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吗, 听到的消息无误?是真的?蒋姨母为此而来?”
纪绾沅转头,眉眼含着喜意,紧攥着她的手, 激动连声问了好几句。
与此同时, 纪绾沅的脑袋瓜在飞速运转,这两日事情多, 忙着应付温祈砚,她都快要把话本里许多细节事情给忘记了呀!
自从圣上赐婚成亲的事情尘埃落定, 她心绪实在不好,出嫁前消沉蔫巴了, 夜里虽然睡不好,但没有那样梦魇了。
嫁过来以后,日日想着提防温祈砚,跟温家的人周旋, 越发把话本发生的事情抛诸脑后。
都说一孕傻三年, 唉……纪绾沅深有体会。
但也不能完全怪她,她所得知的,有关话本子里的事情, 围绕纪家的落败流放, 还有她的惨死,后来林念曦嫁过来, 她的儿子早死…
所以她太怕了,一时之间就把这个曹家表妹给忘记了。
蒋姨母……蒋姨母的庶养女?
这个人当时话本里似乎也有的,之所以是似乎……不太确定, 是因为只一笔带过。
便说她如愿嫁给温祈砚以后嚣张跋扈得变本加厉,沉浸在他给的温柔里患得患失,整日里对着他严防死守, 满心满眼都是他,不许任何人靠近。
温夫人也曾提过要给温祈砚纳妾,被她赶走了,温祈砚为了利用她,哄着她说此生不会纳妾,后面温夫人也没有再提。
思及此,纪绾沅不由撇嘴呵呵…
温祈砚的确做到了不会纳妾,可他在她产育血崩惨死以后,抬了林家女进门直接做正妻!
所以有关曹家姑娘进门的这件事情,她完全忘记了。
现如今翡翠还真是给她提了一个醒!
话又说回来,或许会是一个转机呢?说不定能够借此扭转话本里所发生的事情。
只要曹家表妹顺利进门,那……话本里的一切就不会按着发展往后走了吧?
目前,现在事态的发展一直按照话本的进程在流逝,虽然她预知后事,也稍微有所作为,提醒了爹娘,在温家窝窝囊囊伏低做小,打好关系,不得罪温家。
但……似乎没什么变化。
跟温夫人的关系也就那样吧,温大人时不时试探她,至于温祈砚……纪绾沅暂时不想提。
温家这边看似和睦,却也没什么改变,家中她就更不清楚了。
她爹到底在做些什么?是不是如同话本里那些人弹劾的那样忤逆犯上?娘究竟有没有将她的话说给她爹听啊?爹听了之后能不能领悟?
她被困在温家“养胎”,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仿佛在束手无策的等死。
但除此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对策了,能够施展“拳脚”打破局面了。
温祈砚已经开始对她发起糖衣炮弹“进攻”了,甚至开始拉着她做那样的事情,虽然她无动于衷只有厌恶,但面对温祈砚,就算是能抗拒,她不清楚他的后招是什么呐。
她的肚子已经在逼近三个月了。
距离临盆之期,就剩下七个月左右,想到临盆时的疼痛,那些扭曲和狰狞,倒映在镜中的恐惧死态。
纪绾沅脸上的喜意消失,变得凝重,甚至忍不住恐惧起来。
翡翠被她无意当中的用力捏疼了手,连忙叫了一声小姐。
纪绾沅这才回神,迅速松手。
“您哪里不舒服?”翡翠忙问。
只是想想而已,她又被吓到了。“小姐,您究竟是怎么了?”
该不会是撞邪了吧?
一会笑,一会又紧张害怕起来。
她适才的神情就好像有人在掐她脖颈一般令她难以呼吸,所以她惊恐无比,脸都快皱到了一起。
而且!
她家小姐听到蒋姨母欲塞夫家庶养女进门做妾室,也不生气了,不生气便罢了,还笑!
她家小姐竟然能够容忍别的女子靠近温大公子了?对于纳妾的事情,似乎看起来很愉悦,很乐见其成!
昨日夜里发生的事情还没有闹清楚究竟为什么,今日听到曹欣的事情,她也怪怪的。
或许……
翡翠摩挲着被纪绾沅捏疼的手腕,小心翼翼提议道,
“小姐,您先前总是梦魇,夫人便说是找道士来看看,不如……咱们找人来瞧瞧?”
驱驱邪?后面这三个字翡翠不敢说。
即便是没有说出口,纪绾沅也将她的想法给看穿了。
忍不住抬手敲了敲翡翠的头,“驱什么邪!你在想什么?难不成你们小姐我——”
纪绾沅的话还没有说完,门扉被叩响,主仆二人循声看去。
小丫鬟前来报信,还没张口,见到她身后温夫人惯常使唤的老妈妈,纪绾沅就知道,温夫人派人催促请她早点过去用膳是假,是为了昨日夜里发生的事情,要拷问她了。
“……”
果然不出纪绾沅所料,到了正厅之后,温夫人拉她坐下便开始问她昨日是怎么了?
守夜的小丫鬟们说她夜半跑去了客院的厢房歇息,怎么又分房了啊?是不是温祈砚欺负她了?
若真是如此,让纪绾沅只管说出来,不必顾忌,等温祈砚忙完公事回来,她这个做婆母的帮她出气。
嘴上关怀备至,温夫人心里却忍不住腹诽,一点都不省心,两位都是活祖宗!
不是温祈砚闹,就是纪绾沅闹,简直没有一日消停。
纪绾沅还没有答话,蒋姨母给她夹了菜,跟温夫人道,“人都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先让媳妇用饭吧,咱们边吃边说……”
纪绾沅看着蒋姨母夹给她的菜在想,温祈砚的确是欺负她了。
不对,是准备欺负她但没欺负成功,被她忽悠挣脱溜走了。
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被温祈砚给翻来覆去,折来折去呢。
纪绾沅在心里嘀嘀咕咕,面上却很柔顺,“婆母,其实没什么大事,叫您担心了……”
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便说她突然害喜,很想吐,又不想被温祈砚给看到害喜的狼狈,所以冲跑到了客厢房呕吐。
夜半怕扰了温祈砚歇息,毕竟今日陪着她回门,他也累了,所以就没回去,在客房歇下了。
“果真如此?”温夫人是有怀疑的,毕竟这也太巧了吧?
