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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弘资注意到裴屷走进了浴室,小心翼翼地凑到贺衍旁边。

手机屏幕忽地亮了下,贺衍瞥了一眼,上面闪过了一条微讯的消息提示。

贺衍擦拭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手拨开额前湿漉漉的碎发,正准备拿起手机——

听到脚步声,他转身看向忽然出现的黄弘资:“什么事?”

黄弘资舔了下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贺衍,你明天起来了,能不能喊我一下。”

贺衍挑了下眉。

在贺衍疑惑的目光中,黄弘资继续说道:“我明天要去见我前女友,但是我现在太兴奋了,晚上可能睡不着。要是万一我明天早上没醒过来,你一定要喊我。”

贺衍点了点头:“没问题。”

“还有什么事吗?”

黄弘资本来正准备走,听到这话,脑海中忽然闪现什么,忽然脱口而出:“贺衍,裴屷刚才是去图书馆接你了吗?”

贺衍眉梢蹙起,黄弘资怎么会用“接”这个词?

黄弘资摸了下头继续说道:“刚才突然下雨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看到裴屷出去了……”

贺衍呼吸微不可察的一滞,可裴屷不是说他刚从图书馆出来。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后语气平淡地开口:“不,我们是偶然遇到的。”

黄弘资“哦”了一声,他眨着眼睛,本来他只是随口一问,但贺衍这种斩钉截铁的态度,反而更奇怪了。

黄弘资轻咳了一声,然后继续说道:“反正你千万别忘了,明天一定要叫我起床。”

贺衍点了点头,他随便擦了几遍头发之后,拿出了吹风机。

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淅淅沥沥的雨声与吹风机的嗡鸣交织在一起,在安静的寝室里回荡。

热风拂过耳际,贺衍机械地拨弄着湿发。

吹风机的热流忽然变得滚烫,贺衍下意识偏了偏头,才发现头发已经干了,他关掉了开关。

贺衍深吸了一口气,他捏了捏眉心,眸色有些复杂。裴屷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但无论如何,自己又欠他的人情了。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还是贺琚的微讯消息,现在已经有了十几条。

贺衍眉梢闪过几分躁意,没有点开。

第二天,雨已经停了,但天气依旧阴沉。

雨后的清晨,空气中还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直到九点多,太阳才从云层后探出头来。

九点四十,黄弘资坐在亭子内,手指不停敲打着大腿。

亭子中心的圆桌上,放着黄弘资买的早餐。

十分钟后,孟凝心穿着淡蓝色连衣裙走到亭内:“等很久了?”

黄弘资慌忙摇头:“给你买的早餐。”

“谢了,但是我吃过了。”孟凝心在他旁边坐下,拿出平板放在了圆台中央,点开了直播。

黄弘资失落地哦了一声。

十点整,发布会现场灯光骤亮。

行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却依旧耀眼。

黄弘资盯着屏幕里行水那张极具冲击力的面容,又想到容貌完全不输给他的贺衍。虽然气质截然不同,但贺衍那张脸放在娱乐圈也绝对不输分毫。

黄弘资思绪飘忽一瞬,如果不是去年那桩事,估计他也不可能知道行水和贺衍居然是兄弟。

行水应该也姓贺吧。

“这次的发布会,主要是为了跟大家告别。”行水的声音透过平板扬声器传来,“当初进这个圈子,不过是想被某个重要的人看见。”

“现在愿望实现了,是时候回去完成学业了。”

发布会现场一片哗然。

黄弘资正在回想当初行水说的那番话,但因为时间太长,还没等他彻底想起来,就听到了旁边的抽泣声。

黄弘资瞬间回神,立刻慌乱起来,难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她怎么在哭?

“凝凝,你别哭了,到底发生什么了。”黄弘资无措地安慰着她。

孟凝心低着头,声音很低:“虽然我知道他最开始进娱乐圈就是为了一个人,但是现在……现在听到他打算离开娱乐圈的消息……我还是好难过。我真的好希望看到他去演那部电影。你不知道,他真的非常有演戏的天赋……”

黄弘资松了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但还没等他彻底放松——

孟凝心便哽咽着说道:“而且,如果当初没了行水的帮助,高三下学期,我可能就打算退学了,也不可能会考到这里。”

黄弘资听到这话,瞳孔猛地一缩,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地问道:“凝凝,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

“高三的时候,奶奶生了一场大病,家里没钱,我本来是打算去打工赚钱给奶奶治病的。只是在我打算退学的前一天,我给行水的账号后台发了一条消息,就像是树洞一样,我也根本没想过他会回复。”

孟凝心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断断续续地说道:“但行水不仅直接让他的经纪人联系了我,而且还给了我钱让我带着奶奶看病。我其实一直想要亲自给他道谢,可在他退圈之后,我可能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黄弘资眼睛睁大,声音也变得结结巴巴:“我,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喜欢他是因为,我,我还在嫉妒他。”

“我是喜欢他没错,不过我从来都是事业粉。可他明明都要接下那么好的电影了,为什么要退圈啊?就算是上学,也不耽误拍戏啊?”

孟凝心说完之后,泪水又夺眶而出。

发布会上,行水还在游刃有余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

“行水老师,你确定你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再次复出不会查无此人吗?”

镜头前的行水微微勾起唇角,眼眸在镁光灯下流转着摄人心魄的光彩。

他忽然轻笑了,眼底带着几丝微不可察的玩味:“查无此人?这位记者朋友似乎忘了,我进娱乐圈从来不是为了被别人记住。”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但现场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镜头都对准了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行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眉眼弯弯:“演戏很有趣,但……”

他顿了顿,舌尖轻抵上颚,露出一个更加温柔且真心实意的笑容:“有些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发布会已经结束了,一名记者却忽然问道:“那行水老师,您是打算完成学业后再复出吗?”

