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沉昳容的脑子轰一下炸开了。
宋音不是很嫌弃她吗?洗经伐髓的时候还说没兴趣, 这半个时辰都没过就改主意了?
你可以再表演一下那个“本尊怎么会对你的身体感兴趣”吗?
尽管内心翻江倒海,沉昳容还是想为自己的节操挣扎一下,她故装柔弱, “尊上不必委屈自己。”
宋音挑眉, “委屈?”
沉昳容整张脸都写着“我不配”。
可掐在脸上的手突然收紧了,沉昳容听见宋音咬牙切齿的声音,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沉昳容皱眉忍痛,眉头刚拢起宋音便替她抚平了,两颊处的力道也随之消失。
久违的,沉昳容从对方的动作里察觉到几分温柔。
温柔到她以为自己回到了那宋音还未黑化的时候。
只是对方的后一句话就打碎了她的所有幻想。
“今夜子时, 不要让本尊久等。”
宋音从院中离开,她挥手给沉昳容住的地方设了结界。
将要离开时又转身,而院中的沉昳容趴在地上看不到表情。
属于宋音的气息消失了,沉昳容终于抬起头,她坐在地上发呆,不太明白宋音只是离开一会儿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狗冲着宋音消失的地方汪汪叫了两声,模样看上去很凶狠。
沉昳容无奈看着她。
如今是真没了舞剑的心思,离子时尚远,在这魔宫里真心实意为她考虑的只有黄俪。
沉昳容从地上爬起来,她刚走两步又停住,现在去找黄俪只是给人添麻烦。
思及此处,沉昳容进了房间。
心绪不宁时会想到很多事, 她如今的烦恼是宋音造成的,所以脑袋里来回打扰的还是宋音。
“笃笃!”
门被敲响后,戚吾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主子, 我能进来吗?”
沉昳容起身将门打开。
戚吾站在门前,看着她时眼里满是欣赏。
沉昳容被她看得不自在,稍一让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戚护法请进。”
见沉昳容想要添茶,戚吾赶忙制止,“主子不必如此,属下是受尊上所托来给您送东西的。”
电视剧看多了的沉昳容一下想到白绫、鸩酒和匕首。
她苦涩一笑,“尊上让您送什么东西。”
戚吾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套衣服,那套衣服的样式十分眼熟,高领口处的盘扣很有设计,不是寻常的圆形而是碧色的小剑。
那身素衣也有剑的暗纹,腰带是一根浅碧色的绸绳,还有一根筷子。
沉昳容盯着那根筷子,她觉得自己呼吸都要不顺畅了。
这怎么看都是她前世常穿的那一套。
其实太安宗的门服不是这样的,那根筷子实属不得已,她不仅要养剑还要养身体,就算她是剑尊也是贫穷的剑尊,尤其是她的身体,和个漏风的筛子一样。
所以那些簪子她托宗主卖了。
那时候穷到想把衣服上的扣子也给抠下卖掉,但到底没动手。
沉昳容看到这套衣服脸都绿了,这算什么?
戚吾还在笑,“尊上说,让您穿上这套衣服去见她。”
沉昳容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她艰难地说:“尊上还有别的交代吗?”
“有的。”
戚吾又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一张画像,画像上的女子闭目静坐莲台上,莲台周围插着密密麻麻的剑,这不是重点,重点这画上的人是剑尊,而沉昳容知道这画。
这画从前是挂她房里的。
啊! ! !
沉昳容不理解,沉昳容不明白,为什么她房里的书和画都在魔宫。
等等,这套衣服该不会也是?
沉昳容差点想扑过去将那衣服翻看一个究竟,但到底有人在这里,她只能继续保持冷静。
她僵着脸,尽量隐藏自己的情绪,“尊上还有交代吗?”
“主子料事如神,确实有。”
戚吾见沉昳容的脸色不愉就知道是她将人给惹毛了,于是苦笑着说:“尊上说她不喜欢骗子。”
沉昳容脸色一白,这些熟悉的东西似乎是宋音对她的暗示。
恍然她明白了什么。
宋音在怀疑她,或者是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
戚吾将所有事交代完便告辞了。
无人之时,沉昳容将桌上放着的衣服拿起来,她先是去翻左边的袖口,在看到那被好生缝好的破洞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这还真是她的衣服。
前世宋音出门历练,她便尝试着自己煎药,可煎一会儿便头晕目眩,那炉中窜出的火星将她的衣服燎了一个洞。
这身并不是什么法衣,沉昳容便脱下随意搁在屋里,宋音回来看见了就将袖口缝好。
沉昳容叹息一声,将门窗锁死后换上自己曾经的衣服。
夜深时黎休提灯而至,这位护法的笑容似乎比以往还要灿烂,“沉主子。”
沉昳容跟着黎休一路往前,此行并不是往主殿,而是去了内宫东侧的一座浮空楼阁,楼阁外设下层层禁制,竟比主殿还防得严实。
“属下送到此处。”黎休欠身一礼便飞身离去。
沉昳容看着那朱红色的大门,月色清辉下她仿佛听见了水声。
子时快到了,沉昳容犹豫着还是推开了门,暖黄的烛光照出了室内的轮廓,窗边风铃轻响,还有一室的暗香。
那风铃是由一些晒干的植物种子串在一块,声音不如寻常风铃清脆,但别有一番感觉。
沉昳容无心聆听,因为这也是她前世的东西。
这里同她在太安宗的居所一致,甚至桌椅茶具的摆放都是一模一样的。
沉昳容听见了宋音的脚步声,寻常她总是听不到,沉昳容总觉得宋音是故意让她听到的。
她立马跪下,“叩见尊上。”
“抬头。”
沉昳容依言照办,惊艳之色一闪而过。
宋音似是刚沐浴过,头发披散在脑后,只用了一根白色发带绑在发尾处,也未穿往日常穿的高领衣物,锁骨处还带着刚沐浴过的水珠,方才看时,那水珠正好滑落。
沉昳容垂眸看着地面,只是这样又发现宋音如今赤着脚。
她微闭了眼,现下是什么地方都不敢看了。
“为何闭眼,不敢看本尊吗?”
宋音寻常冷漠的声音带着戏谑。
沉昳容心内叹息,“小人不敢冒犯。”
宋音死死盯着眼前人的脊背,溯雨剑绝不会认错自己的主人,所以这个人一定就是师尊。
呵呵,找了那么久,竟然在身边吗?
就这么戏耍她。
“抬头看,不要让本尊一遍遍教你。”
沉昳容品尝出了其中的怒火,她乖顺抬头,伸手抓住宋音垂在一侧的右手,然后轻轻靠了过去。
宋音的手很温暖,可沉昳容的心却暖不起来。
白日里思索良久,她如今的性格和宋音印象中的师尊相去很远,不管宋音是因为什么怀疑她,她只要保有一个炉鼎该有的卑微就足够。
宋音看着眼前温顺到仿佛没有脾气的人,她有着和师尊相似的脸,穿着曾经师尊的衣服,可那眉眼间的神情一点也不像师尊。
这真是她的师尊吗?她的师尊会这样跪倒在地向她摇尾乞怜吗?