虽然纪绾沅的确是到了害喜的月份,她也好面子,但温夫人总感觉蹊跷。
晨起,她得到消息,下意识不悦,原本要问温祈砚究竟又是怎么了?他是不是又对纪绾沅冷脸,把人给吓跑了?
白日里,让他说句好话,他那么冷冷看着纪绾沅,把人都吓到躲在她背后了。
可朝廷的公务来得匆忙,自然是以公事为重,温祈砚跟着温父离家,所以没空问。
现如今只能够先来探纪绾沅的口风了。
面对这位纪家大小姐,她做婆母的也是憋屈,处处要照拂,得顾忌她的身子,她母家的势力,便是再有一万个不满意,都得好言好语哄着。
幸好纪家大小姐还做戏装样子,没有之前的嚣张跋扈,否则真不知道有多难缠,但也不清楚纪绾沅装模作样的善解人意,乖巧柔顺能维持多久。
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温夫人都装作信了。
“祈砚也真是的!一点不会体贴你!他怎么能够不追上去看看,倒叫你一个人难受,好孩子,待他回来,我训斥他!”
温夫人嘴上都是向着她,心里指不定怎么想,纪绾沅心里陪着她做戏,面上笑吟吟,还卖乖给温夫人夹了一只小鸡腿。
“婆母疼惜儿媳妇,日后您就是我的第二个娘亲。”
啧啧……说这样慰贴的话,看看碗中的小鸡腿,再对上面前的花容月貌,倒叫嘴上只是说说的温夫人有些诡异的自责了。
“媳妇真是懂事,比我家中那几位强多了!”蒋姨母出来接话搭场子,夸纪绾沅好。
“姨母给脸抬举,绾沅却不敢当,您过誉了。”
温夫人也给她夹了乌鸡肉,“快吃,你如今有了身孕,身形看着还是消瘦,白日里要多多用饭,好好休息。”
“我听你说夜半害喜呕吐,今儿瞧着许是昨日没休息好,脸色有些差,待你公爹回来,我让他递帖子去大内,找太医给你瞧瞧。”
便是做戏,也掺和了几分真,纪绾沅这胎必须要保住,因为这胎若是掉了,那纪绾沅这辈子都不能够为人母了。
若是她的胎象出了差错,于公于私都不是好,提及公…便是纪家那边了,讲到私,这也是温家的血脉啊,且到底都是妇人家,换位想想,这样的事情,温夫人不希望发生。
“实在不必劳动公爹了,婆母您放心,昨日归宁,母亲已经请人给我看过了,郎中说我的脉象没有问题,害喜也属于正常,过了月份便会好了,不妨事的。”
纪绾沅嘴上讲这个,心里想那个,她盘算着给温祈砚纳妾的事情,如今…不如趁热打铁吧!
恰好趁着温父和温祈砚都不在家,只有蒋姨母和温夫人,那干脆就把话给说了。
温夫人和蒋姨母都是人精,既然小丫鬟们都知道了,那必然是她们私下里过打算了,必然能懂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里拐弯抹角的意味吧?
若是听不懂,那就再想办法。
思及此,纪绾沅话锋一转,支支吾吾道她有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温夫人问她什么话,“都是一家子了,什么话不能说?”
以为纪绾沅是疑心蒋姨母在场,不好开口,温夫人道没事,“你姨母也是咱们家的人,若真有什么难事,她听了,说不定还能够帮忙拿拿主意。”
温夫人讲这个,不仅仅因为她觉得蒋姨母不是外人,还打心里觉得纪绾沅不会说什么正事。
“是啊,媳妇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你也别怪姨母讲话不中听,那句俗语怎么讲的?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是不是?”
纪绾沅面上笑着说是,心里却在呵呵哼哼。
蒋姨母从她嫁过来那一日就在温家白吃白喝,虽说温夫人敬重,可她也丝毫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
听听这话锋,她家曹欣还没有进门,蒋姨母全然是把她自己当成温祈砚的岳母了!
腹诽归腹诽,也就是过个嘴瘾,纪绾沅自然是不可能吃味生气的,她只想活命,摆脱温家,保全纪家。
所以,她真的很希望曹欣进门。
若是曹欣进门了,即便是做小,只算一个妾,蒋姨母在一定的程度上,确实可以算得上温祈砚的岳母。
她提前自居为岳母,倒也没什么错。
“怎么不说?”温夫人一直在等着她的下言。
纪绾沅喝了一口汤之后,放下银勺道,“我……”
她仿佛鼓起勇气道,“我如今有了身子,还没过头三月,夜半总是害喜,实在是不好伺候夫君……”
温夫人听着她的前言,还以为她在以退为进,拐弯抹角责备,昨日温祈砚对她不上心。
可温夫人万万没想到,纪绾沅竟然提议说不如找个人伺候温祈砚……
她的后话一出,饭桌上死寂般沉默。
不只是温夫人错愕看着她,就连蒋姨母这个历来圆滑爱看戏的,都失态到不说话了。
两人对视一眼,确认不是幻听。
温夫人先张口,难掩不可置信,“你……你在说什么?”
纪绾沅静静等着两人消化回味她说的这句话。
她重复道,“我有了身孕不好服侍夫君,而今夫君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岁,不如…找个妥帖的人放在房中伺候他?”
温夫人的思绪有些歪,今早问了老妈妈,说纪绾沅是衣衫不整跑出院子的,脚步虚浮,面色还泛着潮红,看着倒不像是哭……
所以,昨日没有害喜,而是……小夫妻行房?但是没有行房成功?
若是之前温夫人必然不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毕竟温祈砚厌恶纪绾沅,怎么可能?
但眼下两人孩子都有了,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如此一来,我也能够放心了。”她朝着温夫人和蒋姨母抿出一抹笑。
别说是温夫人和蒋姨母震惊,就连旁边伺候布菜的纪家和温家的小丫鬟都傻眼了,无人不盯着纪绾沅。
众人一言不发,心中却不约而同都在想,这还是那个……嚣张跋扈,骄纵蛮横,无礼霸道的纪家大小姐吗?
她善解人意到了一种匪夷所思令人恐怖的地步。
温夫人压下心中猜测和忐忑,还是觉得不可信。
纪绾沅有那么大方?她该不会是装上瘾了,亦或者别有目的?
