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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弱点 艾思崴 24914 字 4个月前

第31章 可爱体贴的男孩禁止退货

那些若有似无的探究目光并未消散,正因为会议结束工作气氛散去,空气中的八卦因子开始碰撞加速,却被他的身影拦截,遥遥难以触碰到应开澜。

她忍不住蹙眉:

“Claer——”

他轻声说:

“叫我Theo,不然我分不清你在叫路德维希还是叫我。”

“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她说了一句自认极为乏味无趣的话:

“你现在已经成为了世界冠军。”

“难道当时在伦敦你在这么多人中一眼选中了我,是觉得我很成熟么?”

他的手指再次勾住她:

“Kyla,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那些死板或者擅长算计的男人配不上你,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像昨晚那样倒伏在你的膝下。我不在乎世界冠军该是什么样子,我希望我永远是你喜欢的模样。”

“一直喜欢我好吗,Kyla,抵消这个词对我而言太残忍了。”

简直是一块难缠拉丝的口香糖,应开澜莫名有些被激怒,语气不善:

“你知道个屁——或者你现在就当着你同事们的面趴到我脚边啊,不这么做是还知道丢人么?”

话落的瞬间,她看见他后退半步,随即躬身,像是真的要即刻下跪,眼神却坦荡地往向她。

应开澜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惊恐,跟克莱恩比脸皮厚真是她犯下最可笑的错误。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她将立刻斩断和巴伐利亚车队的所有联系来为自己此刻的社死买单。

但是克莱恩没有,他像是只是开了一个玩笑,微微低俯的身影转而化作了一个拥抱。

一个任何人看到,都不会觉得逾矩或者过分亲密的拥抱,只有应开澜知道他的骨骼多么重。

“对不起Kyla,我很舍不得你,但我不该让你为难,也不该让关于你的事成为我逃避工作的理由。”

他的声音郑重而严肃,说出来的话却很幼稚:

“我知道你也还有很多工作,可爱体贴的男孩不该成为你的绊脚石,你回上海吧,我会在结束所有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过来找你,请你不要在这段时间里不要拉黑我,更不要搬家,至少留给我一个争取的机会。”

身后是一片嘈杂的交谈声,车队很多工作人员开始兴高采烈地讨论接下来的度假计划,只有克莱恩的声音近在耳畔,像是一阵宁静的潮汐:

“还有,昨夜说了很多次对不起,可我却愚蠢地忘记告诉你——”

“我喜欢你。”

最后这句话,他是用中文说的,明明有着流利自如的发音,可这一刻的咬字却依然小心翼翼。

像一个初学者。

/

回程耗费十三个小时,和来时不一样,应开澜几乎全程没睡。

阿布扎比行发生了很多事,她忙着和超音溯的负责人交接,将接下来的工作计划逐一厘清,临下飞机时才发现关于自己的私事依然一团乱麻地蜷缩在脑海中。

寒潮和航班一同落地上海,她尚未适应下了飞机之后骤降的气温,隔着一段距离先看到骆姝哭哭啼啼地奔向自己:

“你现在还能像以前一样真情实感地说我比刘亦菲还美吗?”

应开澜拿出手机搜索照片,只比对了一眼,便表示遗憾:

“抱歉了。”

“”

行李交给助理带回,她在好友的陪同下直奔医院接受检查。

恰是午高峰,汽车行至南北高架时能明显感受到路况变差。

天气也不太好。

铅色的云影重重,像是一层厚重湿濡的绒布,北京时间十二点半,天色暗得像是不被期待的黄昏。几道细而寒的丝雨落下后,逐渐有了雪的化形,与车窗叩击时是一片簌簌的脆声。

上海冬季常见的雨夹雪,很难积成雪面,但是化水时的彻寒湿冷足以让人咋舌。

应开澜难得多言,轻声说了句真冷啊。

前排的司机默不作声地调大了暖气,骆姝敏锐察觉到好友兴致不高,偏头看她:

“能看清了,你不开心吗?”

怎么会,她再开心不过了。

她只是对寒冷感到陌生。

F1的赛站辗转全球,在南北纬线之间不断迁移,确保一年四季赛道的温度都温暖如春,以便比赛时轮胎迅速进入到工作温度。

印象里每一次见到小金毛都热到出汗,连同与他有关的记忆也会自动与二十六七度的气温自动关联。

所以让一切停留在炽热盛烈的阿布扎比是最合适的,不要让雨雪打湿灿烂的夏夜。

她在骆姝面前向来没有秘密,主动将有关克莱恩的事全都托出。

说他的欺骗和戏弄,把自己耍得团团转。

骆姝只是稍稍意外,她早先有过猜测,但没想到真相会以应开澜自愈的方式得以揭示。

“他不是只是你的p友么?如果是我认识的应开澜,要么会毫不留情地对方彻底踹开,要么根本不把这当一回事,总之不该像这样见到雪都会开始开始感怀——真是稀奇。”

“我倒也不是在多愁善感”

“我知道,你只是在理性地征询旁观者的意见,那么我这个情感大师就来为你分析分析吧——希望我是从朋友角度还是中立角度?”

“当然是朋友。”

应开澜毫不犹豫道,过了一会儿又妥协:

“中立吧。”

骆姝声势浩大地戴上平光镜,随后坐正:

“坦白说,他的错误可大可小,量刑的准则全部在你自己手里。在决定如何对待他之前,你首先要弄清楚自己主要生气的来源,是因为他利用脸盲这件事欺骗了你,还是因为自己浑然不觉他的身份,在这段关系里陷入被动的状态。”

“如果是前者,那么我支持此男被直接判处死刑。”

骆姝认识她时两人年龄都还很小,她深知应开澜的朗明和强势并非来自天生。

她对好友那种比钢铁还坚硬的意志并不感冒,比起刮骨疗伤克服身上所有的弱点,她只希望应开澜不再悄悄流泪。

“如果是后者,”骆姝转过头:

“Kyla,那并不是你的判断失误,只是老天注定要让你们以这样的方式相遇。你同样拥有不原谅他的权利,但不妨如Claer说的那样,先给他一个争取的资格——并不是因为他的那些花言巧语。”

她罕见认真,到这里却笑了:

“而是因为今天的这场雪。”

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间尽是酥白,粘湿的雨滴已经撤退,纷纷扬扬的一片雪声。

这是江南罕见的,干净的大雪。

应开澜收回目光,无由想起分别前克莱恩塞给自己的纸条。

从包里取出,打开的瞬间那条已经退回的蓝钻项链再次坠落至自己的腿上,那张纸被画得满满当当。

——这个幼稚的蠢货真的有在认真参加会议接受教育吗,为什么在那么短短一段时间里都画出连环画了。

第一幕是小狗逗逗在一堆钻石原石前嗅来嗅去,第二幕是逗逗笨拙地拿笔绘制草图,第三幕是手上绑了绷带的逗逗叉着腰在工匠身后监工。

这三幕的逗逗头顶都有一个气泡框,里面分别是桃子在教训哭泣的逗逗、桃子在划船、桃子在站在逗逗的面前大骂一个自称NO.1的火柴人。

最后一幕,桃子站在边上,项链和胸前有「Iamstupid」标签的逗逗被一起打包成货物。

上面写着:

「urns」,禁止退货。

“”

应开澜简直想将纸条扔出窗外,静默一会儿后却重新沿着折痕复原,放回了包中。

/

她前往医院接受了全面的检查,但正如多年前精密的仪器无法找到她的病灶,今天科学依然无法解释她自愈的原因。

两次撞击伤或许是某个契机,但单就循证来看,并没有直接的关联。

应开澜已经没那么患得患失了,就算明天世界重新变得模糊,至少今天清晰明亮不是么?解释不了的东西便任由它去,和一堆检查报告打交道不如回家和父母吃饭。

回国第三天

,她参加完有关F1赞助项目复盘和中东地区新能源布局的会议,空下来的第一时间回到九间堂。

章思甄和应千均的表现仍和往常一样,只认真了解了忽然自愈的经过,并未刻意温情。

应千均大手一挥,表示这次巴伐利亚拿下双冠军,除了之前承诺的那辆拉法之外,应开澜可以再自选一辆作为奖励。

家里车库几乎均是应千均和章思甄两人的私人收藏,从布加迪黑夜之声到西尔贝的大蜥蜴,应开澜在同龄人中也算是玩车的高手,放到父母面前根本不够看。

她通勤时开的都是自家品牌的轿跑,这些过于抢夺视线的超跑很少有用武之地,因此兴趣不大,回到餐桌前:

“算了吧,好歹我现在做营销的工作,很多人都盯着我呢。”

总要为自家产品背书的。

应千均说有道理:

“那这些车只能我和你妈妈老来俏自己开了。”

女儿开始上手业务,公司发展也越来越稳定,应千均产生退居二线的想法已经有段时间。

应开澜正准备推掉赞助商的工作,便顺势建议即将清闲下来的老爸接下这个任务。

“为什么?”应千均问:

“当时赞助的计划是你提出来的,怎么现在突然不喜欢了?”

“不是不喜欢,是真情实感看比赛的人不适合参与决策。”

曾经她毫无保留支持兰切斯特时没有意识到,如今她支持的车手不再是他,却渐渐发觉自己难以胜任了。

应千均很爽快地接下,说可以啊,托女儿的福明年我也有机会到处跑一跑:

“但是老爸肯定要随心所欲,决策公平性是车队该考量的问题,不是我们的责任。”

成功甩掉这个烂摊子,应开澜捧场地说没问题: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巴伐利亚这支车队不怎么样,但是Claer这个车手我和你妈妈还是很看好的,阿布扎比这场比赛让老爸都找回当年看舒马赫的感觉了。明年观察一年吧,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准备把车队赞助改成车手赞助,甄甄,你觉得怎么样?”

“不可以!!”

章思甄什么都还没说,应开澜先放下筷子发出尖锐爆鸣。

她才不要这么上赶着捧克莱恩的场。

父母的视线同时齐齐望向自己,她压下声音:

“谈车手赞助肯定要在人家刚入行的时候押宝啊,现在他都已经是世界冠军了,咱们慢半拍地贴上去也太势利了,事倍功半不值得的。”

“而且车手赞助的广告效果肯定不如车队赞助,宁波的风洞实验室建成也还要一年多呢。”

应千均沉默片刻,才很受伤地说既然如此那先维持原状吧:

“不是你让老爸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么?”

章思甄也同样表示不赞成:

“你女儿这一年都在支持兰切斯特,两个车手内斗这么厉害,通和与Claer的关系现在和未来都不可能进入蜜月期的。”

“”

应开澜什么都不敢说了,低下头安静吃饭。

饭后不着急离开,应开澜与父母一同在起居室闲聊,空下来时还是没忍住登上社交网站,关注了一下车队的情况。

内部的行程并未公开,单就社媒发布的内容来看,克莱恩这两天被安排了数不胜数的广告拍摄和杂志采访。

新秀赛季就成为世界冠军的含金量太大,或许未来再过五十年都难以有人复刻他的成就,因此比赛一结束,克莱恩就被马不停蹄地包装成了精美的商品,送进市场大肆吆喝售卖。

那些广告拍摄的花絮视频里,他似乎并不那么高兴。

应开澜只看了一会儿,便摁灭了屏幕。

起身准备回自己住处,恰逢住家阿姨进来,笑着说陈总一家过来了。

陈冕一家既是父母家中的常客,也是她的长辈。应开澜遇到过很多次,习惯性会打个招呼,于是没有急着离开。

两位长辈一同进来,尤其是陈太太,见到她很惊喜:

“开澜你也在。”

应开澜简单寒暄几句,真正起身告别时,她见到了刚穿过第二重院子进来的陈非傲。

她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几个月前的第一次见面上,当时双方父母有几分引荐撮合的意思,但后面应开澜忙到抽不时间,再也没见过他。

父母察觉到她无心于此,同样的事便不会做第二次,今天应该只是碰巧相遇。

平心而论,陈非傲挺帅的,很典型的那类金融优质男长相,然而性格实在无趣。

见到她,陈非傲明显惊讶,很快视线落在她刚穿上的大衣:

“你要走了?”

“——我送你吧,外面很冷,马上又要下雪了。”

应千均和章思甄的表情均是淡淡的,陈夫人的眼神却饱含期待。

应开澜无所谓,慢悠悠说了句可以啊,那谢谢你了。

雪果真很快落下。

路灯树影下静谧的白,一点点化开在暖融的车灯前,两侧的行道上已经积起握拳厚度的一层。

二十分钟的路程,陈非傲没说一句话。

将至小区门口时应开澜已经觉得气氛安静到有些诡异了,没忍住偏头看了一眼。

陈非傲明显察觉,挫败地叹了一口气,说出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

“我是不是又搞砸了?”

“什么?”

“上次分别过后,我意识到在你面前几次失言,所以刚刚上车前,我在心里发下毒誓绝不乱说一句话——但是不是又搞砸了?”

无趣的人意识到自己无趣的瞬间,便是他最有趣的时刻。

应开澜弯了弯眼睛,正欲说些什么,瞧见侧前方有保安走近。

她以为是车牌门禁的问题,主动降下车窗,却见躬身示意的保安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了另一个人。

长而翘的睫毛上尽是没有融化的雪,他的鼻尖通红一片,湛蓝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驾驶位。

片刻后才缓慢收回,他朝她笑了笑,声音安全无害:

“Kyla,好冷啊。”

应开澜想过克莱恩会来上海找自己,却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第32章 他发烧了生命力

“Kyla,这位是你的朋友吗,为什么在这里等你?”

“Kyla,他在说什么,他说中文我听不懂。”

“Kyla,这么晚他找你有事么,把他请上车还是?”

“Kyla,我们三天没见面了,你都不想抬头看看我有没有瘦么?”

左边一句Kyla,右边一句Kyla,两个长舌夫。

应开澜被立体环绕声吵得耳边嗡嗡作响,不胜其烦,耐心开始极速流失。

风太过凛寒,吹得耳根发疼,有雪酥穿过降下的车窗,恰好落进她的衣领,融化很快但吸收很慢,冰得她下意识微微瑟缩。

下一秒,克莱恩悄无声息调整躬身的姿势,用身体彻底将风雪隔绝了。正因此应开澜看清,他穿得还是车队的春季夹克。

薄薄的一层,里面似乎就是短袖,在湿冷的上海夜晚御寒能力几乎为零。

难怪鼻子和耳朵都被冻得这样红,额前的发丝也结了霜,像是用胡萝卜做鼻子的雪人,两颗蓝色的玻璃弹珠都快被冻到表面结起冰晶了吧。

原本想让陈非傲直接开车进去不要理他,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方便让我的朋友上车么?”