让这人穿上师尊的衣裳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
师尊是冷冽的风,稍一靠近便会刮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差点没忍住将人甩开,但是溯雨剑是不会认错自己的主人。
宋音勾起她的下巴,直视着沉昳容的眼睛,突而笑了,“你知道本尊在想什么吗?”
“尊上说过,不能猜测您的想法。”
宋音确实说过这句话,她看着沉昳容的眉眼缓缓开口,“本尊也说过讨厌说谎的人。”
宋音的眼眸越来越厉,“你是谁?”
疯了,沉昳容觉得宋音快要疯了。
沉昳容抬眸直视她,眼神清亮,“小人沉依,是尊上的炉鼎。”
宋音将她甩开,“不,你不是沉依,你是剑尊,你是沉昳容。”
属于宋音的威压铺开,屋内的花瓶应声而碎,沉昳容心下害怕但又觉得心疼。
可宋音的语气似乎不全是憎恨,似乎还深藏着期盼。
沉昳容敏锐感觉出什么,她跪坐着直了身体,似乎已将宋音看穿,“尊上希望我是剑尊吗?”
宋音没有说话,方才的失态似乎只是沉昳容的错觉。
危险还未过去,沉昳容似乎毫无畏惧,“尊上若希望我是剑尊,那小人可以成为剑尊。”
宋音冷笑一声,“成为剑尊?你知道剑尊吗?”
沉昳容点头,“知道,剑尊是尊上的仇人,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住口!”
沉昳容麻溜趴倒,“尊上息怒。”
怒火上涌,宋音的心魔又有抬头的趋势,不过因为她和沈昳容在一起又消退下去。
沉昳容觉得自己在走钢丝,她实在摸不准宋音的想法,明明是骂她讨厌的人,怎么就生气了。
宋音似乎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沉昳容紧张等待着。
突然她听见宋音一声轻笑,“既你是沉依,那便上前来,舔舐本尊的足背。”
沉昳容一僵,抬头望向宋音时看见她眼底的戏谑。
沉昳容的犹豫让宋音更加兴奋,她讥讽道:“怎么?身为本尊的炉鼎竟连这点事都做不到吗?”
“是。”——
作者有话说:师尊:什么沉昳容?不认识?
第24章
和命相比这不算什么。
沉昳容疯狂催眠着自己,很快她便心如止水了。
其实并没有,她一向装得很好,装到宋音只能看到脸上平静的顺从。
见沉昳容顺从地跪在她脚边, 宋音脸上的从容消失了。
不该是这样的, 师尊绝对不会忍受这样的侮辱, 如果是师尊的话一定会跳起来和她拼命。
宋音挥手将人掀开, “滚!”
沉昳容只是滚了几圈,她重新跪好, 对喜怒无常这个词有了深刻的理解。
她要是有读心术就好了,就能看看宋音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将衣裳脱了。”宋音平静命令。
沉昳容内心一凉,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在内心为自己即将失去的节操惋惜一秒,然后听话将她前世的衣物脱下规整摆在一边,伸手就要脱剩下的却被制止。
“停手,除去发簪。”
沉昳容听话将上面那根筷子拆下放在一旁的衣物上。
“你方才说你想成为剑尊?”
“是。”
宋音一笑, “剑尊在你心中便那么不堪吗?”
沉昳容短暂思考了自己的人设,随后带了几分压抑的怒气, “不管怎样,她待尊上不好。”
“……本尊与她之间的过往,不用你来评价。”
“是。”
宋音看着她,却实在找不出半点师尊的影子,她招手唤出溯雨,将溯雨剑推到沉昳容的面前。
突然感觉到几分剑气,沉昳容抬头看竟是自己前世的佩剑。
从前的溯雨剑就有残损,如今看伤痕更多,也没了记忆中的光泽。
沉昳容心下有些激动,她没想过会与溯雨再重逢, 只是再如何激动也得冷静,这估计也是宋音的考验。
她再次装傻,“这是?”
宋音紧盯着她的脸,不愿意错过那脸上的任何表情。
没有,只有单纯的困惑,溯雨剑也没有反应,似乎白日那一切都是幻觉。
宋音不愿意相信,她更希望眼前的人就是师尊,可又觉得对方不是。
是与不是,或许让对方拿起溯雨剑就知道了。
宋音没有解释,“拿起它。”
沉昳容依言伸手,手指刚碰上剑柄时似乎看见溯雨的剑身亮起一瞬。
一道喜悦的女声在她的脑海中响起,“主人。”
这声音和今天听到的鬼声一模一样,宋音在这看着,沉昳容没有过分失态。
虽然知道溯雨剑是天级宝剑,但它前世实在是太过破烂了,沉昳容收宋音为徒之前她还物尽其用,用溯雨劈过柴火。
沉昳容也没听溯雨说过话,还以为这宝剑的剑灵随原主故去一同死去了。
沉思时沉昳容又感觉到一股危险的视线,不用想都是宋音。
“主人,你睡了好久。”
剑灵实在高兴,她越高兴,溯雨剑就越亮,于此同时宋音的视线也更灼人。
眼见着宋音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危险,沉昳容在脑中大吼一声:不许亮!
剑灵被她吓住,声音也变得委屈起来,“哦。”
沉昳容握住剑柄,溯雨剑没有亮,不但没亮好像比之前更旧了。
看着破烂般的溯雨剑,宋音的眼神转变成了另外一种危险,本来还看着戏的宋音用术将剑给扯了回来。
剑灵的声音又在她脑海中响起,“主人救我!这个变态用锁链缠我!”
沉昳容爱莫能助,她无奈道:我打不过啊。
溯雨剑这才注意到有些不对,它仔细观察过后破防了,一边哭一边嫌弃:主人你好弱啊,你身上还有这变态的味道,你不干净了!
沉昳容呼吸一窒,但她也明白了宋音突然怀疑她的原因。
她不再理会脑中剑灵呼天抢地的哀嚎,换上那卑微的小心,“尊上不高兴,是小人哪里做得不好吗?”
“收起你那怯懦的眼神。”
没有愤怒也没有喜悦,很平静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宋音似乎灰败了不少。
沉昳容不敢出声了。
宋音似乎需要安静,沉昳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安静,窗边的风铃似乎感受到宋音的情绪也不响了。
沉昳容很怕这种安静。
宋音忽而抬手,一缕清风摇动窗边风铃发出轻响。
宋音似乎活了过来,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魔尊,没有什么能够将她打败。
她又重新看向沉昳容,“你成不了剑尊,剑尊只会有一个。”
“过来。”宋音拍拍自己的腿。
沉昳容走过去,然后顺从趴在她的腿上。宋音的手指在她的黑发间穿梭,将她披散的头发重新聚拢。
上位者不该做这些事情,沉昳容表现出炉鼎该有的惶恐,她想要起身却被宋音强硬按住动弹不得。
“尊上不该做这种事。”
“剑尊也不该如此懦弱。”
沉昳容没了言语,等到宋音的手从她的头上离去,她才小心出声:“尊上,剑尊是什么样的?”