莫不是蒋姨母在这里住久了?纪绾沅让底下人去查了,得知她跟蒋姨母想要把曹欣给抬进来做妾的盘算?
亦或者昨日归宁回去,纪家的人跟她说了什么?
纪夫人和纪丞相无比疼惜爱女,就算是嫁出去了,定然也时时刻刻留意着温家的消息?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纪绾沅虽然很会装模作样,但她年岁还小,被家里娇宠着长大的,必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就算是懂……?定然是有人教的。
不然她怎么那么突然提这些啊?说到这个人,还能是谁?
八成是纪夫人了,除了那个犀利的纪夫人,温夫人真想不到还能够有谁。
除了这些,温夫人不相信的原因还主要在于,纪绾沅热烈追逐了温祈砚那么多年,没成亲之前跟他毫无关系,依旧霸道变相“占”着他,“占”得人尽皆知。
前日吧?不是还警告了家里的小丫鬟们不准偷偷搞什么小动作,否则一旦被她给发觉了,她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变得突然那么宽容大方?
这也是装的吗?
说不定真的是装的,就是虚晃一招,目的是为了试探温家人的意思吧?
温夫人没有直接回答同意或者不同意,反而略带责备的语气不赞同道,
“绾沅,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你才嫁进我们温家多久啊,现在身怀有孕,怎么能够纳妾?你是不是觉得婆母对你不好,昨日祈砚不够关怀你,所以才讲这样的话?”
温夫人刻意板着脸,“义正言辞”表达她的不认可,私下却一直盯着纪绾沅的言行举动。
不只是温夫人,就连蒋姨母也在盯着她。
两人一左一右,似乎要将她的一举一动完全洞悉,看看她要搞什么花样。
纪绾沅在心中翻白眼,谁有这个心思搞什么花样,都是为了保命而已。
天地良心,她可都是发!自!肺!腑!真心实意要给温祈砚纳妾。
“婆母,绾沅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什么?”温夫人还是不信。
看来还是要费一些口舌,最好显得苦口婆心一些,温夫人和蒋姨母才会相信。
“我真的想找个人帮着我一起伺候照顾夫君,这不是戏言,也不是为了使意气。”
“我知道…我从前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让婆母觉得我心胸狭隘不能容人,但也请您相信,在出嫁之前,经过父亲和母亲耳提面命的劝解,我已然改了。”
纪绾沅说这句话,看向温夫人的时候,已经在尽力使她自己的神情变得认真,叫人看着她,便觉得她很诚恳。
嗯!是个值得相信的!
但她已经尽力,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温夫人瞧着她没说话,于是纪绾沅又接着道,
“如今我怀有身孕,虽然还没有生下来,但也初初体会到了为人母的感受。”
言及此,她真是被温夫人和蒋姨母左右夹击,且越发凝重的目光盯得有点扛不住了。
于是假借装样子,趁机低头躲避,露出甜美温婉的笑容摸着她的肚子,
“我就是想安安稳稳产育,生下子嗣就好,太医叮嘱我好生养胎,这两日为着我和夫君的房中事一直让您.操.心,媳妇真的内疚……”
亲娘哎,她真是绞尽脑汁,把她这辈子的嘴皮子功夫都给磨出来了,就为了让话好听。
不提什么三教九流尊卑高低,平心而论,日后便是不做大小姐,说不定还可以去戏园子唱唱戏,指不定能做名角,卿如表姐也时常夸她脸变得快,很有天分。
纪绾沅轻咳一声,将思绪给拉回来。
“所以……婆母,你就当是为了维持保全媳妇和夫君之间的情分,答应媳妇吧。”
她再也扯不出来别的了,得缓一缓。
“……”
本以为纪绾沅是试探玩笑,没想到她居然言辞恳切说那么多。
倒叫温夫人不好说什么了,“这……”
就算是纪绾沅说得特别好听,温夫人也没有把握,她是真的要给温祈砚纳妾。
“这件事情不然容后再议,实在是太突然了。”
纪绾沅有些着急,可她不能不着急,拖不起啊。
不光是她的肚子拖不起,主要是温祈砚那边。
想到昨日夜里他危险的扫视,靠近之后悉数.喷.洒在她侧颈之上的呼吸,萦绕在她鼻尖,将她包裹的冷冽如寒雪的气息。
还有男人非要查看她的“伤势”,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药,被他以涂抹之名碰.触过的柔.软……
一次都煎熬得让她快要屏息而亡,再来一次,她恐怕真的要动胎气,请太医了。
只要把曹欣给纳进来,那话本里事情的走向就会被打破,说不定……接下来的一切都会出现转机!
毕竟,父亲经常跟她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嘛。
“姨母~您也帮着媳妇劝劝婆母吧?婆母疼惜绾沅,总不肯答应,但我喜爱夫君,不是很想委屈了她。”
蒋姨母没想到纪绾沅突然开口让她帮忙,甚至语调还有些许撒娇,简直让人……
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热情”开口了,还是得接话应下。
蒋姨母说,“倘若这真是媳妇的心愿,那我这做姨母的,必然帮着劝劝你婆母。”
闻言,纪绾沅做出喜笑颜开的样子,“那绾沅要多谢姨母了!”
她给蒋姨母也夹了菜。
两人看着她的笑脸,一时无所适从。
“……”
用过早膳,纪绾沅由着翡翠扶着在庭院里散步消食。
没有纪家人在侧,翡翠连忙问她是怎么想的?难不成真的要抬曹欣进门?
纪绾沅心不在焉唔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
她发现她的体力真的不太好了,也不知道是怀孕,月份上来的缘故,还是她今日又想到了难产血崩的事情,心里害怕导致的。
总之方才走了一会,居然有些累了,想要坐下。
翡翠一直观察她的神色,自然知道她累了,说扶着她去廊下坐一坐。
纪绾沅却道不好,“来日生产需要体力,我得练一练,不然……”
将来难免出事,她真的是怕了。
“那奴婢扶着小姐走慢一些。”
这倒是可以,纪绾沅颔首,“好。”
“小姐还没有回答奴婢的话呢。”
“什么话。”纪绾沅明知故问,翡翠又重复问她是怎么想的,说曹欣进门岂不是要分走温祈砚么?