陈非傲带着善意说当然。

当然要在她朋友的面前努力留下好印象。

应开澜对引导克莱恩找到自己的保安道谢,待对方离去,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上车。

那双眼睛再次越过自己望向主驾,眼神流转观察车内氛围,片刻后他缓慢地扬起嘴角,用英语说:

“谢谢,请帮我开一下后备箱。”

陈非傲意外地挑了挑眉。

直至后备箱升起,他透过后视镜看见对方单手提起一枚行李箱,将其平稳放入。

他偏过头,看到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

应开澜,目光同样无声落在她那一侧的后视镜上,有着和自己聊天时不曾出现的专注。

在看什么,看那个男人单薄的衣衫,还是看他发红的指节。

一个男人深夜带着行李箱出现在一个女人住所的楼下,他们会是什么关系呢。

还有方才那句被自己听见的「你都不想抬头看看我有没有瘦么」,陈非傲这辈子都无法做到像这个外国人一样流畅自然地朝别人撒娇,说出这么诡异的瞎话。

善意逐渐消失,他的目光转为审视。

于此同时,克莱恩自觉进入后座,身形微微后仰,看上去气定神闲,不见风霜的窘迫,微笑说可以继续前进了。

陈非傲重新踩下油门,目不斜视地看向驾驶前方,心却一直落在身边的应开澜上。

车内气氛过于安静,除了玻璃前的雨刮器摩擦声和暖气轰鸣声,一时再无其他。

她和她的「朋友」没有任何寒暄和言语交流,看上去关系淡漠,不过尔尔,他刚想悄悄松一口气——

应开澜手机震动声打破寂静氛围,在她解锁屏幕的同时,陈非傲的余光不受控制地落到她的表情上。

她并未有任何神情变化,但他精准捕捉到应开澜很快抬起头,通过中央的内置镜与身后那个男人视线交汇。

他几乎可以笃定,他们两个人在用手机聊天。

——不是无话可说,而是说的内容不想被自己听见。

有一瞬间陈非傲想要就此放弃,趁自己尚未投入较多的时间和精力之前。但转念一想,倘若他们的关系真的牢不可破,那个男人怎么会在这样的雪天站在小区外等她回来呢。

分明尚存峰回路转的机遇,所以此刻他选择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应开澜收到克莱恩的短信,他丝毫不委婉地表达自己的看法:

「这辆车的主人有着糟糕的香水品味。」

:=

好没礼貌,人家好心载你上车,挑三拣四的人应该立刻滚下去淋雪吹风,她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鼻尖却不受控制地微微翕动。

陈非傲年龄也不大,为什么钟爱这种老气横秋的寺庙香。方才一直没什么感觉,经过克莱恩的提醒后,开始感觉自己有些晕车。

应开澜默不作声抬手理了理头发,好借助自己衣服的味道驱散不适。

“哈——”

克莱恩毫无预兆地发出一声轻笑,很快收获来自副驾驶的警告眼神,应开澜不动声色地重新垂下衣袖。

他什么也没说,却高调地举起双手微微晃动,像是在喷洒魔法药水,于是他身上的味道便隐隐绰绰传递而来了。

他没有喷香水,是本身的气味,像是雪松和柠檬,被大雪冰湃过,清冽微寒。

萦绕在鼻尖,直至被自己的体温融化。

有病,怎么会有人在陌生的封闭空间里可以这样莫名其妙地手舞足蹈。

/

到达地下车库,陈非傲有着优秀的风度,将车停稳后率先下车快步走到应开澜那侧,体贴地为她拉开车门。

她将要下车的瞬间,后方车门开启阻挡了应开澜的动作,克莱恩率先抬步起身而立,请车主人再次为自己打开后备箱。

陈非傲抬眸看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他绕至车后,亲自为对方取下行李箱。

滚轮将要落地时他不动声色地收了三分力道,很快上方尚未干涸的雪渍擦过自己的衣角,留下几道灰墨色的痕。

看上去有些刺目。

今天无心穿的浅色大衣,倒是帮了自己一个忙。

他佯装为自己的粗心感到汗颜,将行李箱交到克莱恩的手里,随后看向应开澜,眼神惭愧:

“有没有湿纸巾?”

他希望应开澜最好是邀请自己上楼简单清理。

爱干净的人看到这两道水渍确实会抓狂,应开澜伸手寻找自己包里的湿纸巾,拿出的瞬间克莱恩却先一步递了过去。

同样是来自中国的品牌,同样的系列包装,两人手里的湿巾没有任何差别,陈非傲看见那个外国男人朝自己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慢条斯理道:

“发明行李箱的人之所以将把手和车轮分别设置在两端”

他恰到好处地没有将话说完,将嘲讽自己愚蠢冒失的功效拉到了最大。

见陈非傲迟迟没有接过,克莱恩贴心补充:

“你不是想要Kyla的湿纸巾么,放心,我手里这包也是。”

停顿片刻,陈非傲伸手接过,面色如常地说了句谢谢,随后看向应开澜,切换回中文:

“时间不早了开澜,我先回去,跨年那天再见。”

没有同等厚度的脸皮,他被迫选择暂时避其锋芒,临走前也算是留下一记重击,陈非傲不再将眼神留给那个外国人。

陈冕一家约好和父母一起跨年,这件事应开澜早就知道。她颔首致意,出于礼仪目送对方上车离开。

“跨年是指12月31号么?”

身后克莱恩声音响起,在用标准的中文提出自己的疑问。

应开澜收回目光,嗤笑一声,转身走向电梯间:

“你不是听不懂中文么?”

当然要说自己听不懂中文了,这样才能让那个带发修行的宗教信仰者放松警惕,傻乎乎地说出自己不曾知晓的情报。

这不就被他掌握到重要信息了么,克莱恩快速迈步跟上:

“能不能放他鸽子Kyla,我也想和你一起跨年。”

如果应开澜没有记错的话,就在31号的前两天,他还需要出席FIA举办的颁奖典礼——她也收到了邀请函,但暂时没有去的打算。

摁下电梯关门键,克莱恩在金属合页门关闭前灵活闪身进入:

“你没有将我推走,所以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家的对吗?”

应开澜说不可以,却没有真的赶他走。

她确实需要克莱恩跟自己上去一趟,但并非再次邀请他留宿,而是既然正好拖着行李箱,赶紧让他把自己的那几只逗逗玩偶和自恋拍立得一起打包回收。

说起来怎么会有人以卡通电影里的小狗自居的,一个西方车手难道对娱乐圈那套动物塑也了如指掌么,甚至还不遗余力、亲力亲为地自己塑自己。

太不要脸了,他该不会深夜还会悄悄登录AO3品鉴自己的同人文吧。

在认识他之前,《飞屋环游记》是应开澜最喜欢的迪士尼电影,现在觉得他真是糟蹋了好角色。

“Kyla,不要对我冷着脸。我都看到了,在车窗落下前你明明对那个佛教信徒笑得很高兴,你们都聊了什么?”