保镖拦住了记者:“抱歉,发布会已经结束……”

贺琚对着记者笑了笑,随后起身走向后台。

助理匆忙跟上,只听见他低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哥哥,再等我一段时间,我就要去找你了。

贺琚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他的锁屏是一张模糊的侧脸照片,隐约能看出是一个模样俊美的青年。

铜海大学,圆亭。

雨后的微风裹挟着凉意拂过圆亭,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抽泣的哽咽。

黄弘资第一次见孟凝心哭得这么厉害,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心疼:“你要是真想见行水,我,我可以帮你。”

“不用安慰我。”孟凝心擦掉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今天陪我一起看这场发布会,只是我本来还以为,行水这次的发布会,是为了新电影。”

“我不是安慰你,我真的认识行水——”在孟凝心的注视下,黄弘资的声音逐渐变小,“好吧,是我兄弟认识行水。但我真的见过他!”

黄弘资深吸了一口气,摆着胸脯,语气坚定地看着她:“凝凝,给我一段时间,我绝对能让你亲自跟行水道谢。”

星河湾宿舍。

黄弘资走到宿舍门前,伴随着门轴发出的吱呀声,他推开了宿舍大门。

以前这个时间段,贺衍和裴屷都不会在宿舍,黄弘资想当然地以为宿舍没人,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肩膀瞬间垮了下来。

反手将门关上后,黄弘资整个人靠在门后,后脑勺抵着冰凉的木门,闭着眼睛开始发呆。

他的思绪乱成一团,如果真去拜托贺衍帮忙,那贺衍肯定就会问自己怎么会知道行水和他是兄弟。

去年贺衍喝得烂醉,是行水行水扶着不省人事的贺衍把他送回宿舍的。

而且还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把这件事告诉贺衍。

如果他现在说漏嘴,行水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守信用?万一他生气了,拒绝帮忙怎么办?可如果不找贺衍,这件事又根本解决不了……

黄弘资越想越烦,顺着门慢慢滑坐在地上,后脑勺抵着门板,盯着天花板发呆。他抓了抓头发,心里天人交战,完全没注意到宿舍里其实有人。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站在那里发什么呆?”

黄弘资吓得一激灵,猛地抬头,正对上贺衍从床铺上探出的半张脸。对方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显然已经在宿舍里待了很久。

“贺、贺衍?”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你在宿舍啊……”

贺衍挑了挑眉:“不然呢?”

黄弘资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笑两声,心里却更乱了。

他赶紧从地上起来,干笑了几声:“哈哈,没事,没事。”

贺衍眼底闪过几分疑惑,难道是上午他和他的前女友相处又不顺利了?

贺衍利落地从床上跳下来:“你真没事吗?”

黄弘资立马摇头:“真没事。”

一小时后,贺衍微眯了下眼,指尖敲着桌面,余光瞥了一眼黄弘资。

果不其然,他又在看着自己,一脸欲言又止。但刚才自己问他有什么事,黄弘资却只是摇头什么都不说。

贺衍眉梢轻蹙了下,注意力被忽然亮起的手机吸引。

微讯里出现了一条信息。

[哥哥想我了吗,哥哥看我今天上午的发布会了吗?]

贺衍瞥了一眼,发了两个字:[没看]

这两个字刚发过去,贺琚的电话紧接着就打过来。

贺衍正准备挂断,屏幕最上方就弹出了一条消息:[如果哥哥不接的话,我下午就去铜海]

贺衍啧了一声,接通了电话,随即起身离开了房间。

黄弘资盯着贺衍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他刚才绝对没听错,电话那头的嗓音,分明就是行水。

所以,现在贺衍和行水的关系,应该没有去年行水说得那么糟糕了吧。

阴沉的天色压下来,厚重的云层吞噬了上午出现的那点稀薄的阳光。

贺衍走出宿舍楼,冷风卷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可能又要下雨了。

他皱了皱眉,径直往餐厅方向走去。

“哥哥。”电话那头传来贺琚的声音,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甜腻的委屈,“昨天晚上肯定没有看我的消息,我明明告诉哥哥一定要看今天的发布会的。”

贺衍神色淡淡,语气敷衍:“不想看,消息太多了,烦。”

“怎么这么冷漠……”贺琚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被刺了一下,但很快又染上几分执拗的黏稠,“我为了哥哥每天在公司里拼命干活,哥哥却不愿意抽出一丁点时间来看我的发布会。”

贺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目光扫过食堂门口拥挤的人群,脚步未停。

贺琚的呼吸声在听筒里变得明显,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又忽然刻意放轻。

“你做得很好,公司有你看着我很放心。”贺衍随口说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评价一个尽职尽责的下属。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贺琚低低地笑了,声音轻柔得近乎病态:“哥哥总是这样……明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种话。”

他顿了顿,又像是撒娇般软下嗓音:“哥哥既然知道我表现得很好,那哥哥能不能奖励我?”

贺衍脚步微顿,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太清楚贺琚的性格,越是纵容,越是得寸进尺。

贺衍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以后再说吧。”

贺琚呼吸微滞,随即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餍足的愉悦:“好,我听哥哥的。”

贺衍没再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眉头微蹙,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他抬头看了眼又放晴的天空,最近的天气还真是阴晴不定。

而电话那头,贺琚盯着黑下去的屏幕,指腹轻轻摩挲着手机边缘,眼底翻涌着病态的满足。

“哥哥……真狡猾啊。”

贺衍吃过午饭,便再次去了图书馆。但因为图书馆晚上要维修,贺衍便早早回到了宿舍。

七点不到,贺衍迈进了宿舍大楼。

黄弘资在宿舍里纠结了一个下午,终于下定了决心。

听到门锁转动的声响,黄弘资瞳孔猛缩,是谁回来了?

看到贺衍,黄弘资双眼瞬间发亮。

“你……”贺衍推门而入,话头突然卡在喉咙里,“有事?”

黄弘资深吸一口气:“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黄弘资干笑两声:“那,要不,咱俩出去散个步?”

贺衍意味深长地盯着黄弘资看了几眼,直到黄弘资冷汗都快冒出来的时候,终于点头说道:“可以。”

暮色渐沉,夕阳的余晖斜斜地落在地面,整个校园都蒙上了一层昏黄的光晕。

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地亮起。

黄弘资还在组织语言,却忽然听到贺衍冷不丁地出声:“有事说事,你都憋了一天了,还不打算说吗?”