“翡翠,若我如今跟你说,我不喜欢温祈砚了,你可相信?”纪绾沅问。
翡翠下意识皱眉的反应被她看在眼里,都不用回答,纪绾沅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不信。
从前她到底有多喜欢温祈砚?她说不喜欢了,甚至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爹她娘她的贴身丫鬟,没有一个人认为她说的话是真的。
翡翠都不信,那温夫人和蒋姨母会相信么?纪绾沅不免担忧起来。
心里打定主意,若是温夫人还不点头,那她得从蒋姨母那边下手。
让蒋姨母去说动温夫人,点头叫曹欣进温家门。
这件事情或许还要周旋许久,甚至引起温父温祈砚的怀疑,但纵然再难,她也要想方设法办到!
时候曹欣进门,才能让话本的发展变得不一样,且先一点点扭转局面吧,如今不一样了,后面肯定也不一样。
纪绾沅忍不住在心中给自己鼓励,定一定神。
稳住!
翡翠没说信不信,只还是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接连不断的慰问,纪绾沅都给打岔过去了。
没从自家小姐嘴里探出什么异常,但又觉得她不对,翡翠在想要不要暗地里给纪家传个信?
她们小姐好像中邪了,变得很是奇怪不说,甚至神色开始神神叨叨起来…
不会出事吧?
“……”
另外一边,蒋姨母和温夫人已经私下讨论了好一会。
即便纪绾沅言辞恳切,温夫人还是打心眼里认为纪绾沅可能是在试探,不是真的要给温祈砚纳妾。
因为她亲眼见过纪绾沅追逐温祈砚的热情劲,那简直是燎原之火,无比疯狂,便是要彻底湮灭,也需得扑很久吧。
人的性子会在一夕之间转变么?往日里看着他,也还是很喜欢温祈砚的,会因为他给她夹菜而面红耳赤,眼巴巴看着他,等着他,盼着他。
听家里下人说,纪绾沅还假借早睡早起之名,跟温祈砚在长廊偶遇,打照面。
这样的小招数,她不只是现在用,过去几年也一直在用,都是为了引起她儿子的注意。
引起注意?这次也是?
为了叫温祈砚吃味?但她那儿子,怎么可能?
思及此,温夫人忍不住拧眉。
纪绾沅若是因为想要看温祈砚吃味而提出纳妾室,那她的算盘必然要落空了。
她的儿子她了解,对她只有厌恶,不耐烦,多余的情绪,不会有了。
对于纳妾一事,蒋姨母夹杂了一些私心,毕竟要纳的是她曹家的人,她的女儿啊。
尽管不是亲生的,可一旦成亲了,温祈砚这样的天之骄子,人中龙凤,便是她的女婿了。
将来要想跟温家谋求什么利益,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了,这也是她此行来温家住着的目的。
所以她嘴上附和温夫人,脑中主意一转,话锋也开始转,跟温夫人道也不一定呢。
“今日我看着纪小姐的言辞无比恳切,不像作假,除此之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她如今身怀有孕,祈砚又血气方刚,两人在一处,小夫妻之间又是新婚难免情.热,万一闹出事情来,影响了纪小姐的身子骨,那可怎么是好?”
纪绾沅这胎必须保住,不能够出现任何意外的事情,温夫人也跟蒋姨母说过,故而她无比清楚。
“所以姐姐的意思是……赞同她的做法吗?”
蒋姨母点到为止,把话给绕回去,
“我可不敢乱讲话,怕扰了你的心思,只是觉得你们双方说的话都在理,所以多了两句嘴。”
一件简单的事情,竟绕得如此复杂,说来说去都是因为纪家势力大,得罪不起。
温夫人叹气,“这件事情我真的拿不准主意,不如等老爷回来了再说。”
都不用问,蒋姨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碰上温父,让他拿主意,他定说不妥当,因为从种种迹象来看,温父顾全纪家,肯定不会点头。
两人又是新婚的当口,这在一处久了,万一纪绾沅再改变主意怎么办?
曹欣就算是能拖,也拖不起太久,她早就及笄,该出阁了,再过一年半载,可不得了。
前两日,温夫人都点头跟温父提了,谁知道被拒绝了,这些时日蒋姨母还在想,恐怕她家的女儿送不进温家了,要做两手准备,另外相看郎君才是。
谁知,纪绾沅突然松口……
不管是真是假,都要试一试,务必要把握这次机会,否则下一次再拖,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妹夫那边的确要问,但你的意思呢?”蒋姨母探听着。
“我?”温夫人对蒋姨母不怎么设防,她笑着说,“我自然是希望欣儿早点过门来,毕竟先前我们就说好了的,给祈砚纳欣儿嘛。”
“她那样懂事能干的性子,若是来了,必然能够帮我管一管家里的事情,届时我也能够松一口气,宽泛宽泛。”
蒋姨母的话迂回婉转,温夫人还是品出了一些意思。
都是一家子姐妹,便是品出了对方的私心,温夫人也不计较,直接说了她内心方法,安定蒋姨母。
温夫人话说到这里,那就是看出来了,蒋姨母也不找补了,干脆哀叹一声,
“我也给妹妹透句底,我不想让妹妹为难,但欣儿的年岁实在是大了,拖不起…为人母的,总是要为儿女多多打算,所以我也没办法。”
这就是希望她能够借此机会,说动温父。
温夫人立马就懂了,面露宽慰,
“都怪我都怪我,姐姐放心,这件事情我去周旋。”
“毕竟我同样盼着欣儿好,那孩子也算是在我看着长大的,沾亲带故,焉能不疼她?”
蒋姨母又道,“当然了,我在温家住了许久,也知道妹妹的不容易,我曹家愿意退一步,若是怕纪家那边不可以,我和她父亲的意思是…可以先让欣儿过来住着,名分什么的,容后再论也行,毕竟咱们两家有亲戚的情分在,总不至于诓骗了吧。”
说什么亲戚不亲戚,情分不情分,温祈砚可是京城世家公子当中最出众的存在,跟了他,还愁没前程?
先进门再说,要是有了孩子,那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这……”听到蒋姨母这么说,温夫人越发心定了,“姐姐肯如此委屈欣儿,我们温家哪里还能叫她低到地下?你放心,我定然尽全力。”
蒋姨母展露笑容,“如此要多麻烦妹妹了。”
“……”
朝廷的公务来得急匆匆,温家父子很忙,午膳都没有回来用,晚膳只怕也不能了。
为了再次单独试探纪绾沅的意思,午膳蒋姨母找借口出门去了,留下婆媳两人说话。
期间,温夫人把话问得更明白些,问她是不是想试探温家的意思?还是要借此瞧温祈砚会不会吃味?