“关你什么事?”

你也会夸别人可爱体贴么。如果我没有出现,你会邀请别人上楼吗。

他在追求你吗。Kyla,喜欢你的人这样多,会不会有别人和我一样成为成为你的万里挑一。

如果可以,他有数以万计的问题需要应开澜来回答。但是带着怨气的男孩一定不受她的喜欢,明知道自己的好感度已经被清零,他却做不到韬光养晦。

“既然喷着那样的香水就应该做到内外兼修啊,他为什么不同时奉行色即是空的偈语?”

如果陈非傲知道自己只是因为一款香水就被冠上这些,一定会后悔刚刚允许克莱恩上车。

应开澜被气笑,简直对他叹为观止:

“你的中文水平真是出色。”

“谢谢。”

克莱恩心安理得地收下她的赞美:

“路德维希没告诉过你么,我还会背很多古文,壬戌之秋,七月既望”

这时候背赤壁赋是想怎样,应开澜迅速打断他,在电梯门开启的瞬间立刻走出这间密闭的金属盒子。

率先进入客厅,方才在小区门口时她用手机软件提前打开了屋内暖气,将大衣随手脱下后,她才发现克莱恩

依旧站在玄关处。

“我还可以穿之前你为我准备的那双拖鞋吗?”

“不然你想偷偷换上我的高跟鞋吗?”

这次克莱恩乖巧地自觉闭麦了。

应开澜来到卧室,从抽屉深处找出他的拍立得。

之前脸盲时只记住了照片携带的味道和他书写的花言巧语,如今痊愈再来看这几张照片,一个人鲜活的生命力是如何做到不受传递媒介折损分毫的。

即使是佯装哭泣时眼尾下垂时依然眸光熠熠,清亮坦荡。

在paddockclub里总是一副社恐爆发情感缺失的样子,为什么却又可以毫无负担地做出这些丰富的表情并将其定格成自拍。

不能再看了,应开澜将其翻转至背面朝上。

她继续来到衣帽间,里面大小不一排列成队的逗逗玩偶被展示在玻璃门内。

——边上就是迈阿密他让人送过来的那件雨衣夹克,当时她带回来时准备扔掉,负责打扫的阿姨却将其送去干洗并和其他的车队周边存放到了一处去。

这人居然悄无声息地往自己生活里塞了这么多东西,她甚至无法一次性将其全部带出。

应开澜只能首先抱起最大的那只逗逗带走。

重新回到客厅,克莱恩像是没有看到她怀里的金毛玩偶,屈身跪在茶几前,眼神亮晶晶地向她展示:

“Kyla,你看。”

桌面上是两枚礼盒,精心用了丝绸缎带扎起,一时不能看出是什么东西。

又准备了什么幼稚的把戏,应开澜刚想质询,克莱恩补充道:

“这是安娜和尼莫为你准备的礼物。”

应开澜一怔,在心中撤回了这句「幼稚的把戏」,她决定暂时搁置自己的退货行动,随手将逗逗玩偶放到沙发上,一同蹲下半跪到了地毯上。

那个用白色绸带包装的盒子由安娜准备,里面是一台1:18复刻的巴伐利亚赛车模型,罕见的是这并非本赛季车队已经在比赛中使用的版本。

而是一台基于安娜的数据分析,对底盘和空气动力学套件进行了全面升级,将在下一个赛季交给克莱恩驾驶继续创造历史的新车模型。

她在卡片上说自己已经顺利度过了那段辛苦的时期。如今尼莫的表现越来越好,她也成为了克莱恩数据组的总负责人,在车队工作的每一天都很充实愉快。

她还说不出于意外自己会在两年内继续升职成为部门主管,曾经对她进行「合理质疑」的同事们如今开始对她百般讨好。

她彻底明白,解决困境最好的方法不是离开逃避,而是掌握更多的权势。

在信的末尾,安娜感谢应开澜曾经为自己使用的权力,未来她也会好好运用自己手中的武器。

另一个用浅蓝色绸带包装的盒子是由尼莫准备的,里面很多小巧的物件,包括他最爱吃的糖果和巧克力,一条据说是他在手工课上自己制作的水晶手链,还有他自己画的一张内容存疑的图画(隐约看出是一男一女手牵着手)。

最上面的卡片,他在里面写到自己现在成为了寄宿学校的一名光荣小学生,下次见面再比一比划船吧,这次要一个人同时单挑Kyla和Theo两个人,他一定不会输的。

最后他在信上说自己问了妈妈很多次,Kyla和Theo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是妈妈总是故作神秘。

「其实你们是一对情侣吧,下次见面一定要告诉我有没有猜对。」

“”

全世界的小孩都这么八卦么,应开澜一边将两份礼物认真复原收纳,一边问克莱恩:

“你下次见到安娜和尼莫是什么时候?”

她在思考自己的回礼是让克莱恩帮忙转交,还是亲自交到他们手里。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应开澜疑惑地抬起头。

方才还精力十足的少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在逗逗玩偶蓬松柔软的肚子上睡去。

浅金色的发丝不只何时已经湿濡,他微微蹙着眉,似乎不太安稳。

皮肤带着异样的红。

“Claer”

附身靠近了,她没能唤醒他,手却在他的额间摸到一片滚烫。

他发烧了。

应开澜抬起头,看到客厅落地窗的窗帘并未阖上。

透过室内的光源可以看到犹如绒团的大雪茫茫纷扬,在漆暗的夜色里急行不止。

她茫然地想,在见到自己之前,他在冰寒的雪里站了多久呢。

第33章 禁止装可怜亲一亲Kyla的心

应开澜确实有几个医生朋友,但在过去的二十二年里,她和她的父母都从来没有触发过「大雨天,突发恶疾,深情私人医生一秒上门」这种被动技能。

认识克莱恩之后,真是什么事都做了。

医生朋友进门的瞬间就是一串连环炮:

“你知不知道我上个月值了多少天夜班才换来一段短暂的休息时间?原因不明的发烧就去医院验血啊,我又不是细胞分析仪器”

骂骂咧咧地往里走,直至看见沙发上的身影,朋友哑火,转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男人啊,还是个洋人我本来以为是骆姝呢。”

“穿这么少受寒了吧,人家千里迢迢远赴中国,我们应总怎么都不给人家买身保暖的衣服。”

“——行了,我先让人送点药过来再说。”

应开澜举手投降,问朋友:

“你替我跑一趟去拿药不行么,这么晚让别人送太麻烦了。”

“不麻烦,美团骑手,付配送费就行。”

“哦。”

视线落回沙发上的克莱恩。

是身为赛车手本就有着超出寻常的耐力,还是他从小就是那种生病了都不哭不闹的天使宝贝,方才她测量出他的体温接近四十度,可除了眉头紧锁,此刻的他远比之前在车里安静乖巧。

她后知后觉转过身,对朋友说:

“用药注意一点,他是运动员。”

“哇,运动员。”

“我们应总真是,哪方面都不亏待自己。”朋友让她放心,只买了最普通的布洛芬。

他微微半蹲靠近,饶有兴致观察睡梦中的克莱恩:

“什么项目的,游泳?田径?网球?身材很到位。”

“F1车手。”

对方重新站直身,有些遗憾的的样子:

“不认识,F1我只知道维特尔和舒马赫,他是谁?”

