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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尸。”

傅骋固执,林小饱也很坚持。

父子两个相互顶牛,互不相让。

林早坐在旁边,手里的手风琴拉得更起劲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还是傅骋败下阵来。

好吧,僵尸就僵尸吧。

“那大爸爸,你从这边走过来,攻击我们,然后我们……”

一听这话,林早终于着急地开了口。

“但是不许真的攻击!”

傅骋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笑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

林小饱跑回垫子上,抱起小狗,摆好姿势:“大爸爸,你可以过来了。”

傅骋深吸一口气,大步朝他走去。

才两步,林小饱还没来得及反击,傅骋就走到了他面前,高大的身形在他面前,好像一座1小山。

“大爸爸!”林小饱不满,“不能走这么快!僵尸走得很慢的,而且它们只会走直线!”

“吼?”傅骋有点疑惑,但是想到前不久,自己还横穿超市,也就明白了。

好,听林小饱的。

傅骋转身,回到原点,放慢了脚步,再走一遍。

这样可以吗?

林小饱伸出小手,假装自己会发射豌豆子弹。

他一边发射,一边说:“大爸爸,我发射五颗子弹,你就……”

话还没完,傅骋又走到了眼前。

“哎呀!大爸爸!你又走这么快!”

傅骋抿起唇角,沉默地看着他。

到底要多慢?说清楚。

林小饱爬起来,拉着他的手,把他送回去,放慢动作,演示给他看。

“大爸爸——看——我——”

“就是这样,明白了吗?”

傅骋依旧沉默,只是蹲下身,捏了捏林小饱的腿。

林小饱不懂:“怎么了?”

傅骋言简意赅:“短。”

你腿短,所以走得慢,大爸爸腿长,所以……

“哼!”林小饱生气,一跺脚,一扭头,转身就走。

傅骋站起身来,学着林小饱刚才的样子,慢慢往前走。

林小饱抱着小手,撅起嘴巴,本来不想再玩这个游戏的。

可是音乐都没停,爸爸还在拉琴,他只好……

林小饱依旧噘着嘴,但是手已经举起来了:“biu——”

这回傅骋配合得很好,走得很慢,数着子弹,一遍又一遍地扮演僵尸。

日常形态的傅骋,是普通僵尸。

林小饱拿来家里的废纸篓,给他戴上,就是路障僵尸。

拿来家里的废报纸,让他拿着,就是看报僵尸。

林小饱玩得尽兴,完全忘记了家里没电的事情。

差不多玩了半个小时,林早提醒他:“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不能一直玩。”

“再玩一盘!”林小饱眼睛亮晶晶的,“大爸爸,最后一盘!”

傅骋“呼噜”一声,应该是同意了。

可是下一秒,没等林小饱做好准备,傅骋就拐了个弯,径直朝林早走去。

林小饱大喊:“大爸爸!我在这!你只能走直线!”

他是丧尸,不是笨蛋。

丧尸当然会走曲线。

傅骋径直来到林早面前,故意朝他吼了一声。

他要吃掉小早的脑子!

林早抬起头,有恃无恐地看着他,也朝他“嗷”了一声。

有胆子就来。

傅骋垂下眼睛,最后还是在林早身边的地上坐下。

小早怎么不怕他了?明明之前挺怕他的啊,他随便一吼,小早吓得整个人都软了。

这真是……太好了!

他就喜欢小早这副无法无天的样子!

见大爸爸过去了,林小饱也赶快跟上,黏住爸爸。

林早问:“游戏结束啦?”

林小饱点点头:“嗯。”

林早笑了笑,拉动手风琴,按下几个琴键,弹了一段结束音乐。

“好啦,游戏结束。过几天再玩吧,准备睡觉了。”

“唔……”林小饱想了想,“爸爸,再给我们拉一首歌嘛,我还想听。”

“你想听什么歌?”

“大人的歌。”

林早想了想:“可是爸爸今天不想拉大人的歌了。”

“那就听爸爸的。”

“好吧。”

“等一下!”

林小饱跑回垫子上,脱了鞋子,抱着枕头,躺在上面:“可以开始了。”

他要一边听音乐,一边睡觉。

林早失笑,傅骋伸出手,给他盖上一块薄薄的浴巾。

虽然现在天热,但是林小饱还小,肚脐眼还是要盖上的。

林早抱着手风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林小饱躺着,傅骋坐着,帮他们赶蚊子。

父子两个眨巴眨巴眼睛,都期待地看着他。

林早想了想,调整好状态,重新开始拉琴。

悠扬轻快的旋律,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配上林早清亮的歌声,从黑暗里流淌出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一只小虫子从林小饱面前飞过去,傅骋抬手想打死,想了想,还是挥了挥手,只把虫子赶走。

林早忽然想起,自己好久好久都没唱歌了。

傅骋和林小饱也忽然想起,他们好久好久没听见林早唱歌了。

之前他不管做什么,做饭看书,都喜欢唱唱歌。

自从丧尸爆发以后,自从他们要为了温饱平安,每天辛苦忙碌之后,好久没有这样清闲的时刻了。

林早唱着歌,谁都没有说话。

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一首歌结束,林小饱还没来得及吸鼻子。

不远处,黑暗里,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抽噎声。

林小饱从垫子上坐起来,踮起脚,看向四周。

路灯照亮下,只见一号楼楼顶,理发店的两个姐妹搂在一起,脸颊贴着脸颊。

隔壁的张爷爷坐了起来,再隔壁的三个彩毛、胖叔和胖婶,也都坐在黑暗里,静静地看着他。

不止是傅骋和林小饱在听林早唱歌,他们也在听。

林小饱小声提醒:“爸爸,你把我们的邻居唱哭了。”

“对不起嘛,爸爸错了。”林早温柔地笑了笑,“换一首歌。”

“嗯,换一首快乐的!”

林早凑近前,傅骋会意,倒了杯水,送到他的面前。

林早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调整好姿势,抱着手风琴,站起身来。

远处山峦重叠连绵,隐约传来丧尸的嘶吼。

近处城市一片死寂,街道上堆满废弃的家具和汽车,甚至还残存着上次大战的遗迹。

乌云遮蔽月光,楼顶一片漆黑。

但是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看向这里。

这回林早没拉前奏,没唱前调,手风琴一推一拉,直接起高调、唱副歌。

“唱出你的热情,伸出你的双手,让我拥抱着你的梦。”

“让我拥有你真心的脸孔。”

“让我们的笑容,充满着青春的骄傲——”

天气太热,幸福街所有人都在楼顶睡觉。

要是害怕虫子,就在楼顶支起蚊帐。

或抿起嘴角,或闭上眼睛,听着林早的歌声入睡。

林早拉着琴,听众是幸福街所有人。

丧尸时代,幸存的所有人。

——“让我们期待,明天会更好!”*

*

末日时代,音乐是最能抚慰心灵的。

幸福街所有人,因为连日燥热,而躁动不安的心绪,在一夜之间,就安定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早早地起了床。

趁着天还不热,照顾一下种下去的蔬菜瓜果。

三个毛开车出去,准备出去找个烧柴的炉子回来。

实在不行,就找点砖头、石块和黄泥,他们自己砌两个土灶。

不能再指望时断时续的电流了,必须要另外想办法,解决吃饭烧水的问题。

小城不算特别发达,农村里,经常有人砌土灶,蒸糯米,用来酿米酒。

张爷爷懂的应该多一点,就算他不懂,他们也得摸索着做。

虽然林早提前在家里存了几个煤气罐,但是煤气也总有用完的时候,所以他没有犹豫,就决定加入他们。

张爷爷和姐妹两个,留在家里,照管蔬菜,煮饭炒菜,保障后勤。

林早一家、三个毛,还有胖叔胖婶一家,轮流出门,去找需要的东西。

既然要建土灶,那就建两个好的、牢固的,能用得比较久的。

燃料也少不了,他们人多,一旦开火,树枝柴火,越多越好。

三个毛跑到上次去过的小学里,用锤子把学校围墙给砸了,露出里面的红砖,把砖块搬回来。

胖叔胖婶则扫荡每个教室,把木制的桌椅砸开,当做柴火带回来,满满一车,装了好几趟。

林早把车开到山下,让傅骋吼两下,通知他的丧尸兄弟们一声,先避一避,让他们进去捡石头、挖黄泥。

他们捡了一大筐傅骋拳头大小的石头,又挖了两大筐黄泥巴。

回到幸福街,他们先用红砖贴合黄泥,垒起一个四四方方的炉灶。

天气热,黄泥很快就干了。

点燃干草,再把柴火丢进去,继续烤制,把黄泥里面的水分都烤干。

一开始看起来还不错,但是烤了半个小时,咔嚓一下,土灶垮了。

黄泥太干太脆,不足以黏合红砖。

所有人围在垮掉的土灶旁边,都有点郁闷。

“要是有水泥,就好办点了。”

“我们明天再出去看看,看去哪里找两袋水泥。”

“行。”

“嗨呀,别难过了,虽然灶垮了,但是土豆熟了啊!”

