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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硬地望向那视线传来之处,宋音正看着她,似笑非笑。

被发现了!

不,应该不会,她的隐匿术没那么容易破解。

白玉簪啊白玉簪,不要自己吓自己。

沉昳容聊着聊着也感觉风不太对,想起沉枢慈说她们在等人,于是问:“你们在等什么人?”

宋音收回自己的视线,“在等白谷主。”

沉昳容面色一喜,“这样啊,那我就不用去医仙谷找她了。”

宋音眸色一深,“她让你去找她?”

“嗯,我拜托她修复万象镜,她似乎很不想来魔宫。”

沉昳容看着宋音,“你对她做了什么?”

偷听的白玉簪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她浑身一僵,随后听见宋音平静的解释声。

“没什么,只是让四护法好好招待一下她。”

柳千枫听后立马愤怒,“你对她用刑了!”

宋音盯着白玉簪笑,“没有,只是她受不了四护法的性格而已。”

白玉簪浑身开始冒汗,宋音没有撒谎,在魔宫的日子她确实被好吃好喝供着。

但是看管她的四护法精神和身体都不好,她实在没忍住给对方治疗。

可那四护法不听医嘱就算了,精神状态不好的时候还会玩火。

白玉簪看着对方伤上加伤,差点给自己憋晕过去。

可柳千枫不知道这些,她不信宋音的话,可又打不过对方,只能冷哼一声狠狠剜了宋音一眼。

宋音优雅起身,一步步往窗边走去,连带着白玉簪的心跳也开始加速。

可宋音只是将窗户给关上,转而又坐回去将沉昳容的手攥在掌心。

“手好冷。”宋音的眼里满是心疼。

到底在人前,沉昳容面皮薄,她抽出自己的手咳嗽一声,“也不冷,所以白谷主什么时候到?”

柳千枫倒希望人不要来,宋音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好像变得更加了解这个世界。

虽然心中仍有敌意,但柳千枫还是佩服对方的天赋,即便是在那个天才频出的时代,宋音也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柳千枫有股强烈的挫败感,这种感觉就像是她拼命想要阻止师姐她们偷酒,可拼尽了全力也没防住。

想起逝者,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感伤,说话亦是有气无力,“谁知道,从前聚会她也是来得最晚的一个。”

沉昳容在方才的梦里看过这样的碎片,记忆中的大家围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那是一段陌生又熟悉的记忆。

沉昳容笑着说:“是啊,过去几人中就属她最懒,那时我总与人争斗,每次受伤她都骂我麻烦精。”

沉昳容说得畅快,可又发现在场之人都在看着她,脸上都有或多或少的恐慌。

宋音更是攥紧她的手不放,“你想起来了?”

沉昳容赶忙摇头,之后又点头,“梦里有一些记忆片段,但不全,怎么了?”

宋音听后没有皱得更紧,但她又很快恢复笑容,“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而已。”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担心,都担心她恢复记忆,她丢弃的记忆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一个两个的。

沉昳容觉得自己没那么脆弱,一个能成为剑尊的人哪有这么脆弱。

于是她皱起眉头选择直接询问,“我的记忆里到底有什么?让你们如此遮掩。”

众人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宋音打破这份寂静,低沉的嗓音里压满了她的不甘,“因为在你的过去里站了很多人,可我遇见你的时间却那样短,我不想你记起来。”

这是什么魔鬼发言!还有长辈在呢!

沉昳容脚趾头抠地了,但她确实有被哄到,于是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宋音的手背,“人前别乱说。”

宋音只是看着她,“师尊不生气吗?”

这人怎么还刨根究底呢!

沉昳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又瞅了眼宗主,见她一脸被恶心到的表情后端正了姿态。

她悄悄给宋音传音。

【我不生气,但你克制一点,柳长老年纪大了,见不得这样刺激的。 】

宋音表情缓和,她看着柳千枫那张皱成包子的脸一笑,“谨听师尊教诲。”

柳千枫终于受不了这两人的卿卿我我,要是多一个人还不觉得尴尬,可现在这房间就她一个人显得多余。

她干脆站了起来,冷着脸道:“我出去走走。”

凶恶的魔尊大人笑得客气,“宗主请便。”

柳千枫总觉得被刺了一下,但她也没办法,或许是太安宗的风水有问题,从师姐到师侄,再到师侄的徒儿都是奇怪的恋爱脑。

越想越烦心的她抬腿就跨出了门,还没迈动另一条腿呢就有一个白团子凑了上来。

白色的棉花团子围着她的腿转来转去,蹲在她身边看着,似在等着投喂。

这到底是狗还是冬瓜。

柳千枫无语了一下,她绕开不黑往左边走,不黑屁颠颠就跟了上去。

没了柳千枫在场,沉昳容松了一口气,她严肃道:“日后不要在人前……这样。”

宋音知她不好意思,故意问道:“哪样?徒儿不解,请师尊解答。”

不知为何,宋音一叫师尊沉昳容就觉得脸热无比。

明明四百年前叫时没有这样的感觉,那时的宋音是那么恭敬。

可现在对方叫她师尊时尾音总是上扬,根本就不是为了求解答,倒像是迫不及待要解她这好师尊的衣服。

沉昳容瞪她一眼,“孽徒!”

这一声似乎给宋音骂爽了,她凑近了些,用亮到发光的眼神看着沉昳容,“嗯。”

嗯什么嗯?

