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0(2 / 2)

日头真好,阳光高照。

叶将军鬼鬼祟祟一瘸一拐扭到军医营帐前。

“军医,本将军好像完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军医被叶无忧慵懒但餍足的嗓音惊得攥紧手中的药罐盖。

陛陛陛陛陛下来来来来来军营了?

叶无忧掀开帘帐。

看清叶无忧带春色的面庞,军医越发肯定了心底的猜测,顿时心如死灰,一屁股摔在地上。

“我还没说呢,您面色怎么就白了?”叶无忧垮起脸,越发觉得大夫这一群体和道士不堪上下,许是身怀看相的绝技,他还没说病因,军医看一眼就知道治不了。

“将将将将军……您昨夜过得可还好?”军医哆哆嗦嗦起身。

“过过过过得还不错。”叶无忧盯上之前睡的躺椅,揉着腰直接靠了上去。

军医大松一口气,往舌下含了颗药丸。

“给本将军也来一颗。”叶无忧朝军医伸手,他心是大,但也没大到可以安然接受自己即将到来的死讯,速效救心的小药丸,他也应该先含服一颗定定心。

“将军有孕,怎么能乱吃药。”军医扶着额心走到叶无忧面前,神神秘秘问道,“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你先帮本将军把把脉,看看小拖油瓶怎么样了?”叶无忧熟练地朝军医伸出左右手,军医心里一咯噔。

啊?这么激烈吗?

还未满三月,陛下也太不知节制了!

胎像平和,肾气有亏。

好坚强的小殿下。

军医抬袖抹泪。

叶无忧大惊失色道:“本将军的癔症已经严重到这个程度了?危及生命了吗?还能撑到把小拖油瓶生下来吗?能再拖一月吗?本将军先把北疆荡平——”

军医:“?”

“什么癔症?”军医斟酌着问。

“你先和本将军说实话,我还有几日可活!”叶无忧压低声音尖叫,他也从怀里掏出参片含服在舌下。

军医感觉莫名其妙:“啊?陛下不是没追究将军的欺君之罪吗?你们昨夜还行了房……”

叶无忧又惊:“等等,你先停一下,什么行房?”

“陛下偷摸来北疆和将军私会,老夫肯定会保密的,哎呀,陛下宽厚仁和——”军医自我感动得不行,又要抬手抹泪。

叶无忧皱紧眉:“这才是要点,陛下不在啊!”

“昨夜难道有其他乾君装作陛下和将军行房?!!”叶无忧一句话,让军医眼前一黑又一黑,呼吸几近停滞,他在即将摔倒在地时被叶无忧搀住手臂扶正。

叶无忧从躺椅上跳起,面色更是红白一片:“啊???”

什么玩意儿?

他和谁行房了?

他就做了个春梦!!!

经过一番手忙脚乱的解释,叶无忧总算和军医说清了前因后果,他忽略掉梦中的细节,把自己做了两个月极其真实春梦的过程做了简单的总结。

军医捂住钝疼的胸口安坐在椅子上,一边哀怨地看叶无忧,一边大口喘息。

吓死了!将军一大早不干好事,尽吓老实人!军医倒下前,连埋哪里都已经挑好了。

他深深理解了杨副将怀疑叶无忧夜御几位乾君后的无奈和愤怒。

采了陛下又绿陛下!谁能忍啊!

虽然叶无忧并没做,但不妨碍军医短暂沉浸在破灭中几秒。

和军医说完病情的叶无忧也阴沉着脸,他仍在思考军医所说的其他乾君的可能性,前几回的春梦他醒来什么事都没有,唯有昨夜……身上虽没留下痕迹,但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被他卷成一团藏在被褥下的被子和亵裤里衣就是证据!

这难道就是天道好轮回,做采花贼终逃不过被采的命运吗?

“本将军想杀个人。”叶无忧沉声道。

“……只是和乾君共梦而已,将军不要灭口啊!!!”军医跪倒在地,再度吓得花容失色!

第27章 强制 朕打算强掳叶勉入梦

白玉温泉内只余下陛下一人, 热腾腾的水汽掩住萧允安布满红.痕的身躯,萧允安抬手捂着口鼻失笑。

是啊,叶无忧是因他的妄想才被改造成坤者入梦, 他正处易感期, 叶卿一个泽兑哪能承住他的君恩。

是自己过分了, 竟忘了叶勉只是泽兑,并非真的坤者。

明明闻的是那采花贼的信香, 却回回都想寻叶勉的生.殖.腔,梦中带着寒梅信香的叶无忧见多了, 他现在再闻自己腺体内隐隐漏出的寒梅味也有了几分好脸色。

单是让叶勉化成坤者入梦这点, 那采花贼就算做了件好事,但并不妨碍他还是会灭口。

他是皇上, 想砍个人不需要理由。

萧允安又开始想叶无忧, 他尚未成结,叶无忧就逃一般离开了梦境, 萧允安自责地掩面, 他的叶卿只是泽兑之身, 哪受得住乾君成结。

会坏掉吧。

上一回他往叶无忧军营的梦里,叶无忧抽身离开后,梦就溃散了, 但今日梦中被梧桐树环绕的白玉温泉却没有消失, 萧允安惊奇地发现自己这一回没有被遣送出梦。

没有叶无忧的池子萧允安也不想多待, 他凝神上岸。

前脚才刚沾岸,白玉温泉整个地晃了晃,萧允安眯起眼,他瞧见那方泉眼,竟在瞬间变成了一潭清池, 池水颜色微微发绿,深不见底。

白玉温泉周围原有的寥寥几棵梧桐木也成了梧桐林,远处隐隐有凤鸣声。

这是何处?

萧允安低头,发现身上又重新着上冠冕玄袍,他站得离池水很近,被微风推动上岸的浪浸湿了拖地的玄袍。

池里有东西。

萧允安想了想,手中便多了几颗石头,他试探地往池中丢去,还有几块顺手被打了六七个水漂。

水面很平静,湖面上只有石子沉底蔓起的涟漪,左右只是梦,萧允安大胆地踩入潭中——他是天子,自有真龙护佑,怕什么?