三个毛扒开土灶,从废墟里捡出几个小土豆。

掰开土豆,热腾腾的白气冒出来。

众人震惊:“你们什么时候丢进去的?”

“就刚刚啊。”

三个毛把土豆分给他们。

“别管什么水泥了,先吃先吃,不管怎么样,今天的晚饭又有着落了。”

“我们还是很幸运的!”

第77章

土灶不好建,建了就塌,塌了再建。

建了又塌,塌了还建。

接下来这几天,幸福街所有人,都在为了土灶奋斗。

林早画了好几张图纸,方的圆的,甚至还有三角形的。

因为书上说,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形状。

但是事实证明,金字塔很难建。

胖叔胖婶每天都开车出门,想要再找两袋水泥。

三个彩毛……三个彩毛每天都往新炉灶里扔土豆,等土豆烤熟,分给所有人。

这天傍晚,所有人站在街道外面,围成一圈,中间是散落一地的红砖。

没有人说话,安安静静的,大家都在哀悼。

纪念他们的第三次失败。

“你们说,古代农村的土灶,到底是怎么垒起来的?”

“不懂。”

“古代也有专门垒灶台的工匠,哪像我们,自己瞎搞?”

“实在不行,还是等水泥吧。”

三个彩毛推开红砖,拨开灰烬,从里面拿出还烫手的土豆。

“别泄气,别泄气,吃点土豆。”

“连吃三天土豆,我现在打嗝都是土豆味的。”

“咦——”

话虽然这样说,但邻居们还是配合地拿出盆子,接住属于自己的那份烤土豆。

最后还是张爷爷发了话:“行了,今天就先到这里,都回去吧。”

胖叔也道:“今晚我再去建材市场看看,上次没搜仔细,再搜搜看。”

“行。”林早把手里土豆交给林小饱,“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和骋哥把砖头放进去。”

砖头放在外面,怕被别人偷走。

就算土灶做不成功,总要小心一些。

邻居们也不客气,跟他们一家道过别,就各自回去了。

林早撩了撩衣袖,蹲下身,把地上的砖块捡起来,放进筐里。

傅骋和他一起,但是手掌比他大,速度也比他快。

林早捡一块,他能捡三块。

林小饱就抱着土豆,站在旁边,给他们加油:“爸爸,加油!大爸爸,加油!”

砖块全部装好,傅骋一手拎着一筐,提进仓库里。

林早把门锁上,一家三口也回家去了。

天气还是热,闷得厉害,跟蒸笼似的。

他们回到家里,先去了一趟厨房。

林早端起中午煮的紫菜蛋花汤,让傅骋拿上一罐肉松。

林小饱抱着烤土豆,乖乖跟在爸爸和大爸爸后面。

一家三口又上了楼顶。

随着他们在楼顶待的日子越来越长,楼顶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一张垫子、一把塑料椅、一张矮脚桌,还有林小饱的各种玩具。

林早把肉汤放在桌上,又蹬掉鞋子,踩到垫子上。

林小饱捧着土豆,同样放在桌上,小声问:“爸爸,今天还吃土豆吗?”

“对呀,都已经烤好了。”林早在桌前坐下,“不过爸爸想到了一个新吃法。”

“是土豆饼蘸番茄酱吗?”

“不不不。”林早摇了摇手指。

“是番茄条蘸土豆泥吗?”

“也不是。”

“那是什么?”

“肉松土豆泥!”

林小饱皱起小脸,有点怀疑。

“不要用这种表情看着爸爸嘛,要相信爸爸。”

“吼。”傅骋马上附和,比如他,他就很相信小早。

“大爸爸,你是僵尸,你都吃不出味道。”

“吼!”

是丧尸,不是僵尸!

烤好的土豆还烫得很,一撕开粗糙的表皮,就有滚烫的白气从里面冒出来。

“嘶……”林早不小心被烫了一下,赶快把手收回来,捏住耳垂降温。

傅骋凑上前,想帮他吹一吹,可是隔着止咬器,气吹不出去。

林早没有犹豫,直接把手指按在止咬器铁质的横杠上。

这样就好了。

他想了想,干脆把傅骋的手套也摘了下来:“骋哥,你来剥。”

傅骋沉默着,朝他举起手掌。

小早,我是丧尸,你就不怕我抓伤你?

“有什么好怕的?”林早有恃无恐,“你不敢。”

傅骋深吸一口气,抱着盆子,听话低下头,给土豆剥皮。

是,他不敢。

但小早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现在连最基本的防护措施也不要了。

万一他一时气血上头,凶性大发,把小早抓起来咬,那怎么办?

他可不保证,自己能时时刻刻都控制住自己。

他是力大无穷的猛虎,是凶狠残暴的野狼,是……

林早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把一家三口的饭碗推到他面前:“平均分,放在这里。”

“早?”傅骋抬起头来,眼神清澈,应了一声,听话照做,“好的,小早。”

小早辛苦了,小早多吃一个,从他的碗里分给小早。

烤好的土豆去皮,放在盆里,用勺子压扁压碎,压成细腻的泥。

压得差不多了,就加两勺肉松,拌在一起。

林早舀了一勺,送到林小饱面前:“尝试一下。”

“啊——”林小饱张开嘴巴,只尝了一小口。

“好吃吗?”

“好吃。”林小饱点点头,但是表情很平静,语气也很无奈。

土豆泥软软的,肉松脆脆的,混在一起是很好吃。

如果没有连吃三天土豆的话,他一定会喜欢的。

“那就这样吃啦。”林早摸摸他的小脑袋,“明天爸爸就跟三个彩毛……哥哥说,让他们不要烤土豆了,我们在家里吃米饭。”

“好吧。”

林早如法炮制,又做了自己和傅骋的那份。

一家三口吃了土豆泥,觉得有点干,就把中午剩的紫菜蛋花汤喝完了。

简简单单,又是一餐。

其他邻居都在楼顶吃饭,吃完晚饭,就到了日常的音乐时间。

自从上次,林早拉了手风琴、唱了两首歌,他们就总是让林早再来两首。

不唱也没关系,随便拉一拉琴也好。

至少让他们在无边的黑暗里,有一点其他的声音能听,不至于总是数着自己的呼吸声入睡。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需要一点精神生活,否则人真的会发疯的。

所以,一吃完饭,林早让傅骋收拾碗筷,自己抱着手风琴,站了起来。

他拉了两首旋律简单,但是曲调欢快的儿歌。

一首《数鸭子》,一首《粉刷匠》。

林小饱都听腻了,但是大人们很喜欢听,听得意犹未尽。

歌曲结束,胖叔和黄毛、绿毛也休整完毕,准备出发去找水泥了。

白天太热太晒,傍晚出门是最好的。

几个人出门次数多了,慢慢熟练起来,胆子也大了不少,不再追求人多壮胆,所有人绑在一起。

比如这次,三个毛只派出了黄绿二毛,最瘦最弱的红毛留在家里看门。

胖叔开车,两个毛一个坐在副驾驶,一个坐在后排。

红毛来到街口,谨慎观察之后,才用力拽开推拉门,朝他们招招手。

“外面没东西,可以走了。”

面包车从他身边开过去的时候,两个毛特意把车窗摇下来,向他道别。

“走了!你一个人在家小心点,别睡太死了。”

“我们走了,你就是幸福街唯一一个能扛事的了,保护好干爷爷啊。”

“你把林哥和傅哥放在哪里?小心他们两个找你算账。”

“噢。”黄毛赶紧拍了拍自己的嘴,“反正我们走了,等我们好消息。”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

面包车加速离开,红毛也不过多流连,直接就把推拉门关上了。

他拍了拍手,转身回家。

难得他一个人在家,先把黄毛藏在床垫底下的方便面拿出来吃点,再把绿毛藏在枕头底下的漫画书拿出来看看。

一边啃方便面,一边看漫画书,美滋滋!

红毛这样想着,没忍住傻笑着,唱起歌来,走路也一颠一颠的。

路过林早家楼下的时候,他还朝林小饱挥了挥手。

“饱哥!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林小饱站在楼顶,皱起小脸:“爸爸,红毛哥哥是不是傻掉了?”

“不知道啊。”林早放好手风琴,回到楼上,朝他张开双臂,“过来和爸爸一起看星星。”

“好噢。”

红毛回家去了,林小饱也不多看,转身跑回爸爸和大爸爸身边。

虽然太阳下山了,但天还是闷闷的。

一家三口躺在垫子上,就连吹过的风也是闷闷的。

林早平躺着,枕着双手,翘起双脚,轻轻晃悠。

林小饱学着他的样子,努力翘起小短腿。

但是他……翘不起来!