沉昳容被气笑了,她伸手一刮沉昳容的鼻子,“你真是。”

宋音得寸进尺地躺在沈昳容的腿上,又得寸进尺地抓住沉昳容的头发。

而师尊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无奈又包容的眼神看着她。

这样的场景竟然会发生在现实中。

宋音之前都不敢想,她叹息一声,“师尊。”

这一次的师尊无比正经,沉昳容回道:“想说什么?”

宋音的这双眼中浮现过很多不好的情绪,绝望与暴戾曾将这双眼中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可现在这里满是一个人的影子,再也填不下其她的东西。

在这四百年间,宋音想过很多种两人再见的可能。

她没想到师尊重生后会变得不像印象中的那个人,也没想过师尊会心疼她。

宋音温柔一叹,“还好,你不讨厌我。”

沉昳容从这句话中听出了许多,为了掩饰内心涌动的复杂情绪,她半开玩笑地问道:“怎么?如果我讨厌你的话,你还要强制爱?”

宋音只是看着她,眼神变得幽深。

沉昳容惊了一下。

这人难不成真是这么想的?

突然就变成道德与法治频道不能允许的东西,沉昳容忍不住去扯宋音的脸,将对方的脸扯成鬼脸后才好受一些。

太好了,还是憨憨乖徒,不是女鬼。

不过沉昳容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还是让宋音多想了。

宋音顶着被捏红的两侧脸颊执拗问道:“师尊不喜欢那样的我吗?”

得!瞧瞧这眼神,女鬼又上身了。

但是欺骗人总是不好,沉昳容决定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她摸摸下巴,提出一问,“如果是那样的你会怎么对我?”

这下轮到宋音愣住了,她抖动了一下嘴唇,似乎被这个问题难倒。

认真思考过后,又阴森一笑,“我会把你关起来。”

嗯,小黑屋,很常见的套路。

沉昳容又满是好奇地问,“然后呢?”

然后的事宋音也没想好,她只想到第一步,后面的完全想不出。

于是在她的一番思考过后,又是一个阴森笑容,“然后给你的房间挂满风铃,吵死你。”

沉昳容:“……就这?”

宋音实在想不出来,“那师尊以为我会如何?”

沉昳容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些逆天小说,“我还以为你会打断我的双腿,让我再也跑不了。”

宋音急了,“不行!”

沉昳容再次思考,“或者把我关进又脏又臭又冷的牢房里,生病不给药,给我吃馊饭。”

宋音惊怒,“谁敢!”

沉昳容还想说,但看宋音似乎有些承受不住的样子,她没再继续,“所以,我怎么会讨厌你。”

宋音一愣,然后她突然起身向下圈住沉昳容的脖子,意外之下沉昳容向下与她额头相抵。

随即便是宋音的吻,以及宋音的灵力。

宋音对待她时总是很小心,就算是吻也不敢用力,先出手的她反而会渐渐落入下风。

沉昳容没有人前那么矜持。

气氛暧昧。

但有人轻轻碎了。

白玉簪慢慢捂住眼睛,对眼前的状况不太理解,她最近没试药,也没嘴馋吃什么奇怪的毒蘑菇。

但这是现实吗?她不是来救人的吗?

为什么她要救的人在和宋音亲?

柳千枫的情况也很奇怪,被宋音抓住不应该九死一生吗?为什么她还能在魔宫里四处转。

好尴尬。

白玉簪有点崩溃了,她再次隐匿自己的呼吸,然后一步步往外面走。

在她准备夺门而出的时候她看见沉昳容袖子里飞出一个金色不明物体。

那金色物体出现后,屋内两人老实了。

沉昳容捂住自己通红的脸。

忘了还有人在了。

沉昳容忍住想跳水冷静一下的心,她不断安慰自己。

反正只有一个人看见,还好还好。

沉昳容往旁边坐了一点点,她咳嗽一声,“还要继续等吗?”

宋音并指按在自己的下唇上,听到沉昳容的声音方才回神,她笑了笑,“嗯,估计很快了。”

这个估计就很让人心慌,在这里干等着实在很无聊。

沉昳容唤风缠绕在指尖,又催动风吹动宋音的头发,看着对方发带飘扬起来的模样。

然后她就会想起记忆中宋音刚出现的时候,头发分成两股用发带束在两侧,那模样挺像垂耳兔,发带飘起来时又像蝴蝶。

但对方只是宋音而已,一个倔到几头牛都拉不动的人。

发带飘扬时遮住了宋音的眼睛,沉昳容笑,“这倒成了天机阁的人。”

听到天机阁几个字,宋音冷笑了下,“我才不会变成那群整天念叨着命运的神棍。”

“我才不屈从命运。”

沉昳容失笑,她看着宋音的眼神充满欣赏和骄傲,“嗯,毕竟你是宋音。”

宋音却是看着她,“这句话,是你教给我的。”

宋音的表情很是认真,可沉昳容找不到这份记忆。

她摇头,“我知道你对我好,但不要把所有好的事都堆在我身上。”

宋音没说话,她想起记忆中的沉昳容,与师尊相遇的这十几年实在太短,和那份丢失的记忆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若是记忆回来了,师尊是不是会变回那个清冷疏离的样子,她是不是也会变得不重要。

想到这点,宋音就很恐慌。

她拉住沉昳容的手,很用力。

她说:“若是师尊恢复了记忆,变成了剑尊,师尊会不会觉得我无关紧要。”

沉昳容真切感受到了她的恐慌,也再一次感受到自己在对方心里究竟有多重要。

于是沉昳容反握了回去,“不会,你永远是我最璀璨的记忆。”

沉昳容笑着抚上她的脸,“有你在的日子总是开心,你看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我会陪你走很长很长的路,长到超越过去。”