应开澜对他的态度感到不悦,不认识克莱恩是什么很光荣的事么?那岂不是代表通和这么多钱都白花了:

“不用显摆无知,Claer他是世界冠军。”

朋友忍不住笑了:

“你急什么?护短上了?”

“”

应开澜不想再说话。

退烧药送达的同时,朋友交代完注意事项起身告别,并叮嘱她下次想展示自己的小男友依旧可以叫我过来。

她实在缺乏照顾人的经验,拆开包装并将胶囊塞到克莱恩的嘴边时才发现还缺了一杯温水。

只好再次起身打算去厨房倒水,手腕下一秒却被握住。

力道不算小,能感受到他指尖收力,迅速令她重新转身坐在了地毯上,应开澜和沙发上这位病号瞬间仅剩一尺距离。

和滚烫的额头截然相反,克莱恩的掌心冰凉一片,像是刚从室外急急赶回,不曾有过一刻的停留。

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眼神混沌而朦胧,吐息沉沉,看上去依旧有些难受:

“为什么又出现了一个男人?他是谁?”

“他是地狱使者,现在你的肉/体已经死了,欢迎来到地狱。”

眼皮太沉,全身的力气暂时缺位,克莱恩重新闭上了眼睛

,嘴角却缓慢勾起:

“骗不到我,Kyla在这里,所以这里根本不是地狱。”

烧成这样也没忘记一肚子的花言巧语么,应开澜说滚吧:

“你想说这里是天堂吗?好恶心。”

“这里是维修区。”

他的声音很轻,微微侧过身的同时手腕卷起,在应开澜什么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被枕在了他的脸颊下方。

眼睛依旧闭着,他用鼻尖在掌心轻轻蹭了蹭:

“只给Theo一个人充电的维修区好不好,就算是快报废的Theo在这里也能化腐朽为神奇,为此他愿意接受这里下达的每一条指令——他在这里觉得很安心。”

原来是比自己预料中更摧枯拉朽的巧言令色,应开澜告诉自己不要被轻易撼动,却无法再骂他好恶心,她说:

“发烧而已至于吗,你离报废远着呢。”

“已经接近报废了。”

“Kyla,我不知道成为世界冠军的同时我也成为了货架上供人挑选的商品,每一条重复空洞的采访,每一个旨在激怒我的尖锐问题——这些都让我感觉到精疲力竭,我只享受坐进驾驶舱飞驰而过终点线的感觉,从来没想过还需要成为被包装成海报上的空心人,印在比废纸更廉价的包装上。”

应开澜被他突如其来的袒露打得措手不及,她什么时候成为他倾诉这类烦恼的对象了。

明明已经明确告知过他,所有关系全都结束。

克莱恩说这些话时断断续续,睫毛会偶尔扫过自己的指尖,是不是应该庆幸触碰到的依然是干燥。

或许在这一刻她应该将克莱恩推开,并嘲讽他的理想主义与空乏悬浮。

但本身就是开始尝试思考却无法得出答案的年纪吧,就让所有的刻薄暂时延期十分钟,应开澜常常也会好奇什么才是人生的最佳选项。

“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F1的吗?”

他睁开了眼睛,那湍犹如清溪的双眸在告诉她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聆听:

“不要告诉我是兰切斯特被车队签下的那一年,那样我会很伤心的。”

“是通和跟壳牌谈成合作,我因此获得了很多代言人舒马赫的明信片的那年。”

“我将这些明信片带去学校分给我的同学们,受到了很大的欢迎——那时上海刚成为主办城市没几年,项目热度正高。我被这种虚荣心裹挟,为了持续享受崇拜与追捧,彰显自己卓尔不群的品味,我才开始认真了解舒马赫,了解汉密尔顿、阿隆索等其他其他车手。再到后来,我终于开始发自内心地享受观赛的趣味。”

“——其实我早就跟着父母去现场看了很多场比赛,家里到处都是车手们的海报,他们的名字我已经听到耳朵起茧,可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对这项比赛产生过任何的关心。”

“是不是很可笑?”

“一点也不。”

“我想说的是,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确实会有一名孩子,因为你有着你个人形象的「廉价印刷品」而开始对方程式赛车产生兴趣,就像当年的我,或者某个收到我赠送的明信片的同学。”

“这是从理想主义的层面——从现实层面,拥有说不的权利的前提是站到高处去。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赛车是比任何项目都更加燃烧金钱的比赛,哪怕你成为了世界冠军,你依旧需要赞助商的支持。但是Theo,你正在变得越来越强,撬动车队决策的砝码不应该永远停留在自己家里的保险公司。”

“不要把商务代言想得太糟糕,你的职业生涯才刚刚开始,小小冠军,你还需要更多的力量来帮助自己,在未来应当要有人替你向车队下达命令,请牺牲一切帮助Claer再次夺得冠军——难道一个世界冠军就令你感到满足了么?你不想成为九冠王?十冠王?”

十冠王,这是连自己都不敢设想的宏大梦想,在Kyla眼里他居然有成为这种传奇的潜力么。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嘴角,认真问:

“就像你曾经帮助兰切斯特那样么?”

应开澜此刻并不想听到兰切斯特这个名字。

原来当时他的那些言语并非诋毁,这位用「绅士」来装点自己的车手并不具备真实的谦和与风度。

看走眼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尤其是克莱恩旁观了她盲目痴迷的全过程。

正欲反驳,他却没有再执着于这件事,而是将自己的脸彻底埋进了应开澜的掌心了——虽然由于骨架的差距,她的手只能覆住其中的一部分。

缓慢地深呼吸,他像是要将其中的香气全部攫取:

“你说得对Kyla,之前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听完这些话,我觉得后面的拍摄我会像中了一亿彩票那样笑得真心实意的。”

“Kyla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擅长引导的人么?能不能让我亲一亲这颗装满智慧的大脑,再亲一亲罕见对我说出这样柔情话语的唇齿,最后亲一亲Kyla的心脏。”

“”

真是浪费了她的口舌,他真的发自内心对商务的问题感到困扰么,不会其实只是用来放松她警惕的假饵,来模糊他们之间原本分歧的吧。

简直是堪比苍耳球一般的存在,自己只是一时掉以轻心,竟然又被他无孔不入地黏了过来。

“滚吧,你现在好好亲一亲这颗布洛芬,然后从我家滚出去吧。”

将胶囊递过去的瞬间,他自觉用齿衔住,不需要借水送服,只是喉结上下滚动,吞药这件事就被他轻而易举地完成了。

带着眷恋重新闭上眼,克莱恩说可不可以明天再走:

“现在外面很冷。”

禁止装可怜,冷就穿衣服这种事还要别人教么。

这里到处都是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又不是只有她的住处有屋顶。

应开澜毫不客气地抽回自己的手,起身去检查他停泊在玄关处的行李箱,因为取出安娜和尼莫的礼物的缘故,现在箱子是开放平铺的状态。

空荡荡的,只有几件车队队服,两套私服也是车队的赞助、他代言的时尚品牌,均很单薄,只适合上海的春夏。

“你是故意只带了这么薄的衣服么?”