黄弘资咽了口唾沫,声音还有些发颤:“那个,贺衍,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黄弘资舔了下嘴唇,干笑了两声:“就是,行水,行水他——”

贺衍眉毛蹙起,垂眸看向黄弘资。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眉梢微微下压,比平日多了几分莫名的压迫感。

黄弘资看到贺衍的表情,被吓得心跳加速,声音更加结巴起来:“贺衍,如果行水来找你的话,能不能拜托你让他见一见孟凝心。你知道的,孟凝心特别喜欢行水。”

贺衍眼眸微眯,他声音平静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认识行水?又为什么觉得行水会来找我?”

黄弘资眼底闪过一丝纠结,还是终于开口道:“其实,去年我见过行水。那个时候你喝得太醉了,然后行水就扶着你把你送到了宿舍。他说你和他是一家人,然后——”

贺衍瞳孔骤缩,呼吸猛地一滞。他去年,什么时候喝醉过,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贺衍的眼皮忽然跳了起来,他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忽然开口打断了黄弘资:“抱歉,你先告诉我,去年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送我回宿舍的?”

黄弘资挠了挠头:“大概是秋天吧,或许是十月份?我记不太清了。”

去年十月份?

贺衍的眸色彻底暗了下去,他的指尖发颤,勉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意:“你还记得他穿得是什么吗?”

黄弘资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风衣?他肯定戴墨镜了,因为当时我还以为他是什么可疑人物,所以记得特别清。”

贺衍忽然低笑了一声,只是这声音像是从齿缝里硬挤出来的一样,带着几分森冷的意味。

黄弘资浑身汗毛竖起,他吓得退后半步。

贺衍的嘴角虽然扬起,但眼底却结着冰,眉骨投下的阴影让那双眼睛显得愈发阴沉。

他抬手松了松领口,指节绷得发白,仿佛下一秒就会攥成拳头砸在墙上。

去年的那个晚上,他的确见到了贺琚。

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的梦——

也不是梦。

第117章 第 117 章 桃花树下

贺衍此刻的表情实在太过骇人, 黄弘资后背一凉,下意识深吸一口气,直接鞠躬开始道歉:“贺衍, 对不起!当初是我不该瞒着你, 但行水他……”

他喉咙发紧,硬着头皮继续解释。

那天晚上行水送醉酒到不省人事的贺衍回来, 不仅亲口说过他们是兄弟,而且行水还从手机里翻出了他和贺衍的合照,还说了一些跟贺衍相关的细节,这些根本作不了假。

“他说……你们之间有些家事没处理好,怕你知道是他送我回来的会更生气, 所以让我保密。”

黄弘资越说声音越小, 最后几个字几乎吞进了肚子里。

贺衍眼睑猛地抽动, 指节在身侧攥得发白。他的唇角溢出一声极轻的嗤笑,舌尖顶了顶腮帮,果然是贺琚那疯子会做的事。

为什么道歉之后贺衍看起来更生气了?

黄弘资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抬头:“那个, 贺衍,你还好吗?”

“没事。”贺衍抬手捏了捏眉心, 再开口时已经恢复平静, “继续说正事。孟凝心为什么非要见行水?”

“她高三那年奶奶重病, 家里凑不出手术费。”黄弘资连忙解释, “她本来打算退学打工,就在她极其绝望准备退学之前给行水的社交账号发了条私信,然后行水不仅联系了她,还承担了她奶奶全部医疗费。”

贺衍突然怔住, 树影婆娑,昏黄的街灯照在身上,将他半边脸笼罩在斑驳的光影里。

他的眼底划过一丝波动,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贺衍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哑:“她奶奶,现在怎么样?”

这问题出乎意料。

黄弘资眨了眨眼:“手术很成功,老人家现在身体硬朗着呢。”

“这样啊,很好。”

贺衍的声音很轻,他笑了下,紧绷的气氛终于松动些许。

黄弘资松了一口气。

贺衍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如果行水来铜海,我会告诉你。不过他行程不定,别抱太大希望。”

“真的?太感谢了!”黄弘资眼睛瞬间亮起来,一拳轻捶在贺衍肩上,但被贺衍躲开了。

黄弘资也不在意,他笑得见牙不见眼,方才的忐忑一扫而空:“就知道你小子够意思!下周你的饭钱我全包了,管饱!”

“不用。”

说开之后,两人漫步走回宿舍。

天已经彻底黑透了,路灯将昏黑的校园照亮。

星河湾宿舍区前面的小路上两侧种着桃花,走进后,隐约能闻到空气里浮动着桃花的甜香。

路灯昏黄的光晕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瓣,在路上投下斑驳的碎影。

贺衍踩着湿漉漉的落花往前走,身后来了辆自行车,他往右躲了躲,衣袖不小心碰到了缀满水珠的枝条。

贺衍蹙了下眉,花瓣飘落划过他的脸颊,随后打着旋落到了地面。

黄弘资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卸下来,此时看什么都非常顺眼。

他听到贺衍那边簌簌的轻响,目光随之移到了路两侧的桃花树上,忽然感叹了一句:“这花开得可真好,之前怎么没感觉这么好看呢。”

黄弘资正要再感叹几句,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桃花树下的一对身影。

高挑男生微微低头,他对面的女生仰着头,正在递什么东西给他。

黄弘资猛地刹住脚步。

卧槽!那不是裴屷吗?

路灯照亮了女生的面容,黄弘资眼睛猛地睁大,这是孟凝心的舍友,好像还是她们系的系花来着。

两人站在纷飞的花雨里,画面美好得像幅油画。

可黄弘资脑子里却炸开了锅,虽然俊男美女站在桃花树下的画面格外吸睛,但裴屷不是喜欢贺衍吗?

黄弘资一脸震惊,他瞥了眼旁边一脸生人莫近的人。

贺衍眼眸半垂,并没有注意到那边,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眉梢蹙着,眉骨阴影落在眼上,显得那双眼睛更冷了。

“贺衍,你看那边!”

黄弘资低声的轻呼打断了贺衍的沉思。

他示意贺衍往那个方向看:“喏,你看那个是不是裴屷。旁边是文学系的系花。他们俩?”

黄弘资话说了一半,但其中的意味很明显。

贺衍的目光落在了那处。

裴屷的对面是一个很美的女生,黑色的长发在街灯下闪着光泽,皮肤也很白。

这种场景,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

贺衍在那个女生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移开了目光,他侧眸看向黄弘资:“怎么了吗?”