妖祟果真现了形,萧允安从池水倒影内见到,他皇袍上纹着的金龙,兴奋地扭动身躯,方才还在身后趴着的龙头,如今已趴在了肩膀上。

“何方妖孽,胆敢入梦侵扰朕?”萧允安沉声呵斥,将自己身上的玄袍抛出进池中,厉声带起的威压让落入池中的金龙发出声低低的呜咽。

那声音和叶无忧,竟有六分相似。

“不是妖孽……”池子内的妖物不敢露头,他在潭水中潜行,离萧允安远远的,不敢挨近。

“那你是什么东西?”爱屋及乌,同叶无忧相似的东西,哪怕是前些日子的采花贼,萧允安也很勉强地给了好脸色。

“……”池中又静寂了好一会,那妖物想了又想,往池面露出一对稚嫩的龙角,那声音变得更小了,“父……陛下,您不要责怪爹爹欺君好不好?”

萧允安愣在原地。

池水消失了,梧桐林也消失了。

被黄纱罩住的龙榻上,萧允安缓缓睁开眼,满帐的青竹信香拢着那点淡淡的寒梅,昨夜同叶无忧在梦中的交欢甚妙,易感期的自己,的确有些不做人。

清醒以后的萧允安轻咳数声,他脑袋没有往日的昏沉,精神极好,陛下感觉自己能去朝上和乌压压的群臣再战三百回合——但昨夜萧允安入梦前,已经交代过高肃今日休朝。

可惜了。

萧允安坐起身,扬着嘴角回味。

除了叶无忧逃走后出现的妖祟,昨夜梦中的每个细节都很值得回味细想。

他亲自将放肆的叶小将军教训得说不出一句全乎话,叶勉抱住他又惊又嚷,他们浸在温泉中,但叶勉比温泉水更滚烫,他把叶勉抱在怀中,叶勉流下的泪却将他淋了个透。

他的大将军,莫不成是水做的不成?

萧允安自己也觉荒缪,他笑着摇头。

许是被迫喝了不少泉水,总要哭出来消消食。

叶无忧开始还能对他百般放肆,但到了最后只能捂住肚子胡言乱语,连要给自己绵延后嗣的胡话都说出来了。

叶勉若是能和自己有孩子——

萧允安沉浸地开始幻想叶无忧是坤者,然后被自己完全标记,陛下被自己的美梦逗笑了,易感期带起的烦躁顿时被抛到了脑后。

叶勉亲佞媚上。

呵,朕乐意。

萧允安起身下床,他在梦里和叶无忧胡闹了一整晚,梦外竟难得地干净清爽,他脚刚沾地,又想到叶无忧慌忙逃遁的模样,飘忽着眼神命高肃传太医。

“朕昨夜会了个泽兑。”萧允安开口,信香不知收敛地飘着,身为泽兑的高肃和刘太医都被熏得垂下头,“朕身处易感期,在梦里对他宠爱得过分了些,可会有影响?”

刘太医战战兢兢听着,他多次出入皇城后,在高肃嘴里听到不少陛下和叶将军的风声,现在被陛下抓着询问,他紧张得额前细汗密布。

“容微臣先为陛下把脉。”刘太医择中回复,他掏出脉枕,萧允安自然地搭上手。

“陛下圣体无恙,乾君身处易感期,信香紊乱些也正常,既在梦中已经会过将……将要见好了。若是陛下还感觉心烦气躁,可适当用些莲子败火。”进殿前,高肃提点过刘太医,陛下正为了叶将军的事烦躁不安。

能被陛下看中的泽兑……除了叶将军,还能有谁?

“朕自然是好的,朕问的是,朕梦中的泽兑,他可会有损伤?”萧允安收回手托住脸,一双狐狸眼不安地转着,“他昨夜在梦中,几乎是落荒而逃,逃的时候有些瘸。”

刘太医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他被萧允安几句话透的信息羞得面红到耳根。

“只……只是梦里的话,当是无碍,顶多肾气有亏……腰痛上那么两日,多进些补就好。”

“那他日后可会惧朕?”萧允安面露忧色,“若他被吓到,不肯再入梦同朕欢好那该怎么办?可有法子强掳那位泽兑入梦?”

刘太医:“……”

得,强制爱,自古帝王追爱火葬场第一步。

但叶将军远在千里外,只是做些噩梦,他若说不丢的可不止是饭碗,刘太医于是神情坚定地回复道:“有。”

“甚好,赏。”

听完,萧允安直起身,眼前一亮,想到叶无忧昨夜再次肾气有亏,他有些自责。

早知道就该绑到最后,叶勉哭两句他就心软了。

萧允安命高肃去寻补品送去北疆,他没遣散刘太医,反而俯下身,亲切地拍上刘太医的肩。

“劳刘爱卿写个补品单子。”

刘太医:“……?”

陛下您演都不演了吗?

——

为了防止军医再吓背过气,叶无忧又拖了个受害者过来,拖杨棯途中,叶无忧感觉自己的小腹突然痛了一下,惊得他松开手蹲到地上。

叶无忧:“好疼,让本将军缓缓。”

杨棯:“……”

脆弱的孕夫叶无忧又又又碰瓷,为保救命稻草小殿下,杨棯只能乖乖跟来。

谁知道叶勉装的还是真的。

两人用龟爬的速度抵达军医营帐,好几日不见,杨棯眼下的乌青把军医吓了一跳,职业病让他走过去抢过杨棯的右手手腕。

“杨副将您……”

“还能活,军医放心。”杨棯淡定抽回手,朝军医点了个了然的头,他臭着脸看向打扰他练兵的叶无忧。

“将军有事直说,末将很忙的。”他在叶无忧抽身甩开军务后,已经很久没睡过整觉,练完兵他还得去处理烂摊子,他的桌上有一大堆情报要理,杨棯感觉叶无忧在浪费他的生命。

话出口不到半刻钟,杨棯也不想离帐了,他给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下,目光在叶无忧身上上下打量。

“共梦?”叶无忧难得端坐在军医面前。

“正常来论,乾坤相合之后,会因信香对彼此的身体馋上那么个把月,而将军您骗到陛下标记后就匆匆离开,身体过于欲求不满,只能引着将军去梦中和乾君相会。”

军医在知道将军在梦中和陛下私会了个把月,且陛下对将军泽兑的身份没有丝毫怀疑,陛下在梦里还肯大力耕耘后,感觉自己日后都不用再担心受怕了。

陛下对他们将军,果然是有情的!现在还多了个小殿下,苍天有眼呐!他们的命保住了!