“我们会度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看遍四时景色,游遍山川湖海。”

“你我的人生将不分彼此。”

清风从屋外吹入,它落入两人的发间。

沉昳容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她伸出手擦去眼角的泪水,却因力道过重将眼尾擦红。

“呵呵。”她被自己的笨拙逗笑。

“没想到,我也会说这种话。”

沉昳容扭头望向窗外,就像她的前世那样,只是前世是因为不得自由违背真心的苦闷,而现在是喜悦的情绪太浓。

深呼吸几次,沉昳容看着风吹动窗外的树。

心情慢慢平复之后,沉昳容的声音同风一同响起,“宋音,我总是在逃避,但现在我能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宋音已被这一系列的话醉倒,预料到接下来可能会听到的话,她紧张地屏住呼吸。

“我喜欢你,不是师徒的那种喜欢,也不是因为可怜你才喜欢。”

“宋音,我喜欢你,是恋人的那种喜欢。”

沉昳容说完感觉轻松很多,可她马上就感觉到了宋音窒息的爱。

怀抱好紧。

心跳与心跳之间的距离也好近,宋音在回应着她,“我也是。”

沉昳容拍拍宋音的背笑着,“所以,现在放心了吗?不要想那么多坏结局。”

宋音仍不愿松开,她抱了很久才收手。

阴晴不定的魔尊脸上洒满阳光,看来这阵子是晴天比较多。

“师尊,你先回房休息,我一人等便是。”

沉昳容觉得这样不够厚道,可她又打了一个哈欠,开始犯困。

迷糊点了头,站起走到门口,扶着门框回身。

揉了揉眼睛,沉昳容的记忆变得混乱。

眼前的宋音在她眼中慢慢变得年轻狼狈,对方一脸漠然,手中还拿着弹弓。 ——

作者有话说:番外:小宋音if、梅与云、现代、一些日常

还有想要的吗[狗头叼玫瑰]

第87章

沉昳容再抬手揉揉眼睛,宋音还是那个宋音,方才的一切就像是她的幻觉。

会不会是身体太过虚弱的原因。

沉昳容往前走了两步,她伸了一个懒腰, 之后感觉精神更加萎靡。

沉枢慈又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 她钻进沉昳容的袖子里。

看着宿主脸色不好,沉枢慈压下了一肚子想说的话。

只是往前走了两步却觉得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沉昳容扶住墙,心底的恐慌慢慢翻涌上来,她问:“我这是怎么了?”

沉枢慈从她的袖子里探出脑袋,“宿主只是累了, 多休息就好。”

沉昳容闻到了欺骗的味道。

她垂眸掩饰眼底的不满,笑着说,“这种感觉和前世一样。”

前世沉昳容卧病时系统并不在她的身边,但沉枢慈能感受到那是一段特别艰难的时光。

也不知道宿主一个人背负着那么大的秘密是怎么坚持下去的。

沉枢慈还是觉得这个世界太过危险,现代就不一样, 现代要安全很多。

沉昳容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倔劲,暗中有人看着她,应当是宋音派的人,可沉昳容不想喊人帮忙,她非得自己走完这一段路不可。

每挪动一步都要调动全身的力气, 腿像是灌了铅一般。

汗水在脸上流淌, 沉昳容的脸上却全是笑容,她嗤笑眼前的苦难, “呵,这比前世遭的罪轻多了。”

沉枢慈又坐到她的肩膀上,看着宿主固执的侧脸,她除了叹气似乎什么也不能做。

不知废了多少力气, 沉昳容回到了房间,她摔进床里,给了这赤色的被子一个大大的拥抱。

“呼!没力气了。”

沉枢慈在她的肩膀上蹦跳,似乎是在给她锤肩。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沉昳容听见沉枢慈在小声抱怨她的倔。

沉昳容不想继续沉睡,她已经睡了很久很久,睡过了四百年,睁眼便被时代抛弃。

她强打起精神坐起来,又伸手让沉枢慈躺在她的掌心,“陪我说说话吧。”

沉枢慈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点点头,“宿主想聊什么?”

现在的沉枢慈看起来挺可爱,沉昳容摸摸她的脑袋,像摸上一块冰冷光滑的镜子。

在现世的时候看过那么多小说,沉昳容看过各种各样的系统,可还没见过有哪个系统想要当宿主女儿的。

沉昳容对系统的想法并不是很抗拒,她又 摸了摸沉枢慈的脑袋,“你为什么会想当我的女儿?”

见沉昳容的手指想离开,沉枢慈干脆抱住沉昳容的手指往脑袋上蹭蹭。

沉枢慈满足地说,“因为宿主给我起了名字,又引导出我的情感,教我善恶是非,所以在我这里,宿主你就是我的母亲。”

可惜沉昳容都不记得了。

她努力回想,可脑海中还是一阵空白。

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沉昳容又问:“那你之前叫什么?是从哪里来的?”

沉枢慈只是摇头,“我不记得自己从何而来,最开始的时候只知道自己叫十一,然后还记得我要保护你。”

回忆过往,沉枢慈笑得开心,“主人你说叫什么系统十一号太难听,就给我新起了这个名字。”

说完后沉枢慈又飞到房间内的铜镜边,她十分熟练地融入铜镜中,一阵金光过后,铜镜中的景色开始变化。

一个婴儿在镜中出现,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脸蛋红扑扑的,伸出手想要摸摇篮上吊着的玩具。

可惜手太短了,只能发出不甘的咿呀声响。

沉枢慈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兴奋,“主人你看,这是你,我怕数据丢失还把这一段做了不少加密,怎样,可爱吧!”

