮雨这个被困山上淋了几个小时雨的人还要苍白,说话的语调也尤其冰冷。
她是不知所措,知道自己喜欢烟暮雨并不让她多惊讶,但让她与烟暮雨的相处更加别扭了。
她们本就已经离婚,不清楚这份情感时许为霜还能将其归咎于只是对烟暮雨产生过依赖,所以一时间还没有适应。
但一旦清晰了自己的感情,许为霜便再也找不到其她理由来逃避每时每刻想与烟暮雨靠近的心。
她需要更多的克制。
那股因为靠近对方,心间便泛起的特殊愉悦与惆怅感,让许为霜受尽折磨。
她与烟暮雨保持着距离,根本不敢与后者对视,害怕烟暮雨带给她的悸动。
而这一切的行为,在烟暮雨眼中都是对她避之不及的疏离。
烟暮雨眼眸落到姜糖水的水杯上,没有拍摄,没有其她人,她也无需再装成温和的样子。
唇角扯出一抹冷笑,当着许为霜的面再端起杯子,一口饮尽,随后转身找出吹风机,不再理会许为霜。
她态度明显,惊到了许为霜,烟暮雨转身时眼角余光还瞥见后者瞳孔稍稍睁大,惊讶的神情。
烟暮雨又有些对自己无语,真是不管离婚前还是现在,许为霜都是让她总是失控的人。
在许为霜面前,她的克制压抑总是比平日要难上许多。
吹风机的噪声更加隔绝了两人,许为霜在原地站了一会,又慢慢走到床边坐下。
她本就不善言辞,这时更加难以开口,眼看着烟暮雨故意无视她,她心口沉闷。
又想起童童老师还给她们准备了感冒药,于是许为霜又去拿了药进来给烟暮雨吃。
烟暮雨全都不拒绝,伸手接过,只是神色冷漠,不再与许为霜说一句话。
烟暮雨今日太过疲惫,没有力气再与许为霜这样周旋。与陶导说了一句,便早早地入睡。
其她人忙到凌晨两点多也累得不行,许为霜爬上床时小心地避开了已经熟睡的烟暮雨,这时候她终于可以大胆地盯着烟暮雨看。
在黑暗中她适应了一会,又比平时更靠近了几分才终于能将烟暮雨看清。
许为霜好像从未仔细观察过烟暮雨睡觉时的模样。
她们以前做那种事时烟暮雨总是上位者,掌控她,折腾她,大多时候许为霜最后都被折磨得神志不清,哪有精力再去仔细地观察对方。
烟暮雨又很忙,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有时间。大多时候,许为霜醒来时屋中已没有烟暮雨的身影,烟暮雨只留下因为工作需要提前离开的信息。
许为霜颓然记起有那么一回,还是她们结婚的头两年,被烟暮雨折腾到了天亮,她已经控制不住生理一直在哭,哭着胡言乱语。
许为霜也不记得自己那时说了什么,结婚头两年她还未完全从家里的阴霾中走出来,崩溃胡言乱语时也无非是不想活了的话语。
她记得那时烟暮雨把她紧紧抱住,记得那时烟暮雨身上温暖的气息,明明烟暮雨暴露真实时是那样偏执又冷傲的神态,却一直让许为霜觉得温暖。
大抵是因为烟暮雨的眼睛里总是对她极致的占有,但又处处小心地不想真的伤害到她吧。
这样在别人眼中扭曲的情感,让许为霜觉得轻松。
那时的她,不需要爱,不需要复杂的联系。
跟烟暮雨的交易,跟烟暮雨亲密都恰到好处。
许为霜对那一次有印象是因为那是烟暮雨难得在她睁眼时还未离开的时候,对方在她醒来时还将她搂在怀中,见她苏醒过来便笑着亲吻她,窗外透进的阳光让烟暮雨显得更加温柔。
让那时的许为霜惶恐不安。
她不想要那样的温情。
所以她将烟暮雨推开,目光冰冷地与烟暮雨相视。
换来的自然是烟暮雨对她的惩罚,许为霜被再次拉入欢爱的游戏里沉沦,再无法好好地思考,才终于消除了那时心中的异样。
从此她便几乎不会在第二日苏醒时,看到烟暮雨的身影。
这时许为霜紧紧地注视着烟暮雨,黑暗让她的情绪无人能察觉,睡着的烟暮雨永远不会知晓她的爱恋。
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倾泻心中的情愫,她知道烟暮雨今日太累了,哪怕有一些动静对方也不会被惊醒。
所以她伸手触碰到烟暮雨脸颊,但她的动作很轻很轻,很是克制。
昨日许为霜还要躲着烟暮雨,今日趁着烟暮雨不会察觉,她慢慢挪动身子,离烟暮雨更近了一些。
那股属于烟暮雨的幽香钻入她鼻息,虽然是陌生的香味,但许为霜也一样十分喜欢。