“欲求不满什么的,军医你把本将军说得像个淫.贼。”叶无忧持续阴沉着脸,杨棯在一旁使劲憋笑。

“这都是坤者会有的正常反应,您身怀有孕,反应比寻常坤者更强一些,机缘巧合,才能和陛下共梦。”在叶无忧身上看见正常坤者才有的反应,军医终于能把叶无忧当做坤者会诊,他格外欣慰地轻拍叶无忧肩膀,“将军不用不好意思,共梦的机缘,寻常人想要还求不来。”

“真的假的?你们前些日子诊出本将军肾.虚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俩都会露出那种眼神!”叶无忧才不信军医的花言巧语,他因为近两月的春梦还被杨棯责备过不堪大用!

“那不是误以为将军您在营内沾花惹草……”军医目移。

“我们就来论一论,我们营地内除了本将军,还能有什么花?本将军手下那群乾君,各个壮得牛似的,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比不上陛下的千分之一!本将军怎么会看上他们!”训完军医,叶无忧又把视线转向坐在一旁吃瓜的杨棯,眼中的不止有鄙夷,还有几分嫌弃,“杨棯你也是,虽然长得没陛下好看,但用心经营一下自己,也能找到个美人成家,你快些让本将军喝上喜酒。”

请副将尽快成家,不要做拦在本将军和陛下之间的拦路石,也不知哪个闲得没事干的混账参的折子,把这种丢人的事传到了虏轫耳中,梦里的陛下还会记仇吃醋,他的腰已经不太好了。

杨棯面无表情仰起头,揉了揉眼下的乌青。

先不说叶无忧平白无故的外貌攻击,他为什么不找媳妇,他们这位将军当真不知道吗?

首先太忙,其次叶无忧三天两头就能闹出新的诛九族大罪,他杨棯可没有圣恩庇佑,就别去祸害人家姑娘家亲族了。

“这个共梦,会对小家伙有影响吗?不是说前三月那什么……不能那什么……”叶无忧沉默半晌,突然扭捏着红了耳,话题转变得猝不及防,军医和杨棯一齐愣了一下。

哟,都肾.虚了,您还关心这个?

“共梦也只是梦,伤不到小殿下,但为了将军身体考虑,节制一些吧。”军医看向叶无忧还颤着的大腿,眼底满是开心,“不过陛下若做不到的话,也不必勉强,肾气亏损,老夫知道几个食补方子。”

叶无忧:“……”

好没有底线,好谄媚,你对本将军是这样的吗?

“行吧,本将军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叶无忧面上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将营帐内气氛烘托得有些紧张,“本将军春梦里的陛下,一定是陛下本人吗?”

严肃神色的背后,是叶无忧在脑内崩溃地捶胸顿足:要回回都是陛下亲临,那他的脑袋可能真的要完蛋了!

见叶无忧神色不对,军医熟练地开始哆嗦:“将军此话怎讲?”

将军您和陛下之间到底还发生了多少会残害其他忠良的事情?他一个年仅三十有四的小大夫,一天要吃好几回速效救心丸。

叶无忧垮下脸:“本将军因为是梦,下手没轻没重,时常做得比采花那回还过分……好几次都把陛下给急红温了。”

陛下会知道梦中的强制自己的淫.贼是他看重的大将军吗?

轰隆——

杨棯屁股底下的凳子坍了。

第28章 攀爬 明目张胆勾引

“将军放心, 梦里不一定都是陛下亲临,也就您信香紊乱后的那几次是。”军医出声劝慰。

“……只是本将军色心的话,那岂不是更可怕?”叶无忧五指张开扒着脸, 做了太多回梦, 每一回都很像萧允安, 最近几回更是越来越像……叶无忧自己也辨不出哪几回是真的陛下,哪几回又是臆想。

最简单的便是一刀切, 都当做陛下亲临,按最坏的情况论。

于是, 那一日过后, 叶无忧开始日夜颠倒的生活,军医因为将军极其不健康的作息被气得嘴歪眼斜, 奈何叶无忧滑得像条泥鳅似的, 三天了,军医总摸不准叶无忧会躲进哪个营帐。

叶无忧躲陛下的反应越大, 军医和杨棯就越慌, 他们实在不敢想, 明知是陛下还敢把人绑去花楼的叶无忧在梦里能做多少荒唐事。

这一边逮叶无忧逮得火热,另一边萧允安的面色也很不好,刘太医又跪上了。

“朕试了刘爱卿的法子, 但近俩日却夜夜无梦, 没见到半点叶勉的影。”萧允安懒洋洋地托腮斜靠着, 语气温和,言辞诚恳。

却将刘太医吓出满脸豆大的汗。

“这……”刘太医伏在地上不敢抬头,“许是将军这俩日军中有急务,睡得少,和陛下岔开了时候。”