纪绾沅听了,心里真是忍不住嘴角抽抽…
前半句她还可以理解,后半句是个什么意思嘛。
她哪里会想要通过纳妾的事情来试探温祈砚对她的在意程度,看看他会不会吃味?
这件事情就不可能!
别提她根本没有这么想过,就说温祈砚那个玉面阎王,凶神恶煞,冷情薄性,怎么可能会在乎她?
要在乎早就在乎了吧!
她疯了吗?又不是没看清这个狗男人的本质。
但是转念一想,不能怪温夫人如此怀疑,放在以前,话本里的“纪绾沅”的确是做得出来。
因为在她不知道一切真相,没嫁给温祈砚之前,的确产生过这样的念头,只是没来得及实施而已。
额……歪打正着了啊。
思及此,纪绾沅也觉得她愚蠢无知,因为她之前连下药,霸王硬上弓的事情全都能够做得出来,所以……
见她沉默着不说话,神色还有点不对劲,一阵白一阵青,饭都不吃了。
温夫人还以为自己说准了,戳破了纪绾沅的心思,让她难堪,刚要找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担心云云……
可还没说呢,纪绾沅就在她开口之前,道她并非生气,而是反思,原来她以前的作为那么不好,那么狭隘。
越说下去,她的神情越是激愤。
越是想,越觉得曹家姑娘势必要抬进门!不光是为了她的以后,也是为了她的从前。
她要向她们证明,她是真的改了,再也不是从前嫉妒不能容人的纪绾沅,“婆母,您就成全绾沅吧?”
温夫人,“……”
都提到成全了,纪绾沅如此让步,到底是谁成全谁?接不了一句话。
沉默许久,温夫人总算是松口了,但也没有完全松。
她皱着眉跟纪绾沅说道,“你如此善解人意,婆母也是欣慰和震惊……”
“但……”
纪绾沅觉得好麻烦,“但什么?婆母您有为难之处只管说。”
到底为啥?还在犹豫什么?!纪绾沅在内心呐喊,这等为温家开枝散叶的好事,为什么不答应?
不是喜欢曹欣,还要亲上加亲嘛!
上午回院子以后,她可是又让翡翠去找人问了,打探这个曹欣,得到的消息都差不离,身家什么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温夫人喜欢这个人。
除此之外,既然是表妹,温祈砚也不可能会排斥厌恶吧?
所以纪绾沅觉得,这件事情可以谋算,成功纳妾的可能性很大,得到这些消息,她整个人都忍不住兴奋起来,因为总算是要办成一件事情了。
她费了那么多口舌,可不能够半途而废啊!
她开心的吃了一口茶,真心实意微笑着道,“婆母,您有什么顾虑,只管说出来,儿媳必然为您出力。”
温夫人听罢,忍不住怔愣……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感觉纪绾沅的语气更像做婆母的啊?
听错了?温夫人觉得她仅仅是听错了,甚至还看错了,是幻觉吗?
纪绾沅看起来的确不仅不嫉妒,甚至还隐隐……窃喜?迫不及待?!她要迫不及待给温祈砚纳妾?
温夫人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在心里冒出这样的想法和念头。
是纳妾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太让人猝不及防了吧。
她甩开脑中想法,但纪绾沅都让她说了,那干脆就说吧。
目前横在这件事情也的确需要纪绾沅去解决,除了她,便是谁都不行,就算是圣上,或许都有些许难。
毕竟她父亲是谁啊?当朝丞相!文官之最,德高望重。
“你和祈砚刚成婚不久,若是纳妾…纪家那边只恐怕不会同意吧……”
万一纪夫人得到风声过来闹了,只怕是家宅不宁,温家禁不起折腾,也不想被人看这个笑话。
“原来婆母担心这个啊。”纪绾沅摆手笑笑,给温夫人夹了菜,“您放心,家中一切我去说。”
“依着我看,择日不如撞日,用过饭我就回去,跟父亲母亲说了这件事情可好?”
她是真的迫不及待了!
今日温祈砚不在,顺便看看,母亲昨日究竟有没有把她的话传达给了父亲,而父亲又是个什么反应?
“纪家那边婆母放心,您就和姨母说,纪家我一定能够摆平!让她放心去接曹家表妹,准备过门吧!”
温夫人,“……”这么快?
真的是她的错觉?真的不是迫不及待吗?
“额……好。”温夫人尴尬笑笑。
回过神,温夫人连忙补充夸了纪绾沅几句,说她善解人意说她好。
纪绾沅抿唇腼腆笑。
见她笑颜,温夫人莫名怔了一下。
纪家女本就生得好,此刻仿佛发自肺腑的笑容,真是柔美迷幻,叫人一时无法从她的脸上挪开。
“……”
用过午饭,纪绾沅叫人套了车,直接回家去了。
巧的是,纪丞相也在家中,只不过在书房议事。
她贵为大小姐,不论去往家中各处一直都是畅通无阻的。
先去找了纪丞相,在书房外面听到什么幽州,什么矿业开采,什么人手,抓啊之类的议论词,很是乖巧没去打扰。
拐道去找纪夫人,谁知道半道就撞上了。
得到爱女归宁第二日又回来的消息,纪夫人大惊。
“沅儿,你怎么回来了?”纪夫人拉着她看。
听到下人通传,说是纪绾沅回来了,纪夫人还以为听错了,连忙过来一看,竟然真的是她的掌上明珠。
“是不是温家的人给你委屈受了?”纪夫人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娘,不是的!”
“昨日女儿不是跟您说了,温家人对我很好吗?”纪绾沅推着她往院子走,顺便跟她提起纳妾的事情。
听完之后,纪夫人当场就黑了脸,满头问号,“你说什么?”
“你要给温祈砚纳妾?!”纪夫人大惊失色。
“你疯了吗沅儿?你才成亲几天啊,就要给温祈砚纳妾,且不说你喜欢他的事情,就说真要是这样,咱们纪家的脸面往什么地方放?”
“不成!这件事情绝对不成!是不是温家的人忽悠你了?”