“是啊,这样有让Kyla对我心软一些么?”

事实上在收拾行李箱时他被安排的目的地是摩纳哥,但当箱子阖上的瞬间,他觉得自己亟需一次逃课。

其实他也恼恨于自己突如其来的高烧,恼恨刚才不受控制的睡眠,占据了他和Kyla珍贵的见面时间。

缓慢地坐起身,他看见应开澜正用一根中指拨弄自己带来的衣服,在确认没有一件可以御寒后,她将中指抬起平移,面向了他。

真的很难不扬起嘴角。

明明五分钟前她还在认真地充当自己的人生导师,是不是只有自己才有资格同时见到知性成熟的Kyla和带着孩子气的Kyla。

她从来没有真正惩罚过他,这趟上海之行其实是他夺冠后收到的最大奖励。

已经准备好迎接她的疾言厉色了,可是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Kyla却避开了与自己眼神交汇,他听见她问:

“你在楼下等了多久?”

这并不是他预料之中的诘问。

应开澜能感受到坐在沙发上的克莱恩正仰头专注看向自己,这一次她准备充足,特意避开了与那双眼睛的对视。

片刻之后,回答声终于响起:

“那不重要,Kyla,我在楼下等待,只是因为我想见你。”

“但你是自由的,所以等了多久并不重要。”

他伸手环住了她的腰,终于整张脸都可以陷入那片香气。

腹前传来他的呼吸,应开澜尝试推开,却不出所料地失败,这颗毛茸茸的脑袋简直是一颗烫手的火栗。

只能任由其呼吸渗入,缓慢、滚烫。

他的声音是透过身体骨骼传递而来的:

“如果下一次你愿意为了我提前回家,我希望是因为你想快点见到Theo,而不是因为雪下得很大。”

第34章 Kyla你真漂亮逗逗们排成队接二连……

不可以再为这些恶语动摇。

应开澜心中警铃大作,她告诫自己再继续这样和颜悦色对待他就是对自己的背叛,今晚收留克莱恩只是不希望在社媒上看到「新出炉的F1世界冠军冻死上海」这类新闻而已。

可是伸手推开只会让他的力道收得更紧,她的

衬衫已经皱得面目全非,甚至下摆隐约有了要从裙腰中耸出的趋势,温热的气息越来越鲜明,逐渐失去遮蔽,直直地打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

头顶恰好抵在自己心口以下的位置,应开澜的身材并不干瘦,因此她感觉到他的发丝自下而上穿过第二层布料,刺得那处皮肤像是刚过了一重电。

发丝的主人浑然不觉。

“再抱一会我吧,Kyla,好难受,我真的还有机会成为十冠王么?我会不会死在今晚?”

“到时候把我葬在这座城市好么,这样你每年都能来看看我,所有人都忘记Theo也没关系,但是应开澜不行。”

是把脑子烧坏了还是太过娇气,她小时候生病都不会这样滋哇乱叫的。

“别装了,我不是给你吃了药么?你马上就会退烧的。”

她使出了九成力去推他,然而与刚才如同狗皮膏药一样无法脱手不同,这一次的克莱恩顺从地松开了双臂,身体迅速向后仰去,后腰与沙发撞击发出一声闷响,他犹如吞下毒苹果的白雪公主一般闭上双眼,沉默地靠在了沙发之上。

真狡猾,以这样的方式将她留了下来。

她用两根手指捏起他的衣袖至半空再立刻松开,手臂迅速掉落,他的眼眸似乎转了转,嘴角依然平直,却能看出在隐隐收着力。

“……”

事实证明身为运动员的身体素质终究还是有过人之处。

应开澜才不会为了照顾他而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在确认过退烧药起效后,她留了一床被子给沙发上的克莱恩,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再醒来时已经快要上班,她尚存的全部慈悲心肠令她在梳洗化妆前首先来到客厅确认他的死活。

仍在沉睡,额头却已经不似昨夜滚烫。

他是一颗布洛芬就能完全退烧的,身强力壮的22岁少年。

应开澜找了一张便签纸,贴心地用自己新掌握的语言——克莱恩的母语书写:

「病好了就从这里滚出去,连我打包的那堆垃圾一起。」

重回卧室洗漱,她点开一集常听的播客放在梳妆镜旁后开始上粉底液,中途接了两个工作电话,到化妆结束,已经忘记了克莱恩的存在。

衣帽间的打光不够通透,她习惯去客厅的全身镜确认自己的衣着是否合适。

对镜重新收束了衬衫的下摆,使其妥帖地没入裙腰,袖腕两侧的纽扣也都维系妥当。应开澜掌握着十秒钟快速盘发的特异功能,手腕在颈后翻飞,不需要梳子就能将每一根头发都打理整齐。

她左右依次侧身,确认一切无误后便准备出门,快速穿上大衣,弯腰提包时却对上了那双不知何时悄然睁开的蓝色眼睛。

——坦白说,应开澜目前还不太能适应看清每个人长相的生活,比如每天在镜子前都会不自觉浪费一点时间来观察自己的外貌,比如依然会被一些过于出彩的五官震慑。

他应当是刚醒不久。眼睛像是隔着云翳,蓝星球上空烟雾缭绕,眼睫微微垂落时大半张脸都会落入阴影的领地。

玻璃窗外是化雪清晨的金色虹光,自他身后毫无遮蔽地涌入,令他的耳朵几乎变得透明,每一道血液的走势都无处遁形。

无声对视两秒,克莱恩迟迟没有移开目光,绒被下方身型微动,他从仰卧变成了轻微蜷腿的侧躺,重新蓬松的发丝自然垂落,令他的目光愈发看不清了。

…一大早又开始了是吧。

发烧怎么不干脆把他的那什么直接炼化了。

应开澜想直接转身走人,他的声音却和阳台雪化的水滴声一同响起,说的是中文:

“Kyla,你真漂亮。”

“这几个月里我们总是着急见面,又匆匆分别,我从来没有在这样一个清晨这样安静地看着你整理衣服,再将头发盘起…”

其实他想说,他忽然意识到如果未来的每一天都恰如此刻,那么他不再会像以前一样只期待夜晚降临,而是将认真等待每个清晨时分太阳的升起。

很多年没有使用中文令他担心自己词不达意,于是最终这句话没有说出口。

但他想应开澜一定已经懂了,因为她一言不发走向玄关步履匆匆,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回以珠玑。

/

化雪天,堵车严重。

在上班路一半的路程尚未到达时,应开澜收到了克莱恩的短信:

「Kyla,你不要这么多逗逗了么?」

他发了照片,是她今天早上打包好装进纸箱的,逗逗全家福。

她必须对他冷酷起来,于是只简单回复:

「没看到我给你留的纸条?」

过了五分钟,她终于收到回复:

「好吧,我确实必须回摩纳哥了。」

「逗逗们排成队接二连三地滚了Oo.」

「图片」

照片里他将所有的玩偶陈列成一排,从小到大依次摆放,在最大的那只逗逗身后是和他们一同跪在地上的金毛人类。

有病…

应开澜想到他在自己家里架设机位做作摆拍就觉得可笑,她不再回复,没有退出聊天界面直接摁灭手机屏。

两分钟后,屏幕再次亮起。

「我决定赠送给Kyla一次反悔机会,在这么多逗逗里,你可以留下一只。」

「你要选哪只呢?」

应开澜重新上翻看图片,过了一会回复:

「None.」

/

年终的销售战依然是进行时,通和以“庆祝F1巴伐利亚车队夺冠”为由开展了几轮线上活动,目前看来效果不错。

应开澜需要快速熟悉在阿布扎比这五天自己落下的工作内容,盯紧销售进度,及时进行库存调配。

一整天忙得没有时间休息,午餐和晚餐也都只是简单在办公室用过,临近下班时办公室门被扣响,计千雯在门外告诉她,钱勇明钱总找您。

应开澜下半年大行改革制度,不少老臣顺水推舟主动退居二线,钱勇明能力平庸却固守己见,时常站出来唱几声反调。她听到这个名字便觉得耳朵疼,顿了顿还是让助理把人请进来。

不出所料,开门时钱勇明便意有所指地赞叹阿布扎比的烟花真美,一想到里面有通和的钱就觉得更加绚烂——小应总的出手大方放眼全世界都难找对手。

应开澜视线从电脑显示屏上移开,请对方落座,有什么事直说。

他笑眯眯地说没什么重要的:

“就是过来聊聊天,问问小应总在广告营销上面几亿几亿地砸钱,怎么突然计较起一个代言人的费用了?”

原来是因为代言的事。

十一月通和的明星代言人合同到期,应开澜决定终止合作不再续约。

这件事是整个市场部的一致决定,尽管寻找一名合适的新代言人并不简单,但目前这位对品牌形象助力微弱的艺人,的确是没有继续使用的必要。

应开澜不满钱勇明手伸得过长,强压下心中的不耐烦简单说明自己的考量,顺便问他为什么关心起这件事。

年近六十的老头瞬间眉毛竖起,立刻开始像狂热粉丝一般朗诵这名艺人的影视成绩多么辉煌,粉丝群体有多么庞大,极力佐证与他合约到期不续是十分不明智的选择。

临近末尾,他补充:

“而且他是我侄子…”

居然因为这种理由来浪费她的时间,应开澜气笑了,懒得和钱勇明继续解释,说了句是吗:

“他看上去跟钱总你是挺像的。”

钱勇明面色好转,说确实很多人这么说…

应开澜打断他:

“猜猜我决定不续约最主要的理由。”

“是什么?”

“因为他看上去很不聪明,感觉像是考驾照,都会在第一步体检上面被劝退的那类人。”

钱勇明被气到原地弹射起立。

因为不速之客的到访,应开澜没了在公司加班的想法,决定将剩下的工作带回家去做。

独自一人开车回家,到达

车库时却见自己平时使用最多的车位上已经停了车。

待看清车牌号,她发现是陈非傲昨天开的那辆路虎。

怎么又过来了。

她提前减速,倒车进入隔壁车位,熄火同时陈非傲也下了车,笑着夸赞她技术高超,刚刚自己入库都倒了不止两把。

“有什么事吗?”

“做快递员。”

他将后备箱升起并弯腰探入,再直起身时手里多了一个大型的泡沫保鲜盒:

“我父母今天海钓鲈鱼大丰收,给章阿姨和应叔叔送了一些过去,这些是专门留给你的——我帮你搬上楼?”

应开澜说了声谢谢:

“给我吧,我自己能搬上去。”

“鱼很很冰块也很多,很重的。”

应开澜平时卧推30kg起,抬个箱子走得还是电梯,不至于需要有人帮忙。

她再次表示可以自己来,陈非傲没有坚持,进行鲈鱼交接后身影重新消失在后备箱,很快第二个相同规格的保鲜箱出现在他的臂中,他含笑道:

“这一箱是青蟹,是我帮你一块儿拿上去,还是在楼下等你?”

应开澜妥协,不再推脱:

“那麻烦你。”

电梯缓慢上升。

指纹解锁装甲门,应开澜开灯的瞬间没有看到原本横陈在玄关处的小小行李箱。

今天所有直飞摩纳哥的飞机均已启程,她猜测克莱恩已经离开。

客厅内的确没了他活动过的痕迹,除了被她摆放在开放柜上的新车模型和水晶手链,连昨夜用到的体温计和药箱也都被收纳到了原位。

抬步直接进入厨房,应开澜还真没处理过这类过于新鲜的食物原材,有些苦恼地将保温箱置于流理台上,开始思考里面的冰块能不能坚持到明天阿姨过来。

陈非傲有所察觉,默不作声脱了大衣,又将双臂的衬衫衣袖挽起:

“我帮你处理。”

应开澜以为他说的处理只是帮她将鱼转移到冷冻层,没想到陈非傲环视一周厨房构造,随后依次取出案板和短刀。

他取出了泡沫箱中三条体重均在2kg以上的鲈鱼,将其中两条洗净、开背去除内脏,再用厨房纸去擦干,鱼腹内同样用厨房纸填充。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在未系围裙的情况下白色衬衫没有被溅到一丝血水,鱼迅速被处理得很干净,台面依然维持整洁。

这两条被他置于密封袋中送入保鲜层:

“一周内吃掉的话,口感和最新鲜时没什么两样。”

“剩下这条我不处理,明天让阿姨给你做饭时再开背,这样口感更好。”

这倒是令应开澜对他有些改观了,原以为他是手不沾水的少爷,没想到能利落地做这些事。

“青蟹我也先养起来——这个是真的需要尽快吃掉了,你可以叫朋友过来聚餐。”

陈非傲将打湿的毛巾铺在依然很有活力的青蟹身上,随后用流水认真清洗干净自己的双手,转过头来微笑看向她:

“昨天那个男孩不在这里了么?我原本还想说可以邀请他尝尝。”

“——他是哪国人,法国?意大利?看上去年纪还很小,是不是还在读书?”

应开澜帮他拿了一瓶苏打水以示感谢,真心夸赞他动手能力很强,令自己大开眼界。

“Claer么?他是运动员,F1车手。”

“啊,这样。”陈非傲看上去有些意外的样子:

“那你们平时会有共同话题吗?我知道你对赛车很感兴趣,只是那个男孩应该大多数时间都用来训练了,思维方式会不会过于简单?”