这这这, 将军要是硬熬着不睡,他也没办法横跨千里去北疆把将军敲晕啊……真到北疆,他这小身板和将军的兵比起来,他应该才是晕的那一个。

“老奴倒想起个事,叶将军还在府里的时候,就经常日夜倒着来躲陛下,晚上猫进厨房可劲折腾,白天就随便找个柴火垛窝进去。”陛下待人和善,但涉及叶无忧就有些喜怒难辨,高肃捏着嗓出声周旋,“后来陛下您被迫和叶将军一块调作息,熬了几个大夜,才终于把人逮住了。”

萧允安眉头一挑:“叶卿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萧允安直起身,又将目光转回刘太医身上,笑着说:“朕又不吃人,你何必怕成这样,朕以后还有许多地方用得着刘爱卿。”

为表器重,萧允安走过去轻轻拍了两下刘太医的肩膀。

刘太医又把自己抖成筛糠,萧允安看了会觉得没啥意思,便让高肃将太医客客气气请了回去。

待高肃又转回来,萧允安已经摆弄好了安神香。

“把桌上未完的折子全搬过来,今夜朕不睡了,明日下朝之后,朕再试试。”

——

叶无忧鬼鬼祟祟锁了四日,第五日,天刚擦亮,叶无忧老实去军医营帐吃药。

“军医,本将军觉得这样躲下去不行。”叶无忧捧着药碗一饮而尽,揉着自己因为作息混乱而持续坠痛的小腹,“本将军熬得住,御厨要先疯了。”

军医接过空碗,面上写满沧桑。

“将军您就放心睡吧,陛下神通再大也不能将军强掳入梦,共梦得是你情我才能愿的事儿。”刚才叶无忧饮下的安胎药内,军医掺了足量安神的药,坤者孕期本就贪睡,他给几味安神的药加了份量后,能保叶无忧睡足十个时辰。

“您说的对,虽说近日北疆再无动静,杨棯主动担了军务,本将军难得躲几天清闲,但总要为了小拖油瓶考虑。”叶无忧其实还想熬下去,但他昨夜去茅房时,又在亵裤上看见了几丝血迹,吓得叶无忧一早把军医折腾起来。

才说几句话的功夫,叶无忧已经困得哈欠连天,他强撑去御厨那用了饭,才踉跄着脚步飘回帅营。

叶无忧外袍都只脱了一半,他脑袋刚沾上枕头就陷入了深眠。

当萧允安闯进叶无忧梦境时,叶无忧在梦里正兴冲冲拉着狼王下棋。

画面诡异得萧允安愣了两秒。

叶勉?抓狼下棋?

萧允安怀疑自己进错梦,还是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大将军已经偷偷将自己这个显眼的弱点进化没了?

直到那缕熟络的寒梅信香飘入鼻下,萧允安迟疑走近。

“这步棋不好,本将军下错了。”

“你同意就说句人话,不说话本将军就当你认了啊!”

“诶诶诶!本将军就悔棋了怎么着!你松爪!”

陛下刚勾起的唇又僵在了面上,叶勉下不过一匹狼,还在吵嚷着悔棋……

莫不成,刘太医教的强闯他人梦境的法子,会有损叶卿心智?

不确定,他再看看。

萧允安并非叶无忧梦中人,他没吱声悄然站在叶无忧身后,一人一狼竟都没有发现萧允安的存在。

观棋不语真君子,萧允安是皇帝,不做什么君子,他借着梦中的落叶明目张胆做起叶无忧身后的军师。

棋盘上,狼王执的白棋在萧允安入局后,迅速溃败,叶无忧高兴得忘乎所以,以为自己突然长出了新脑子。

高兴着高兴着,鼻下飘进来一缕淡淡的青竹信香,叶无忧一怔,再抬头时,倏然反应过来和自己一块下棋的是什么东西,惊得往后跳——

一跳,就跳到了萧允安身上,叶无忧身体失衡地往后倒,萧允安没有准备,被叶无忧的大劲险些撞倒在地。

萧允安抱紧在怀里挣扎乱动的叶无忧,回头看见身后布满尖锐碎石的石子路,心下大惊。

差一点,萧允安就在梦里被他的大将军谋杀了。

“无忧别怕。”萧允安主动开口,“朕带你换个地方。”

“陛下!”叶无忧的身体彻底僵住,他颤着声,生无可恋地跟着萧允安穿梭在天旋地转中。

萧允安于是又将他怕狼的大将军拢得更紧了些。

叶无忧记得自己是大白天睡着的,那梦里出现的萧允安就只能是他的臆想了,闻着梦中再次出现的青竹香,叶无忧十分感慨,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对陛下的执念,军医说得没错,哪怕陛下没有入梦,自己的色心也不会放过萧允安。

但话又说回来,陛下这声“无忧”可真好听,他被喊得脊背和头皮一起发麻。

待叶无忧站定,他发现自己身处御书房偏殿。

叶无忧揣着色心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只是议事的偏殿而已,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龙床,看来今日是个难得的正经梦。

“叶卿怎忍心这么多日不来见朕?”萧允安面对面揽过叶无忧的腰,他几乎摸透了梦里叶无忧的性子。

他的大将军格外喜欢自己服软,然后仗着只是梦,顺势对他的身体肆意妄为,若他还能表现出一些挣扎……那叶无忧更是会自己主动送上门。

他的叶卿啊,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占便宜的一直都是自己这具乾君的躯体,而不是会在他怀里哭叫着受不住的坤者身份。

他的叶卿在梦里如此胆战心惊,恐怕醒来都只会偷着乐,然后下一回入梦继续好了伤疤忘了疼,死不悔改再求圣恩。

萧允安把叶无忧按进怀中笑了笑,他多余去求刘太医那强掳入梦的法子,看叶勉这样,哪是躲着他?

只怕是军中近日的确又有了什么不得不处理的变动。

见萧允安蹙眉,叶无忧装满废料的脑子果然发出尖锐爆鸣声,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被放入水中搅了搅,什么担忧畏惧全被搅没了。

他梦里能出现的陛下果然不会是什么正经陛下,竟然在明目张胆勾引自己!