黄弘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你不觉得他们俩刚才的气氛,有点……嗯……”

他做了个模糊的手势:“就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贺衍闻言挑了挑眉:“所以?”

黄弘资咽了咽口水,眨眼的频率加快,他硬着头皮继续道:“你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贺衍本来还在想贺琚的事情,眼底还凝着未散的冷意,他停下脚步,看向黄弘资,平静地询问道:“我该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黄弘资顿时了然,自己先前的揣测不过是一场瞎想,所以大概是自己这段时间因为失恋太敏感了,这两人肯定没有什么嘛。毕竟要是放自己身上,看见自己的女朋友和异性相处,肯定心里会不舒服的。

他连忙摆手,干笑两声往后退了半步:“我就是随口一说。”

“走吧。”贺衍说完后,迈开了步子。

黄弘资“嗯”了一声,他再次往对面看了一眼,那个女生已经转身离开了,背影很快便消失在转角处。

“贺衍,”他压低声音,“那个女生走了诶。”

一阵晚风倏然而过,枝头的桃花纷纷扬扬地坠落。路灯的光晕在空气中晕染开来,将飘落的桃花瓣映照得近乎透明。

贺衍闻言抬眼,目光穿过纷扬的花雨。就在这时,站在桃花树下的裴屷似有所觉,忽然抬起头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粉白的花瓣落在裴屷的肩头和发间,他抬手随意拂去,迈开步子朝这边走来,鞋踩在还有些湿润的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好巧。”裴屷在距离贺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声音低沉悦耳。

他的目光在贺衍脸上停留了一瞬,眼角微微弯起,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贺衍点了点头,神色如常。

裴屷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落在贺衍的肩头的粉白花瓣上,下意识抬手想要拂去,但也只是指尖颤了下。

“石教授下周要去奈杜州的州立大学做学术指导。”他侧头看向贺衍,镜片后的眼睛映着路灯的光,“我会随行。大概要去一个月。”

“他正式收你进课题组了?”

“还没,还需要考察。”裴屷轻轻摇头,他停顿片刻,又补充道:“这次算是阶段性考核。”

夜风掠过,卷起的花瓣打着旋儿从两人之间穿过。

裴屷的目光追随着那些飘远的花瓣,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所以,得好好表现才行。”

这句话说得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黄弘资插不上话,他耸了耸肩,跟在两人后面。

与此同时,网络上行水退圈的消息也在持续发酵。

行水退圈这个词条在热搜榜单上整整挂了一天,各大社交平台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性消息席卷。

各种议论和猜测像潮水一般淹没了整个网络。

而就在当晚,一条看似普通的微博悄然出现,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沸腾的油锅——

[难道没人好奇行水说的那个是谁吗?]

发帖人的ID是一串乱码,头像空白,没有任何个人资料。

起初,这条微博淹没在无数讨论中,直到一个刚注册的账号回复:[我知道行水是谁,也知道他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紧接着,这个匿名账号发出了一张模糊的照片。

照片的拍摄时间应该在傍晚,在朦胧的光影中,哥特式城堡群的尖顶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镜头焦点处,一个男生的侧影被刻意虚化处理,但即便如此,在那片模糊的轮廓中依然能辨识出完美的侧脸线条。

微博下面的评论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这是P的吧!]

[行水退圈不会是因为他吧?]

[不知道能不能说,但这个背景,我总感觉有点像一个地方]

[像什么地方,话别说一半啊?!!!]

[我也觉得有点像那个学院]

[难道行水之前也上的这个学院吗,老天,那他绝对是真的大少爷,这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上得起的]

……

[圣洛莱索吗?]

[我艹,你还真说出来了!!!]

评论区的讨论越来越热烈,转发量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有人开始深扒照片里的那个人是谁,但始终没有人真正找到,那个新注册的账号发完照片之后也再没说过一句话。

然而,就在舆论即将失控的边缘——

帖子消失了。

不仅原帖被删除,连发布者的账号也显示“已注销”。

那些截图转发的营销号也纷纷删博,相关词条的热度也被强行压了下去。

而这一切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掐灭了一样,仿佛这个讨论从未存在过。

三人走回宿舍。

裴屷自然地走到了贺衍旁边。

黄弘资看着他们聊天,却没有一个人提刚才那个女生的事情。

贺衍怎么不问刚才裴屷和那个女生在干什么,他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黄弘资心里像有只爪子在胸腔里挠,很是刺挠。

黄弘资咽了一口唾沫,他好奇到不行,刚走回宿舍,就忍不住给孟凝心发了条消息,问她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直到一个多小时后,对面才回复:[她去表白了,但是被拒绝了。我不太清楚她跟谁表白了,刚才我们宿舍都在安慰她,没看见消息。]

孟凝心:[你朋友真的认识行水吗?那他知道行水是为了谁才进圈的吗?]

孟凝心发给黄弘资一张截图:[吃到的瓜,但不知道真假。]

黄弘资扫了眼图片,余光看到贺衍已经躺到了床上。

[等明天我帮你问问。]

第二天是周末,清晨,天刚蒙蒙亮,宿舍里一片静谧。

裴屷很早就醒了过来,贺衍也已经醒了,只有黄弘资还蜷在被窝里,睡得正熟。

裴屷拉着行李箱走出宿舍,指尖刚搭上门把手,忽然察觉到身后的视线。

他回头,看见贺衍站在门内。

逆着晨光的剪影修长而挺拔,他的发梢也被镀上一层浅淡的光晕。

“我送你。”贺衍开口,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低哑。

裴屷唇角不受控地扬了一下,又很快抿住,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第118章 第 118 章 “哥哥在洗澡吗?”……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切进来, 黄弘资听到宿舍大门打开的声音,迷迷糊糊地支起身子,发现宿舍里空无一人。

迷糊了好一阵, 黄弘资打了个哈欠, 他摸到枕边的手机,眯着眼看了半天才确认时间, 才早上八点。

黄弘资把脸埋进枕头里,正打算再睡个回笼觉,门锁又一次转动起来。

贺衍推开门,走到书桌前,将书包斜挎到肩上。

“等等!”黄弘资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手忙脚乱地扒着床栏探出半个身子。他昨晚答应孟凝心要打听的事, 差点又忘了。

“贺衍, 问你个事呗?”