她再靠近了一些,停在能触碰到烟暮雨的距离,已经能感受到烟暮雨身上传来的体温,那样的温暖,将她也包裹进去。
许为霜终于安心下来,阖上了双眼,也沉沉睡去。
……
第二日一早,天已经大亮,小屋里却谁都没有起来。
昨日折腾得够了,连烟暮雨这个风雨无阻天天健身的人这时都还没有苏醒。
许为霜本来睡眠不好,但昨晚靠近烟暮雨入睡,让她也睡了个好觉,一直睡到太阳完全照亮天际都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倒是陶导先醒了。年龄大了瞌睡少,昨天那样劳累也还是早早醒来,转头看见许为霜与烟暮雨靠得很近睡在一起,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这两人真是……
不过年轻人感情的事她可不会插嘴。不想打扰两人,动作小心地起床,走到院子里去洗漱,没承想正巧撞上拉着行李箱刚刚到达的洛沁。
洛沁本来昨日就该到的,但昨日下大暴雨,车子不好进山,烟暮雨这边又出了事,后面节目都没在录了,于是干脆让洛沁在城里酒店先住一晚,今日一早再过来。
“陶导,这么早呀,其她人都还没起来吧?”洛沁赶紧上前来打招呼。
洛沁昨日在城里也听说了这边的情况,从工作人员那得知烟暮雨她们安全后才放下心来。
这时童童老师也起来了,童童老师跟洛沁之前上过同一档综艺,还算认识:“其她人还睡着呢,你去放了行李,我给大家做个早餐先,洛沁你吃了吗?”
“没呢,我这赶上好吃的了。”陶导带洛沁进屋,知道许为霜和烟暮雨还睡着,就先把行李放到客厅的角落,转身也去厨房帮忙。
洛沁虽然不太会说话,但性格不差,大家跟她熟悉,这天聊起来就不会尴尬。
陆陆续续剩下几人也苏醒起来,烟暮雨身体底子很好,常年坚持健身果然不一样,昨天淋成那样今日起来什么事都没有。
江琪就更不用说了,年轻人吃了药睡上一觉后还是最能蹦跶那个。
昨天折腾归折腾,万幸是没人受伤,就几个被困山上淋雨的工作人员有点感冒,昨夜也吃了药提前预防,总导演还是让人下山去休息一会。
拍摄不会受到影响,只是今日不敢再让她们做体力重的活,于是童童老师让江琪带着烟暮雨她们去玩。
正好昨天说起了让她们去小溪里抓鱼,于是江琪便带着她们拿上工具抓鱼去。
陶导没跟着去,表示让她们年轻人去玩就行,她还是跟童童与舒舒老师坐着悠闲地聊聊天更舒服。
山间的天气真是变化莫测,大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昨日狂风暴雨弄得众人一身狼狈,今日却艳阳高照,是个很好的天气。
小溪的路不难走,几人很快便到达。
溪水清澈见底,清透似水镜,两岸边冒着一丛丛水草,江琪脱了鞋子袜子就扑哧踩下水去。
话说这溪水一眼看到水底,许为霜以为很浅,没承想一脚踩下去水位竟快到达小腿肚上。
烟暮雨只脱了鞋子坐在岸边,不想下水把身上弄湿。
再怎么说她也是三十多岁的人,身子骨再好也确实比不上江琪那样的小年轻,昨日那么一遭没生病已经很不错了,今天既然让她们休息,她可不想再折腾自己。
“这真能抓住鱼吗?”洛沁找了一圈,连个鱼影都没看见。
话说水至清则无鱼,这溪水这么清澈,实在让她怀疑。
“有的,我之前就抓到过,找找石头缝里,可能藏起来了。”江琪回应道。
许为霜听闻也弯腰去找石头缝,烟暮雨坐在岸边看向她们,听着时不时传来的悦耳鸟叫,山间温柔的风拂过她脸颊。
她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与此时的恬静悠闲融合在一起,几缕发丝被温柔地吹起,挡了她眼睛,她也并不去理会。
她一直在外的气质都是柔和温润的,此时伴随着山里的恬静,便更加的清雅温柔。
身后的摄像机记录着她的神情,她的悠闲,她的目光。
她目之所及,是溪水中的人,是许为霜。
她半阖着眼帘看许为霜,因为江琪她们抓着抓着鱼开始玩起了水,快乐与嬉笑是会感染人的,连许为霜那样冷冰冰的性子,也忍不住跟江琪闹起来。
不过许为霜实在不擅长跟人打闹,被江琪偷袭了一次又一次,全身都湿透了。