他思维方式简单自己就不会被他耍了八个月了。

陈非傲明显猜到了他们的关系,应开澜懒得掩饰,但也不太想和他聊克莱恩的话题,随口敷衍道:

“是没什么共同话题,很少和他聊天。”

每次见面净忙别的了。

陈非傲显然也意识到对这个话题的兴趣寥寥,没有再继续执著于克莱恩本人,而是说:

“我有个朋友也是忠实的F1车迷,他还跟我说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他说这些车手永远都不会拥有妻子,而是一个持续多年的女朋友——应该说不仅是这群车手,这是国外一些群体的常态。”

应开澜觉得有些无聊,方才陈非傲处理海鲜时带来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她面上却依然保持微笑,不展露任何内心想法:

“没错,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很简单的道理。”

克莱恩的家里虽然有着一家资产惊人的保险公司,但据她所知他拥有的股份并不多,就算是加上他水涨船高的车手年薪和代言费,身家依然也比不上她。

该想办法保护财产的应该是她才对吧。

如果陈非傲试图用这一点来证明克莱恩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那么有些站不住脚。

陈非傲说是的:

“很精明,看上去不拘小节,实际上他们远比我们擅更长算计。”

“——不仅如此,他们的欺骗也永远不会受到法律的惩处。”

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应开澜顿了顿,点头说没错:

“你说得对,所以我永远不会选择这种人当男朋友。”

她以时间不早为由礼貌送走陈非傲,并让他替自己想陈冕夫妇转达谢意。

目送对方进入电梯时,她想了想,微笑望向陈非傲补充:

“除了不会选择Claer这样的人当男朋友,我也不会选擅长卖弄口舌,诋毁中伤的人做男朋友。”

陈非傲变了脸色,他像是要张口解释,然而金属对门已经阖上,即使他着急地去摁开门按钮,却没能阻挡下行的指令。

重新解锁指纹回到屋内。

是刚刚自己随手关了灯么,应开澜被一片黑暗吓到,想要伸手去开灯的瞬间,却触摸到一片坚硬的胸膛。

在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反应时,滚烫的气息贴近耳边,半裙已经被掀起,他手指的动作熟稔讨好:

“Kyla,你该知道,我现在很伤心,也有一些生气。”

第35章 Bounce【修】我们的未来……

F1车手大多拥有一双灵巧的双手。

不到十二英寸的方向盘上功能摁键繁复密集,他们需要确保戴着厚重的防火手套时依然能精准调节滚轮按钮及时响应车队策略。

应开澜也的确见识过克莱恩的十指多么敏捷。

因此皮肤尚未触及其冰凉,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

软绵绵,站不稳。

她索性闭上眼放任自流,人的天性里嵌着懒惰,她不愿去细想此刻此刻他们的相拥其实并不合理。

然而她感受到克莱恩的双手停在了腰际最后一层束带之外,手指忽得蜷缩,下一秒他有些粗鲁地重新将她的裙摆捋顺,紧接着整个人的重量都靠了下来。

他将脸埋入她的颈窝,手臂收紧,再收紧,将她搂得几乎喘不上气,声音闷闷的: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你们在咖啡馆,第二次见到他时他出现在你家楼下,这一次他站在了你的厨房里,下一次呢?Kyla,他会出现在哪里?”

“一想到这些,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Kyla,有一瞬间我希望你下次再带别人回家时,站在这里只会惊慌自己和Theo一起留下的痕迹有没有被擦拭干净,而不是再像今天这样欢声笑语地与别人探讨一

条鱼的做法。”

“可是当我触碰到你,我开始思考是不是有比这更好的办法,kyla,我不想永远做一个只是一个与你在身体上合拍的男孩,一个被你界定为毫无共同语言的男孩。”

应开澜意识回笼,将要伸手去推他的同时,门铃声响起。

她攥在手心里的手机同时震动,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她不得已解锁屏幕,视线只来得及看清发来消息的人是陈非傲,手机立刻被夺走。

克莱恩的身体依然将她抵在墙面之上严丝合缝,方才规矩守礼的那只左手重新开始在衬衫以下的地方作祟。

她冷下脸:

“把手机还给我。”

他充耳不闻。

右手精准按下触发她身体颤栗的按键,左手上抬到她无法够到的高度,灵活地滑动屏幕,此刻他的中文咬字标准到堪比播音生,声调却冰冷毫无起伏:

“Kyla,我在门外,你愿意重新开门再和我聊聊天么?”

“或者你觉得现在时间太晚的话,明天早上我请你吃早餐?

克莱恩的目光从手机屏幕转移到应开澜下意识咬紧的双唇,再上移到她逐渐变得混沌的眸光,那遍布着薄茧的中指像是拨开涟漪的鹅颈,令她化作一朵浓积云。

他的声音一同在暗处点滴化开:

“他还想和你说些什么,在关于我的话题上,你们聊得很投机么?”

“Kyla,那你不如直接和我聊。”

髂骨之间像是有新云蓬开化作冬雨,应开澜强撑着维持声调平稳:

“对啊,每一个能看透你无知且狡猾的人,我都觉得对方聪明过人,令我一见如故——但是和你聊我就没这个兴趣。看到你我的耳朵就会自动闭合,大脑就会发困。”

“既然你不愿意把手机还给我,那就帮我回消息啊,说我同意和他吃早餐,时间地点都由他决”

方才悬崖勒马的领地,此刻克莱恩的手指无一丝柔情地长驱直入。

一根不够,很快变成了两根。云层之中凝结核无处遁形,巧力覆上轻而易举将其捣毁,于是大雨密密仄仄落下。

久久等不她的回信,陈非傲似乎也有些着急,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来。

手机依然在触碰不到的地方,应开澜觉得自己这几年练的跆拳道真是够花拳绣腿的,为什么身体被克莱恩单手就能彻底桎梏。

门铃也并未止息,微信默认的来电铃声孜孜不倦地响了一次又一次,化作了他手指变幻的节律。

“”

一片迷蒙之中应开澜隐约看到克莱恩摁下了接通键,很快陈非傲的声音传来,他似乎长松了一口气:

“Kyla,你终于接电话了”

和通话的发起人只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她必须使出全身的力气来确保自己不发出奇怪的声音,巨大的不安和恐慌令所有的肌肉都变得紧绷,以至于快速收紧。

克莱恩怎么可能毫无感知,他的气息就在耳畔,像是突发恶疾一般轻吟出声:

“StepsisterKindlyplease”

天啊让她去死好么就现在。

双腿即使站不稳也要狠狠给克莱恩来上一脚,顾不得他是否吃痛,应开澜惊恐地抬头望向手机屏幕,却看到麦克风出于关闭状态。

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屏幕微光下克莱恩面容冷峻,他单指重新打开麦克风,将收音口贴近唇际,语调无任何温度:

“Nobodyfugwantsyourshittybreakfast.”

「没人想吃你的早餐。(脏话拉满版)」

下一秒,他直接挂断电话,随手将手机扔至手边柜台,不给应开澜任何反应的时间,吻直接落下。

咬住她的唇瓣,撕扯和舔舐一同相生,疼痛和柔软揉为彼此相融的津//液。

而后一路向下,令应开澜倒吸一口气,她尚未从方才的余怒中缓声:

“Claer,这一点都不有趣。”

“——我也并不是在和你做游戏。”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含糊不清,像是下雨天着急出去踩水坑的儿童。

Bounce、Bounce,舌头也一同在大雨里Bounce.

闭上眼睛全部接住吧,甘甜的大雨,清透的大雨,滚进脖颈,落入胸膛也没关系,吞不掉的就渗进皮肤,让它和血液融为一体。

“我知道,你一定会告诉我,我只是一个被你踢开的垃圾,没有权利干涉你的社交,甚至未来某天倘若他成为了你的男朋友,我也只能在千里迢迢之外发短信向你表示祝福。”

“Kyla,我是不是都没有资格被称为你的前任,我是永远不可能成为你男朋友的人,一个和你没什么共同话题的人。”

他原来没走一直待在房间里么,居然将她和陈非傲的对话聆听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