这感觉还挺新奇的,沉昳容没有婴儿时期的照片留存,所以这种跨时空看自己的感觉还挺新奇的。

她慢慢走到铜镜旁,伸手触碰镜面,想要握住镜中那只小小的手。

握住了。

镜子里出现了另外一人的手,这只手握住了婴儿的手,那人带着干农活的斗笠,穿着她奶奶才会穿的碎花短袖,看不清脸。

这打扮土气的人给沉昳容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她凑近想要看清那个人的脸,可靠近了也是一样的结果。

随之画面一转,婴儿和那个女人都不见了,沉枢慈表现得就像一个狂热的追星粉。

她又翻找出一段珍贵影像,这时镜中的沉昳容来到了九岁。

还在上小学的年纪,看起来是在她六一表演的时候,这个妆容是老师画的,恩师授业挑不出毛病,但这化妆的手法属实不敢恭维。

上身东北小袄子,下身一条饱和度超高的绿色裤子,小脸涂成猴屁股,再配上一个艳红的嘴唇,额心还用同色号的口红点了一点,扎着两个冲天揪,再配上苦哈哈的表情,属实有点滑稽。

黑历史!

沉昳容整个人都不好了,可沉枢慈却像喝高了一样兴奋。

“宿主你看是不是很可爱,这个不情不愿的小表情,啊!绝了!”

绝个屁,就这模样她要是上红绿灯上蹲着都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交通事故!

沉昳容受不了,还睡什么睡!这哪里还睡得着!

虚弱的沉昳容突然暴起抓住铜镜的边缘,“你把这段给我删了!”

镜子里的猴屁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三条曲线组成的简笔画哭脸,镜子发出沉枢慈的声音,“我没有权限删不了,并且这很可爱啊。”

沉昳容抓着铜镜开始疯狂摇摆,“我不管!你快给我删了!”

镜子里的两道曲线眼睛变成了蚊香眼,沉枢慈像被晃晕了一样,“做不到啊,真的。”

或许是晃得太厉害了,镜面像信号不好的电视一样变成了雪花屏,雪花消失之后画面中出现一只黑色的羊。

沉昳容看着那只羊的横形瞳孔,隔着镜面她似乎感受到了杀意,然后那只羊冲了过来。

画面一阵翻滚,沉昳容看见了不少枯草,画面停止翻腾后对准上坡,那只羊又低着脑袋冲了过来。

沉昳容闭上眼睛,她看见那只羊似乎被什么东西提住了羊角,两只前蹄被迫上抬。

“咩~”

黑羊惊恐的叫声和她的哭声一同响起,画面再一转,是背着书包满头苍耳的她在哇哇大哭。

这一年她十岁。

沉昳容本来在思考那只羊的奇怪状态,可看着那个涕泗横流满身草叶,头发上还沾着苍耳的小孩时,她的脸变得比那只羊还黑。

她抓着铜镜继续摇晃,“你!干!嘛!”

沉枢慈真不是故意的,她伸出一根金色的线当作手,又将镜子当成自己的脑袋,做了个宣誓的动作,“我向天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少来!这个世界的天道根本拿你没办法,说!你还存了我多少黑历史!!”

沉昳容气得面色都红润不少。

被晃晕的沉枢慈控制不住地记忆外放。

随后沉昳容就看了她在现世的所有黑历史,包括路过人家的油菜花田被蜜蜂追着跑,年纪还小没意识时站在学校的乒乓球桌上跳舞,在小溪里捡小河贝回家太晚被妈妈拿着竹条追了半个村子,怕被家里的大公鸡啄和公鸡玩起了木头人,苦苦坚持了半小时后还是没逃过被啄的命运。

高清的!全都是高清的!

沉昳容沉默了,她仰头看着天花板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她在房间内艰难踱步,最后又自己安慰自己,“反正这些东西也就两个人知道,还好,没关系的。”

说完沉昳容又笑了起来,那笑容即便是在白天看到都有种见鬼的恐怖感。

沉枢慈从铜镜中钻了出来,她趴在梳妆台上看着这恐怖的一幕,本来想说宋音也知道的她默默闭上了嘴巴。

但是宿主好像快疯掉了,好可怕,宋音那边到底还要等多久。

沉枢慈突然无比期待宋音能突然出现在这个房间,可惜她的希望只能落空。

在沈昳容离议事殿后,宋音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笑容,她看着想要趁机离开的白玉簪,“白谷主不进来坐坐吗?”

白玉簪停下脚步,她心里还抱着几分侥幸,于是继续往门外走,可刚走一步她就看见有人从拐角处走过来。

那人穿着一身橙色的衣服,脸上带着笑,看起来还挺人畜无害的。

但白玉簪一见这人就开始浑身冒汗,难受得紧。

来人站在白玉簪面前,她依旧有礼地笑着,“白谷主,尊上有请。”

看着四护法被烧毁得半截袖子,白玉簪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后退两步慢慢显露身形。

好歹是熬过那个混乱时代的人,被发现了也没表现出太多惊慌。

而且她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事情可能没她想象中的那样糟糕,宋音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危险。

于是她心平气和地询问,“尊上诱我来此是为何事?”

宋音绕过她看向一旁笑着的四护法,她吩咐道:“你先下去。”

“属下遵命。”四护法轻轻抱拳之后退下。

四护法走后,宋音道:“坐。”

白玉簪心中涌现出不少猜想,她坐到宋音的对面,毫无畏惧地直视着她的眼睛,只是一眼她就看出了宋音的身体还和之前一样被心魔困扰。

为了给自己增加一点筹码,白玉簪开口便道:“尊上的身体如故,真不考虑用我的办法来调理吗?”