林小饱抓住自己的小胖脚,使劲往回掰,就是过不来!

为什么爸爸可以,他不可以?

“呜呜……”

林小饱还没来得及难过,傅骋转过头,看向他。

对上大爸爸的目光,林小饱马上板起小脸,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乖乖把脚放下了。

他可不是怕大爸爸,他只是……

不想让大爸爸发现他的傻样。

他的腿短短的,不如他们的腿长,他已经知道了,就不用大爸爸再提醒他了!

林小饱撅起嘴巴,别过头去。

就在这时,傅骋忽然伸出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脸蛋。

“哎呀!”

林小饱赶紧捂住自己的脸,只觉得脸蛋上的肉肉,都晃了两下。

“大爸爸,你干嘛?”

“虫子。”傅骋面不改色。

“哼!”林小饱越发扭过头去,不想理他。

“真的。”

“哼哼!”

傅骋想了想,觉得林小饱可能也变异了。

他只会“吼吼吼”,林小饱只会“哼哼哼”。

所以他决定,用林小饱的语言,跟他交流。

傅骋闭上嘴巴,试图从鼻子里发出声音:“哼……”

结果林小饱更生气了!

他一个翻身坐起,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大爸爸,你不仅嘲笑我,你还学我!”

林小饱腾地一下站起来,跑到爸爸身边,黏住爸爸:“爸爸,大爸爸笑我!”

林早没有说话,只是搂住他,摸摸他的小脑袋。

傅骋一脸无辜,同样抱住林早的胳膊。

小早,林小饱冤枉我!

就算是闷热的夏天,就算傅骋身上冰冰凉凉的。

一家三口的中心还是林早。

林早试图调和:“好了好了,不要吵架,看星星,看……”

“没有星星。”林小饱瘪了瘪嘴,“爸爸,今天晚上没有星星。”

“是吗?”

林早看向夜空,这才发现,今天的天黑沉沉的。

远处有乌云飘过来,黑压压的一大片,逼近地面。

天越来越黑,也越来越闷了。

林早眉心一跳,心脏却漏了一拍,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他抿了抿唇角,拍拍林小饱的后背:“小饱,快睡觉。”

林小饱扭了扭身体,表示抗拒:“还这么早。”

“要起风了,不能在楼顶睡一整晚,会感冒的。等你睡着了,爸爸和大爸爸就把你抱下去。”

“好吧。”林小饱翻了个身,抱住爸爸的手臂,“那爸爸给我讲故事。”

“想听什么?”

忽然,傅骋清了清嗓子:“咳咳。”

小饱,他和小早的恋爱故事!让小早说这个。

林小饱不理大爸爸,举起小手:“喜羊羊大战开心超人!”

傅骋皱眉,你不是最爱看爸爸和大爸爸的结婚录像了吗?你不是最爱听爸爸和大爸爸的恋爱故事了吗?

怎么没听懂我的暗示?

林小饱看了一眼大爸爸,故意说:“爸爸,就讲这个,我喜欢这个。”

“好吧。”林早笑着,开始瞎编,“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青青草原……”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钻进林小饱的耳朵里,轻轻抚过他的小心脏。

林小饱不由地闭上眼睛,乖乖睡觉。

“开心超人说……”

说着说着,林早也睡着了。

说好的等林小饱睡着,他们就把他抱下去,也变成了——

傅骋拿出一块毯子,把林小饱裹起来,背在背上。

他又伸出双手,抱起林早,把他往上掂了掂。

走了,回房间去。

丧尸力气大,怀里抱着老婆,背上背着儿子,手里提着他们两个的拖鞋,还能走得稳稳当当的。

回到卧室,傅骋把熟睡的老婆儿子放在凉席上,给他们盖上薄毯子,亲了亲他们的额头。

晚安,小漂亮老婆,还有小坏蛋儿子。

*

可是这一觉,一家三口睡得并不安稳。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外面不仅刮起了风,还打起了雷。

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林早被动静吵醒,翻了个身,钻进傅骋怀里。

林小饱也哼哼唧唧地醒过来,凑了过来。

傅骋搂着他们,捂住他们的耳朵。

雷声断断续续响了十多分钟,而且越来越近。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傅骋给老婆儿子掖了掖毯子,起身下床,准备去关窗户。

可是他的手一松,林早就被吵醒了。

林早跟在他身后,也坐了起来,轻声问:“下雨了?”

“嗯。”傅骋应了一声。

林早揉了揉眼睛,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耳机,给林小饱戴上,自己则下了床,穿上拖鞋。

“关窗户。”

这阵子天热,他们把装着防盗网的窗户都打开了,好通风换气。

现在下雨了,肯定要关上,免得雨水泼洒进来,把东西淋湿了。

傅骋在黑暗里也能看清东西,林早本来想拿着手电筒去的,但是闪电一闪一闪,时不时照亮四周,完全用不着。

窗外风声呼呼,林早站在旁边的时候,几乎要被风刮倒。

甚至还有两三片树叶,被风卷着,吹到他的脸上。

“噗噗噗——”

林早赶紧摆了摆手,挥开树叶。

傅骋从一楼上来,挡在他身前,帮他把窗户关上。

“小早。”

“没事……”林早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小声抱怨,“刮的什么妖风,吓我一跳……”

忽然,林早像是想起什么,心里咯噔一下,“嘶”了一声:“不会是台风吧?”

小城在南边,夏季台风很多,破坏力还挺强的。

林早连忙问:“骋哥,出去的面包车回来了没有?”

傅骋摇头:“没听见。”

丧尸的耳力是最好的,他没听见车子回来的声音,那应该就是还没回来。

也不知道胖叔和两个毛现在在哪里,偏偏是这个时候刮台风。

一时间,林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祈祷他们察觉不对劲,赶快回家来。

或者祈祷这只是一场普通的雷雨,不像台风那样严重。

天气这样古怪,林早也睡不着了。

他敲了敲铁盆,把邻居们喊醒,让他们也做做准备。

然后拉着傅骋,把家里上上下下,再检查一遍。

最后,他们从货架上找到两卷黑胶带,准备把卧室和厨房的窗户加固一下。

其他地方都不要紧,卧室和厨房是他们最常待的地方,先贴了再说。

两个人在黑暗里忙活,把胶带贴在窗户玻璃上,贴成米字型。

贴完窗户,外面的风刮得更厉害了,闪电也更亮了。

一道闪电劈下来,像是炸在了不远处,离他们很近很响。

这样的天气,闷热消散,楼顶的蓄水桶肯定接了很多雨水,足够他们用好一阵的。

但是也让人害怕。

林早不敢开火做饭,只能回到床上,抱住林小饱。

耳机都阻挡不住雷声,林小饱已经被吵醒了,有点害怕。

傅骋抱住他们两个,一家三口紧紧依偎在一起。

“小饱,下雨天不许待在窗户旁边,明白吗?”

“唔,我知道了。”

“下雨天也不能用水用电,更不能洗澡,知道吗?”

“嗯。”

“骋哥,知道了吗?这是科学常识。”

“吼。”

一家三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林早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

本该是天亮的时间,但是外面还是阴沉沉的,好像午夜时分。

已经不打雷了,但是风还在刮,雨也还在下。

丝毫没有减退的意思。

一家三口下了楼,去厨房里。

林早和傅骋煮了点手工面,配上几片之前卤好的猪心,就是早饭。

林早记挂着外出的邻居们,心里不安,没心情说话,只是往嘴里塞面条。

傅骋和林小饱也没有打扰他,安安静静地吃早饭。

吃完早饭,林早就下去找了张爷爷。

两个人隔着窗户说话。

张爷爷和他一样,也担心着其他人,但还是安慰他:“夏天多雨,是正常的,再看看吧。”

“实在不行,我出去找找吧,万一他们被困住了呢?”

“诶,小饱还在家里呢,你怎么能到处乱跑?”

“我当然会带上骋哥和小饱一起去。”

“越说越离谱。”

正说着话,雨幕外面,就传来了拍门声,还有熟悉的声音。

“干爷爷!干爷爷!”

张爷爷走过去,打开后门。

下一秒,浑身湿透的红毛和胖婶,就从外面冲了进来。

他们撑了伞,但是外面雨太大了,根本挡不住。

从五号楼和六号楼到二号,短短几步路,他们就被雨淋湿了。

张爷爷赶忙问:“怎么了?”

“借车……借车!”