言及此,想到温夫人的嘴脸,纪夫人冷笑,“现在我就去温家,看看她们最近搞什么幺蛾子,竟然敢如此对待我纪家的女儿!”
这句话说完,旁边的翡翠也搭话附和,说她在温家的时候就觉得不正常,让纪夫人快劝劝。
“娘!”纪绾沅把人给拉回来,“您听女儿说,女儿不是疯也不是傻,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女儿是真的要给温祈砚纳妾!”
纪夫人停下来看着她,纪绾沅还以为她相信了,可没想到纪夫人面色凝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得风寒了?”
莫不是起高热,把人给烧糊涂了?
“哎呀!不是的!”纪绾沅拽着纪夫人,叫她坐下,又把周围的小丫鬟给打发走,期间瞪了一眼翡翠,示意让她别再乱搭腔!否则坏了她的好事。
又要费嘴皮子了,纪绾沅开口之前喝了一大口茶水。
“娘……您仔细听女儿说嘛,做什么那么冲动,往日里您不是教导女儿,凡事不可急功近利,剑走偏锋,要三思而后行吗?”
纪夫人被她拉得坐下,看着她翘着嘴巴,反而一副倒反天罡,训诫她老子娘沉不住气的口吻,真是忍不住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还教训你娘来了?”纪夫人没好气。
纪绾沅被戳了额头也不恼,嬉皮笑脸窝到纪夫人怀中,跟她撒娇道,“那娘听不听嘛?”
纪夫人,“……”
怀中乖女仰头,露出一张清纯妩媚的小脸,又开始拖着黏糊糊的语调喊娘。
纪夫人拿她没办法,在心里呸了一句鬼灵精,“听听听!”
“娘最好了!”纪绾沅嘻嘻笑了一下。
“女儿如今身怀有孕,实在不好跟温祈砚同房。”
“你三个月还没过,他就忍不住?”纪夫人皱眉。
“娘你是不知道……他……”
虽然有扯谎的成分在,但也是事实啊。
“他昨日还揉.痛了女儿,恨不得把我吃了,要不是我跑得快,今日床榻都下不了。”
纪夫人忍不住老脸一红,急急咳嗽一声。
纪绾沅这句话不亚于先前她嚷着说温祈砚在床榻之上太用力,她不要嫁给他了的话。
“沅儿…家中虽然没有外人,有些话你还是要顾虑一下女儿家的面皮子。”
你说她不害羞吧,小脸都红透了,赌气不愿的样子,看起来又娇又俏。
纪夫人自己生的女儿自己清楚,样貌好身段佳,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京城最好的小女娘,就是因为太好了,才遭到旁人的嫉妒和愤恨,以及不平。
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只是没想到温祈砚那般冷漠无情的君子,在床榻之上也如此控制不住,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当初娘就跟你说这温家子不好,你偏偏一门心思栽到他的身上,现如今知道害怕了?”纪夫人正色说道。
纪绾沅从她的怀中起身,撇撇嘴,“女儿后面不是后悔了,说了不要嫁给他,要不是圣上赐婚,谁愿意嫁啊!”
“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要给温祈砚纳妾,我不要同他睡了。”她干脆赌气耍赖。
越说越没遮拦,纪夫人扶额,“沅儿,你真是……”
“真是什么?”
她又开始委委屈屈耸着小肩膀,“娘知不知道女儿现在的胎象看起来平稳,但还没有过三个月呢。”
“那温祈砚白日里装得像个正人君子,夜里却拉着我要亲,还……”
“他那个架势,女儿都害怕,若是再这样下次,这胎只怕是保不住了。”
“若是将来真的动了胎气,孩子没了,娘你以为外面那些人会说温祈砚的不是吗?到时候脏水尽数往女儿身上泼,必然会说女儿不知道检点,有了身孕还勾引郎君行房,说女儿是狐媚子转世!”
“胡说八道!”纪夫人听得生气,“你是我的掌上明珠,纪家大小姐,谁敢这么说你?我让你爹把他抓起来送到牢房里面去,好生教训一二。”
纪绾沅在心里扬眉,松动了松动了,这件事情绝对是可行的。
“温家已经有人这么说了。”
“昨日温祈砚又拉着女儿行房,女儿害怕,夜班跑去客厢房睡,今早婆母问我怎么回事,我都不好意思说,这件事情您要是不相信,完全可以问翡翠,是不是女儿说的这样?”
纪夫人看向翡翠。
翡翠在纪夫人的威压之下,想了想昨日的场景,似乎真的如此?便点了头。
见状,纪夫人的脸色也变了,但是涉及房中事,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就算是这样,为娘依然觉得给温祈砚纳妾的事情不妥当。”
“怎么不妥当了?”纪绾沅皱眉。
纪夫人看她像小猫一样要炸毛了,啧了一声,伸手把纪绾沅蹭她怀中蹭乱的绒发给抚平。
“娘也是为你考虑,你不要跟娘瞪眼,你爱慕温家子多年,现如今好不容易嫁给他了,怎么能给他纳妾,现如今必然要好好笼络他,让他对你生出情意啊。”
“娘跟你说,现在你是害羞觉得应付不了,这个妾若是进来了,将来你后悔了,要想把她给赶走,那就不容易了,男女之事,藕断丝连,有了羁绊,不是你说斩断就能轻易斩断的。”
否则怎么会有藕断丝连的说法?请神容易送神难。
“哎呀!”
她要怎么说她巴不得曹欣就这么笼络了温祈砚,让温祈砚一辈子不要找她了。
最好把温祈砚给迷惑住,两人和离!她回纪家,万事大吉!
两人日后一别两宽,各自生欢,区区一个孩子,她纪家又不是养不起。
当然了,这话不能跟纪夫人说。
否则她娘真的要跟翡翠一样,认为她中邪了,必会去找个道士来给她做什么法事。
“娘你就依了女儿吧,什么乱七八糟的下场,女儿都想得明白,也能承担得起。”
纪夫人恨铁不成钢,“承担?你真是一时一个主意,现在你不后悔,万一将来呢?到时候又来找娘哭诉?”
“我才不会。”
她一辈子都不会为温祈砚哭了,不只是温祈砚,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值得,保住小命要紧,情情爱爱的东西哪有小命重要。
她爹曾经说得对,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男人算什么东西?