“不,这心魔还挺有用的,本尊觉得留下它也并非不可。”

白玉簪又开始浑身发痒,见宋音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她的皮肤似乎更痒了。

心魔能有什么用,用来自毁道行和自我了结倒是可以。

没忍住抓了抓手臂,白玉簪拼命抑制自己的情绪。

冷静,对方可是宋音,要保持冷静。

念了几遍清心咒之后,白玉簪终于恢复了理智,她长舒一口气,“尊上不像是掏不出六百万灵石的人。”

宋音不为所动,“你说的事本尊并不是很在意,不过白谷主手上确实有本尊在意的东西。”

白玉簪一时有很多猜测,可是宋音说完之后便是停顿。

沉默侵蚀着白玉簪的理智,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所以她一直在猜测,猜测宋音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脑中闪过很多的可能性,白玉簪再次劝自己冷静。

她注视着宋音,“尊上在意的是什么?”

宋音见她又冷静下来,眼中流露出几分欣赏,她收回自己的术法,态度比之前和缓很多,“想向你求法。”

“求法?”白玉簪不解,“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法值得被尊上学习。”

四周的风突然停止,这个大殿变成一个无风的禁闭空间,甚至连屋外的风景都变了颜色,变成一片纯粹的黑。

白玉簪一惊,“这是剑尊的术法,可是。”

“可是她应该不记得了,对吗?”

白玉簪没有否认,在沈昳容和宋音还未走到那个悲惨的结局前她就知道沉昳容失忆了,只是她觉得失忆也好。

在从前,沉昳容不想见人时就会用这个术法将自己关起来。

白玉簪看着宋音,“尊上是怎么学到的?”

宋音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此地安全,是个做交易的好地方,本尊想要的法,是你的借身之术。”

白玉簪瞳孔骤缩,“什么借身之术,我不知道。”

宋音也不着急,她随手一挥放出引魂灯,灯光幽幽,器灵见到白玉簪便是焦急大喊,“快跑。”

这哪里还跑得了,但灯一出现的时候白玉簪就明白了什么。

她揉着眉心,满是疲倦的面容上带着几分不敢置信,“你能抽取记忆,这也是你师尊的术法。”

宋音又将那聒噪的灯收了回去,她难得露出几分笑容,“我是师尊的徒儿,学会她的术法并不奇怪。”

宋音话语中的骄傲很是真切,听得白玉簪一愣。

她仿佛又看见了四百年前的宋音。

那时她上太安宗为沈昳容看病,在山门口遇到从凡人集市回来的宋音,对方背着一个竹篓,篓子里有很多东西,糖果、木剑、还有风铃以及一些药。

那个背篓真的很大,背着高过了年少宋音的头顶。

虽然知道太安宗的门人与其她门派不同,但她还是看不过去摘了她身上的背篓。

宋音真的是一个见一眼就能让人心生欢喜的好孩子,和太安宗其她人相比,她简直不要太正常。

那时对方还是一个活泼性子,或许是刚拜师成功,喜悦还未褪去,上山时一直说了很多。

她很是骄傲,“我的师尊是剑尊沉昳容,是天下第一剑修,前辈你是谁?如此穿着,不像是太安宗的人。”

白玉簪摸摸腰间的葫芦,“知道这个吗?”

宋音看了一眼,“葫芦法宝吗?”

“这是医仙谷的象征,你若是在外看见这样穿着的人可向她求药。”

宋音眼睛一亮,“你是替师尊看病的那位前辈是吗?”

白玉簪点头。

宋音的态度立马恭敬了许多,她伸手夺过白玉簪肩上的背篓,“怎敢劳烦前辈,我自己来便是。”

背篓重新回到宋音肩上,她背稳之后才道,“晚辈听宗主说,您的医术是当今第一,即便只剩一口气您都能将人救回来,那我的师尊她也能好起来的,是吗?”

白玉簪的眼神黯淡无光,即便医术如此高明,她也救不下所有人。

从前她就没救下宿挽星,现在也很有可能救不了沉昳容。

可在宋音期盼的目光里,她说不出那个残忍的答案,于是笑着说,“嗯,一定会的。”

那时宋音的眼里映着雨后的阳光,她说,“太好了。”

可一切都变了,沉昳容变了、宋音变了、柳千枫变了、宿昭和宋音也变了。

白玉簪叹了一口气,她无力道:“借身之术不是你想学就能学会的,我也是用了很久才勉强做出能够融合灵魂的躯体。”

“谷主这么说便是愿意教。”

这人还真是会抓重点,她不教怎么可能,不教估计都出不去这个空间。

想起借身之术的弊端,白玉簪说没忍住提醒,“可制作出来的躯体不能长久,不如让她回到原本的躯壳里。”

怕宋音不答应,她又接着补充,“四百年已过,我的医术比从前又要好上不少,或能治好她的残躯。”

“谷主只需教我借身之术,其她不必再说。”

“……好。”

一个时辰后,白千枫惊讶看着眼前那具闭着眼睛的躯体。

那具躯体的模样与宋音很是相似。

宋音拍拍“自己”的肩膀,一个闭眼之后另一个宋音睁开了眼睛。

白玉簪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对自己创造的术非常了解,这个术法分两步,制身和移魂,前面那一步要比后面那一步难上很多。

毕竟人体的构造很是精妙复杂,又要完美复刻受术者的身体,这就更难了。

宋音回到了本体,她看着白玉簪的眼神和善很多,“谷主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在魔宫多住些时日。”

白玉簪还在震惊中。

她的震惊一直持续到宋音撤去这个封闭空间的术法。

宋音似乎在说跟她说什么,但她一个都没听清楚,只是浑浑噩噩跟着宋音走。

“白谷主。”

在宋音的呼唤后,白玉簪终于回到现实,她突然想起沉昳容苍白的脸色,于是急切地说,“她的身体快撑不住了,必须快些换身。”

“呵呵呵!”