贺衍的手搭在门把上,微微侧头:“说。”

“那个,”黄弘资抓了抓睡成鸟窝的头发, 斟酌着用词,“你知道行水当初为什么想进娱乐圈当演员吗?”

贺衍握着书包背带的手突然绷紧, 骨节泛白。

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画面。

[灰色调的房间内,他被捆在了一把柔软的皮质椅子上, 嘴里似乎被塞着什么东西, 无法说话。

贺琚单膝跪在他的前面, 他仰起头, 舌尖上还沾着什么。

“哥哥知道我为什么想当演员吗?”贺琚的声音带着气音。

他笑了下,像展示战利品般缓慢舔过唇角:“因为只有站在镜头前,哥哥才能一直看到我听到我,忘不掉我。”]

本来已经遗忘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

贺衍猛地闭眼, 再睁开时,眼底已经结了一层冰,他扯了下嘴角,甩出了三个字:“不知道。”

黄弘资被这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吓得缩了缩脖子,还没等他再开口,贺衍已经消失在了宿舍。

五月中旬的铜海已经完全被夏季攻陷,星河湾宿舍区道路两旁的粉意已经被绿叶取代。

烈日炙烤着校园,蒸腾的热浪扭曲了远处的景物,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

校园里的梧桐树蔫头耷脑地立着,偶尔一阵热风掠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却带不来半分凉意。

与此同时,期末周也悄然来临,整个铜海大学都笼罩在紧张的氛围中。

图书馆再次爆满,连餐厅里都坐满了埋头苦读的学生。

贺衍没能抢到图书馆的座位,而黄弘资本来就不喜欢去图书馆。于是,两人顺理成章地留在了宿舍。

贺衍坐在书桌前,修长的手指扣住冰可乐的拉环,“嗤”的一声轻响,罐口冒出丝丝凉气。

他仰头喝了一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水珠顺着铝罐滑落,沾湿了他的指尖。

黄弘资趴在桌子上,时不时偷瞄一眼贺衍。距离上次他拜托贺衍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但贺衍那里还是没什么信儿。孟凝心也没催促他,似乎从最开始就认定这件事是自己在瞎说。

“她肯定觉得我在吹牛。”黄弘资低声嘟囔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脸埋进摊开的课本里。

他当然想证明自己没说谎,可又不能直接去质问贺衍,毕竟对方能答应帮忙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空调在头顶呜呜作响,黄弘资偷瞄了一眼贺衍,决定找个话题打破沉默:“那个,再过两周就要考试了,裴屷还不打算回来吗?”

贺衍把可乐罐放到一边,随口回道:“大概下周吧。”

黄弘资眨巴了下眼,这俩人果然有偷偷联系,但他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黄弘资“哦”了一声,赶紧趁势追问:“那你知道行水的行程吗,他最近会来铜海吗?”

空气突然凝滞了一瞬。

贺衍翻书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住,他的眼睛暗了暗。自从上次知道的那件事之后,他就直接把贺琚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不清楚,我们很长时间没联系了。”

黄弘资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瘫在桌子上。

贺衍将可乐放在一旁,重新翻开笔记本,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黄弘资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自己的课本,加入了复习的行列。

铜海机场的落地窗外,暮色渐沉。

一架银白色的飞机划破云层,稳稳降落在跑道上,舷梯旁,一个修长的身影缓步而下。

男人穿着件浅灰色的亚麻衬衫,下半身是一条黑色休闲裤。他的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没系,整个人透着漫不经心的优雅。

两个小时后,天色已经昏暗,星河湾宿舍区笼罩在夏夜的闷热中。

街灯在路面上投下一个个昏黄的光圈。

铜海大学的西门,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刷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学生卡,走进了校园内。

他的身量极高,几乎比周围的男生都要高出一头。

夜风拂过,微卷的发丝从帽檐下探出几缕,在脖颈处勾出慵懒的弧度。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口罩将剩余的部分也藏得严严实实,但挺拔的鼻梁轮廓依然清晰可见。

路过的人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偷偷打量这个人。

即便看不到容貌,但那优越的头身比和周身的气场,也足以让人确信,这绝对不是一个不同人。

路过的女生们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几个男生也忍不住回头张望,小声议论这是不是哪个来学校取景的明星。

树影婆娑间,男人的身影在路灯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很快消失在星河湾宿舍区的转角处。

星河湾宿舍区一号楼。

黄弘资把脸埋在课本里,书本上的油墨味让他更加心烦意乱,草稿纸上画满了各种歪歪扭扭的IS-LM曲线,像一群扭动的蚂蚁。

“贺衍,贺大学霸,贺神——”他突然仰天长叹,“为什么你是法律系的啊啊啊!为什么这学期我们一样的课程就只有只用背的公共课啊啊啊啊!”

黄弘资痛苦地哀嚎了一番,又开始埋头苦读。

贺衍合上笔记本,揉了揉发酸的后颈。

他起身从衣柜里取出浴巾,浴室的门轻轻合上,很快,淅淅沥沥的水声传了出来。

氤氲的水汽在磨砂玻璃门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模糊了里面晃动的身影。

黄弘资大脑发胀,已经放弃了复习,正瘫在桌面上刷手机。

宿舍大门那里忽然传来了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黄弘资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多,这个点会是谁?难道是裴屷回来了,但门又没锁,他敲门干嘛。

“来了来了!”他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心里还在嘀咕是不是楼管来查寝。

黄弘资拉开门的一瞬间,呼吸猛地停滞——

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脸上还戴着墨镜和口罩,根本看不清脸。

但黄弘资却瞬间意识到了他是谁:“行……行水?!”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几乎变成了一声气音。

男人点了点头,自然地侧身进门。他的目光在浴室门外停留了一下,又在宿舍内环视一圈,随后坐在了贺衍的椅子上。

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发出规律的轻响。

他看着桌面上整齐叠放好的衣服,唇角的笑意忽然变大。

浴室里的水声仍在继续,贺衍显然没听到外面的动静。

黄弘资僵在原地,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过下一秒,他的脑海里就出现了孟凝心知道这个消息后的笑脸。

就在这时,男人突然抬手摘下了帽子以及脸上的墨镜和口罩。那张脸漂亮得近乎锋利,整个人像是被柔焦镜头笼罩着,连发梢都泛着朦胧的光。

“你好。”他对着黄弘资弯了弯眼,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哥哥在洗澡吗?”