不知道是跑得太急,还是被雨呛到,两个人喘得不行,上气不接下气的。

红毛说:“都九点多了,雨都变小了,那两个货和胖叔……还没回来,我们得出去找找。”

张爷爷转过头,看向林早。

看来下雨之后,他们也很担心,硬是熬到现在,才过来找张爷爷借车。

“别着急。他们临走时,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我们说好的,早上就回来了,他们不会在外面待这么久。”

“雨这么大,他们在外面躲一会儿,也不奇怪。”

“不会的,外面都是丧尸,还有抢劫犯,他们这次出门,也没带干粮和水。不管怎么样,肯定会回来的,现在没回来,肯定是出事了。”

胖婶更是着急:“您就别问这么多了!我们心里有数,肯定不会有事的!”

“既然这样,那我去拿车钥匙,你们也要小心。”

张爷爷转身就走,红毛和胖婶急得团团转。

“好好好,爷爷,你快点。”

林早站在窗边,双手扒着防盗网,喊了一声,吸引他们的注意:“红毛、胖婶,你们打算就这样出去?”

两个人转过头,红毛喊了一声:“林哥?”

林早正色道:“先准备一下,带点吃的喝的,热水、雨衣、毯子、干净衣服,全都要带上。万一他们淋雨了,马上就能换衣服,饿了也能马上吃东西,不至于生病。”

“还有修车工具,上次拆下来的汽车轮胎也带过去,万一他们是车子泡水泡坏了,回不来,也能现场就修。”

“总不能空着手就过去,万一你们也被困住了呢?”

听林早这样说,胖婶才反应过来:“对对对!小林说的对,我马上去准备!”

红毛也说:“胖婶,你就准备衣服和食物,我去仓库把车胎搬出来,分头行动。”

林早犹豫良久,忽然问:“要不然……我和骋哥陪你们一起去?”

两个人愣了一下,都回过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你也要去?

第78章

“来来来,车钥匙在这。”

张爷爷拿来另一辆面包车的钥匙,递给红毛和胖婶。

他还是不放心,又问:“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知道该去哪里找人吗?不能跟没头苍蝇似的……”

话没说完,张爷爷忽然感觉到不对劲,住了口,转过头,顺着两个人的视线看去。

隔着窗户,红毛和胖婶,正静静地看着林早。

林早也要去?林早真的要去?

林早真的要和他们一起出去找人?

他们不敢相信。

林早眼神坚定,语气严肃,并不过多解释,只有一个字:“走!”

“走……”胖婶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拽住红毛的胳膊,“走!走走走!我们这就去准备!”

林早又道:“你们那点吃的喝的,还有保暖的衣服,就赶紧开车出来。我和骋哥开自己家里那辆车,修车工具我们带。”

那辆面包车是五座的,挤一挤是能坐六个人。

但还是分两辆车好,万一一辆车出了故障,另一辆还能帮帮忙。

林早拍了拍手,惊醒他们:“快快快!行动起来!”

“好……”胖婶和红毛真跟没头苍蝇似的,原地转了两圈,才找到出去的门。

正要离开的时候,两个人才反应过来,赶紧回过头。

“林哥,谢谢你!”

“小林、小傅,真的谢谢了!谢谢谢谢!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个人都语无伦次的,一边道谢,一边往外跑,连伞都忘了拿。

“小心点!”

林早朝他们喊了一声,转回头,对上张爷爷有些无奈、不太赞同的眼神。

“小饱怎么办?”

林早弯下腰,林小饱被爸爸抱着,从窗户那边,慢慢探出脑袋。

他腾空而起,还朝张爷爷比了个剪刀手:“爷爷,耶。”

林早解释道:“胖叔和两个毛,是为了幸福街所有人的吃饭问题,才会出门的。”

“现在都快十点了,他们还没回来,我们肯定不能留在家里,不管他们。”

“红毛和胖婶都慌成这样了,开车都开不稳,出去肯定会出问题。”

“我和骋哥跟着一起,会安全一点。”

张爷爷抿了抿嘴角,最后点点头:“行。”

其实张爷爷心里,也是希望林早和傅骋跟着去的。

但他毕竟是外人,要是命令林早一家出去,怕他们心里会有疙瘩。

现在林早主动提出来了,当然是最好的。

张爷爷最后道:“我去喊大美小美,你把小饱送过来,我们去仓库那边待着。”

“行。”

“给小饱穿暖和点,再拿点玩具,打发时间。吃的就不用带了,我拿零食给他吃。”

去谁家里都不好,还是去公共区域最好。

仓库里面,现在也有桌子椅子,可以待一会儿。

林早赶快行动起来,拉着傅骋和林小饱,跑上楼去。

在二楼,他松开了傅骋的手:“骋哥,把早上剩下的面条装进饭盒里,再烧点开水,灌进保温杯里。”

虽然张爷爷说不用,胖婶也说自己会准备,但他们还是要带一点,万一他们被困在外面,也有东西吃。

傅骋应了一声,直接照做。

林早则拉着林小饱,继续上楼,来到卧室,打开衣柜。

“小饱,换一下衣服,穿这件。”

一下雨,温度就降了下来。

小孩子还是要注意保暖。

林早拿了一件薄秋衣、一条长裤,还有厚一点的小熊外套,递给林小饱。

“热了就把外套拉链拉开,不许脱掉。”

“嗯……”林小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声问,“爸爸和大爸爸要出去吗?”

“对啊。”林早在他面前蹲下,一边帮他换衣服,一边向他解释,“胖叔叔和两个毛哥哥都在外面,还没回来,可能是遇到了危险,我们出去找他们。”

“那我和爸爸一起去……”

“外面的雨下得太大了,还有闪电,太危险了。”

“我不怕危险!”林小饱挺起小肚肚,“我也要帮忙!”

“可是……”林早想了想,“我们家的车坐不下啊。你想啊,外面有三个人,我们家的车只有四个座位,爸爸和大爸爸还要坐,要是加上你,就坐不下了。”

“唔……”林小饱掰着手指头,认真算了算。

好像是这样的。

林早帮他套好衣服,拽了拽衣摆。

“而且啊,我们都走了,留下张爷爷和两个姐姐,在这里看家,也很危险。你作为小顶梁柱,要留下来保护他们,对吧?”

“嗯。”林小饱用力点头,乖乖举起小手,穿过外套。

“那我们拉钩,你要保护张爷爷,等爸爸和大爸爸回来。”

“好!”

父子两个拉完钩,又拿了一点玩具,马上跑到楼下去。

傅骋已经把林早吩咐的所有事情,都做好了。

林早提起饭盒,傅骋拿起三个保温杯。

临走时,林早路过客厅茶几,又伸手抓了两把巧克力糖。

一把塞进自己口袋里,一把塞进林小饱口袋里。

“走了!”

“好。”

林早和傅骋带着林小饱,来到四号仓库里。

张爷爷和大美小美,已经在里面等他们了。

姐妹两个也知道外出的人现在还没回来,两个人站在里面,都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但是看见林小饱过来,两个人马上又调整了表情,向他打招呼,摆弄茶几上的零食饮料。

“小饱,快来!”

“快来和我们一起野餐!”

她们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番茄味家庭装薯片,又给他倒了一杯可乐。

都是张爷爷拿过来的。

“哇塞!”

灾难之后,林小饱难得看见这么多零食。

他眼睛一亮,马上噌噌噌跑过去。

“这么多!太棒了!”

“快来吃。”

“谢谢姐姐,谢谢爷爷。”

林小饱接过她们递过来的一片薯片,送进嘴里,咔嚓咔嚓。

张爷爷朝林早和傅骋点了点头:“别担心,我们会照顾好小饱的。”

“那就麻烦你们了。”林早稍稍提高音量,“那小饱,我和大爸爸就先出门去了……”

“等一下!”

林小饱忽然喊了一声,林早与傅骋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爷爷,我可以再拿两片薯片吗?”

“可以,这一大包都是你的。”

“谢谢。”

林小饱伸出小手,从包装小口里伸进去,两只手分别捏起一片薯片。

他举着薯片,跑到林早和傅骋面前,踮起脚:“爸爸和大爸爸也吃一片。”

林小饱抬起头,看了一下:“这片番茄粉比较多,给爸爸吃。”

“哇,谢谢小饱。”

林早和傅骋弯下腰,张开嘴,就着他的手,吃掉薯片。

“嗯,好吃!爸爸和大爸爸先走了,大概下午就回来了,你要乖乖听张爷爷和两个姐姐的话,不许乱跑!”