她难得露出冷淡之外的神情,满脸怨念地盯着江琪,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
烟暮雨看着她那样觉得新奇,也因为这时的气氛确实太能让人松懈下来,她忘记了收敛自己的情愫。
看着许为霜无意识地露出了眼底的温情。
不过也就一瞬,身后的跟拍摄影靠近几步想更好捕捉她的脸,被她听到了动静,于是烟暮雨维持着微笑,立即收敛了目光。
小溪这边,许为霜真的斗不过江琪,又被江琪淋一身溪水,头发都被打湿,干脆冷着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琪以为她生气了,停下动作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谁知许为霜这时突然袭击,直接浇了江琪一脸水。
她浇完就跑,等江琪反应过来时她已跑得老远,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照得她眼眸似乎都溢出了笑意。
许为霜很少笑,至少烟暮雨遇到她之后,她已经不怎么会笑。此时她被江琪影响,又或是被大山里的纯净感染,轻松得让她露出笑来。
江琪没想到许为霜这样,回过神来后追着许为霜跑,小溪中都是她们追逐的声音,烟暮雨看着她们跑到了自己跟前,江琪找准时机捧了一大滩水,朝许为霜泼去。
那位置正好会淋到岸边的烟暮雨,许为霜脑子里那一刻只有烟暮雨不能淋湿的想法,赶紧扑过去,挡在了烟暮雨身前。
她又被淋了一身,还没完全挡住,烟暮雨还是被淋湿了半边衣衫。
许为霜扑得太急,脚下也没站稳,眼看就要跌倒下去,还是烟暮雨离得近赶紧跳下水将她扶住。
这下烟暮雨裤子也湿透了。
烟暮雨有些无奈地笑笑,见许为霜站稳,于是放开了许为霜,转身又上了岸。
许为霜也跟着上去,瞥了眼烟暮雨身上的水迹,心中忽然沉闷。眼里的轻松没了,又恢复冷然的模样,低声说:“回了。”
“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们接着玩吧。”烟暮雨提醒道。
这会天色还早,她们鱼也没抓,江琪和洛沁也正玩得高兴,她不想自己一人连累其余三人。
可许为霜不肯,摇着头,直直站在烟暮雨身边,执意要跟她回去。
她抿紧了唇,像是自责,一句话不说,整个人都变得冰冷。
烟暮雨猛地转头看她,但又看不懂她冷冰冰的表情后究竟在想什么。
烟暮雨沉下眼,背对着许为霜,做出不想理会的姿态,但瞥见一旁的摄像机时,又深吸口气,妥协地开口为许为霜找了理由:“我有点冷,先让许为霜送我回去了。”
她说得自然,洛沁朝她跟许为霜看了一眼,直接挥手让她们赶紧回去换衣服吧。
两人就这样一起回到小屋,又跟陶导她们打了招呼,随后一起进了室内。
只是在一起进屋时烟暮雨顿了顿,盯着许为霜半晌,才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声走进屋内。
要换干净的衣服,许为霜两人先把摄像头蒙住。因为没有单独的卫生间,两人也没办法,只能背对着彼此换。
许为霜听到身后的声音,陡然想起她本可以等烟暮雨换好了再进来,自己刚刚怎么就跟着进来了呢?
烟暮雨定然是想到了,才会在门口停住看她。
许为霜有些懊恼,轻咬了唇,这会衣服都脱了再想出去也不行了。
换了身干爽的衣物,听到烟暮雨说“好了”,她才转身朝对方看去。
她看了一会,烟暮雨也转头来看她,目光幽深,带着许为霜看不懂的情绪。
“你别这样看我。”许为霜别开眼,有些受不了地说道。
烟暮雨听完顿时连呼吸都停住,许久没有再讲话。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动,直到烟暮雨摘下自己身上的麦克风,并猛地伸手把许为霜身上的一并拿掉关闭。
“我们要处理一些事,麦克风要先关一会。”她沉着声音对节目组交代完,然后也关掉了自己这只。
做完这些,她才抬头盯着许为霜,眸眼里再没有一丝的温柔。
“那你要我怎样看你?”