黄弘资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得是贺衍,然后点了点头。

浴室的门突然“咔哒”一声开了一条缝,蒸腾的水汽从里面涌出。

“黄弘资,”贺衍的声音混着水声传来,“我衣服忘拿了,就在桌上,递我一下。谢了。”

黄弘资正准备去拿衣服,却见行水已经起身,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那叠衣物,动作自然地走向浴室。

第119章 第 119 章 “疯狗。”

第119章

浴室的门被敲响了。

“给我吧。”贺衍以为是黄弘资, 他微微拉开玻璃门,半掩的门扉恰好可以将衣服递进去。

但门外的人并没有动静,贺衍眼中闪过几分疑惑:“黄弘资?”

他出声后, 一只手伸了进来, 手腕的线条修长,骨节分明, 但这不是黄弘资的手。

一声熟悉的轻笑从门外传来,但贺衍的眸色却骤然冷了下来。

贺琚尾音微微上扬:“哥哥,惊喜吗?”

贺衍一把扯过衣服,“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贺琚站在浴室外,斜倚在浴室正对面的墙面上。

他微微偏着头, 耳畔几缕微卷的发丝垂落, 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 动也不动地盯着浴室的方向。

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从浴室里传来。

贺琚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墨黑的瞳孔里泛起一丝晦暗的笑意。

黄弘资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他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行水, 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像是被黏在了浴室门上一样,一寸都不曾移动。

贺衍打开浴室的玻璃门, 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落,没入了衣领深处。

贺琚扬起唇角, 向前迈了一步, 他伸手想要触碰贺衍还在滴水的发梢, 却在半空中被狠狠拍开。

贺琚却丝毫不恼, 反而笑出了声。

黄弘资一脸古怪,这兄弟俩之间的氛围,感觉有点怪怪的,不像是自己最开始以为的那种简单的家庭矛盾。

贺衍眉梢紧蹙, 脸色阴沉得可怕,连空调的冷气都比不上他周身散发的寒意。

“哥哥还是这么冷淡。”贺琚叹息般说道,向前逼近一步,“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哥哥想我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一般,带着说不出的缠绵意味。

贺衍嗤笑了一声,声音冷硬:“滚!”

宿舍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贺琚却恍若未闻,目光落在贺衍湿漉漉的发梢上。他的眼神带着炽热的温度,从发梢滑落,描摹着贺衍眉眼轮廓,最后停在他紧抿的唇上。

“哥哥还是先把头发擦干,”他声音温柔的几近蛊惑,笑着说着,“虽然现在是夏天了,但湿着头发容易头疼。”

贺衍扯了下嘴角,下颌线绷得极紧,心底的怒意在胸腔翻腾,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贺琚,我以为上次我们已经说清楚了,”贺衍眼尾微挑,眸色凌厉,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你出现在这里,找死吗?”

贺琚?所以行水果然也姓贺啊。

黄弘资心里嘀咕了一句,抬眼的瞬间,却被贺衍浑身上下的冷意给惊到了。

这个大明星到底和贺衍有多大的矛盾啊。

黄弘资偷偷把目光落到了贺琚身上,忽然头皮一阵发麻。

卧槽!

黄弘资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眼神真的没问题吗?他们不是兄弟吗?!!

是自己看错还是——

黄弘资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他问贺衍的那个问题的时候,贺衍那种全然反常的暴怒。

黄弘资震惊得差点咬到舌头,难道行水进娱乐圈,居然是为了贺衍?!

但这不是——

黄弘资瞳孔骤缩,神色里满是震惊。

贺琚忽然侧头瞥了一眼黄弘资,墨黑的眼睛里翻涌着令人胆寒的暗潮,眼神冰冷,像是在看一件碍事的摆设。

黄弘资顿时僵在原地,他这个眼神跟刚才那个温润如玉的大明星完全判若两人。

“我才知道,”贺琚重新将目光转回贺衍身上,“原来裴屷居然和哥哥一个宿舍。”

贺琚的眼神带着赤裸裸的占有欲,藏着某种近乎虔诚的迷恋,让人毛骨悚然。

那种疯狂的爱意混杂着执念,在空气中几乎凝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歪了歪头,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他还在笑着,可眼神却阴鸷得可怕:“哥哥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裴屷和哥哥住在一起多久了?”

黄弘资在心里疯狂吐槽:你是完全忘记这个宿舍还住着第三个人吗?!所以贺琚居然也认识裴屷?这到底是什么复杂的三角关系?

贺衍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告诉你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滚动,鼻梁上还挂着几颗细小的水珠,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贺衍的目光扫过桌面上散落的墨镜和口罩:“遮住你的脸,跟我出来。”

“哥哥,”贺琚委屈地撇了撇嘴,“外面好热,我们不能在这里说吗?”

话虽这么说,他却已经乖巧地拿起墨镜戴到了脸上。

五月中旬,铜海已然进入了夏季。

夜风吹过,却也只带来了一片闷热,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蝉鸣声,三三两两的学生在道路上穿行。

只是,当他们看到某处时,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

不远处,一前一后走着两个身材出挑的男人。

走在前面的青年背影挺拔,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后面那位戴着鸭舌帽的高挑男人则是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人的身后。

这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彼此之间更是沉默无声,但那人却莫名给人一种如影随形的压迫感。

贺衍脚步微停,拐进了星河湾宿舍区附近的一条小巷。

贺琚唇角笑着,眯着眼看了下四周,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

但他依旧跟着贺衍,脚步并未停下。

小巷里很是昏暗,路口的灯因为最近前段时间的大雨早已罢工,到现在还没有修。

远处主干道的灯光照不到这里,只有微弱的月光隐约透了进来。

巷子狭窄,闷热的感觉比外面还要重。

贺衍走到巷子深处站定。

他抬眸,语气平静:“你对这里还有印象吗?”