“……她很骄傲。”
竟然是这四个字。
一面镜子飞到沉昳容面前,镜中的她梳着前世常梳的发髻,只是眉眼更加温和,气色也更好。
“眉头皱紧,眼神更狠厉些,唇抿紧。”
沉昳容一一照做,直到镜中的自己和前世一模一样。
她听见宋音轻笑,“这才是剑尊,你永远都不会像她。”
沉昳容不太明白,但好像她越像前世,宋音就越高兴。
她试探性地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横眉冷目俯视着宋音,“孽障!”
宋音愣住,在这瞬间她真有种被师尊骂了的感觉。
沉昳容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很是冒险,她真心害怕起来,小心问,“不像吗?”
宋音回过神来,但眼前的人又成了那个懦弱的炉鼎,她伸手攥住对方手腕,“变回去。”
手腕被捏得很疼,沉昳容切换人格,“孽障!松手!”
宋音依言松手,烛光熹微间她的眼睛越来越亮。
沉昳容似乎了解了,原来宋音不止喜欢脸,还喜欢性格,这是在搜集手办吗?
额,好独特的口味。
不过这个她擅长啊!只要灵石给够,她甚至能自己扮演自己。
正胡思乱想时,宋音突然抱住了她的腰,那面铜镜失去控制坠落在地。
沉昳容正思考着用那面人格应对,宋音却在她耳边说:“什么也别做。”
对方似乎很疲惫,只是这么吵闹下来夜更深了。
宋音修为高深不用睡,但她不一样,她是筑基期的小菜鸟。
今天一整天都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下,如今危机解除,她的困意逐渐涌了上来。
迷糊中她靠在宋音肩上睡了过去。
宋音不住摇头,敢在她面前睡过去的这还是第二个。
那些人站在她面前都不敢放松警惕,生怕下一秒就被她扭断脖子。
宋音将沉昳容抱到床上,她坐在床边看着,随后伸手拨开沉昳容唇边的发丝。
过了一会儿,她也上了床,钻进沉昳容的怀里。
宋音本来没有睡意,但窗边的风铃声混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慢慢让她闭上了眼。
一夜无梦。
沉昳容醒得一直比宋音晚,她已经习惯了。
她想起身却发现手臂酸麻,忍不住轻哼一声,低头看时手臂内侧有细密的压痕,大概是被头发压出来。
大概率她是被宋音当枕头用了。
手麻麻的,感觉有好多蚂蚁在爬,沉昳容苦笑一声,又想起这楼阁浮空不知要怎么下去。
沉昳容将门打开,门口站着黎休。
“主子,尊上说,日后我就是您的护卫了。”
说是护卫,但沉昳容怎么感觉像监视。
而且她对黎休这张脸确实有点阴影,要是常跟着,估计她就要睡不着了。
沉昳容正思考着,黎休又突然掏出一个空间袋,“这是尊上让属下给您的。”
精神损失费!
沉昳容立马喜笑颜开,可想起宋音那个小气鬼她又冷着脸接过灵石。
黎休看她极速变化的脸色忍不住笑,“主子跟我来。”
沉昳容跟着黎休往住的地方走。
黎休的性子真的挺好,她似乎在刻意给她补充魔宫内的一些规矩。
“那日的徐氏父子已被逐出魔宫,主子日后的生活也能清净些。”
若不是被频繁提起,沉昳容都记不起来这人。
“是尊上做的吗?”沉昳容问。
“不,是我做的,算是讨您欢心。”
虽然那天她没吃亏,但是听黎休这么说沉昳容还是爽了!
她看着黎休,顿时觉得对方顺眼不少,语气也亲近起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再往前走看到一袭紫衣的女子站在长廊尽头。
第25章
宋音的烂桃花来了。
黎休挡在沈昳容面前,她仍是笑着,“柴小主。”
柴文绪对别人没有兴趣,她忽略黎休与沈昳容对话, “我有事同你商量。”
相比昨日, 今日的柴文绪十分温和, 一点没有昨天那歇斯底里的模样。
但沉昳容不放心, 她就站在黎休身后,“有事在这说, 黎护法不是外人。”
黎休笑容深了些,她略微拔出了腰侧的剑。
柴文绪脸上并无惧色,她突然抬起手并指发誓,“以道心起誓,我对你并无伤害之意。”
修道其实就是修心, 修真之人对此很忌讳,柴文绪已经给出了自己的诚意。
见沉昳容还是犹豫, 柴文绪的目光看向黎休,“请黎护法在我身上下咒。”
黎休一惊, “属下不敢。”
可柴文绪很执着, “让你下你就下,这点代价我付得起。”
沉昳容皱眉,咒术最最阴狠,一旦种下就难以除尽,除非将灵魂洗净,只是涤魂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
看这样子,现在不答应的话以后很可能被缠上,有个宋音已经够脑袋疼的了,她可不想再来一个。
轻叹一声, 沉昳容拍拍黎休肩膀,“护法先走吧。”
黎休收了剑退至一边。
沉昳容跟着柴文绪走,对方一直很沉默,最后在一处墙边停下。
沉昳容看着她的背影,“柴姐姐想说什么?”
“你和她睡了。”
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沉昳容想坦白,避免这人对自己的敌意更深。
“那也没关系。”
沉昳容有些无语,“姐姐想说的话就这些吗?”
柴文绪终于转过身,“我是来给你选择的,你若是想走,我能帮你。”
沉昳容觉得没意思,她已经打听过了,能从魔宫里逃出去就只有死人,若是内宫那五位护法帮忙或许还有点可能。
“我拒绝。”
柴文绪仍旧冷静,“那请你和我接一个委托。”
沉昳容被气乐了,“我凭什么。”
柴文绪将一个空间袋扔到了沉昳容手里。
沉昳容打开袋子一看,这里头的灵石有黎休给的一小半,这也很多了,抵她半年灵石。
她立马变了脸,“接,什么任务?可以带黎休吗?”
“自然可以。”
有黎休在,危险性也小了,沉昳容觉得可行,但还是得听听具体,毕竟要是天级任务,那有黎休也没用。
被灵石冲昏头的大脑冷静下来,“你先说内容。”
柴文绪点头,“是南境北面的央越国,这个国家最近集体陷入了沉睡,南境靠近妖域,本来以为是妖物所为,但捕妖镜并无反应。”
“那里是我的家乡,我无法坐视不理。”
沉昳容听明白了,“但你为何选择我?”
“因为你出事了,不会没人管你,至少魔宫内的护法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沉昳容总觉得自己变成了诱饵,但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别的护法不清楚,但戚吾和黎休绝对会帮她的。
思来想去沉昳容答应了这件事,不过在去之前她先去找了戚吾。
戚吾在内宫有自己的住所,但她最常待的地方还是议事殿,沉昳容到的时候她还埋头在一堆玉简里。
见她这如痴如醉的样子,沉昳容都不敢打扰了。
戚吾发现了她,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主子有什么交代的?”