房间里传出沉昳容的笑声,说一句声如洪钟也毫不过分,声音洪亮也就算了,这怎么还带着几分疯癫?

宋音面带笑容走了进去,冷脸笑脸的切换速度是如此之快,叹为观止。

看着屋内的两人又黏在一起,白玉簪本来想进门的腿慢慢退了出来。

白玉簪的身影被宋音挡住,故此沉昳容没看见她。

她抬手擦了宋音头上的汗,不解询问,“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宋音任她施为,“怎么不睡觉?”

沉昳容皱眉,“最近睡得太多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宋音倒是诚实,“嗯,师尊是在生气吗?”

生气倒是说不上,就是这种被当瓷娃娃保护的感觉让人不爽。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宋音的控制欲似乎以另一种形式表现出来。

沉昳容只是叹气,“没有生气,你等到白谷主了吗?她有没有给你看看身体?”

“看了,心魔的影响还在。”宋音像是在说别人的事那样轻松。

沉昳容见过宋音心魔发作的样子,她伸手拉开宋音的领子,赤色的藤蔓已经爬到锁骨处。

“这,白谷主怎么说?”

沉昳容被宋音抱住,在这一个动作之后,那锁骨处的藤蔓慢慢向下,退到沉昳容看不见的地方。

宋音将下巴扣在沈昳容肩膀上,“白谷主说,让你多抱抱我。”

白玉簪怎么会下这么奇怪的医嘱,显然是这家伙又开始骗人了。

可是好像确实有效果。

既然有效,沉昳容便任由她抱着了。

一直吃瓜的心魔没忍住,它为自己证明:冤枉啊!我刚才根本就没有搞事,剑尊你不要被坏女人骗了啊!

可惜沉昳容听不见心魔的呼喊,如果真能看见心魔的话,沉昳容一定会把它砍成臊子。

在宋音的怀抱中,沉昳容的头越来越重,最后软倒在宋音的怀抱里。

宋音温柔地看着她,她拿出引魂灯,灯光照在沈昳容的脸上,沉昳容的灵魂化作青烟被引魂灯吸收。

而怀中的躯体慢慢缩小,最后成了一个满是裂纹的娃娃。

沉枢慈惊讶看着地上的东西,“你干了什么?”

宋音,“嘘,让她好好睡一会儿。”

将引魂灯收入空间中,宋音又从中拿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金灿灿的漂浮液体。

沉枢慈看了之后就不淡定了,因为那团金色液体和她的本体完全一样。

这,真的给她研究出来了。

沉枢慈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她飞上前看着那团安静漂浮的液体。

很奇怪的感觉。

沉枢慈伸出一根金丝,就像抚摸新生命一般小心地碰了碰。

一股奇异的熟悉感觉,明明很排斥有和她同样的事产生,但是对于眼前这个新生的系统,她讨厌不起来。

沉枢慈没忍住又用金丝触碰,她的行为似乎将对方吵醒。

金色的液体发出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系统正在启动中……

宋音笑了笑,“是不是和你一样。”

一模一样。

沉枢慈突然发现自己也不是这么讨厌同类,她飞到宋音肩膀上问,“你给她取名字了吗?”

“还没有,不如你给她取?”

沉枢慈赶忙摇头,她又钻进了宋音的袖子。

可过了一会儿她又探出头看着那团漂浮液体。

冰冷的机械女声再次响起。

“系统011,为您服务。”——

作者有话说:深枢慈:这玩楞怎么这么眼熟呢

第88章

偌大的湖边蹲着一个人,柳千枫没想过自己踏在这个魔修聚集的土地上时会如此平静。

草叶沙沙,有人越靠越近。

柳千枫没有回头,她捡起一颗石子往湖面上丢,一声音爆之后,湖水被石子分成两半。

“心情不好?”白玉簪坐在她旁边。

柳千枫又捡起一颗石头, 这一次她没有往湖里扔, 而且换向左边扔去,湖边的垂柳被石子打穿。

柳树后一个人的身影慢慢显示。

柳千枫冷声道:“滚。”

那名魔宫门人白着脸行了一礼后慢慢消失。

白玉簪看着她暴躁的样子摇头,但她的心情也很不平静。

湖面波纹荡漾,她亦是一声叹息, “我本以为你被抓住了。”

柳千枫忍住内心暴躁,她又拿了一颗石子,随后捏住一个用力,石子在手中粉碎。

一个松手,白色粉末从指尖泄出,柳千枫将它给扬了,“那不是你蠢,我要是被抓了,肯定会跟梅欣联系。”

白玉簪微愣,她苦笑道:“抱歉, 我忘了, 毕竟你之前还是会和我联系的。”

看着手中的白灰被风带走,柳千枫的表情平静下来。

她扶着脑袋慢慢躺下,看着天边的白云朵朵。

天气很好,风也很好,这个天气适合大家都聚在一起。

她伸手想要握住云,可天空太高, 想要留住风,可清风无形。

到底是顾念旧情,柳千枫的兴师问罪变得很温柔,“你救下小昳容魂魄,为何不和我说。”

该来的还是会来,白玉簪明白若不是有那份情谊在,这人会伸手将她打飞二里地。

心中苦闷之下她也捡起地上的小石头往湖里丢,听到石子咕咚的声音,她长舒一口气,“我找宿昭算过,这件事越少人知道成功率越大。”

柳千枫不解,“事关小昳容,她竟也能算出来?”