叶无忧贴紧萧允安胸膛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咽了咽口水。

反正这回肯定不是萧允安了,陛下那在梦里都端得板正的架势,才不会贴着他耳根说这种迷惑臣子心智的混话。

才好没两日的腰又软在了萧允安身上,叶无忧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崩得死紧,但色心终归还是大过一切。

叶无忧蓦地抬起头,抬手拢过陛下的脖子,将脸凑上去索吻,两条长腿也不闲着,他跳起紧紧扒住陛下的腰。

“臣知罪……陛下轻点罚。”夺走萧允安口中最后一缕氧气后,叶无忧故作娇媚地将萧允安当成树干往上又攀两步,像螃蟹一样抱紧萧允安,也贴在陛下耳边拿腔作势装柔弱低声喘。

萧允安的喘息声也变得断断续续,叶无忧兴奋地愈发勒紧了陛下。

来都来了!他怎么能忍得住不吃上一口。

“叶卿……”被叶无忧擒拿住的萧允安虚弱出声,“下来,再勒朕就驾崩了。”

叶无忧:“……”

想起自己浑身蛮劲的叶无忧大惊失色,麻溜从萧允安身上跳下来。

叶无忧方才激动到失了分寸,用出对付敌人一般的大力,已经将萧允安白皙的脖颈勒出淤青。

看来这一回真的不是春梦,是弑君。

叶无忧又跪在了地上,大将军垮着脸,已经被萧允安撩动的身体却没有完全冷静下来,他只能用自己身上所剩不多的布料努力地往下拉。

“臣鲁莽!请陛下狠狠责罚!”

“罚什么?再勒一次朕脖子吗?”萧允安不是很想回忆被叶无忧擒住的窒息感,但方才的姿势他喜欢,于是萧允安干脆地将身上的玄衣冠冕全丢到地上,俯下身同叶无忧说道,“叶卿想做的,朕教你。”

啊……还是春梦!

叶无忧迫不及待又贴上去,完全忘记了入梦前,为陛下准备的一堆试探。

萧允安朝着叶无忧张开手,叶无忧又攀在了萧允安身上,但场景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样,他身上衣裳全乎,格外煎熬。

“对,腰腹用力,手放松。”

“腰不要绷着,就像骑马一样,把朕当做叶卿的追风。”

“差不多了,叶卿攀好,朕要松手了。”

托住屁股的手突然松手,叶无忧很没安全感地又抱紧了挺直如松柏的萧允安。

“学不会啊陛下!”叶无忧目光漂移,心虚道,“要不您降低些难度,好歹拿什么东西托一下臣……”

萧允安了然地眯起眼。

第29章 揉腰 敏感地哆嗦

御书房偏殿的躺椅上, 叶无忧在哎呦哎呦地喊疼,托着腰的物件好生厉害!

马背上的叶无忧不需要缰绳,只靠马镫就能从追风身上倒挂下来, 如此腰力, 又怎么会夹不住萧允安的腰?

无非想吃一点教训。

果然只是春梦就是好, 萧允安对他予取予求,君恩不似几日前那般的狂风骤雨, 反倒温和如春水般徐徐淌过,教学早已结束, 叶无忧咂嘴回味。

军医喊他节制, 奈何脑子不听使唤,只要看见萧允安那张脸, 叶无忧就难以自持。

唉……色心耽误正事, 他刚才忙着欺君,又忘记试探陛下虚实。

没有脚步声, 也没有其他动静, 偏殿倏然多一人。

萧允安一身常服坐在叶无忧身侧, 将手轻轻搭在叶无忧腰间。

叶无忧敏感地一哆嗦,翻了个身,让自己直面墙壁。

吓死了!他这个春梦怎么还不散?

被碰了腰, 叶无忧心虚地捂住微微显怀的小腹。

“叶卿受累了。”萧允安温热的手掌重新按回叶无忧后腰上, 力道不轻不重地帮他的大将军揉腰。

“陛……陛下!臣怎能劳累陛下……”叶无忧大惊失色, 身体却诚实地往萧允安身边又靠一寸。

“行了,学不会怎么做个忠良就别乱学。”萧允安扯起嘴角,揉腰的手往下一滑,将叶无忧圆润的屁股拍出“啪——”一声响,“东施效颦。”

“原来臣是奸佞啊……”叶无忧面色红了红, 恍然大悟地蠕进萧允安怀中,再次故作惊讶道,“那奸佞手握十万大军,陛下岂不是危矣!”

萧允安搭手去捞差点将自己蠕动下躺椅的叶无忧,无奈地说:“奸佞当道,朕只好被迫献身了。”

叶无忧笑得浑身乱颤,他艰难地抬手去推贴过来的萧允安,一秒恢复了严肃的神情:“陛下,奸佞腰要断了,劳您下次再献。”

很好,这次没完,他的大将军已经开始肖想下次了,他果然多余去学那强掳入梦的邪门歪道。

“叶卿,若你在朕身前也肯这般就好了。”萧允安揉着叶无忧的腰小声念叨,掺了三分埋怨。

叶无忧完全没将这位又给他揉腰又陪他扮演奸佞昏君的春梦念想当萧允安,他抬眼胡乱接话说:“臣倒是想,但每次陛下都不配合,只是碰个袖子就把人吓跑了。”

萧允安一噎,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若非这场荒唐的共梦,他还能继续阴恻恻地将叶无忧推往千里之外。

难怪叶无忧只肯做梦,却不肯给他回信,原来是被浩荡君威吓的。

萧允安在反思,叶无忧却不解气,他咬牙切齿中略带八分嫌弃,抬手去扯住春梦念想的袖子,继续心满意足道:“还是做梦好,臣想拽就拽,不想拽了还能直接撕开……唔……”

梦中的陛下主动吻自己,叶无忧瞳孔骤缩,他才挺起来的腰又被亲软了,叶无忧的大脑犹豫徘徊了半秒,抬起屁股继续往萧允安怀里缩。

叶无忧被亲得迷迷糊糊,泄出好几声矫揉造作的喘息,他同时也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叶无忧已经能坦然迎接军医的怒火絮叨。

但萧允安只是亲吻,就连叶无忧趁乱摸进陛下衣间的手都被拽了出来。

“朕以后慢慢改,叶卿莫要闹了。”叶无忧一个哆嗦,吓得直接从梦里醒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啊!他怎么一冲动又把陛下给睡了!