沉昳容站在她桌前,但是桌上摞起的玉简比她人还要高。
“戚护法辛苦,我是来和您说一声,我需要出宫。”
戚吾了然,她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掏出一支箭,然后交给沉昳容。
“若是遇到危险,运转灵力将此箭往敌人的方向扔出去,元婴修者也难逃一死。”
沉昳容本来将这箭翻来覆去看,听此一说宝贝似地将箭收了起来。
本来只是来报备的,却捡了一个保命的神器。
谁说魔修都是坏蛋,戚护法简直就是大好人。
沉昳容感动极了,“戚护法你人真好。”
戚吾只是一笑,“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切不可好勇斗狠,毕竟凡事都有个意外。”
“不过主子身份特殊,需得记录一下。”
沉昳容表示理解,她详细讲了地点和随行人员。
戚吾看见有黎休的名字便没有阻止。
沉昳容又得了戚吾几瓶上好的丹药,这一下差点把沉昳容逃跑的心思给整没了。
美滋滋回了住处,沉昳容喂了猫狗,随后进屋摆了聚灵阵打坐修炼。
灵气汇聚成雾,但这次沉昳容什么都没做那些雾气就使劲往她身体里钻,很快聚灵阵的灵石变成了粉。
沉昳容睁开眼一阵心疼,这才过了半柱香而已。
她数了数灵石,然后再次被生活击垮。
*
柴文绪收回自己的手,“你阻止我也没用,我非去不可。”
医修一叹,“你就确定你的计划能成?”
“嗯。”
柴文绪同沉昳容说的话都是实话,她的故乡确实蒙难,她也确实无法坐视不理,但那不是出于故土思念,而是想救一个人出来。
如今还能顺带将沉依骗出,她私下已经联系了太安宗,只等沉依同她一起去了那处,再想办法打晕带走。
随行的黎休也不过是个元婴修士,只要太安派出元婴以上的修士就没什么问题。
至于后续的问题就直接推到那央越国上作恶的人头上。
柴文绪觉得自己的思路没错,毕竟修真路上有点意外很正常,她还听过有元婴修士被一口水呛死的。
医修只能叹气,她传音给柴:万一黎休她不止元婴境呢?魔宫众护法的实力都有隐藏,在外表现的不一定真实。
柴文绪有些不悦,“我意已决。”
见此,医修也不再相劝,只是给对方拿了些安神的丹药。
柴文绪拿了丹药离开,回去的路上却碰上了黎休。
黎休笑着同她打招呼,“柴小主可是身体不适?”
柴文绪不喜欢这人,这人长得讨喜,笑起来时总会让人卸下防备,但能当魔宫护法的人又岂是等闲之辈。
来魔宫前她确实有些轻视,可真正卧底进来后却感到了几分恐惧。
这些魔修实力强劲也就罢了,最最重要的是她们对宋音十分忠诚。
不过黎休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柴文绪露出一个笑容,“最近忧思过重,吃些安神的丹药。”
黎休有些意外,“请您宽心,有沉主子和我同去,您故乡的祸事一定能得到解决。”
“谢谢,明日一早启程,我先回去休整。”
黎休点头让路,她看着柴文绪的背影越来越远,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浅淡。
看了一会儿后她便向沉昳容住的地方走去。
沉昳容正盯着院里的秋千架子,她觉得坐在秋千上看书或许不错。
黎休见她不得章法便伸手接过,不过一会儿工夫秋千便弄好了。
沉昳容上去坐了坐,“黎护法好厉害。”
“未踏仙途之前曾是木匠,会一点。”
黎休一边说一边从空间戒里掏出糕点,“主子似乎喜欢甜食。”
沉昳容看着那块枣糕沉默,这护法是不是太过殷勤了点。
她没接那块糕点,“护法有什么话要说吗?”
黎休收起那块糕点,笑容苦涩,“主子可还是怪罪我?”
“什么?”沉昳容不解。
“之前尊上借用我的容貌与您同去,您回来后便对我有些不满。”
沉昳容明悟了,感情这是赔罪呢。
不过黎休只是一个外宫的护法,宋音要借用她的身份她也没办法。
沉昳容大方表示,“不用在意,我没这么小气。”
黎休这才放心下来,“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您尽可信任我。”
说完又觉得不放心,“不过主子,还是得小心柴主子。”
沉昳容也这么觉得。
思索之下她看向黎休,“到时候就请护法保护我。”
沉昳容不是开玩笑,而是十分郑重地请求。
黎休内心的担忧在此刻烟消云散,“定不负您的期待。”
沉昳容笑笑,她还没见过魔宫的护法出手,唯一见到的还是那位四护法。
沉昳容兴致勃勃地与人聊了许多,从如今修真界的局势聊到妖域狐族的那位新主。
聊着聊着又讨论起剑法来。
黎休本来是想指点一下沉昳容,可却惊恐发现她完全指点不了。
她收起自己傲慢的心思认真聆听,又将自己所学剑法拿出。
沉昳容略微翻看一会儿,在几个动作上做了细微修改,她怕黎休不理解又借了她的剑舞了一遍。
沉昳容舞完后便将剑丢还黎休,但她突然发觉不对。
因为黎休眼里已换成全然的崇敬。
沉昳容顿时汗了,一说起剑她就容易得意忘形,好在宋音不在,不然又得怀疑。
她实在受不了这个眼神,“天色晚了,护法请回吧。”
黎休还沉浸在剑招里,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又怕自己的喜悦惹恼对方。
“那属下就先告辞了。”
沉昳容目送对方离开,随后将小院门关上。
黎休走在路上还在琢磨着方才的剑招。
她越想越觉得精妙,竟有种被人拨开灵台云雾的清爽感。
还好她主动解开了与沈主子的嫌隙。
正喜悦时突然感到几分恐惧。
抬头一看立马跪下,“属下参见尊上!”