白玉簪继续丢着石头,“嗯,她为此付出了点代价。”

柳千枫仍是感觉有些不对,但想起宿昭的腿瘸了,她没再说什么。

但她还是很生气。

她不相信剑尊会以这样一种形式落幕,所以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沉昳容的魂魄,找了那么久什么都没有。

想起这些年的苦楚,柳千枫一下坐起身给了白玉簪一拳。

白玉簪瞬间跌倒,她抱着自己的腿苦笑,“你这个人比以前暴力多了。”

柳千枫没理她,这个伸手打人的家伙非凡不赔钱,反而将手伸到了受害者面前,“灵石,借我点。”

话题转变得太快,白玉簪一时没法反应,她犹豫一会儿才说,“你不是说再穷也不能穷骨气吗?”

“你怕我借了不还?看来是我高看咱们之间的友情了。”柳千枫一脸敷衍的心痛。

这还整上道德绑架了。

白玉簪无奈摇头,医仙谷主炼丹炼器,是除魔宫外最富裕的宗门。

从前大家还在时,聚会都是白玉簪出大头。

随手从灵戒中掏出一袋,白玉簪连着空间袋一起丢给柳千枫,“给,不用还。”

柳千枫点了数,身为太安宗最有节操的人,她严肃道:“我卖酒还你。”

太安宗的人都很倔,白玉簪并不强求,不过她有些好奇,“你从不向我要这些东西,是遇上什么难处了吗?”

柳千枫把灵石收好,她用下巴指了指沉昳容睡的房间,“你也看到了,不给点份子钱怎么能行。”

一旦说起来,柳千枫的抱怨就没完没了,“这家伙还说自己绝对不会有伴侣之类的狗屁话,结果就我当真了。”

“一个两个的,包括你!都是骗子!”

白玉簪老老实实被训,她伸手解开腰间的葫芦,对着葫芦喝了一大口后递给柳千枫,“我酿的药酒,尝尝?”

“不尝,怕你收我灵石。”

白玉簪无奈,她将葫芦硬塞到柳千枫手里,“你这人怎么光学坏,别老学云姐那做派,你就是你。”

见此,柳千枫不客气地喝了一口,“难喝,难喝到想哭。”

白玉簪立马将葫芦抢了回来,“不喝拉倒。”

可柳千枫真的哭了出来。

白玉簪立马慌了,她手忙脚乱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然后胡乱给人擦了去。

这不温柔的动作又让她挨了柳千枫一拳。

感觉腿好像骨折了白玉簪只剩下无语,从前她还可以和柳千枫的师尊以及师姐告状,现在她想告状都没地方。

更何况她心里还有愧疚,于是忍了。

可柳千枫并不管她,哭完了以后就站起来一路猛冲。

白玉簪只能一瘸一拐地在后面跟着。

走了一会儿,柳千枫突然回过头等她,只是那脸色还是很不好看,“这点伤你明明能很快治好。”

白玉簪拖着伤腿来到她身边,她在腿上一抹,腿伤便好了个七七八八。

她并不掩饰自己的心机,诚实摊牌,“不这么做你不会等我。”

柳千枫看着她那张明显沧桑很多的脸,最终还是心软,“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我可告诉你,宋音并不打算放我们走。”

两人并排往前走着。

都是经过许多大风浪的人,白玉簪并未惊慌。

她思索了下,“这些年我常年闭关,医仙谷没了我也能正常运转,只是小昭在我那养伤,我得给徒儿传个信,让她好好照看。”

“另外,宋音的身体状况很糟糕,既然我入了这局,便想办法给她调理好,免得小沈刚回来就成了未亡人。”

柳千枫撇了她一眼,“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白玉簪赶忙换话题,她感慨道:“看到她们两个这样,我还真以为是梦。”

若宋音是敌人,那确实是个大麻烦,现在这种情况应当是最好的结局,且沉昳容也乐意。

白玉簪疲惫的脸上有了笑容,“命运这一次似乎站在了我们的身后。”

柳千枫听不得这些,“你怎么和宿昭一样,命运命运个不停,你可不能学她。”

柳千枫发泄着心里的不满,“你们一个个都把自己关了起来,这么多年我想见上一面都难。”

白玉簪被说得有些愧疚,“抱歉,今后不会了。”

柳千枫站在柳树下,她伸手抚摸着柳树垂落的枝条,忽而笑道:“不得不说小昳容真是福星,她回来了,连带着你们也一个个出关。”

“行了,既然事情是好结局,我们再找个时间继续约一顿,叫上宿昭和远檀,她们两个以前不对付,现在倒是都坐了轮椅,成了病友。”

白玉簪眉头一皱,“你的嘴也忒损了。”