“好。”林小饱站在门里,目送他们离开,朝他们挥挥手,“爸爸拜拜,大爸爸拜拜。”

张爷爷扶着他的小肩膀:“路上小心。”

回到家里,林早直接上了车,发动车子。

傅骋就等在外面,等他把车子开出来,就把卷帘门锁上。

紧跟着,傅骋上车,坐进副驾驶里。

林早沿着围墙,把车往前开。

红毛和胖婶开着那辆白色面包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看见他们出来,胖婶马上拿出准备好的饭盒,从车窗递给他们:“来,你们那份,你们中午也得吃饭,别饿着了。来不及做新的,都是剩饭剩菜,别嫌弃。”

“没事,我们不嫌弃。”

林早也不客套,直接踩下刹车,和他们一起并排停着,摇下车窗,伸手接过来,交给傅骋。

“我们先去哪里找?”

“我家那个,昨晚说要去建材市场看看。”胖婶道,“城里就两个建材市场,一个离得不远,先去这个看看。”

“行。”林早点点头,“我们得保持队形,绝对不能走散了,明白吗?”

两个人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外面的情况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路上的积水也不知道有多深。你们两个都要冷静一点,不能轻举妄动,明白吗?”

“明白,我们就听你指挥了。”

“好,那我们出发!”

出发!

街道上一片狼藉,满是积水落叶。

雨变小了,滴滴答答地砸在前挡风玻璃上,只是天还阴沉沉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下雨。

一辆皮卡车,一辆面包车,齐头并进,朝距离最近的建材市场赶去。

车轮碾过,溅起一地水花。

*

两辆车,四个人。

不到半个小时,就赶到了距离最近的建材市场。

这个建材市场小一些,就是一个大棚子,里面是一些店铺商户。

他们没下车,直接把车开进去,放慢了车速,打开车灯,按着喇叭,四处寻找亲人朋友的踪迹。

红毛心有余悸,问:“我们这样……会不会把丧尸吸引过来?”

“不会。”林早拍了一下傅骋的肩膀,“有骋哥在。”

傅骋低低地“呼噜”了一声。

嗯,有他在,其他丧尸不敢乱来。

红毛点了点头,也顾不上其他的,干脆把车窗放下来,和胖婶两个人,对着外面就喊起来。

“黄毛!绿毛!”

“老胖!”

但是很可惜,从入口到出口,他们花了半个多小时,把建材市场都走了一遍,也没发现里面有人,连丧尸也没有。

也是,这地方没吃的没喝的,怎么可能会有人?

他们找了个地势较高的地方,把车停好,休整一下。

车加点汽油,人吃点午饭。

“别泄气。”林早拿出饭盒,往嘴里扒拉,“还有另一个建材市场,吃完了就赶过去。”

红毛和胖婶记挂着兄弟家人,食不知味,草草吃了一点,就放下了。

“快点吃!”林早命令他们,“等会儿开车,一开就是一两个小时,灌点热水,硬塞也要塞下去。听我的!”

“好,听你的……”

两个家属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吃了。

傅骋倒了点热水,吹一吹,送到林早面前。

十分钟吃完午饭,林早又往自己和傅骋嘴里塞了两块巧克力,系好安全带,踩下油门。

“走!”

两辆车继续前进,朝着另一个建材市场出发。

遇到积水太多、看不清深浅的道路,林早会提醒他们绕路。

除此之外,别无他话。

林早知道他们是太担心了,也不在意,只是专心开车。

开到一半,天上忽然又有闪电划过,紧跟着雷声大作。

林早不敢耽误,提醒红毛打开远光灯,两辆车加速前进。

果不其然,不到五分钟,天上就掉下雨点,被狂风吹着,噼里啪啦地砸在车上。

这场大雨,和昨晚那场雨差不多。

才两三点,天色就越发黑了,再加上雨水遮挡,完全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林早双手扶着方向盘,把远光灯换成雾灯,坐直起来,俯身靠近,整个人几乎要贴在前挡风玻璃上。

不行,什么都看不清楚,偏偏他又忘了带眼镜,近视加散光,在大雨天像瞎子一样。

“这样太危险了,实在不行……”

林早转过头,想跟红毛说,要不他们找个地方停一会儿。

可是看见红毛和胖婶脸上着急的表情,又不好意思开口了。

红毛急得不行,不由地碎碎念:“这么大的雨,他们能在哪里啊?”

“昨晚他们走的时候,我还跟他们说什么快走吧,我跟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种屁话,我真的想抽死我自己。”

胖婶没说话,只是靠在车窗边,静静地看着外面,尽力寻找熟悉的车辆、熟悉的身影。

她连车窗也没关上,任由雨点像子弹一样,打在自己脸上,把她的头发淋湿。

林早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闭上嘴,转回头,继续开车。

就在这时,傅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早扭了一下肩膀:“骋哥,我现在很忙……”

傅骋低声道:“小早,我来。”

“你……你来?”林早愣了一下,转头看他,“你是说,你来开车?”

傅骋颔首,正色道:“我来。”

“你会吗?我知道你做人的时候很会开车,但是现在你是丧尸,你……”

“会。”傅骋语气笃定。

他本来就会开车,就算是变成丧尸忘记了,一直坐在副驾驶,就算是看,也看会了。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总是让小早开车。

“可是……”林早正犹豫着。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皮卡车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林早心里一惊,赶紧踩下刹车。

旁边的红毛也赶紧停车:“怎么了?撞到什么了?”

林早赶紧下车,看了一眼:“没事,撞到人行道了,皮卡车底盘高,直接压上去了。”

“那还能走吗?”

林早抿了抿唇角,最后问了傅骋一遍:“你确定?”

傅骋神色严肃:“确定。”

“好,下车,换位置。”

傅骋拉开车门,跳下副驾驶,登上驾驶座。

林早则坐上了副驾驶。

“林哥,傅哥可以吗?”

“让他试试,我实在是开不了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林早还是紧紧盯着傅骋,生怕他出错。

其实他也拿不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就让傅骋坐上去了。

一坐上去,傅骋马上开始调位置。

动作很熟练,就像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一样。

傅骋转过头,看向林早。

林早抿起嘴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骋哥,要不然还是换我来……”

话还没完,傅骋忽然俯身靠近,伸长手臂,拽过安全带,给他系上。

他还记得要系安全带,这让林早稍微安心一些。

“然后呢?下一步是什么?骋哥你还记得吗?”

“嗯。”

傅骋垂下眼,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然后挂挡发车。

他先挂的倒挡,把车子前轮从人行道上开下来,然后转过头,对红毛说:“跟上。”

红毛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轰隆”一声油门响,比雷声还大。

傅骋把油门踩到底,皮卡车直接冲破雨幕,飞奔而去。

“傅骋!”

林早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直起身子,抓紧车门上的把手。

“慢一点!”

红毛愣了一下,赶紧踩着油门跟上。

所以傅哥刚刚那句“跟上”,意思是,他不和林哥一样,和他并排开车。

他要在前面开路,让他跟在后面。

林早在旁边指路,傅骋抿着唇角,神色严肃,猛踩油门,两只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坐上来,就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皮卡车在林早手下,像是一只温顺的兔子。

在傅骋手里,就像是一头凶悍的野兽,横冲直撞,毫无顾忌。

车速过快,不仅把红毛甩在后面,甚至把雷声和雨点都甩在后面。

车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比雷声还大。

林早的喊声,比车轮声更大。

“骋哥,往前……前面右转……”

“你到底有没有在看路啊?你不会是瞎开的吧?”

“慢一点!慢一点!”

下雨天,无人的街道,是最适合开快车的。

远光灯闪动,照亮雨幕尽头。

林早紧紧盯着前方,盯得眼睛都酸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早眼睛一亮,连忙大喊。

“到了!到了!我看到他们了!”

“减速!骋哥,减速!”

“到了!”

闪电划过,照亮“小城建材交易城”的招牌。

招牌底下,就停着一辆熟悉的白色面包车。

看见有人来了,面包车马上打灯,三个落汤鸡一样的人,从车上冲下来。

他们根本不怕,迎着高速行驶的皮卡车,就冲到面前,奋力挥舞衣服,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嘿!在这儿呢!我们在这里!”

傅骋踩下刹车,一声刺耳动静,溅起高高的水花,最终在他们面前停车。

距离他们只有一条手臂的长度,差点就要撞上了。

他们却不害怕,只是兴奋激动。

“我靠!我们还以为,要死在这了呢!”

“林哥、傅哥,真够意思的!天降神兵!”

第79章

“我去!”

“小林、小傅,这可太够面子了!”

“林哥、傅哥,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就是我们唯一……唯二的哥!”

傅骋把皮卡车停稳,熄火拉手刹,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林早使劲推开副驾驶车门,顾不上打伞,直接跳下去。

看见熟悉的邻居,胖叔、黄毛和绿毛都激动得不行。

他们冲到林早面前,想拥抱他,但是又怕自己身上湿,弄脏他的衣服,所以只是围在他身边,一个劲地说话。

“死都没想到,你们两个会来找我们!”