她眼中又是冷意又是愤怒,她表现得如此直白,只有在许为霜面前,她总是这样,无法很好地控制住自己。
只有许为霜,让她不断地失控,让她赖以生存的伪装都破裂掉。
烟暮雨质问许为霜,却没有得到许为霜的回答,她冷笑一声,其实心里早已明白,根本不需要许为霜的回答。
“你直说要我究竟如何?”
“让我再离远一些吗?我可以让施砚安排。”
“还是说连看到我一眼都不愿意?”
烟暮雨说出这些话时语气已经不太平静,她的身体紧紧绷住,拼命地在许为霜面前维持着那点可怜的傲气。
她早就知道答案不是吗?
许为霜不想靠近她,不想见到她,两人睡在一张床时避之不及。
昨夜她回来时,许为霜甚至都不肯上前来看看她,连一句假装关心的话也不肯给她。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烟暮雨心口钝痛,四肢都泛起冷意,思维也好似被冻结,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她之后会让施砚再也不要安排两人合体,也不用施砚再与她汇报许为霜的行程。
她做什么要这般作践自己?
或许许为霜那时说的话也都是真的。
她们曾经的亲密,许为霜真的不喜欢,真的厌恶着。
厌恶着与她靠近。
而许为霜此时直直盯着烟暮雨的脸,烟暮雨的眼睛。
她忽然发现,烟暮雨在她面前的姿态竟是那般弱势。
明明烟暮雨在愤怒,冷着脸,却说出“你究竟要我如何”的话语。
像是害怕听到许为霜的回答,自顾自地说着一切对许为霜的猜测。
那样无可奈何般,带着妥协与求和,带着悲伤与痛苦。
就像方才在小溪边,烟暮雨也是这样,明明已经背过身露出拒绝的姿态,却还是妥协地容忍着许为霜突然任性。
许为霜张了张唇,突然察觉到,不知从何时起,烟暮雨在她们之间的关系中,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烟暮雨一直都在顺应着许为霜。
许为霜眼前一热,她十分清楚烟暮雨近乎病态的掌控欲望,她深刻地感受过。
但何时开始,烟暮雨竟然甘愿屈服于她?
许为霜猛然记起那个夜晚,烟暮雨红着眼睛,说:“爱她。”
烟暮雨,爱着她。
许为霜意识到这点,心口翻涌起滚烫的情绪,她连呼吸都忘记了,大脑忽地一片空白。
无意识地脱口而出:“你爱我,那时你没有撒谎。”
烟暮雨离得近,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第45章 她们可以相爱。
“你爱我,那时你没有撒谎。”
烟暮雨倏然听到这话,她本就情绪激动,而许为霜又说得太过突然。
烟暮雨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从此刻的情况联系到那话,但许为霜说出了口,让烟暮雨瞬间心脏揪在了一起,所有的情绪也随着这话凝固住。
烟暮雨那时是用这样的情感想将许为霜束缚住,想挽留住对方。
但她赌错了,将许为霜彻底地推离。
可她的这份感情,如今再提起又有什么意义?
许为霜对她没有丝毫的爱,除了身体上的一些依赖,她们之间没有剩下任何。
而那点可笑的依赖,也是许为霜想要尽力消除的。
可许为霜又为何突然这样说,为何突然提起?
除非——
许为霜之前从未相信过她。
烟暮雨忽地退后,目光里闪过惊讶,紧紧盯着许为霜此时的神情。
而不出她所料,许为霜此时像是真的刚刚才知道烟暮雨爱她,满脸都是来不及掩饰的震惊。
许为霜原来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她。
烟暮雨不敢置信地捏紧手指,她一直以为许为霜只是不爱她,从不爱她。
这不过是感情的事。
那夜她在许为霜面前那样剥开了自己,袒露着所有,她让许为霜看清她。
许为霜说:“她们都是病人,永远不会相爱。”
她只以为许为霜不爱,原来许为霜那时依旧没有相信过她。
烟暮雨一时脑袋有些沉重,像是老旧的机器卡住了,无法正常地转动。
她下意识地咬着舌尖,试图用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可清醒过来,面前的一切,都让她痛苦。
周围的一切好像瞬间变了颜色,变成了黑色,变为了昏暗的室内,让烟暮雨一时什么都无法看清。
烟暮雨该知道的,许为霜不信她,也不爱她。只是两件事叠加在一起,让烟暮雨一时更难以接受。
这些时日,在许为霜眼中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模样?
那些自哀自怨的疏远与克制不住的关心,在许为霜看来是不是更加可笑至极?