宋音看着她,“听说你要跟她去出任务。”
黎休心内一苦。
不、不会吧!——
作者有话说:黎休:[化了]
第26章
“主子为何盯着我?”黎休淡笑着询问。
黑色兜帽下的脸是恰到好处的谦卑以及尊敬, 唇边的梨涡看起来也与昨日没有区别。
这就是黎休。
沉昳容撤回视线,“没什么,是我太紧张了。”
就算宋音要开马甲也不会再用黎休的, 毕竟上次用过会有防备。
她们来得有些早, 一炷香后才看到柴文绪。
炉鼎需要有人看护才能出魔宫, 因与沈昳容同行, 黎休便是她俩的看护。
今日的柴文绪除掉了头上那些叮叮当当的首饰,简单竖着高马尾,一身紫色劲装,英姿飒爽。
沉昳容欣赏地看了几眼, 忽而听见身侧黎休浅笑。
“柴主子今日夺目,您都移不开眼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那边柴文绪的眼神也落了过来,沉昳容咳嗽一声掩饰尴尬,理不直气也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欣赏,黎护法我也挺欣赏的。”
沉昳容只是将人都夸一遍,只是被夸赞的黎休笑意很浅。
“主子还挺博爱的。”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怎么感觉阴阳怪气的。
见沉昳容和黎休之间熟稔的样子,柴文绪终于打断, “事不宜迟, 走吧。”
沉昳容觉得也是,她修为低弱便与黎休同乘一剑, 让人没想到的是柴文绪的修为也不低,竟有金丹中期的实力。
两相对比一下,沉昳容变强的心思更加浓烈。
“主子在羡慕她吗?”黎休嗓音淡淡。
羡慕就是羡慕,这没什么好隐藏的。
沉昳容大方道:“自然。”
“主子日后的成就不是她能比拟的。”
御剑在前的柴文绪皱了眉头,她回头瞪了两人一眼,随后飞得更快将她们甩开。
沉昳容看着黎休的背影无语,“你怎么当面说人家。”
“下次背面说。”
沉昳容无奈,不过这算是她第一次乘黎休的剑吧,没有被风灌一嘴,如果是宋音的话才不会替她挡风。
“唉,这四面都无风,黎护法真细心,不像某人。”
沉昳容自顾自嘟囔,因她站在黎休背后自然也看不见对方越来越危险的眼神。
呵呵,某人啊。
平稳飞行的剑突然剧烈摇晃几下,沉昳容差点就被甩了下去,慌乱中她一把抱住黎休的腰。
待剑身平稳后沉昳容又一把放开,“抱歉,是我逾矩。”
“无事,已经到了。”
前面柴文绪已落地,沉昳容二人紧跟其后,这里是央越国的都城岭安城。
溪水潺潺,树影婆娑,城外一间草棚外挂着写着“茶”字的旗子,旗子随风响动。
景色是很美,但是太安静了,风声水声都有,但是没有活物的声音。
柴文绪从那茶棚里出来,“里边有人昏睡,叫不醒,咒的气息很浓重。”
黎休站在一旁笑,似乎不打算帮忙,沉昳容看她时黎休又转头与她对视。
对方笑意温和,沉昳容却总觉得怪,那种感觉就像是对方提前知道你会看过去一样。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沉昳容问,“昨日我给你改的剑招还记得吗?”
“自然记得,需要给您看一遍吗?”
沉昳容点头,她看着黎休拔剑,心中略有些忐忑。
可那一招一式就是昨日她改过的剑法,虽然黎休出剑时还有些小瑕疵。
这点瑕疵并不影响什么,但沉昳容上头了,她从背后抓住黎休的手腕,“这一招要再往下沉一些。”
她教得入神,全然没感觉到这个动作已经将人整个揽入怀中。
黎休垂眸,细长的睫毛掩盖了她眼中的复杂。
沉昳容对黎休很是满意,对方简直是她见过悟性第二高的人,第一高的自然是宋音。
那个人无论悟性还是资质都可以归为怪物那一类。
所以要是黎休做得太好她也会怀疑对方是宋音假扮,可这完全比不上宋音,而且宋音也不会声音柔柔地叫她主子吧?
那画面太美,沉昳容想都不敢想。
两人一个学一个教,直把另一个给忘在一边。
柴文绪看着两人这有些诡异的相处模式,忍不住皱眉。
这不太像主仆关系。
见她们还在研究那剑招,柴文绪忍无可忍,“可以进城了吗?”
教“徒儿”教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沉昳容终于想起正事来,她松开黎休手腕抱歉道,“可以,柴姐姐走前面。”
柴文绪冷哼一声就往前走。
城门未关,守城的人歪歪扭扭地趴倒在地,这些人都还活着,只是不知昏睡了多久。
沉昳容跟在黎休身后,还没走到城门口她就感觉到了很浓的咒气,穿过城门之后那股咒气已浓到像水钻入她的鼻腔了。
她皱眉不喜,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那只手在她面前一晃,恼人的咒气瞬间消失。
沉昳容感激地看向黎休。
而前面的柴文绪也被咒气困扰,她修为高些,咒气对她的影响没那么大,但还是挺冲的。
转头见黎休的眼神只在沈昳容的身上,她一面恼火一面惊讶。
本来还有点郁闷的心情因为宋音被绿了变得异常美好,美好到她对黎休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没了咒气影响沉昳容,她便四处看,街道上躺了一群人,衣裳寻常或是华贵的都躺倒在地,沉昳容还看见了一顶红轿子。
柴文绪比她快一步掀开轿帘,红轿内什么也没有,但抬轿的人都还躺在轿子周围。
空轿吗?
沉昳容看着空空的轿子不解。
黎休解释,“这是在送神。”
柴文绪忍不住回头看着黎休。
南境很大,央越国只是南境边缘的一个不起眼小国,它灵气枯竭人才凋敝,不能给魔宫足够的利益,黎休管辖的是宫内事务竟然知道这是央越的送神。
沉昳容是不清楚的,要说送神的话这轿子里也没有神像。
沉昳容又绕着轿子四处看了,什么也没有。
黎休呵呵一笑,“神像自己会跑哦。”
风吹起轿帘,窗户也被摇得吱呀作响,沉昳容总觉得背后有什么在盯着她笑,要面子的她强忍着没有叫出声。
她狠狠瞪了黎休一眼,“黎护法莫开玩笑。”
“她没开玩笑,神像确实会自己跑。”
柴文绪将轿子的前帘放下,她像看不见沉昳容愈加苍白的脸色似的继续,“送神的路程遥远,送神的人走一段路便会休息,休息好再去抬轿就发现神像不见,最后都会在原来的庙里发现那尊不见的神像。”
“神像有时也不跑,但会出现在抬轿人的窗外,透过窗死死盯着你。”
沉昳容默默远离了那轿子,又默默靠近了黎休。
黎休见她越靠越近便笑,“主子怕鬼?”
“没、没有的事儿,求仙问道之人哪能怕这种东西。”
“主子,你的牙齿在打颤。”
“是、是吗?一定是太冷了。”
黎休取下自己的披风披在沈昳容身上,“这样就不冷了。”
说完还贴心将兜帽给人拉上来盖住头。
沉昳容看着这纯黑色的披风,又抬头看高悬的烈日,最后又看向那一脸温柔的黎休。
她怎么觉得这人是故意的。
这样的天包成饺子还不得热死,沉昳容想将这披风给脱了。
“这披风有防火辟邪之效。”
黎休说完后沉昳容就老老实实放下了手。
今天的黎护法比昨天的黎护法可怕多了,不过对方对剑的悟性确实不错,沉昳容惜才,总觉得这该是太安宗的门徒才对。
黎休觉得她的眼神过于热切,但仔细一想这皮囊又不是自己的,于是心中浮起微妙不爽。
这人在别人面前要鲜活许多,而在她面前的那副模样只是伪装而已。
她还是怀疑,怀疑这人是师尊。
黎休转身进了屋,没过一会儿又出来,手中多了一面铜镜,铜镜并无特殊之处,镜中印出沉昳容困惑的脸。
沉昳容伸手接过那面铜镜,铜镜一无咒气,也没感受到什么鬼气。
她不解看向黎休,“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只是想让主子看看。”
柴文绪:“……”
能不能落一道雷将这对狗女女给劈死。
沉昳容也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再看向铜镜时发现底下刻着些什么,看上去挺像0和1 。
柴文绪这个本地人终于找到了说话机会,“那不是梳妆用的铜镜,而是。”
“是用来供奉的铜镜,很久之前,这片土地灾厄频现,当时的国主从铜镜中借取了神明的力量,让此地重归安宁。”黎休不疾不徐讲着这里的历史。
沉昳容了然,“哦,原来如此,黎护法好厉害。”
柴文绪:“……”
实在受不了,柴文绪不再管她们,随后拿出一个司南样式的法宝。
她削断耳边一缕头发放在那法宝中心,法宝亮过一瞬,那头发消失后那四方盘上的勺子开始转动。
勺子转动越来越快,竟怎么也停不下来,最后“嘣”的一声竟然直接碎裂。
看着落地的法宝碎片,柴文绪脸色阴沉。
这司南寻物很是灵敏,柴文绪曾用它寻过机缘灵宝逮过凶恶贼人,从前境况再险恶也没像现在这样。
沉昳容也被吓了一跳,不过那司南她好像在书上见过,这个寻物法宝还挺常见的。
不过对方割断自己的头发,大概率是找亲人。
柴文绪更加沉默,她独自在城中寻找,将皇城中的每一处都找遍。
沉昳容也跟着找,直到月亮挂上枝头。
夜色下的都城更加静谧,这里全是咒气又不好修炼,沉昳容打了一个哈欠。
迷糊间一个肩膀靠了过来,再然后是黎休那张笑眯眯的脸。
沉昳容发觉她今天的笑容都是一个弧度,初看觉得没问题,看久了就会发现这笑容有些假。
怎么说呢,像是这人戴了一张微笑面具。
沉昳容忍不住伸手去摸黎休嘴角,温度正常,是活人。
见黎休看着她,沉昳容缩回自己的手,“抱歉,我有点恐惧。”
“害怕我是尊上假扮吗?”