“太够意思了!太够义气了!太够……太够了!”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都以为要死在这儿了。”

说着说着,几个大男人,竟然都红了眼眶。

傅骋停好车子,下了车,撑开伞,走到林早身边,帮他挡雨。

正巧这时,“刺啦”一声,开着面包车、跟在后面的红毛和胖婶也到了。

离得远远的,两个人都看见了他们,一路飙车过来,车子差点打滑。

红毛奋力控住方向,没等停稳,胖婶就跳下车来。

“哎哟!”胖婶惊呼一声,飞奔上前,撞在胖叔身上。

两个人踉跄了一下,但还是稳稳扶着对方。

红毛停好了车,也赶紧跑上前,和两个兄弟击了个掌,做了个他们杀马特家族专用的手势,然后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撞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红毛道:“你们两个,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们俩栽外面了!”

黄毛和绿毛齐声问:“想什么呢?有你这样想兄弟的吗?不盼我们点好。”

“那我不是担心你们吗?”

“有什么可担心的?不就下雨吗?”

一群人高兴过了头,站在雨里,拉着对方的手,又说又笑的。

说着说着,雨水模糊了视线,打湿了眼眶,又不由地掉下眼泪来。

泪水和雨水混在一块儿,分也分不出来。

林早走到面包车旁边,拉开后排车门,从里面拿出他们准备好的雨伞和雨衣。

“好了好了,先别急着说话,雨这么大,先挡上点,别感冒了。”

“对对对,快撑伞。”红毛接过雨伞,挡住两个兄弟。

“他们三个就别撑伞了,直接上车去换衣服就行了。”

另外两个毛惊讶:“这么好?这么细心?还给我们带了衣服?”

“那可不?”红毛自信地扬了扬下巴,“林哥特意提醒我们了。”

“底裤带了吗?我的底裤也湿了。”

“你恶不恶心?滚开啊!”

红毛推着两个人,把他们推到面包车上去。

胖叔也跟着上去了。

反正面包车后面宽敞,大家都是男的,也无所谓。

“座椅上有个红色塑料袋,里面装的就是衣服,你们自己分一下。”

“看到了。”

“嚯,红毛,你还真的带了我俩的底裤来啊!”

“滚滚滚!”

雨点淅淅沥沥,雨声噼里啪啦。

车门关着,三个人在里面换衣服,其他人就在外面等着。

林早双手背在身后,又背对着车窗,百无聊赖地踮了踮脚。

他下意识回过头,看了一眼面包车。

下一秒,傅骋抬起手,捂住他的眼睛,把他的脑袋转了回来。

“哎呀!”林早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我看的是天!车窗上贴着膜呢,什么都看不见!”

傅骋环住他的脖子,不肯松开。

那也不行。

林早鼓了鼓腮帮子,有点无奈。

面包车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个男人换上干净衣服,拉开车门。

“好了。”

“还有吃的,快拿出来吃。”

胖婶和红毛上前,把放在座椅底下的食物拿出来。

“来得匆忙,没准备太多东西。有面条、剩饭,还有一点热汤,可以泡着吃,更暖和点。”

黄毛和绿毛竟然还摆起架子来,摆摆手:“小红子,把御膳呈上来。”

红毛皱着脸,把饭盒塞到他们怀里:“滚滚滚。”

两只毛打开饭盒,看了一眼,又问:“汤呢?面条都坨了。”

红毛的脸皱得更厉害了,但他还是认命地拧开保温桶,往两个人的饭盒里倒了半碗。

“够了够了!”

“多吃点!吃饱点!”

胖婶也这样对待胖叔,只是没有红毛那么不耐烦。

林早见他们都没事,也不想一直站在雨里。

雨下得太大,伞挡不住。

就算他和傅骋穿的是水鞋,但是裤脚和衣摆也被斜着飘的雨水淋湿了。

甚至还有一点雨水,直接飘到了脸上和头发上。

所以林早拽着傅骋,两个人坐回了皮卡车里。

面包车和皮卡车并排停着,要说话也很方便。

林早坐在距离比较近的驾驶座上,傅骋拿着干毛巾,仔细地给他擦一擦。

林早问:“你们应该一整天没吃饭了吧?”

“可不是?”

三个人都狼吞虎咽的,捧着饭盒,使劲往嘴里扒拉。

只有胖叔沉稳些,抽出时间来回答他:“昨晚吃了两个土豆……就出来了,想着早上就回家了,也没带吃的,饿了一晚上加一天,差点就要饿死了……”

胖婶拍拍他的后背:“慢点吃。”

胖叔得出结论:“下回还是不能偷懒,得在车上备点吃的。”

“对。”两个毛连连点头,“饿得不行,还要去推车,真的是……”

“推车?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被困在这儿了?车坏了?”

“嗯……”绿毛闭上嘴,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这个建材市场,它建的就不太对劲!”

“你们看——”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前方看去。

“这个建材市场,入口就是一个大下坡,跟地下车库一样,里面就是各种批发店铺。”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他们都来过这里,这一点他们都知道。

“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屋顶又厚,都是水泥顶,根本就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所以昨天半夜,刚开始刮风下雨的时候,我们根本就没发现,我们还傻乎乎地在里面找水泥。”

“两三点的时候,黄毛说,怎么地上有水,我们还没当回事,要么是哪里漏水了,要么是下小雨了,反正市场里有出水口和下水道,不要紧。”

“四五点的时候,雨水使劲往批发市场里面灌,快把脚给淹了,我们才发现不对劲,赶紧要开车出去。”

“结果车子过一片积水的时候,被铁钉扎爆胎了,开又开不动,出又出不来。”

胖婶焦急道:“那就赶紧把车丢下,人出来啊。”

“那我们就是这样干的,车不要了,人先背着水泥出来。”

“都这样了,还要水泥?”

“那怎么能不要?大家就等着水泥做灶台呢。”

他们三个还真是。

“人都出来了,怎么不回来?害我们吓得半死。”

“雨这么大,又是闪电,又是打雷,还是晚上。这里离家又这么远,开车都要一个多小时,怎么可能走回去?”

绿毛努了努嘴:“我们就轮流守夜,在那边的屋檐底下躲了一晚上。”

“真是辛苦了。”

林早忽然发现不对劲:“车子不是被留在里面了吗?怎么出来了?又能开了?”

三个人对视一眼:“趁着雨小,我们三个走进去,徒手推出来的。”

“推出来的?”

“对啊,好不容易有一辆面包车,还是舍不得丢在里面,想推出来看看,能不能修。就算不能修,也能在里面稍微躲一躲,不至于总是被雨淋。”

其他人都震惊了。

他们三个的力气,是真的很大了。

竟然能徒手推动一辆爆胎面包车,还是这么陡的上坡。

遇到危险,他们并没有留在原地,坐以待毙,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邻居。

他们一直在积极自救。

普通人很脆弱,但是也很坚韧。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会拼了命地往那边钻。

林早不由地感叹一声:“太厉害了。”

“还好还好。也怪我们,一开始没注意到下雨了,那辆车又是泡水,又是爆胎的,可能要报废了。”

“那可不一定!”

红毛伸出手,从座椅底下,拖出一个完好的车胎,轻轻拍了拍。

“看看,这是什么?”

“你们还带轮胎来了?哪里来的?”

“上次收缴的战利品,林哥特意提醒我们带来,就怕你们要用!这不是正好派上用场吗?”

“可是换轮胎……”

林早也回过头,指了一下皮卡车后斗:“千斤顶也带来了。”

“我去!林哥你可真是……”两个毛朝他竖起大拇指,“诸葛亮啊!”

“一般一般,你们快吃,吃完了一起把车子修一下。”

“行。”

不用林早说,三个人唏哩呼噜,风卷残云,马上就把面条米饭吃完了。

“来来来,现在就干。”

正好现在雨变小了,天稍稍亮了一点。

一行人要么穿着雨衣,要么撑着伞,都围在那辆坏掉的面包车旁边。

三个毛简单检查了一下破损的车胎,然后就用千斤顶把车子顶起来,把新轮胎换上。

“能用。我就说,是一个型号的。”

“不错不错。”

换好轮胎,车子落地,但还是打不着火,发动不了。

三个毛直接把车前盖掀开,检查一下,看是哪里进水,能不能处理。

还好面包车底盘高,掀开盖子,里面是干的。

“那就是底盘不行。”

三个毛轮流爬进车底下,检查一遍。

林早看不懂,就在旁边给他们撑伞。

“嘶……”

似乎是有点棘手,三个毛又轮流爬出来。

“那个……傅哥,既然你都会开车,说不定你还会修车呢?要不你来看看?”