所以才会对她避之不及,所以每次看到她时才会那样困扰。
“烟暮雨。”许为霜这时回过了神,被强烈的喜悦感染。
烟暮雨爱她。
只要想到这个,她的心中就止不住冒出快乐。
她看到了烟暮雨慌急地后退,但因为刚刚感受到这强烈的情绪,所以根本没有精力去分析此时烟暮雨的思想。
只能本能地觉得烟暮雨不对劲,所以立即出声呼唤了对方。
可烟暮雨听到她声音时,只有沉默。
烟暮雨戴上面具,在烟家生存,伪装与虚假刻入了血肉。那些不怪许为霜,是她在别人眼中或许已没有了真实。
那一切都成为了她的本能。
此时,她也本能抬头对着许为霜微笑。
她的笑容是训练过无数次的,温雅,柔和,讨喜。慢慢勾起唇角,每一分都完美无瑕。
可她的眼里,再没有对许为霜的深情。
她只是在笑,空洞毫无声息。
她说:“我们从未相爱,也永远不会爱上彼此。”
这是许为霜曾经所说过的话,她又说给许为霜听。
所以不用误会,她从未爱过,她说的话都是谎言。
不用因为她曾经的谎言,而感到困扰。
烟暮雨此刻不断地退缩,只想退到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地方,守住最后那点可笑的尊严,不要再听许为霜说出任何拒绝她的话。
可许为霜因为知晓烟暮雨所爱后已满脑子都是这个信息,强烈的情绪随着她的呼吸不断涌出。
她都有点听不清烟暮雨说话,或许听到了也一时处理不来。
烟暮雨开口说出了她曾经说过的话,“彼此不会爱上”,可如今她爱上了烟暮雨,而烟暮雨很早就爱着她。
许为霜无法克制地上前主动与烟暮雨贴近,情不自禁地抓住了烟暮雨的手,但她抓住了又开始慌乱不知所措。
她直直盯着烟暮雨的眼睛,一直兴奋不已。
她的心中此刻没有一丝阴霾,已经完全沉浸于这样的喜悦情绪。紧紧抓着烟暮雨的手,好像这样的贴近,能将她的心情也同时传递。
而烟暮雨却被许为霜这一系列的行为弄得混乱。
不明白许为霜突然地靠近,不明白许为霜此时抬起的双眸中的情绪。
许为霜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模样,除了亲密与演戏的时候,她的目光总是冷然的,仿若与世界有着隔阂。
绝不会像此时这样,热得好像聚起了烈火,眼里溢出灼人的愉悦之情。
烟暮雨便对这样的情况更加想不明白。
自己爱她。会让许为霜这样开心吗?
烟暮雨心头倏然升起一股欲望,她不禁猜测,许为霜这时的欢愉是怎样的原因。
但她只想了一瞬,又不敢再想下去。
这时一声敲门声忽地响起,将她们打断。
烟暮雨立即清醒过来,这还在录节目,她们摘了麦,在卧室内已经待得太久。
“出来吃饭吧,在里面做什么呢?别待在里面了。”屋外响起陶导的声音。
烟暮雨立即挣开了被许为霜抓住的手,许为霜愣了愣,听着烟暮雨回应外面的陶导,才终于从方才强烈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出去吧。”烟暮雨把刚刚摘下的麦克风递给她,示意许为霜带上。
许为霜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两人先前的行为估计让节目组很是头疼。
若非因为做这事的是烟暮雨,节目组给足了面子,否则早该叫人进来打断她们。
估计这时来的陶导也是被节目组示意的,她们两人在屋里许久,已经超过了节目组忍耐的时间。
烟暮雨这时已经打开了房间门,陶导就站在门口,偏头扫了眼两人,眼神意味深长。
有其她人在,许为霜眼中的热烈也完全消失,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
陶导在两人脸上看不出任何,只是在烟暮雨走近时无声地笑笑,随后低声对烟暮雨喃呢:“你也有这种时候啊。”
这样不完美,不体面,被许为霜逼得在节目里这样任性妄为。
节目组悄悄联系陶导去喊人时,陶导可谓是震惊不已。
直到看到烟暮雨眼角未完全消失的一丝殷红,才终于相信了。
可真是新奇。
烟暮雨听到陶导这样说,有点无奈,陶导装模作样地小声说,实际都被麦克风录到了。
抬眼看见陶导似笑非笑的眼眸,晓得这位大导演是一副看戏的心态。
她顿了顿,挂上微笑回复:“感情的事无非就是这些,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到这她想起了什么,稍稍偏头,声音略带上警告的意味:“不过节目组会删掉这段吧。”