心思被看穿,沉昳容尴尬,“不过尊上上次的伪装很拙劣,只是那时我与护法您是初见,不太熟悉您的性格。”
夜风似乎更冷了些,月光照着黎休的脸,有点鬼。
“哦,那主子和我是很熟悉了,主子您是怎么看我的呢?”
沉昳容拢紧黎休送的披风,她又打了一个哈欠,“你?你人很好啊,很细心,也很会照顾人的情绪。”
说完沉昳容又紧了紧披风,“啧!怎么越来越冷了!”
有什么东西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沉昳容伸手一摸是水,她仰头发现高悬的弯月正慢慢变圆,然后天空重新变亮。
眨眼之间黑夜褪色,变成了大雪纷扬的白昼。
“卖包子喽~”
“呦,你家姑娘长这么大了。”
“好冷,贵人赏口饭吃吧。”
世界重新变得喧哗,沉昳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是幻境吗?
柴文绪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闭眼念咒,随后惊恐睁眼,“不是幻境。”
她想联系太安宗派来接应的修者,可也是毫无反应。
身后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伴随着众人的惊恐以及马上女子焦急的声音。
“马惊了!快躲开!”
沉昳容往后躲开,马上的女子一身银色铠甲,看起来是个武将,只是看她吃力控制马匹的样子又不像。
眼见着那马就要撞到人,沉昳容还是没忍心拉住了那匹马。
修者做到这样的事不奇怪,但凡人的话就有些惹眼了。
整条街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沉昳容再迟钝也能感受到,尤其是马上的这位,目光那更是灼灼。
沉昳容十分尴尬,又问那差点被撞到的女子,“没事吧?”
“没事没事,多谢恩人救我!”
沉昳容托住对方,灵力探入在对方体内转过一圈,没有咒气也没有鬼气,也不像被控制的傀儡。
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正常人。
那马上的女子下马不慎摔了一跤,她不顾自己的狼狈迅速爬了起来,看着沉昳容的目光就像沉昳容在看灵石。
“勇士是哪国人?”
沉昳容被她的热情吓得退后一步,“额,一个神秘的东方国度。”
女子脸上出现一抹困惑,紧接着脸色一变,“来人!把她们抓起来!”
甲胄碰响,顷刻间沉昳容她们三人就被拿着长枪的士兵给围了起来。
沉昳容面色一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女子依旧警惕,“住口,你这月溪国的狂徒!”
沉昳容哪里知道什么月溪国,但很明显是方才的回答给了这人错觉,她还想解释却被黎休拉住。
出于对黎休的绝对信任,沉昳容没有继续。
柴文绪可没那么冷静,她冷哼一声就想将这些人都掀翻,于是她高举右手。
士兵们见她异动也紧张起来。
然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灵力运转不了,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锁了起来,柴文绪心有所感,她扭头看向黎休,正好看到黎休做了收术的动作。
柴文绪一口气不上不下,她尝试冲破束缚,然后灵力被锁得更死了。
她看着自己高高举起的右手,用最凶恶的语气说,“我!投!降!”
“噗。”
场面太滑稽,沉昳容实在没忍住,见柴文绪杀人般的眼神看了过来,她赶紧收住。
好歹是这次委托的金主,金主还是要尊重的。
银铠女子也没想过这样,她挥手招呼,“将她们押进大牢。”
几人被绑上锁链送上了囚车。
沉昳容手上的锁链最粗,但黎休给的安全感太足,她还饶有兴趣地研究囚车的构造。
这模样不像是一个犯人,倒像是来观光旅游的。
黎休坐在沈昳容身边,她也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沉昳容,眼神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
唯一不高兴的柴文绪坐在她俩对面,灵力被锁,联系不上太安宗接应的人,也没找到姐姐。
……还要看着这张神似剑尊的脸与魔修亲密。
柴文绪再也看不下去,她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闭上眼睛倒也冷静下来了,宗门这次派来的人比黎休强,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前辈,但她只需要静静等待就是。
沉昳容兴奋觉得这还挺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只是被塞进牢房之后她的兴奋劲就过了。
牢房角落铺了稻草,只是稻草被浸湿了,不用看都知道发霉,一道灰影从脚边蹿了过去。
沉昳容讨厌老鼠,她忍不住眉头一皱,露出丝许嫌弃。
转头见黎休看她,那眼里带着她不懂的情绪。
沉昳容不解,“护法怎么这样看我?”
“主子怕老鼠吗?”
沉昳容挑了个干净点的位置坐下,“不怕,只是觉得讨厌。”
黎休靠墙站在她身边,双手环胸轻笑,“那主子喜欢黄白相间的肥鼠吗?”
这个描述怎么有点像仓鼠?
沉昳容犹豫了下,最后点头,“应该喜欢。”
柴文绪没和她们关在一块儿,所以这间牢房里全是自己人。
沉昳容不想在老鼠身上纠结,她拉了拉黎休的袖子,“为什么阻止我?”
“因为此地有机缘,我想让您完整得到。”
听到机缘两字,沉昳容心里那点埋怨彻底消失。
她立马坐直了,“什么机缘?”
黎休从空间戒指中拿出铜镜,“一面铜镜。”
沉昳容想起黎休之前说的,那国主能恢复此间安宁,估计就靠的这机缘。
见黎休很懂的样子,沉昳容又拉拉她的袖子,“那国主得了机缘,岂不是踏入了仙途?”
“嗯,那国主有了仙缘,成了天机阁副阁主,如今的枢慈仙子。”
那这机缘不是已经没了?
沉昳容突然泄气,不过这个地方如此诡异,那些人要是这样一直昏睡不定会出什么事。
还是救人要紧。
沉昳容调整了心态,“现在该怎么做?”