“女儿都说了不喜欢温祈砚了,娘你怎么就不相信。”
纪夫人冷笑一声,让她自己想为什么她会不相信?
在纪夫人看来,纪绾沅说不喜欢的话完全就是气话,剃头挑子一头热而已,过两日气消了就好了。
“这件事情容娘想想吧。”纪夫人敷衍她,企图让她冷静下来。
纪绾沅却不依,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今日她是必须要个结果的。
纪夫人却不惯着她了,让她既然回家来就好好休息,若是要回去,就派人送她回去,或者亲自送她回温家。
纪绾沅怎么可能回去?她干脆就在家中坐下了,打定主意要磨上她娘几日,更何况还要探探她爹的口风,如此一来,也能够借机躲躲温祈砚了。
于是,她就让小丫鬟去温家给温夫人传话,说还得费些功夫。
温夫人也知道她此行恐怕难以顺利,并没有说什么,叫回话的小丫鬟告诉纪绾沅,温家那边她放心就好。
有温夫人在,自然能够稳住,纪绾沅不担心温家会出什么变故,还能有什么变故?
她这边反而棘手起来。
没想到,她还没有想好什么措辞去跟她爹说给温祈砚纳妾的事情,她娘就先一步给她爹告状了。
晚膳的时候,两人一起“教训”她。
纪绾沅饭菜还没吃两口,耳朵都快要听得起老茧了。
她板着小脸,“……”
便说是听够了,不想再听了,可是她爹娘根本就不听,一个劲不赞同,让她别闹了,她娘的想法居然跟温夫人一样,问她是不是要试探温家,试探温祈砚。
纪绾沅听到他的名字就烦躁,又不好骂回去,负气说她不吃了。
纪丞相和纪夫人见她是真的恼怒了,没有再说,话锋一转哄着她用膳,可还是不肯让步。
一旁的纪凌越出来打圆场,给纪绾沅夹菜,笑着道,
“这是沅妹你最喜欢的酥荷鸡块,多吃些。”
“母亲今日亲手做的,父亲处理完事情得知沅妹回来,不清楚母亲已经去厨房忙碌了,还特意吩咐小丫鬟去准备沅妹你爱吃的菜,昨儿就一直念叨,说沅妹出嫁些时日,人都瘦了。”
纪凌越跟在纪丞相身边多年,说话做事一直都是滴水不漏。
三两句就把三人给安抚下来了。
纪绾沅心里的逆骨被安抚了下来,因为她清楚纪丞相和纪夫人都是为她好,为她谋算。
转念之间她又想到一件事情,她爹这么反对,很有可能也跟她昨日让她娘转达的话有关。
昨日不知道曹欣这号人物在。
所以她跟纪夫人说想要跟温祈砚好生过日子,不想同他和离,突然纳个人进来,自然不妥当。
但……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想不到好点子,只能够.硬.着头皮和心肠,连纪凌越的面子也不给,直接负气说不吃了。
害怕在这里实在是演不下去了,纪绾沅直接离开了正厅。
留下三人沉默,“……”
纪丞相皱着眉头,觉得她太任性,但都是他惯的,没有办法,一时之间改不了的。
纪绾沅走后,纪夫人放心不下,因为纪绾沅没吃几口,她怀着身孕呢,万一出什么事情可怎么是好?更何况女儿好不容易回来,她出嫁以后,真的是见一面少一面,纪夫人不想跟她吵架。
明知道送饭菜回去,无异于给纪绾沅递了杆子,她必然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蹬鼻子上脸。
叹一口气,纪夫人还是命下人匀些纪绾沅爱吃的饭菜,她亲自带过去。
纪丞相听着纪夫人的吩咐,没吭声,算是变相默许了。
“凌越,这件事情你怎么看?”纪丞相皱眉问。
纪凌越给纪丞相夹了菜,“这件事情,若问儿子……儿子觉得可以顺从沅妹的心意。”
“哦?”纪丞相看过去。
“说说你的看法,为何要听你妹妹的?”
纪凌越反问,“父亲觉得以目前朝廷的局势,沅妹和温祈砚的姻亲能长久么?”
前些时日宫内的眼线已经透了信,证实温祈砚迎娶纪绾沅的动机不纯。
既然动机不纯,那达到目的之时,这桩因利益而结合的亲事就会断掉。
纪丞相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父亲曾经教导儿子,若是局势过于明了,利己的同时也利旁人,浑水才好摸鱼啊。”
是……
纪凌越都明白的道理,纪丞相怎么不懂?
这是他一手调教起来的义子啊。
只是牵扯到女儿,总是心软,不想她过于伤心。
纳这个妾进门,万一叫她伤心怎么办?
她如此中意温家子,追求了他那么多年,没少掉眼泪,甚至是用尽旁门左道才怀上了他的孩子,跟他扯上干系。
但……若非陛下的授意,就算是有了孩子,温祈砚根本就不会娶她。
如今为了讨好温家的人,新婚才多久,就要给温祈砚纳妾?