醒来的叶无忧熟练地脱掉自己脏掉的亵裤,看了一眼上面没有血丝后,他红着脸抱紧被子,心脏狂跳。

军医不是说共梦条件苛刻吗?怎么他大白天也把陛下拖到梦里来了……莫不成是午睡?

叶无忧心烦意乱地掀开帘帐,冷风一吹,叶无忧面无表情地在漫天繁星下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再低头,叶无忧面色蹭一下又红了,他果断将自己挪回营帐。

啊啊啊这个脑子也不能要了,他怎么能只披着一件里衣就出去!

叶无忧哀怨地和好好瘫在床榻上的亵裤大眼瞪小眼。

寅时才过半,还能再小睡一个时辰,叶无忧却也不敢再沾枕头了,他重新给自己换上干净的藏蓝色常服,按下自己激动的不能在晋江描述的东西,盘腿坐到矮桌前,给陛下写信述罪。

[臣叶勉,胆大妄为,公然在梦中挑衅圣上,按律当杖责六十,但请陛下念在臣是初犯,要不就免了吧……若陛下实在不解气,那臣也只好献上屁股受罚了。]叶无忧失魂落魄的召来新的零一信鸽,将纸条塞进鸽腿上的信筒内。

放飞没一刻钟,信鸽就已飞没影,回过神来的叶无忧突然想到一个新的可能。

他不知梦中的陛下是萧允安本人亲临,那陛下也应不会知道他是叶无忧才对……

完了,自爆了。

叶无忧在桌上把自己瘫成一摊叶饼。

“崽啊,完啦,你爹我又要害你受苦了,六十杖……打完你还能不能活啊呜呜!”叶无忧边护着小腹边崩溃呜咽,安静的小腹也应景地开始往下坠痛……

叶无忧突然感觉身下一潮,像是有什么东西涌出……

叶无忧面色大变,他捂住坠痛的小腹冲出营帐,不顾夜黑风高,将熟睡的军医逮了起来。

“军医你快救救本将军的孩子!他好像吓得不行了!!!”

军医被大力从睡梦中晃醒,一睁眼就看见叶无忧哭红的双眼,尽管耳边叶无忧发出的杂声不断,他还是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将军?”军医不确定地试探道。

叶无忧见军医终于睁开眼,也不顾人有没有睡醒,急切地将自己的手腕往军医右手塞。

“本将军的肚子好像要瘪了!”

军医也被吓得一个激灵,他下意识搭上叶无忧的脉——

然而,胎象平和,反倒是叶无忧,燥郁积结在胸口,有些上火。

“将军放心,小殿下很好,什么事情也没有。”

“那本将军怎么突然流……”叶无忧倏地噤声,他垂下头,耳朵悄悄红了。

“流什么?”军医很快反应过来,他又想起叶无忧刚从战场上回来那一次,那点血迹都能将叶无忧吓得整个人僵直,军医了然地拢了拢凌乱的领口,柔声劝慰道,“将军孕期还不满三月,孕早期受到刺激偶尔有些血丝很正常。”

“可肚子也疼……”叶无忧还是不太放心。

“那是因为将军您肚子里的小殿下在长大。”军医看向叶无忧的小腹,比对月前,又鼓起来一些,他带着叶无忧的手按到小腹前,尽可能地耐心道,“怀胎辛苦,将军您还是要放宽心,前些日子才刚动过胎气,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心情舒畅,您心情不好小殿下也就跟着不舒服,所以才会闹你。”

“……怎么还没生下来就学了我一身坏毛病,尽折腾人。”叶无忧松下气跌坐在地板上,他盘腿轻轻揉着小腹,肚子里的小家伙还给不出反应。

军医拎着被子揶揄:“将军竟然知道自己折腾人。”

叶无忧讪讪离开了军医的营帐。

——

一早,宫中送来的补品又到了。

接下赏赐的叶无忧压不住嘴角,这一回的御赐之物里,还夹了封萧允安的私信。

叶无忧果断抽出私信,背过身躲着人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果然连信封都有淡淡的青竹香,是陛下亲笔!

叶无忧拿了私信就要走,但来送赏赐的官员却拉住了叶无忧。

“叶将军,这车补物,陛下说了,都赏给叶将军调理身子用。”

叶无忧疑惑:“本将军有什么需要调理的?”

难道萧允安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份了?!

叶无忧面色微变,但还是保持着镇静。

“陛下是关心将军呐,高公公说,方子和清单陛下都写在给将军的信内了。”

叶无忧惴惴不安地回到帅营,沾着青竹香的信封突然不香了。

犹豫再三,叶无忧先去御厨那干了三大碗饭,把自己肚子里的小家伙喂了个饱,才重新回到营帐和萧允安送来的私信作斗争。

私信被捏起数次,叶无忧终于把它撕开了一道小口。

叶勉啊叶勉!把陛下绑去花楼都干过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面对的!

拆!

大不了拿出最下策!用肚子里板上钉钉的皇嗣去换杨棯军医还有御厨一条活路!

叶无忧肃穆地撕开信封,掏出里面夹着的两张信纸。

叶无忧担心受怕地抖开其中一张写满字的,陌生的笔迹却让叶无忧愣住。

陛下已经气到请人代笔了?

所以昨夜萧允安的字字句句,其实都是在提点他?而他自己的废料脑子被色心糊住……半点转不起来,最后还逃了……

啊!!!

他还拿零一传信自首!