贺琚眨了下眼,睫毛忽闪着,他笑着说道:“怪不得哥哥前段时间突然拉黑我了,原来是因为这样啊,我当然有印象了。”

他又向前迈了一步,微微俯身:“哥哥,在那天,你的确在这里遇到了我。”

贺琚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是甜蜜。

他比之前长高了太多,高出贺衍大半个头,此刻俯下身来,几乎完全将贺衍笼罩住,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哥哥怎么不说话。”贺琚低声抱怨了一句,但很显然他并不在意。

贺衍眸底没什么情绪,一脸漠然,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

贺琚的唇角笑意不见半分,他又凑近了贺衍,两人的呼吸几乎交错。

夜风拂过,混合着夏夜特有的燥热,在两人之间形成一种诡异的暧昧氛围。

“哥哥,如果那天没有我,哥哥就觉得自己能逃掉了吗?”

“说完了吗?”

贺衍抬眸看向他,猛地揪住贺琚的衣领。

贺琚呼吸明显一滞。

“砰”的一声闷响,他的后背撞上粗糙的砖面,痛意通过神经穿到大脑,但他闷哼后反而笑了出来。

贺衍神色冷鸷,半点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直接出拳砸向了那张脸。

贺琚的头被打得偏向一侧,嘴角立刻渗出血丝,他伸出舌尖舔了舔。

“好奇怪啊,哥哥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鄢忬可以,岑靳可以,裴屷也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我帮了哥哥了那么多,为什么只有我没有奖励呢。”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贺衍,他一记重拳砸向贺琚腹部,紧接着膝盖狠狠顶向对方。

可贺琚不躲不闪,硬生生接下了这个撞击,他整个人都蜷缩了一下,却依然笑得开心。

“你这个疯子。”贺衍猛地揪住贺琚的衣领,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人狠狠掼在地上。

贺琚的后背重重撞上潮湿的水泥地,痛得弓起身子,唇角却依旧溢出了一丝愉悦的轻笑。

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望着居高临下的贺衍,眼底的痴迷反倒更加深了:“哥哥,消气了吗?”

贺琚仰躺着,昂贵的衬衫沾满尘土和血迹,漆黑的瞳孔在暗处扩张,翻滚着浓稠的欲色。

就在这个瞬间,贺琚倏然起身环住了贺衍的腰。

他将脸埋进对方的腹部,鼻尖抵着贺衍紧绷的肌肉深深吸气,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气息。

贺琚声音闷在衣料里,带着几分疼痛的颤意:“打也打过了,哥哥能不能……别赶我走?”

“贺琚。”贺衍踹开他,一脚踩上他的胸口,膝盖微曲,布料绷紧露出大腿肌肉凌厉的线条,整个人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你把我当什么东西了?”他声音很轻,却让空气都凝出冰碴,“下药、迷.奸、囚禁,你做的这些事情,足以坐一辈子监狱。”

夏夜的燥热在此刻凝固,蝉鸣声中,贺琚的喘息混着血腥味在两人之间蔓延。

“下药、迷.奸、囚禁……”他居然低笑起来,喉结滚动着,“哥哥记得真清楚……”

斑驳昏暗的光影下,贺衍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抬手将汗湿的额发粗暴地捋到脑后,露出那双燃着暗火的眼睛。

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落,没入衣领深处。白色的短袖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精瘦的腰线和腹肌,只是衣摆突兀地沾着零星的血迹。

“如果哥哥能消气的话,”贺琚突然抓住他的脚踝,“我可以现在就去自首——”

他声音沙哑,却带着诡异的甜蜜:“判无期、死刑……什么都好……”

“别开玩笑了!”贺衍猛地抽回腿。

他揪住贺琚的衣领将人提起:“对你这种人来说,监狱不过是换个地方度假罢了。”

话音未落,一记膝撞再次狠狠击对方的腹部。

“疯狗。”贺衍冷嗤一声。

第120章 第 120 章 热搜

贺琚痛苦地喘息着, 疼得浑身都在颤抖,几乎快要干呕,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

哥哥, 还真是丝毫不手软啊。

贺琚唇瓣紧抿着, 眼睛却依旧在笑,他的眼眶都在用力, 额发已经被冷汗浸湿,眼底却满是暗色的疯狂。

贺衍静静地站在原处,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贺琚。

真是奇怪啊,贺琚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执着呢。真要算下来,他和贺琚的交集, 也就最开始在圣洛莱索的那短短三个月罢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 最初贺琚看他的眼神, 就像在看一场有趣的闹剧,带着高高在上的玩味,仿佛他不过是个供人取乐的跳梁小丑。

贺衍眼底浮现点点嘲意, 心里涌起几分荒谬。

贺琚这样的人,生来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怕是从来没被人拒绝过。所以, 当遇到一个不肯顺他心意的人, 反倒激起了他那点可笑的征服欲。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人类的劣根性罢了。

可惜, 他对成为任人争夺的玩具不感兴趣。

昏暗的小巷,潮闷的空气,黏热的汗水顺着前额滑落。

贺衍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过眉骨时带下一片湿凉。他神色已然平静了下来, 眼底更是没有一丝波澜。

贺衍正欲转身离开,但却迈不动脚步。

他垂下了眼。

贺琚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裤脚,昏暗的光线下,依旧能看见他的手背的青筋用力的凸起,连骨节都在泛白。

巷子外传来脚步声和说笑声,由远及近。

“哥哥如果现在离开的话,”贺琚顿了下,“那我就要喊人进来了?”

贺琚语气轻松地说出了这句威胁,但他的眼神依旧温柔令人毛骨悚然。

贺衍简直要被他的厚颜无耻气笑:“贺琚,你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是啊。”贺琚答得干脆,他的眼角弯弯,“哥哥不知道吗,从你离开我的那天起,我就疯了。”

“我已经做了我能为哥哥做的一切,上次明明说好了要奖励我的?”

贺琚仰起脸,喉结滚动,嗓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和哭腔:“可是哥哥,你为什么要言而无信呢?难道就因为我做错了一件事,就要完全否决我的所有吗?”

他的眼睛此刻湿漉漉的,脸上还沾着血迹,整个人像是件被摔裂的玉器,裂痕里都渗着惊心动魄的美。

但贺衍眉梢里却全是寒意,半分没有动容。他的指尖在身侧微微收紧,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

巷子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个年轻人嬉笑着走过,手机还外放的欢快的摇滚乐。

“快点!再晚烧烤摊该收摊了!”