黎休闭了眼睛,“什么都不用做。”
突然听见脚步声,那抓她们的女子臭着一张脸将牢门打开,“走吧,国主大人要见你们。”
手上的锁链也被解开,沉昳容手腕处被磨红一块。
只是破了一点皮而已,沉昳容也没在意,这时黎休突然将她的手拉起,眼神似乎有些不善。
沉昳容本来觉得没什么,现在却觉得这块皮肤在发麻发烫。
她将手抽回,“我没那么脆弱。”
怕黎休不信还列了很多事实,“真的不算什么,之前被掐被掀都有过,还有。”
“还有什么?”
沉昳容摇头,那些都是前世的事了,说出来倒惹人怀疑。
“没什么,总而言之,这点伤不算什么。”
沉昳容将手放在脑后,这不是故作洒脱,而是她不会总想过去的事,除非故人出现在她眼前。
如今在她眼前晃悠最多的故人就是宋音了。
这个名字光是出现在脑海里就会勾起很多情绪,让沉昳容想忘也忘不掉。
前世她想得洒脱,但若是没重生成炉鼎,她大概率也会在远处偷偷看上一眼,看看宋音过得如何,但不会再与其产生缘分。
正胡思乱想间黎休轻声道:“以后不会了。”
“嗯?”
声音太小,沉昳容没听清楚,“你方才说了什么?”
“我说,日后我会保护好您。”
沉昳容挑眉,她想笑但又不敢笑,最后只能顶着一张严肃的脸说:“这是我们昨天约定好的。”
黎休本来真诚的笑容又假了下来。
她突然觉得这个马甲很碍事,但是脱了这层马甲这人又要在她面前表演。
用真实面貌面对这人,这人就会予你虚假。
但无论真实或虚假,这人也只是在某个时刻与师尊短暂重合。
沉昳容见黎休沉思过后伸手在她手腕处抹了下,然后那一点伤口就不见了。
沉昳容总觉得奇怪,她将自己的手拿远,开始思考起黎休这一路的行为。
她还没思考明白呢,前面领她们走的银铠女子好奇询问,“你们难不成是那种关系?”
人在八卦的时候都会客气起来,就像现在这样。
沉昳容从她的表情猜到她说的是哪种关系。
她白着脸否认,“不不不,她是我的侍卫。”
本以为这样就能澄清,但比不过别人心中的成见。
在沈昳容解释完后,银铠女子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你们是从月溪国私奔出来的?” ——
作者有话说:沉昳容:我的节操!没了!
黎休:me too
互相马甲以示尊敬
第27章
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啊!
沉昳容真的怕了, 她赶忙与身侧的黎休拉开距离,又赶紧解释:“她真的只是我的护卫。”
银铠女子将她上下打量,嫌弃扯嘴, “少来,你们这种的我见得多了。”
沉昳容还没见过这样固执的人,黎休在旁边也不帮着反驳一下,好歹现在她名义上是宋音的人。
还是忍不住拉拉黎休的袖子,沉昳容开始挤眉弄眼。
黎休肩膀一摊, 传音道:我说的话她不会信,主子且忍一时。
虽然是这个道理, 但总觉得要是被宋音知道了,她和黎休都不会好过。
沉昳容忧心忡忡地跟着那银铠的女子,对方头顶黑发间点缀着些许白发,可是这女子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出了大牢,门口已准备好了马车,只是那拉车的马长了两个头,那两个头谁也不服谁,正张着嘴往彼此的脖子上啃,好在有人拉着缰绳,才没有变成鲜血淋漓的场景。
沉昳容在那匹马上感受到了妖气, 这双头马大概是还未化形的小妖怪。
可这贫瘠的地方哪来的灵气让妖怪修炼。
沉昳容又好奇看了两眼。
“呵,没见过世面,多看看吧,这双头马你们月溪国可没有。”银铠女子的头高高仰起,似乎在宣告胜利。
沉昳容无语,“将军误会,我们真不是月溪国的人。”
银铠女子脸一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不是将军,先上车吧。”
车内宽敞,沉昳容怕人误会刻意与黎休保持了距离。
马头意见不合时而向左偏时而向偏,几人坐在里面也跟着摇晃。
很快沉昳容胃里就翻江倒海,脑袋也开始晕乎乎,一股暖流从手腕处流入,在她体内转了一圈后胃就好受很多。
沉昳容低头看,发现黎休的手指搭在她的腕处,虽然隔了袖子但沉昳容还是抽回手。
可是已经晚了,坐她俩对面的女子一脸嗑到了的表情。
沉昳容实在头疼。
牙口这么好?什么奇怪的东西都嗑。
“唉,不如你们加入我们央越国,我们没月溪那么多臭规矩,只要真心相爱我们都会支持。”女子极力诱惑着沉昳容。
沉昳容已经懒得解释了,倒是能以此和人套近乎,“听上去很开明,还不知道您的名姓?”
女子哼哼一笑,十分骄傲地表示,“我是央越护国大将军的妹妹,就是你们月溪最痛恨的那位将军。”
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名字,沉昳容嘴角抽搐。
从对方一系列的表现来看,这人应该被保护得很好,估计没吃过什么苦,且貌似是个姐控。
女子折腾这么久就是想看这两人害怕或者夸她姐姐一两句也行,但是什么都没有。
正欲破防时,那一直沉默的黑衣女子忽而一笑,“是凌将军吧,曾以一人之力阻挡月溪骑兵千人。”
女子立马笑没了眼,“嗯,我是她的妹妹凌映之。”
凌映之掏出一块手绢包着的糕点扔给黎休,“吃点吧,花生酥你要不要?”
听见是花生酥,沉昳容赶忙拒绝,“不了,我对花生过敏。”
“过敏是什么?”凌映之不解。
“额,就是吃了之后会麻痒,然后全身长红疹子。”
沉昳容说完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她,转头一看是黎休,对方手里的那包花生酥已经被捏成花生粉团了。
怎么回事?她好像没干什么不好的事吧?怎么这样看人。
沉昳容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护法?”
黎休收回自己的视线,“没什么?只是担心主子您。”
原来是这样,有人关心的感觉还是不错,沉昳容决定回去以后帮黎休美言几句。
见黎休低着头,情绪好像还是很不对,沉昳容赶紧安慰,“没事,只要不吃花生就行。”
黎休默默拍去衣裳上沾到的糕点碎片,“嗯。”
见黎休情绪似乎转好,沉昳容松了一口气,转头又见凌映之一脸嗑到了的表情。
……
不要再嗑了!宋音会杀了我的!
马车摇晃着走了许久,终于在宫门前停下,凌映之率先下车。
她高傲轻哼一声,“这就是国主居所了。”
沉昳容下车站定,这宫殿倒是建得挺好,只是沉昳容见过太安宗的飘渺,也见过魔宫的奢华宏伟,这样对比下来眼前的宫殿就不算什么了。
而黎休自不必说,将这宫殿打包卖掉可能都比不上她随意吃的灵果。
她俩神色平淡,有人暴跳如雷。
“你们都不惊讶一下的吗!”
