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只仙鹤落在白玉铸成的门前, 周遭依旧是白雾缭绕。门自然开了。顺着望过去,两排高大的石像分列左右,红的绿的黄的蓝的紫色眼睛一闪一闪的。一条红毯自上而下铺下来, 紧接着四块白色的石盘飘至面前,迈上去后自发移动到宫殿的中央。
一盏亮如白昼的灯从头顶亮起,一束白色的光柱笼罩在四人头顶。几乎就在同时, 上方传来一道低沉的女声, “久仰钟离先生大名。”
仿佛迫不及待一般。
十王禁不住看了尘冥一眼, 唇角无声道:“时间是否掐准了。第一句便也罢了, 第二句……”
尘冥抿了抿唇,比了个OK的手势,无声道:“第二句话指定准时。”末了还补了一句:“天衣无缝。”
十王稍稍安心。
景元将两人的反应收入眼底, 好整以暇地期待着接下来会有什么好戏上场。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钟离, 却见后者被那道声音吸引了注意,并未察觉到两人的小动作。
钟离循着声音望去,却只见一道女性的身影。神情皆笼罩在雾气中,看不真切。他还未曾开口, 身旁便响起一道轰隆隆的声音。
原是一尊石像缓缓移动上前,眼睛处隐隐冒着红光, 长戟往地上一插, 高声喝道:“景元, 你该当何罪!”
钟离微微皱眉。
景元原本是双手抱拳向上方的元帅行礼, 听到此话, 便缓缓放下了手臂, 转而双手环胸, 面容含笑:“景元不知, 您说的究竟是哪一桩?”
那尊红眸石像稍微一愣, 似是没想到景元会如此回答,怒气冲冲道:“你究竟还犯了何事?”
“您老原谅景元记性有些不济。”景元半是恭敬半是慵懒道:“还请您一一道来。”
“罗浮建木重生,你作为将军失职失察。星核猎手混入罗浮,你看管不力放走重犯。前代饮月君重返故地,你为旧情所困解除禁令。不明人士游荡仙舟,你识人不清犯下重罪。这一桩桩一件件,你还有何话要说!”
景元静静听完,正要一一解释,不料身旁的钟离却是先冷笑了一声。
“……”
景元将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然后双手环胸,饶有趣味地听着。
钟离双手负在身后,“尔等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了得。若非景元顾全大局,审时度势,最后甚至以身犯险,尔等还能如此安然无恙地在虚陵指手画脚?”
那尊红眸石像被噎了一下,似是没想到钟离一出口就如此不客气,长戟又是狠狠往地上一插:“汝为何人,竟敢在这金殿之上如此张狂,口出狂言!”
钟离轻轻笑了一声道:“不才钟离,不过是偶然经过,路见不平,出口辩解几句而已。”
红眸石像未曾开口,旁边一尊石像的眸子绿油油地亮起来了:“既然是外人,就不便参与我们仙舟内务了。”
景元放下胳膊,往前走了一步,沉声道:“钟离乃是我神策府的客卿,何来外人一说。”
尘冥也道:“钟离先生是我尘冥府请来的贵客,也是元帅想见之人。您如此说话,怕是不妥。”
提到“元帅”二字,绿眸石像却并未退缩。再加上元帅已经几百余年不曾参与到他们的讨论中,便愈加肆无忌惮:“客卿?贵客?不过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而已,元帅府可从未承认钟离的官方身份。”
“哦?是吗?”
一直未曾开口的十王此时缓缓上前,抬起一张与钟离无二的面庞,灰白的肤色渐趋正常,一双漆黑色的眸子也变得如同钟离那双金眸无二。唯一不变的是那身漆黑色的衣袍,然一截微微露出的金色小臂却是异常耀眼。他唇角的笑容有些癫狂,语气却有些轻佻:“你在说谁?”
!
两个钟离!
刹那间,绿眸石像的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咕噜咕噜滚到了十王的脚边。十王冷笑一声,毫不在意地轻轻抬脚,轻而易举地将其一点一点碾碎了。
钟离和十王的声音同时从十王的口中发出:“尔等莫非忘了系谁铸成石像让你们这群孤魂野鬼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又系谁在前方浴血奋战才让你们这群蛀虫有了在此喋喋不休的机会!”
又是一尊石像亮起黄色的眸子,手里的大刀往地上一插,语气有些阴阳怪气:“钟离先生当真是果断之人。不过实话实话罢了,当即便给自己弄了个官方的身份不成?十王想来也并没有得罪于你,如此强占他人的身躯,岂非君子所为?”
“遇见君子,我自当以礼相待。”这话倒是从钟离的口中说出,“然遇到小人,再讲君子之礼,岂非对牛弹琴?”
“你!”
黄眸石像气得不轻,却也只是愤愤地往地上插了一下刀,再未说什么了。
钟离再未看其一眼,掌间微微蓄力。先前那尊绿眸石像便开始分崩离析,顷刻间化为齑粉落在白色透明的大理石地面。
殿堂之内刹那间鸦雀无声。
一尊蓝眸石像颤巍巍道:“钟离先生切勿动怒,我等不过是对先生有些许好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