看来之后得联系施砚处理一下了,幸好这不是个直播节目。
不过若真是直播,烟暮雨应该也不会任由自己这般任性。
几人走到院子里,幕后总导演见她们出来,终于松了口气,赶紧让人去帮她们重新调麦。
烟暮雨略带警告的话也被总导演听见,她哪敢播这段啊。
只想果然平日再温和的人,爬到那个顶尖的位置上,也不是她能得罪的。
之后的时间大家都聚在一起,悠闲地聊聊天,许为霜与烟暮雨也几乎没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
等到第二天节目录制结束,她们还有各自的工作,赶飞机各自去往别的地方。
许为霜与烟暮雨也都在时间的流逝中冷静了下来。
烟暮雨开始忐忑地猜测着许为霜那刻目光热烈的原因,但猜到最后,她依旧是什么都不敢想,不敢奢求。
何况她清楚地明白,她们已经离婚了。
这才是她们的结局,是事实。
而许为霜,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等到冷静下来,只能看见烟暮雨离去的身影。
她那时听清了烟暮雨的话,只是那时无法好好地思考,如今可以思考了,记起了那晚两人说过的话。
许为霜终于完全能明白自己那时所有的感情,她对烟暮雨说:“我们都是病人。”
她们确实如此。
许为霜那时就已经在乎着烟暮雨,她看不清自己当时的情感,却本能因为在乎而害怕她与烟暮雨最终变成柳月白那样。
许为霜的爱,好像一直都像是诅咒,妈妈,还有柳月白。
她恐惧那样的未来,害怕烟暮雨也同样如此。
录制结束时两人是在山下分别的,最后连告别的话都没完整地说完,被工作催促着走向别处。
烟暮雨转身离开前的样子许为霜看得十分清楚,心中慢慢涌上来一阵酸楚,忽然想要将烟暮雨喊住。
她忽然想抱住烟暮雨,感受对方的温度,再将烟暮雨身上那股不太熟悉的香味重新记在脑海里。
可她最终没有上前。
“许老师,要走了。”小十一过来喊她,她回过神,眼里的光也因烟暮雨离开而黯淡下去。
小十一瞥了她一眼,陡然发觉许为霜似乎比方才更冷了,眉梢好似染上了一层霜雪,目光清冽,没有了一点温度。
老板的心情真是瞬息变化,明明刚刚还感觉挺好的啊。
小十一自然想不明白,干脆也不想了,反正许为霜应该也没有跟她倾诉的欲望。
……
接下来的日子许为霜依旧忙碌着,与烟暮雨也再没有碰面,再没有联系。
许为霜的工作也慢慢进入了正轨,虽然随着时间她参加综艺的热度已经下来,但有陶导的戏待播,等到播出时还会有新的流量。
“今天结束后你有五天假期。”施砚刚陪她参加完一个活动,她近段时间都跟在许为霜身边,毕竟许为霜对圈子里的人情世故还不够熟悉,她怕人说错话,做错事,所以尽量亲自看着。
加上烟暮雨进组了,那边也有更多专业的人,不需要她随时跟着。
“五天吗?”许为霜在后台收拾好东西,轻声回应一句。
“好好休息下,这段时间也挺累的。”施砚说。
施砚对许为霜目前都很满意,听话,从不质疑她的工作,让学什么就去学,也不会像有些艺人那样敷衍了事。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行程都很满,施砚一直跟着都累得够呛,也未听许为霜抱怨一句话。
“对了,我之后发你几个剧本,你可以挑一挑,要有喜欢的可以去试试,都不喜欢也没关系,等陶导的戏播出后,会有更多的剧本找你。”
施砚把人送上飞机,许为霜说要回家,施砚一时没想起她说的家在哪里,她跟烟暮雨离婚后也没买房子啊,奔波的这段时间都住在酒店里。
等目送许为霜过了安检,施砚这才记起来,人家还有个姐姐,说回家多半是去柳月白那里。
许为霜真的是回家,家里也确实有柳月白。
连小十一她都没让跟着,独自一人飞了回去。
钥匙是柳月白给她的,她打开门走进去,家里还是上回来时的样子,只是妈妈的照片收起来了一些,只留下一面墙上贴着的她们一家三口的许多相片。
柳月白还做了装饰,看上去满是温馨幸福。
“这么快就回来了吗?我饭还没做好呢。”柳月白听到开门声,从厨房钻出来,手里还拿着铲子。
她剪了头发,之前的中短发这回剪到了脖子,做了微卷,许为霜看过去,觉得她比之前更成熟精神了些。
许为霜换了鞋,放下行李,没有回答柳月白的话。
柳月白也习惯她这样,摇了摇头,笑着说:“我的新发型如何?”