“急什么,老板跟我熟得很……”

欢快的谈笑声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愈发衬得巷内死寂。

“人已经走了。”贺衍看着他说了一句。

空气安静了一瞬。

贺琚松开了贺衍的裤脚,撑着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靠在了墙上。

贺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昏黄的路灯在他轮廓上描了层脆弱的光。

贺琚的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冷汗混着血水从下颌滴落。

“哥哥,我可以改的。”

贺衍恍若未闻,他垂下眼睛不再看他,只是冷声说道:“你之前帮过的一个粉丝,她想要亲自感谢你。”

贺琚的表情很明显的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出声:“哥哥是在请求我吗?”

“你的答应与否跟我无关。”贺衍终于看向了他,“贺琚,你如果真的了解我,就该明白,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他的眼神冷静得近乎残忍,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开了。

贺琚盯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抵在墙面上,忽得低低地笑了起来,喉间溢出的声音沙哑又疯癫。

“可是哥哥,”他喃喃着,眼底翻涌着病态的执念,“你逃不掉的。”

贺衍的背影早已消失在了巷口,可贺琚却像是仍能看见他一样,一直望着那个方向。

他缓缓抬手擦掉了脸上的血痕,眼神痴迷而阴鸷,带着某种扭曲的愉悦,丝毫不见刚才的可怜模样。

星河湾宿舍内,黄弘资坐下后又站起来,在宿舍内不停地来回踱步,拖鞋在地板上摩擦出焦躁的声响。

他们两个已经出去快一个小时了,黄弘资脑子里还在一直想着这件事。

他的脑子胀得发疼,今晚发生的每一帧画面都在颅内循环播放,连半点心思都分不给别的东西。

所以,这俩人不会真是乱——

黄弘资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忽然长叹了口气,又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

突然,大门从外面被推开。

他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目光瞬间移到了那里,但只有贺衍一个人回来了。

黄弘资瞳孔骤缩,他的衣服上,那是血?!!

“你们打架了?!”黄弘资脱口而出,他观察贺衍的表情,但很奇怪,贺衍的神色很平静,和平常没太多区别。

而且身上似乎也没有受伤的痕迹。

“那个,”黄弘资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开口,“孟凝心的事……”

贺衍眨了下眼,他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抽出一张便签纸,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一串号码。

“拿着。”贺衍将便签拍在桌上,声音沙哑,“我跟他提过这事了,但我不清楚他会不会答应。你自己联系他吧。”

黄弘资愣愣地拿起便签,上面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卧槽,就这么把行水联系方式给自己了,真的没问题吗?!!

“谢谢!真的太谢谢了!”黄弘资激动得语无伦次,“孟凝心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疯的!她、她其实一直……”

贺衍抬手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眉头微蹙:“不用跟我说这些。”

黄弘资立刻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用力点头。

他低头看着那串数字,已经在脑海里构思要怎么跟孟凝心说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突然,他的目光再次扫到了贺衍短袖上的零星的血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个,这些……你没事吧?”

贺衍的动作顿了一下:“不是我的血。”

黄弘资识相地没再追问。

几天后的傍晚,黄弘资兴冲冲地推开宿舍门,声音里掩不住的雀跃:“贺衍!孟凝心已经感谢过行水了,不过他们没见面,是视频通话。”

贺衍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黄弘资已经知道贺琚和贺衍没有血缘关系了,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犹豫着开口:“那个,贺衍,还有件事,行水让我转达……”

“我说过了,”贺衍抬起眼看向他,“不要和我提他。”

宿舍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黄弘资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默默退到自己的床位。

石教授已经还待在奈杜州,已经联合奈杜州州立大学开展了课题研究,裴屷也正式被选入了课题组当中。

但研究正在关键阶段,因此直到贺衍最后一门考试的那天,裴屷还没有回来。

考试在当天上午八点半开始,贺衍七点多就离开了宿舍,黄弘资的考试在昨天已经全部结束,通宵玩了大半夜,现在睡的正沉。

吃过早饭,贺衍走向考场。

一路上,无数道视线都黏在他的身上,见他经过便立刻压低声音,却又在他离开后频频回头张望。

贺衍抬眸,微微蹙眉,他隐约听见“热搜”之类的字眼,但考试在即,他并没有特别在意。

十点半,考试结束。贺衍交完卷走出教学楼,这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贺衍走向餐厅,毒辣的太阳光炙烤着大地,但和早上的情况一样,路上的人依旧在看自己。

贺衍眯起眼睛,余光瞥见一个戴着棕色帽子的男生正鬼鬼祟祟地举着手机。

他朝那个人走了过去,偷拍的男生吓得立刻逃窜,但还是被贺衍逮住了。

“你在干什么?”贺衍一把扣住对方手腕。

男生吓得一个激灵,他挣扎着想跑,却被贺衍牢牢按住了肩膀:“跑什么?”

“你要不追我的话我跑怎么会跑?”男生梗着脖子反驳,眼神却闪烁不定。

贺衍单手扣住男生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他整个人按在了墙上。

男生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他刚想破口大骂,但贺衍的手突然收紧,他顿时痛得脸色发白,所有脏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我靠,怎么没人说过贺衍力气这么大啊。

他龇牙咧嘴地求饶:“疼疼疼……松手!我错了!”

贺衍面无表情地松开了对他的钳制,另一只手轻松地夺过这人的手机。

男生揉着发红的手腕,却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眼前的人。

但这家伙,长得也太TM帅了吧。

不愧是绯闻里被大明星爱慕的男主角。

他以前只是从别人嘴里听过贺衍的名字,毕竟自从贺衍入学以来,他这个名字就经常在学生间流传,但奇怪的是,校园论坛里关于他的照片要么模糊不清,要么只有背影。

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贺衍真人。

男生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紧张但又克制不住地偷看着贺衍。

贺衍点开了他的相册,眉梢拧了起来,他往下翻了几下,这个人不只偷拍了自己一张照片,从自己上午离开宿舍开始到进入考场,他就一直在偷窥自己。

贺衍的额头暴起青筋,他彻底删除这些照片后,视线落在了对面。

“偷拍我的理由?”贺衍的声音很冷,带着戾气。

男生被吓了一跳,瞬间回过神来,他结结巴巴地回答:“因为,凌、凌晨的热搜,行水——”

贺衍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