傅骋转头,看向林早,征求他的意见。

林早拍了一下他的后背:“骋哥,上!”

于是傅骋也进去了。

“傅哥,我觉得是这里的螺丝松了,但是拧紧了也没用。”

“实在不行,就得全部拆开看看。”

傅骋只看了一眼,马上就爬了出来。

他重新打开车前盖,拧下火花塞,用衣摆擦了擦。

“不能是火花塞的问题吧?我们刚刚都检查过了,里面是干的啊。”

傅骋不为所动,又把东西送到林早面前:“小早。”

“嗯?”林早疑惑,“要我给它一个鼓励的吻吗?”

傅骋马上把火花塞收回来,朝里面吹了口气:“呼——”

噢,原来是吹气。

把火花塞擦干净,拧回去之后,傅骋又朝胖叔使了个眼色。

“我试试。”

胖叔爬上驾驶座,拧动钥匙,挂档给油。

下一秒,车子马上微微震动起来。

“行了行了!能走了!”

“傅哥,真厉害啊!变成丧……”

“咳咳!变成那个,还这么厉害。”

林早振臂一呼:“好了!回家!”

众人齐声应道:“回家!”

所有人都上了车。

皮卡车在前面开路,两辆面包车跟在后面。

刚刚下过暴雨的街道上满是积水、泥沙和树枝树叶,车轮碾过去,哗啦哗啦地响。

但是所有人心里都是高兴的。

林早抱着手,悠哉悠哉地坐在副驾驶上,指挥傅骋开车。

“前面左转。”

“现在可以慢慢开了,车速不能超过六十,就是这个指针,不能超过这里,明白吗?”

“傅骋,我不是很早之前就跟你说,不许飙车的吗?你是不是瞒着我偷偷飙车了?不然你刚刚怎么会这么熟练?”

傅骋双手扶稳方向盘,目视前方,若无其事的样子。

林早又问他:“啊?”

“没有——”傅骋顿了顿,又加了一个语气词,“呀。”

“你还敢装可爱?”林早举起手,假装要打他,“我刚刚坐你的车,都快吐了。下次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飙车。”

“好的——”傅骋又顿了顿,“噢。”

语气词很好,只是傅骋用他沙哑低沉的嗓音说出来,活像一个机器人。

林早鼓了鼓腮帮子,看向前方:“等回家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回家的车程,要一个多小时。

有点漫长。

他们本来想去找个加油站,看能不能加点油的。

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现在的天气说变就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下雨。

幸福街里现在只有老人孩子留守,也不太安全。

还是下次再说吧。

下午五点,天渐渐暗了下去。

车队回到幸福街。

“滴滴——”

他们按了两声喇叭。

四号仓库里的人,马上站起身来,朝窗外看去。

紧跟着,有人出来了。

姐妹两个扛着铁锹,张爷爷扛着拐杖,林小饱一手拿着长虹剑,一手拿着魔动枪,还有一只矮矮墩墩的小黑狗,跟在他身后。

“爸爸!大爸爸!”

“汪汪汪!”

林早放下车窗玻璃,从里面探出脑袋,朝他挥挥手:“小饱!吃了多少薯片啊?嘴巴上都是红红的番茄粉。”

林小饱在推拉门前面站定,抿了抿小嘴巴,抬起小脑袋,一脸认真地问:“是爸爸和大爸爸吗?”

“是我们啊。”

林小饱表情严肃:“不行,要对暗号。”

林早无奈:“那你对吧。”

“嗯……”林小饱想了想,“爸爸,你最喜欢叫大爸爸什么?”

“骋哥。”

林小饱摇了摇头:“不对噢。”

林早皱起眉头,转头看看傅骋:“不然是什么?”

林小饱大声宣布答案:“是‘死鬼’噢!”

“小声一点!”林早被他吓了一跳,赶紧转头看看四周,确认别人没听见。

实际上,别人都听见了。

“噢。”林小饱委屈巴巴,“你们可以进来了,只有爸爸会这样。”

“那我也问你。”林早抿了抿唇角,“爸爸最喜欢叫你什么?”

林小饱举起小手:“小宝宝!我是爸爸和大爸爸的小宝宝!”

“不对。”林早学他的样子,也摇了摇手指,“是‘小坏蛋’噢。”

林小饱睁大眼睛,就要冲上去。

张爷爷赶紧拉住林小饱:“好了好了,验证完毕,快让他们进来吧,别让丧尸追上了。”

姐妹两个走上前,用力一拽推拉门,“哗啦”一声——

幸福街全员,平安回家!

第80章

回到家里,停好车子。

林早跳下皮卡车,飞扑上前,一把抱起林小饱。

“哈!小饱小坏蛋,被爸爸抓住了吧?”

“哎呀!”

林小饱来不及逃跑,被爸爸紧紧抱在怀里。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团小橡皮泥,被爸爸捏来捏去,揉来揉去的。

“哎呀……救命啊,救命……小熊救我……呼噜呼噜……”

小熊——那只小黑狗,摇着尾巴,围在林早脚边,焦急地转圈圈,还用爪子扒拉林早的鞋子和裤脚,试图爬上去,营救林小饱。

林小饱自己也举起小手,努力抻长身体,使劲扭动挣扎。

正巧这时,傅骋停好车、锁好门,也出来了:“早早、饱饱。”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说叠词。

林小饱余光瞧见傅骋,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大爸爸,救我!快救我!爸爸欺负我……”

下一秒,傅骋走上前,伸出手,熟练地捏了一下他肉乎乎的小脸蛋。

林小饱不敢相信地愣在原地,好像变成一只小小的棉花娃娃。

“哈哈!”林早没忍住大笑出声。

又下一秒,傅骋的手转了个方向,也捏了一下林早的脸颊。

因为林早在笑,还轻轻扯了一下他的嘴角。

“哎呀!”林早学着林小饱的语气,摇了摇脑袋,甩开他的手。

被大爸爸一捏,林小饱更生气了。

整只崽都膨胀起来,气鼓鼓的,挥舞着小手小脚,试图打到他们。

可是他的手和脚都太短了,根本够不到。

于是他更更更生气了!

“爸爸,你是大坏蛋,大爸爸是大大大坏蛋!你们两个都是坏蛋,所以你们才会结婚!”

“是吗?”林早根本不怕,故意问,“那你刚刚,怎么还追在大坏蛋的车屁股后面跑啊?”

“那是因为……”

林早追问:“胖叔叔和胖婶婶,还有三个毛哥哥,都开车回来了,你怎么不去追他们,要来追两个大坏蛋呀?”

“因为……”

林小饱想不出来,只能别过头去,像小狗一样,哼哼唧唧,呼呼噜噜。

“什么?”林早凑上前,脸颊贴着他的小脸蛋,“你在说什么?”

“哼哼——”

“听不清啊。”

“我不知道……”

林小饱戳戳自己的腿,他的脚不听使唤,自动跟着爸爸和大爸爸跑了。

正巧这时,四号仓库里,传来张爷爷的声音。

“姜汤熬好了,安顿好就快过来喝。”

“好!”

林早抬头应了一声,抱着林小饱,带着傅骋和小狗,朝仓库走去。

林小饱倒在爸爸怀里,撅着小嘴巴,还有点不高兴。

林早才不怕他,掂了掂怀里的小饱饱:“一整天没见到爸爸和大爸爸,你想不想我们呀?”

林小饱抬起头,张开嘴巴,刚准备说话,忽然又想起什么,矜持地闭上了嘴。

他不说也没关系,林早会说:“爸爸和大爸爸在外面,可想你了,特别想,非常想。”

说着说着,还唱了起来:“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噢噢——”*

林小饱努力绷紧小脸,把翘起来的嘴角压下去。

就算爸爸这样说,他也不会轻易动摇!

林早又问:“你留在家里,有没有保护好爷爷和姐姐啊?”

“当然……”

这下子,林小饱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当然有啦!”

“你是怎么做的?”

“有两只……两个怪兽,欺负爷爷和姐姐,我拿着武器冲上去,把它们打走了!”

“是吗?”林早有点惊讶,“是什么怪兽啊?”

“嗯……”林小饱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有翅膀的。”

“有翅膀?”

“对呀。”

林小饱夹着小手,放在身侧两边,快速扇动,假装这是翅膀。

一家三口来到仓库后门,傅骋推开门,让老婆儿子先进去。

木桌上是一大锅刚熬好的姜汤,还有一大摞撂起来的饭碗。

张爷爷就站在桌前,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着勺子,把姜汤盛出来。

热气腾腾,满屋子都是呛鼻子的姜味。

林小饱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捂着小嘴巴,还是不忘跟爸爸描述。

“有翅膀、会飞、长得黑黑的,还会‘吼吼吼’地叫,和大爸爸一样。”

“啊?有这种怪兽吗?”林早疑惑。

“有啊有啊!”林小饱连连点头,表情认真。

林早实在是想不通,皱起眉头,看向张爷爷。

“爷爷,你们在家里,被怪兽袭击了吗?”