沉昳容十分给面子,她十分夸张地大喊,“哇!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宫殿。”
凌映之没听出这话的虚假,她还要再说什么却又突然老实了起来。
她低着头呐呐道:“阿姐。”
马蹄轻响,沉昳容回头一望,一着淡蓝骑装的白发女子在她身后从马上俯视着她。
沉昳容从她身上感受不到灵力,很明显这是个凡人,不过这个凡人的气势很强。
肩膀被人轻拍了下,再看黎休已站在她的身边。
黎休抬眼与马上的女子对视。
女子一惊,只是对视而已,她的后背却不自觉出了冷汗,看得越久她的呼吸就越不畅,仿佛有什么东西缠上她的脖颈。
她抓紧缰绳收回自己的视线,而后深深看了两人一眼。
她的视线落在局促不安的凌映之身上,“回去,将我的铠甲脱下来,换好衣服再同我去向国主请罪。”
凌映之一抖,“是,阿姐。”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人一下夹紧了尾巴灰溜溜跑走了。
蓝衣女子下马,将马匹交给随行的侍从后拱手向沉昳容两人赔罪,“舍妹冲撞二位,我代她赔罪。”
“我名凌敏之,不知二位名姓。”
“姓沉,名依,她叫黎休,是我的护卫。”沉昳容指了指黎休。
凌敏之并不爱笑,得知两人名姓后略一点头,“请二位跟我来,国主等候多时了。”
说话间又开始下起了雪,黎休伸手将沉昳容的兜帽整理一番,只是兜帽下拉太过,眼睛都被遮住。
两人跟在凌敏之身后,这皇宫完全不像魔宫的那样曲折,在绕过一片堆满假山石的院子后便到了国主住的灵星殿。
她们去时大门紧闭,门口的小宫女进屋通报了一声。
“凌将军,国主让您和二位贵客进去。”
凌敏之道一声有劳,随后抬腿迈入殿中。
室内轻烟袅袅,似乎是好闻的檀木香气,沉昳容敏锐闻到了熏香之下的苦涩药味儿。
帷幔之后一人静坐,身姿端正挺拔,像迎风而立的雪松。
凌敏之跪在帷幔前方,“国主。”
沉昳容和黎休两人就站在原地。
一只手将帷幔掀开,神色威严的女子披着青色大氅,另一只手捧着暖炉,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
想来这位便是凌敏之口中的国主。
国主鼻尖和唇角侧边各有一颗小痣,妖冶的长相和苍白的脸让人想起了雪妖的传说。
但对方上位者的气势太强,让人第一眼忽视了样貌,甚至不敢抬头盯着对方的眼睛。
不过沉昳容也曾是上位者,且此人给人的压迫感完全不如宋音。
沉昳容打量着国主,国主也打量着她们。
那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十分灵动,见到她也不露怯,反而好奇打量起来。
而旁边那位梨涡带笑的女子并不在意她们,眼神都没落到她和凌敏之身上。
国主的视线在黎休身上略微停顿,她开门见山道:“二位可是仙人?”
沉昳容看了黎休一眼,在得到对方的点头许可后承认,“是,国主是如何知晓?”
“铜镜预言,说有二位仙人临世。”
铜镜?
沉昳容想起黎休之前说过的话,眼前这位不会是那位去了天机阁的央越国主吧?
这是过去吗?
沉昳容忍不住问,“恕在下冒犯,可否告知您的名讳?
“吾名陆辞。”
国主见沉昳容困惑过后又失望的样子,心中有了些许猜测,她问:“仙人以为吾是谁?”
沉昳容只是摇头,如今局势不明,有些事不必说得太明白。
国主并未怪罪,只是身影突然摇晃,身子一歪眼见着就要摔在地上,跪在一侧的凌敏之迅速将人接住。
国主将凌敏之轻轻推开,她依旧威严,“吾已为二位备好房间,请二位仙人先在宫内小住。”
沉昳容还想问,可黎休突然拉住她的手,她明白对方意思,但对黎休的行为有些恼火。
有事不能传音吗?干嘛拉拉扯扯的,让宋音误会了怎么办?
冷着脸抽出自己的手,沉昳容又瞪了黎休一眼。
送她们去住所的依旧是凌敏之,沉昳容盯着她那一头白发好奇。
突然脑海里响起宋音的声音:你喜欢她的头发?
沉昳容:嗯?我只是好奇而已!
黎休:真的吗?
沉昳容简直没辙了,她白眼一翻:真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干对不起尊上的事。
某个人天真以为黎休这一路的不正常是在替宋音看着她,所以对方才会特别在意她与别人的相处。
但黎休她自己都不注意。
想了想沉昳容还是再传音:日后你不可与我过于亲密。
黎休微愣,旋即轻笑。
沉昳容感觉自己话说得重了,又传音安慰: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凌敏之往后看了一眼,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在她背后讨论什么。
但是转头看时身后两人都很安静,仿佛她的感受只是错觉。
凌敏之又转过头去,她将人领到了听月小筑。
“二位先在此休息,若有事二位可唤我,我就在隔壁。”
沉昳容点头,“有劳将军。”
“您客气了,末将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一步。”
沉昳容看着凌敏之离开,松了一口气就看着屋外越下越大的雪笑,“一下就从阶下囚变成贵客,她们是否太依赖那铜镜。”
“此时的央越异象频生,凡人能力有限,若非那铜镜,央越不会如此安稳。”黎休的声音总是让人安心。
沉昳容已将此人归类为万事通,好像这世界上就没有她不懂的问题。
这无忧小筑中有书架,黎休随意拿了一本坐在书案前翻看。
对方翻得入神,沉昳容有种被她隔绝在外的感觉。
沉昳容撇撇嘴,她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将世界涂满白色,看着雪花落入湖中,看着宫人往来。
天地间安静得不像话,沉昳容又感受到孤独的滋味。
她转头看着黎休,又靠近按住她翻看的书页,“护法在看什么?”
“有趣的话本子。”
沉昳容将手拿开,黎休给她看了封面的书名。
《狐仙》
沉昳容不在意书籍内容,她只是想找人聊天。
“我们不去找柴文绪吗?”
“主子放心,她很安全。”
说完之后黎休就继续看书去了,没有再同沉昳容说话。
沉昳容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又或者是对方前后变化太快,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对方会这么做也是方才她传音要求的,可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像是连话都不想跟她说。
沉昳容伸手又要去按对方的书,却没想到黎休伸手一护。
沉昳容的手按在了黎休手背上,她赶忙将手撤开,“抱歉。”
黎休将书推到一边,笑容温和,“主子是想同我说话吗?”
被拆穿心思的沉昳容有些不好意思,随后又大方承认,“嗯,同我说说话吧。”
黎休眼中笑意一闪,“主子想聊什么?”
沉昳容拉了凳子坐在书案一侧,她小心保持了距离,“想问如今的情况,这里不是幻境,难不成是过去吗?那些昏睡的人呢?”
黎休皱着眉,模样有些苦恼。
沉昳容还以为自己问得太刁钻,她前世看了那么多书都没记录过这种情况。
她开始打哈哈,“我就随便问问,实在不行戚护法会来救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