他从小捧在掌心里的女儿,怎么卑微伏低做小到这个程度。
恨铁不成钢的同时,纪丞相更多的是心疼,他捏了捏眉心。
纪凌越道,“其实……这个妾若是进门了,跟温祈砚有所牵扯,沅妹指不定会对他失望,对温家失望,届时能够.抽.身守心。”
对于纪绾沅追逐温祈砚的那股劲,就仿佛被人下了蛊,纪丞相根本无法理解,只能纵着她。
这么多年,也不抱任何希望她能够把心思从温家子身上收回了。
“父亲若实在担心,或许可以亲自挑人送进去温家给温祈砚做妾,此人也能够照拂沅妹。”
纪丞相想过这个可能性,只怕温家人不乐意。
温择父子对他纪家相当防备。
“这件事情再看看吧。”且等几日瞧瞧纪绾沅的心思会不会消散了。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幽州那边原本已经准备就绪了,可在开采矿业的前际,底下出了一点问题,四大负责人竟然被抓了一个。
开采的时日要推迟不说,还要抓奸细,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朝廷这边也棘手,不知道关押到了何处。
说来讽刺,抓审的主官大臣,还是他那个出众的女婿。
纪凌越安慰纪丞相宽心,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
僵持的时日飞逝,纪绾沅丝毫不让步。
甚至开始绝食。
纪夫人都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决心,饭菜都喂到嘴边了,说不吃就不吃。
饿得几乎晕厥,找了郎中扎针,醒了过来,她也哭着不吃,还说要死,就让她死了就不必烦心了。
纪夫人和纪丞相被她气得心梗,吹胡子瞪眼。
真真是冤孽,打不得骂不得,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最后不得不让步,拂袖说是不管了。
纪绾沅总算是达到了目的,饿得不行,纪夫人端着饭菜过来,她总算是张口吃了。
当日,纪绾沅就让人去给温夫人传话。
收到消息的温夫人正在府中招待蒋姨母和曹欣。
这些时日,蒋姨母已经从庄子上把曹欣给接来了,回了曹家一趟,收拾齐整携带礼品前来探望温夫人。
只可惜温父忙碌并不在家,不仅仅是温父忙,温祈砚更是忙,那日晨起离开,到现在都没回来一次,听说是刑部出了大案子。
小丫鬟凑到温夫人耳边递话的时候,母女两人都听清了。
听到纪绾沅搞定了纪家那边,蒋姨母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拍了拍曹欣的手背,示意她事情稳了。
曹欣低眉顺眼,没说话。
温夫人也是松了一口气,前些时日她已经跟归家换衣裳的温父再次提起,温父还是说这事不成。
可当听到是纪绾沅的主张,还得知纪绾沅甚至回娘家跟纪家的人交涉了,他才蹙着眉头没说话。
温夫人在他耳边说了很多话企图打动。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几乎是口干舌燥了,沉默许久的温父才无奈道,等纪绾沅的消息,若是纪家人不觉得在这个关口纳妾委屈女儿,他也没什么说的。
现在纪家的人都搞定了。
纳妾的这件事情就是板上钉钉了。
温夫人松了一口气,喜悦渐渐浮上心头,刚问来传话的小丫鬟纪绾沅可有说何时回来?
不等到回话,站在正厅门口的婆子叫喊着大公子归家了。
温祈砚回来了?!
“快让大公子过来。”
蒋姨母瞬间露出笑容,“来得真是巧,欣儿…你表兄回来了。”
“你二人真是有缘分啊,你刚登门,你表兄就回来了。”
温夫人高兴,让人去添置碗筷,说是让温祈砚一道坐下用饭,说说话。
曹欣的脸色被长辈们打趣得羞怯,瞬间浮上红晕。
温祈砚进正厅的时候见礼请安,她甚至不敢看他。
只敢用余光偷偷扫了扫,窥见对方颀长俊逸的身姿,越发脸红,小小声叫了一句表兄安好。
温祈砚没有在意,淡应了一声,不曾在正厅见到纪绾沅,心头略是奇怪。
怎么今日家中有客人,她竟然不在?
难不成他不在家的这些时日,她装不下去了说身子不适,在庭院躲懒?
温夫人让他净手坐下用膳,把他的思绪给打散了。
“儿子在刑部待了几日才回,需要先去沐浴更衣,母亲和姨母带着表妹先用饭吧。”
原本想问纪绾沅怎么没在,临了并不曾开口。
她不在正厅,总归是在庭院,亦或者后院,还能去哪?
“也是也是……”温夫人知道他有洁癖,外出归家必要沐浴。
“那你先去,我们等你过来用饭。”
“实在不必了,母亲携客趁热吃吧,儿子告退。”
言罢,朝着蒋姨母母女两人微微颔首以作礼节便出去了。
温夫人看着曹欣盯着温祈砚离开的方向,笑着说,“我们先用饭,一会你表兄过来,再让他陪你说话。”
“欣儿多谢姨妈。”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
回庭院的路上,路过抄手游廊,他下意识扫向花厅。
那边空荡荡的,只见庭院和花树,除此之外就是负责洒扫的老妈妈们,没人了。
跟着温祈砚的青禾,见到他扫向花厅,目光微有停留,问他是不是需要拿什么花树去庭院?
温祈砚也是在身边人的询问当中发觉他竟然在盯着那边看?
说不上来他下意识看什么,仿佛在找什么,但没找到,所以略微空落。
皱眉没有应话,收回视线,越发迈开长腿回庭院。
待入了庭院。
外院四处依旧是静悄悄的,内院同样如此,过内室换衣衫,也没见到人,视线再扫向床榻,也是收拾齐整没见有人歇息。
他净着手随口问,“人呢?”
因为实在随口得不经意,旁边伺候的人还以为听错了,好一会没反应过来温祈砚说什么,问的什么。
很不确定回问,“大公子是在问少夫人么?”
男人用帕子擦着手,皱眉没说话。
不管是不是,小丫鬟都连忙道,“少夫人回娘家了。”
回娘家了?
男人的眉头越发沉到一处。
“是啊,少夫人回去好些时候了呢,至今没有回来。”
温祈砚抬眼,“何时回去的?”
小丫鬟说了具体的时日。
他一怔,竟是抓到参与幽州矿业负责人,刑部让他去主审的那一日走的。
这些时日忙碌,没有回来,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想到那日夜里她慌不择路的逃跑,以及他诡异的意动……
伺候的人不见温祈砚再问,又见他蹙眉,一时之间谁也不敢说话。
待男人仿佛回神,丢下帕子进入内室沐浴换衣,小丫鬟们全都低头出去了,因为温祈砚清洗时,不喜欢人伺候。
半个时辰后,正厅之内还不见温祈砚过来。
温夫人派人去请。
曹欣听到他的名字,心不由提了起来。
温夫人没看出来,蒋姨母可是望得分明。
她拦住温夫人说,“不必叫祈砚过来了,他忙碌这些时日也该歇歇,今儿还要带欣儿去见她的外祖母,便不叨扰了。”
“至于那件事情,就劳烦妹妹了?”
温夫人想了想,也是这个礼数,便是表兄表妹,既然已经敲定了抬妾,也不好在过门前过多见面。
更何况,曹欣没接触过太多外男,面皮子很薄。
“行,那就不叫祈砚过来陪着说话了,来日方长嘛。”
温夫人亲自送了两人出去,给了曹欣一些见面礼。
心里想着纳妾的事情得提前说,原本打算过去庭院找温祈砚一趟,没想到老妈妈说,大公子过正厅来了,在正厅旁边的南书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