叶无忧忽然觉得信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如此晃眼,晃得他看不清处决的文字,不然他怎么能看见几个“壮.阳补肾”的大字。

叶无忧啊叶无忧!都这种时候了!能不能先丢掉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叶无忧再次定神去看。

没看错,还是“壮.阳补肾”几个大字。

叶无忧神色复杂地把那张写满补肾的单子拍到桌上,夹起另一张墨迹稍少的信笺。

入目的终于是熟悉的墨痕,叶无忧急忙往下看。

一盏茶的时间后,叶无忧红着耳根,将信纸揉成团,却又舍不得丢开,他抬手把揉成团的信纸当做鸡蛋滚在发烫的面颊上。

是谁!在萧允安面前乱嚼舌根!说他叶无忧肾.虚!!!

叶无忧再次抖开被自己揉得乱七八糟的信笺,从密密麻麻的关切中锁定了嫌疑人。

杨棯!肯定是他!

——

燃着安神香的寝殿内,萧允安捂住头疼的眉心。

萧允安在安神香的作用下,他好不容易一觉睡到平日上朝的时辰,听见动静进屋伺候的高肃熄掉安神香,给萧允安捧来了漱口的茶汤。

“高肃。”萧允安接过茶汤,突然出声,“朕是不是该把叶勉困于后宫?”

高肃哐当一声,把脑袋砸在了地板上。

第30章 选妃 好多陛下,选哪个好呢?

草原上飘荡着几缕孤零零的青烟, 有个人正坐在小土坡上烤鸽子。

据说这群鸽子都叫零一,被叶无忧特训过后,肉质格外紧实, 烤起来酥脆可口, 十分美味。

虏轫手里拎着新飞来的鸽子, 他将一条细绳系在鸽子腿上,绳子另一侧被这位落魄的可汗压在屁股底下, 虏轫正抖开叶无忧送来的新一封信件。

这位镇守边疆的大将军,每一封给景朝新帝的私信都刷新虏轫的认知, 从撒娇要粮再到撒娇卖惨, 这一回拦到的突然转变成请罪,虏轫强压住扬起的嘴角。

他粗浅看了眼叶无忧送来的新信, 先飘到“公然挑衅”, 再滑过轻浮的“免了吧”几字,最后把目光钉死在“六十杖责”几个大字上。

嗯, 这信能漏回去, 虏轫小心翼翼地将信笺放回信筒, 朝着闻了旧零一香味一整天的新零一露出灿烂的笑容。

虏轫拿出插在腰间的匕首,挥刀霍霍向肥鸽,在鸽子吓到炸毛的惊恐眼神下, 割断了零一鸽腿上的细绳。

待景朝的新帝杖责完叶无忧, 他正好再趁机去捞一把, 反正几次偷袭后,他觉得景朝的军营处处是漏洞,像个筛子。

呵,中原人太狡猾,尤其是叶无忧, 引诱赤那投敌,区区一个坤者,枪都不见得拎得起来,靠着一肚子诡计,害他入套。

他下次一定不会再轻易中计!

这兵败的耻辱没完!

今日顺风,白鸽扑腾着翅膀朝景朝皇都的方向飞去,鸽鸽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有活着的零一扑腾翅膀飞出了茫茫草原。

——

而被虏轫记恨着的叶无忧和杨棯正在内讧。

叶无忧气势汹汹把萧允安送来的肾补方子甩在杨棯桌上。

好不容易拥有一天休沐日的杨棯,看见叶无忧进帐,怨气恨不得实体化成一匹野狼。

啊,好想死,好想带着上司一块死。

“叶大将军,您就不能好好歇着?”歇了快半月的叶无忧还有陛下送补品,而他一个负重前行的副将,连好不容易的休沐日都不能离营撸狼……

“杨棯,你已经是本将军绳上的蚂蚱了,怎么还偷摸和陛下告本将军的状!”叶无忧叫得超大声。

杨棯不得不将叶无忧摔在桌上的信纸拿起来细瞧。

“将军您又虚了啊?”杨棯很有礼貌地微微一笑。

如若杨棯面上没有极力压抑但压不住的抽搐嘴角,叶无忧面色还能好看些。

“能虚那也是本将军的本事,你和陛下告我状,害陛下误会了!”叶无忧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面色一黑又一黑,他都不敢想,萧允安得知他叶无忧守北疆守到肾虚,会是什么反应。

这一纸肾补方子,绝对是警告!

他清清白白的名声,就这样被杨棯毁了!

杨棯:“我告什么状?”

叶无忧:“告给陛下本将军肾虚!打跑虏轫的那一天,本将军看见了,你偷偷给陛下传信。”

杨棯持续黑脸,能和叶无忧在梦中保持两个月的不正当关系,他们这位圣上对叶无忧能是什么单纯的君臣之谊吗?

最坏无非大家一起掉脑袋,嘻嘻。

“叶勉。”左右没几日好活,杨棯急着享受自己的休沐日,他猛敲叶无忧跨到他桌上的腿,“我和圣上说这个,图什么?是怕自己的脑袋太稳固吗?”

“那是本将军自己说的?”叶无忧捂着膝盖,把眉头皱得更紧。

是他被萧允安摸爽了后胡言乱语的吗?那不是更恐怖了?!

杨棯猛掐人中,臭脸指向叶无忧布满春意的面容,怒着甩出一面镜子:“照照镜子吧叶勉!我都不好意思说你。”

有这样的亲爹,也不知道会不会带坏他干儿子。

杨棯满脸凝重地开始考虑窃皇子和欺君哪项罪行更重。

叶无忧气来得快,泄得更快,他突然垂头丧气蹲在了杨棯身前。

杨棯大惊:“你又碰瓷?!”

叶无忧却抬起一张写满纠结的面庞:“你说,临死前,我要是有机会把匕首架在陛下脖子上,将军和皇后,我该选哪个,好难选啊杨棯……”

杨棯:“……”

杨棯夺门而出,他宝贵的休沐日,没时间陪叶无忧胡闹!