张爷爷轻声提醒他:“苍蝇。”

“苍……苍蝇?”林早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小饱,你打了两只苍蝇啊?”

“对呀。”林小饱双手叉腰,理直气壮。

“那怎么能说苍蝇像大爸爸呢?太过分啦!”

“嗯……”林小饱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地看向傅骋,“就是有点像嘛。”

傅骋沉默着,抬起手,瞄准林小饱的额头。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就在这时,张爷爷说:“好了,别闹了,快过来喝点姜汤。下雨刮风,寒气太重,万一感冒就不好了。”

“嗯嗯。”林小饱连连点头,但还是挨了一下,捂住额头,“哎呀!大爸爸,张爷爷都说停战了,你还弹我!”

“吼。”

——听不懂,像苍蝇的大爸爸听不懂你说的话。

傅骋走到林早身边,委屈巴巴。

“别难过。”林早握住他的手,“搓搓手,怪兽都喜欢搓手。”

傅骋看着他的脸,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一家三口在圆桌前坐下,张爷爷盛了三碗姜汤给他们。

林小饱没出门,年纪又小,就喝半碗。

没多久,其他邻居也休整好,过来了。

林早见他们来了,转头看看傅骋,连忙拿出止咬器,要给他戴上:“你们等一下,我马上……”

“不担心,我们不担心。”

一群人摆了摆手,自顾自地走上前,围坐在圆桌前。

是和上次吃火锅,一模一样的队形。

“林哥,你们喝,我们都没事的。”

“对对,不怕了。”

都被傅骋救过一次,再怕他就太不够意思了。

林早笑了笑,高兴起来。

每个人都双手捧着碗,被姜汤辣得不行,斯哈斯哈的。

张爷爷握着勺子,随时准备给他们添满。

“趁热喝,多喝点。”

众人都乖乖应了:“好。”

“这一大锅都得喝完,喝完再吃晚饭。”

“喝都喝饱了,哪里吃得下?”

“不行,必须喝。”

张爷爷熬了姜汤,姐妹两个就煮了一大锅菜肉稀饭,作为晚饭。

菜心切块、青菜切断、猪肉切片,放进稀饭里,一起搅和搅和,就能吃了。

一锅饭,有菜有肉,在阴冷的雨天,也算是难得的美味了。

吃完饭,他们还想再聚一会儿,但是张爷爷不让,硬要赶他们走。

“什么时候都能聚。快回去烧水,洗个热水澡,裹着被子,好好睡一觉。”

老人家就是害怕他们感冒。

三个毛对视一眼:“那我们……”

张爷爷没有犹豫:“你们三个来我这里洗。”

“好嘞!谢谢干爷爷!”

“我们三个一起洗,还能省点水!”

张爷爷无奈:“这倒不用。”

林早道:“那就回去吧。有什么事情,等雨停了再说。”

“行,明天再说。”

一行人道过别,正准备分开。

忽然,胖叔像是想起什么,大喊一声:“土豆!楼顶还种着土豆呢!这么大的风,不会给刮跑了吧?”

胖婶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放心,雨刚下的时候,我们就把土豆搬进来了。”

“那外面花坛里的呢?”

张爷爷道:“用竹条和塑料布搭了个棚子,别担心。”

“那就好。”

这回是真的没事了,一行人各回各家。

林早家用的是太阳能热水器,但是现在没太阳,又没电,热水器不工作。

只能烧水洗澡。

看着煤气灶熊熊燃烧,林早的心都在流泪。

好浪费,好奢侈!

一大锅热水,林早没等烧开,稍微摸一下,觉得差不多了,就赶紧把火关掉。

“快快快,抓紧时间!小饱,你先来!”

“我在这!”林小饱抱着毛巾和睡衣,站在爸爸面前。

“不要上楼了,就在二楼洗,端来端去水都凉了。”

“骋哥……”林早回过头,看了一眼傅骋。

傅骋拧开水龙头,把手伸到冷水底下。

他没事,用什么水都可以。

“你可以用冷水洗吗?可以的话,那你去一楼车库洗。”

可以的,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干了。

“实在不行,你就等一下,和我一起……”

傅骋眼睛一亮,马上走上前。

不能,他不能洗冷水!他要和小早一起洗澡!

林早明白过来,保持微笑:“洗我剩下的水。”

没关系,也可以。

傅骋绝不后退。

“走了,先给你儿子洗。”

傅骋端着热水,林早拿出林小饱专用的小脸盆,指挥他往盆里倒了半盆热水,又兑了一点冷水进去。

下暴雨,水库那边肯定满了。

他们又有充足的自来水可以用了。

林早把林小饱的毛巾丢进去,搅和两下。

“可以了,小饱,快过来。”

林小饱把自己脱光光,捂着屁屁,走到爸爸面前。

“爸爸,这样好像杀鸡噢。”

他见过张爷爷杀鸡,就是这样的。

弄一盆热水,把死掉的鸡丢进去,烫一下,就可以拔毛了。

“不会把你的毛拔掉的,快。”

林早按住他的小肩膀,把他按进盆里,用毛巾撩起热水,淋在他身上。

“你有没有看《西游记》?唐僧就是这样洗澡的,在大大的池塘里面。”

“有!唐僧洗的还是彩色的水!”

林小饱没出门,身上不脏,不用沐浴露,随便搓一搓,不到五分钟就洗好了。

林早扶着林小饱的肩膀,把他从水盆里拔出来。

傅骋蹲在旁边,已经展开浴巾,准备好了。

林小饱跨出水盆,走上前,倒进大爸爸怀里。

傅骋双手合拢,浴巾一裹,就把他裹起来。

擦干身上,换上睡衣,林小饱先回房间,盖好被子,等爸爸和大爸爸。

剩下大半锅热水,就是林早的洗澡水。

傅骋站起身来,像刚才一样,拿起另一条浴巾,在身前展开,眼巴巴地看着林早。

小早,你也可以光着屁股扑进我怀里。

我是专业擦澡的,会把你擦得干干净净的。

但是林早毫不留情:“不要,出去。”

好狠心、好无情的小早啊。

林早振振有词:“都在外面跑了一天了,你是丧尸,我是人类,我会累的!”

傅骋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行吧,他以为小早会奖励他的。

水不多,林早洗得也快,就跟小时候一样,蹲在地上,往身上撩一撩。

傅骋自觉去楼下车库,和皮卡车一起洗了一下。

没多久,两个人也上了楼。

林早推开卧室门,扑到床上:“哇,这是谁家的小鸡肉卷呀?圆滚滚、长长条,闻一下,嗯——”

“还香喷喷的呢。”

林小饱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是爸爸和大爸爸家的。”

“那让爸爸尝一口。”林早张开嘴巴,假装要咬他。

“不、可、以!”

小鸡肉卷扭了一下身子,把爸爸弹开。

林早拽过半边被子,也钻进去:“那我们一起睡觉。”

一大一小,两个鸡肉卷,排排躺在床上。

傅骋被留在外面,无奈地看着他们。

林早不好意思地看着他:“骋哥,天气那么冷,你身上又那么冰,不可以和我们一起睡。”

林小饱摇摇头:“大爸爸,不可以噢。”

傅骋长臂一揽,把两个鸡肉卷搂进怀里,假装张开嘴巴,要咬他们。

直到这时,林早才反应过来:“哦嚯!骋哥,我忘了给你戴止咬器!你也不提醒我!”

刚刚在吃晚饭,邻居们也不在意,他就给忘了,拆下来了就揣在口袋里,一直没戴。

“吼——”

傅骋收起尖利的牙齿,分别咬了一口林早和林小饱头顶的空气。

父子两个平躺在床上,看看对方。

“小饱,你会害怕大爸爸吗?”

“唔——”林小饱摇摇头,“一点都不怕,大爸爸都没瞄准。”

“可能怪兽的眼神比较不好,不太会估算距离。”

“吼吼吼!”傅骋对他们无礼的讨论感到恼怒,紧紧按住他们,继续撕咬空气。

你们两个,怕不怕我咬人?

父子两个转回脑袋,朝傅骋咧开嘴,分别露出八颗小白牙,笑嘻嘻的。

不怕呀,完全不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小饱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爸爸,大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咬到我们啊?我都困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林早也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啊。我们两个先睡吧,不管他了。”

两个人眨巴眨巴眼睛,对着傅骋打哈欠,露出红红的嗓子眼。

傅骋闭上嘴,搂住老婆儿子。

还是睡觉吧。

他这辈子都咬不到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