许为霜还是有些不习惯跟柳月白这般熟络亲近,轻抿着唇,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挺好。”
她说完柳月白就笑,她实在不太习惯这样,于是快步走回房间,换了身舒适的居家衣服。
柳月白见状又笑,等许为霜再出来时柳月白已经又在厨房忙碌。
她走到厨房边,扫了眼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会做饭了?”柳月白没直接回她,倒是先疑惑地开口问。
那自然是不会的。
许为霜诚实地摇摇头。
妈妈还在时她们两人都不下厨,后来跟烟暮雨结婚,更不需要她学习做饭。
倒是柳月白如今会做饭了。
两人读书那会,柳月白煮碗面条都极其难吃,此时许为霜看着她在厨房游刃有余的样子,只想这些年两人都变了许多。
“你去把碗洗出来吧,马上就好了。”柳月白猜她也不会做,于是指挥*她干点简单的活。
许为霜乖乖照做,只是依旧沉闷,柳月白瞥了眼她,稍稍垂下眼眸。
吃饭时许为霜也不怎么说话,都是柳月白在说,饭菜很好吃,不知道是不是柳月白故意去学的,这里面有些妈妈做饭的味道。
柳月白前段时间打电话给她让她有空回家来的时候,许为霜其实并不想答应。
与柳月白虽然已经破除了一些隔阂,但两人已经六年没有相处,如今许为霜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可想到妈妈,想到她们的家,许为霜又不想在这时拒绝柳月白。
拒绝了,她们便真的永远只能是那样,只有着单纯法律上的关系。
许为霜心中一直记得妈妈死亡时,满脸血地握紧她,要她与柳月白好好过下去的情景。
她害怕自己再对柳月白造成伤害,所以想要远离,但又忍不住地想,也许如今的柳月白不会再被她伤害。
最终许为霜还是回来了。
吃完饭,柳月白说下午要带她去个地方。
许为霜对要去哪里没什么期待,她其实更想好好休息休息,最近因为工作太满,确实太过劳累,不过柳月白既然已经提出,她也不想拒绝。
柳月白开车带她到了商业街的一家猫咖,出门前她先打量了许为霜的造型,皱了皱眉说:“你要不再戴着帽子?免得被认出来了。”
许为霜已经做了伪装,不过柳月白都这么说了,定然是觉得还不妥,于是又听话地找了顶帽子戴上。
两人推门进去,店内有三四桌人,店员立即上前来热情欢迎:“欢迎,这边请先洗手和穿上鞋套哦。”
两人都戴着墨镜,许为霜还戴上了帽子和口罩,遮得这么严让店员不免多看了几眼。
“我找沈丽。”柳月白一边洗手一边笑着说。
“找老板?”店员疑惑地回问,不过柳月白都说出老板的名字了,多半是认识的人,她也不怀疑,立即回身去喊。
沈丽就在前台做饮品,听到喊声抬头望来,一眼就认出了柳月白。
“你怎么有空来了?”沈丽赶紧走来,热情地跟柳月白打招呼,知道柳月白身份特殊,于是领着柳月白与许为霜走进了包厢。
“带妹妹来玩。”柳月白一边拉着许为霜,一边回答沈丽的问题。
“妹妹?”沈丽一时没反应过来,她5G冲网选手,柳月白的妹妹不就是……
“!!!”
三人走进包厢,沈丽立即把门一关,转身时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许为霜?!”
她是烟暮雨影迷,前些时候才因为许为霜跟烟暮雨在《演员的她》中的短片而入坑成为cp粉,虽然两人没多久就爆出离婚,但不影响她嗑得津津有味,be了更好嗑,那种深爱后错过的剧情简直悲剧美学。
包厢内再没有其她人,许为霜便摘下了脸上的遮挡,听到沈丽的声音后对着沈丽礼貌点点头。
“美神……”沈丽捂住自己的脸,眼睛都黏在了许为霜身上,近距离感受喜欢的演员对自己点头的暴击。
以前喜欢烟暮雨时,觉得烟暮雨娱乐圈第一美,不可能有人再超过了。直到许为霜站在烟暮雨身边,两人一冷一温柔,简直是对她视网膜的冲击。
成为cp粉是理所当然的事,她们真的很配啊!