还是这种听一耳朵就能掉脑袋的玩笑!

——

装饰着朱红琉璃瓦的高墙中间,萧允安晃着腰间的香囊闲庭信步。

泛红的晨霞暖烘烘打在萧允安坠着流苏的冠冕上,他刚下朝,听朝臣吵了许久的架,他听得头昏脑胀,又一次打消了要将叶无忧关进后宫的阴暗想法。

他的叶勉只是泽兑,哪怕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入梦中,对他的身体也有了些想法,但泽兑居后位,他萧允安肯定不愿再纳侧妃,那他的叶勉受到的指点可能会比在北疆掌权时要多得多。

叶勉握权,他们多少会忌惮收敛些。

而叶无忧一旦失去北疆十万大军的兵权,被架在后位的他大抵会背上祸国殃民的妖佞罪责,甚至会有人借清君侧的名义逼自己除掉叶勉。

叶勉忠良,逼急了万一想不开——萧允安不敢再往下想,他又不能把好好的叶勉戳瞎弄聋,关进笼子里用锁链锁起来。

既然进退都要挨朝臣的指责,那叶无忧还不如驰骋在远离朝堂的北疆,做只自由自在的雄鹰。

退一万步想,他能给叶勉一个听不到流言的宫墙,但叶勉一个泽兑,梦里都被吓到狼狈出逃了,到了现实,恐怕更难以承受住他一月一次的易感期君恩……

罢了,他萧允安又不止这两月见不到叶无忧,尚未登基前都熬过来了,现在还能在梦里和叶卿相会……叶卿逃,那他就主动些将人掳来。

但萧允安还是忍不住会想,若叶无忧能戴上属于皇后的凤冠,和他在红烛喜帐中渡过洞房花烛……唉!

可帝王无嗣的罪若是要落到叶勉身上,萧允安阴沉着脸。

他又准备查采花贼的消息了,要是那拥有寒梅信香的采花贼,能侥幸怀上龙嗣,那他必逮出来去父留子,然后安在叶勉头上。

啊对,采花贼。

萧允安想到叶勉最近只许自己碰一次的另一可能。

……他是不是一冲动把采花贼的意外和叶勉说了?

算日子,提醒叶勉注意的诏书的确该进北疆数日了……

“高肃。”萧允安瘫起脸,高肃急忙笑脸迎上前。

“陛下您吩咐。”

萧允安:“朕好像脏了。”

高肃不解。

陛下您的龙袍上灰都掸得可干净了!老奴亲自掸的!

“在叶勉面前脏了。”萧允安抬头看天。

高肃:“啊?”

——

叶无忧再一次被辗转反侧了半宿的萧允安强掳入梦。

萧允安入梦之前,吃了太多补物的叶无忧正做着在将军府内挑选佳人画册的美梦,一大挪美人画卷整整齐齐摊开在将军府书桌上,叶无忧看得目不暇接。

“叶卿。”不知画卷上所绘何人,萧允安龙颜大不悦。

很好,他的叶卿竟敢在梦里和其他佳人相会。

“萧郎?!”一时口误,叶无忧闭眼掌自己嘴,他回过身的同时,背在身后的手急忙去卷桌面上摊满的卷册。

很好,他的叶卿会的佳人甚至有名有姓。

萧允安阴恻恻一步步走近:“萧郎是何人?”

冲撞皇家名讳,拉出去砍了!

“陛下!您怎么不打声招呼又来了……”叶无忧恨不得自己突然长出八双手,他心虚得不敢直面陛下的脸。

很好,有了佳人之后还敢嫌弃朕了。

萧允安快步走到桌前,将叶无忧困在自己臂膀间,同时擒住叶无忧摆弄画卷的手腕,他逼近到能感受到叶无忧喷在脖颈的急切呼吸。

“让朕也看看。”萧允安眯起的狐狸眼笑得很危险,他没去抢叶无忧手中紧紧拽住的画卷,反而将目标转向桌面上来不及收拢的几幅美人图。

萧允安盯着的那张上绘着一位身着盔甲的男子,被叶无忧胡乱地一番收拾后,那男子的脸被另一张卷轴挡住。

被萧允安箍在臂膀间的叶无忧压根看不见自己身后的灾难现场,但他听见了萧允安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啊……完了!还是被看见了!

叶无忧崩溃地垮下脸,梦里的景象在萧允安来了之后就不怎么听他使唤了,他只能将手里最不能见人的画册捏得更紧。

“这么多画册,叶卿可真有闲情逸致。”刚从醋缸滚一圈回来的萧允安咬牙切齿。

叶无忧整个人一哆嗦,他企图出声求饶,但却被萧允安提前呛了满鼻子侵略意味的青竹信香。

被标记过的身体很诚实地软在了萧允安怀里,手中的画册滚落在地,叶无忧眼里迅速布满水雾,他难耐地往萧允安怀中蹭。

“叶卿和朕说说,你之前在做什么?”萧允安闻见叶无忧身上溢出的寒梅信香,他肩膀上一重,有颗毛茸茸的头靠了上来,带着水光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他终于不再需要擒着叶无忧的手。

萧允安慢慢地,慢慢地,展开了桌上那幅身着盔甲的画卷。

萧允安呼吸一滞。

画卷上,怎么是自己的脸?!

他接着摊开了剩下所有的画卷,萧允安呼吸越发粗重,他在桌面上看见了在叶无忧心中,各式各样的自己。

还有几张香艳至极的……

所以叶卿方才是想对着他的画卷干嘛?

而被叶无忧攥紧的那一幅画卷,也完全摊开在了地板上,上面绘着的萧允安,身着大红喜袍……香肩半露,正朝画外色眯眯撩开红盖头。

“叶卿……你可真是……”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选……选妃?”脑子嘴巴才搭上线的叶无忧正神志不清地胡乱回复上一个问题。

……好一个叶勉。

萧允安.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