“你好你好,我是您粉丝。”沈丽理都不理柳月白了,姨母笑地跟许为霜打招呼,甚至对比自己小的许为霜用上了敬语。
“您好,谢谢喜欢。”许为霜回应道。
她被施砚专门教育过,不许对粉丝一句话不回,哪怕不笑,也得有点回应。
许为霜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习惯和拘谨,但至少口头回应这方面已经做得很熟练。
“好了,别追星了,我是过来看年年的,听说她生病了。”柳月白看出了许为霜的不自在,赶紧来打断沈丽。
又一边给许为霜介绍沈丽:“这是我在国外治疗时遇到的朋友,当时她养的猫治愈了我,还帮我介绍了动物疗愈医院,后来她回国要开一家猫咖,我就入股算是跟她合伙。”
柳月白说这段话时神情很放松,许为霜听到她说在国外治疗,心口轻轻地揪在了一起。
“那哪能是猫猫的功劳啊,是你自己太想痊愈了。”沈丽算是了解柳月白的人,那段时间柳月白经常与她接触,开始时柳月白对她还比较保守,后来两人熟悉了,又因为小猫做了朋友,柳月白也跟她提起过自己以前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知道柳月白那么努力地治疗不仅是为了自己,还有一个心里的人。
原来是妹妹啊。
她那会还以为是喜欢的人呢。
柳月白跟许为霜两人是公开的姐妹关系,许为霜还是烟暮雨的前妻,沈丽自然不会往其她方面想。
“我去把年年抱来,小家伙还没恢复呢,不知道看到你后会不会有点精神。”沈丽招呼两人在包厢坐下,随后说,“你们要喝什么吗?”
“咖啡吧。”柳月白跟许为霜回应。
“年年就是当初陪着我治疗的猫,是只老猫了,这回听说她病了,我正好也在这边,带你过来看看。”等沈丽出去后柳月白对一旁的许为霜轻声解释,“好像以前没见你喜欢动物过,你会无聊吗?”
许为霜摇摇头,她看着柳月白有自己的朋友,还跟朋友一起开了猫咖店。刚刚进来时,路过有小猫她蹲下亲昵地揉着小猫的脑袋,让许为霜觉得很美好。
柳月白如今过得很好。
许为霜的心忽然生出一种酸楚的感觉。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柳月白过得好,比任何人都害怕自己会拖累柳月白。
她答应了柳月白两人重新努力,做到妈妈希望的那样,两人都回到家里,以后好好地生活。
许为霜太过渴望这份温暖,太渴望曾经她们一家三口的日子,所以回到了这里。
但她又在受着煎熬,总是恐惧着自己会像六年前一样。
许为霜回应了柳月白,沉吟半晌,又忽然说:“我喂养过蛇。”
“蛇?”这就有点超出柳月白的预料。
“烟暮雨的蛇,不过离婚前都是我在养,全身白色,很漂亮。”许为霜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还是跟柳月白描述了那条蛇的模样,“家里的阿姨都碰不了她,但跟我很亲近,把手伸到她嘴边也不会咬我。”
“她像烟暮雨。”许为霜说。
说完她又沉默下去,柳月白听闻也稍稍顿住,没想到许为霜会忽然说出这么一大段话来。
可柳月白也听出来了,她说出口的话,好像是在回答自己前面的问题,其实句句都是“那个人”的名字。
提起小蛇,也是因为“像烟暮雨”。
许为霜实在太过明显了。
柳月白笑了笑,对许为霜挥挥手:“接着说,我现在算是家长了吧,家长也想听听你喜欢的人。”
柳月白说得极其自然,许为霜抬头看她,她的目光里也只有对许为霜的鼓励。
许为霜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摇摇头,不愿再继续说下去。
她不想对柳月白说起这些,只是先前脑子一乱,不由自主地便将那些话说出了口。
她总是想着烟暮雨。
看着柳月白如今幸福,也不禁在想着,若是她的爱不会伤害别人,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去爱烟暮雨?
她的爱炽烈至极,不管不顾,才会在六年前不断强行让柳月白留在身边,最终将柳月白逼成那样。
她害怕自己会对烟暮雨也如此,将两人推入热烈的火焰之中,最终也燃烧殆尽。
所以在哪怕还不明白自己心意时,她也拼命地压抑克制。
可眼前的柳月白过得很好,沈丽将年年抱来了,小猫耷拉着耳朵,柳月白伸手抱在怀中,温柔至极地哄着小猫。
猫咪像是记起了她的味道,对着她小声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