柳千枫笑笑。

笑完之后她又想起外界的动乱,于是着急掏出那块玉牌。

剑尊营救的那个群组还是很活跃,里面充满了辱骂宋音的话语。

以宋音现在的诡异程度,这些人来了也就是送菜。

正打算将这些人劝返,却看见了几条在意的信息。

于是她停止了输入,看着里边的人聊天。

【不是说这央越国有尸王吗?国民都是沉睡状态吗? 】

【你信息落后了,在那魔头打碎万象镜之后,尸王就收了咒术,这些人早就醒来了。 】

【那尸王呢?听说她实力不俗,我还想比试比试。 】

【就你?当她的口粮还差不多。 】

【行了,别吵了,之前提供魔宫地图的游小友告诉我,尸王离开了央越去找她生前效忠过的国主尸体。 】

【嗯?等等,你说的该不会是沉副阁主,她死了吗?天呐!那宿阁主岂不是又失去了至亲。 】

【嘘!宿阁主她能看到,不要再说啦! 】

柳千枫的心也沉了下去,她是记得沉枢慈在九霄门上的时候就失踪了,当时宿昭着急的模样她印象深刻。

于是她当机立断地找到宿昭,将人从群里踢了出去。

宿昭不在群之后,大家的讨论又热烈起来。

这玉牌是沉昳容后期情绪不稳定时发的,当时不知道怎么了,对方每救一个人就发一块玉牌。

本来也没什么,但这玉牌只能通过打字的方式来进行传讯,还必须要用什么输入法。

这完全是另一个体系,柳千枫学了很久才学会,而白玉簪懒得学,所以到现在都不是很熟练。

沉昳容发牌子不看人,导致这些人里啥都有。

【啧啧啧,好惨,估计是被天命反噬了吧,窥天这种事十分损耗气运,历代阁主就没一个善终的。 】

【呵,我看也是活该,成天命运命运的,烦人的很。 】

【你们怎么说话呢!剑尊要是知道自己救的是这种人都要羞死! 】

【你又不是剑尊,凭什么揣测剑尊的想法? 】

眼见着这些人要吵起来,柳千枫下场制止:若是再让我听见一句对宿阁主不敬的话,休怪我剑下无情!

群内顿时安静了。

柳千枫冷静了些,她再次输入:剑尊并无危险,各位回去吧。

将这行字发送出去后柳千枫的眼睛瞬间瞪大。

【剑尊口口危险,各位口口口。 】

群里又炸开了锅。

【别管宿阁主了,剑尊现在很危险! 】

【拖一天剑尊的生命便危险一分,不要再犹豫了,直接攻上去吧! 】

【对啊!和宋音这魔头拼了! 】

柳千枫隔着屏幕看着这群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她赶忙打字,可她发现自己竟然被禁言了。

柳千枫扭头看向白玉簪,“把你的玉牌给我。”

白玉簪拿出自己的玉牌后被柳千枫一把抢走。

柳千枫一顿极速输入之后,发现也是发不出去。

她差点将手中的玉牌摔了,冷静过后将牌子扔还给了白玉簪。

柳千枫有些抓狂地蹲下,她咬牙道:“这到底是谁干的!”

一瞬之后她又跳了起来,“宋音!”

而此时,宋音手中拿着玉牌看着这群里的人不断地骂自己。

她津津有味地看着,将那些骂过她的人一个个记下。

沉枢慈还在一旁和十一号玩。

沉枢慈做什么动作,十一号就做什么动作,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

玩得正起劲时,宋音朝她丢了颗花生糖,沉枢慈变成一块撑开的手帕接住了糖果。

“你最近有与天道对话吗?”宋音凑近摸摸沉枢慈的脑袋。

沉枢慈坐在花生糖上摆出一个思考者的动作,“没有,我没事找祂干什么?”

“你试一下,还能听到祂的声音吗?”

沉枢慈依言照做,“天道在上,请回答我的问题,你现在在哪?”

过了一会儿沉枢慈皱眉,“天道?”

又呼唤了几遍还是听不到天道的回应,沉枢慈奇怪极了,“不对啊,我最近没和祂吵架,怎么不理人呢?”

宋音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她看着窗外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又将引魂灯拿了出来,看着里面熟睡的沉昳容。

对方不知梦到了什么,表情很是严肃。

沉枢慈也蹲在灯前看,十一号也有样学样地蹲在她身边。

想到宿主和她都没有躯体,沉枢慈忍不住扭头催促,“你什么时候去那个假世界将我的躯壳取回来?”

宋音垂眸,“很快了。”

沉枢慈只觉得这是推脱之语,但那个地方很是诡异,除了宋音,她想不出别的人能帮她。

沉枢慈无奈叹了一声,她伸手戳戳灯笼,又听见宋音的声音。

“你是什么身体都能附着吗?”

沉枢慈收回自己的手,她害怕道:“我不想换身体!”

“那就是可以,我知道了。”

说罢宋音将引魂灯提起来,转身往闭关之处走去。

沉枢慈带着十一号赶忙跟上。

一路到了闭关之处,宋音将灯放在留影石的旁边,她盯着留影石中的画面看了许久,最后往床上一躺,就这么睡着了。

沉枢慈惊讶于对方如此好的睡眠质量,她正想上前看看,可引魂灯里的沉昳容突然睁开眼睛。

沉枢慈惊喜大喊,“宿主。”

灯里的沉昳容看了她一眼,对方似乎弄不懂现在的情况,双手趴在灯壁上一推,引魂灯直接被她推倒了。

看着直直往桌下摔的引魂灯,沉枢慈的心都漏跳半拍。

她赶忙用金线勾住灯往上一提。

“啪嗒”一声灯又落回了桌上。

“吓死我了,宿主你别动,这很危险的。”

沉昳容待在灯里看她,将她上下打量之后才认出人来,“你是枢慈?”

沉枢慈一愣,因为失忆后的宿主不会叫这么亲密的称呼。

沉昳容扶着脑袋,她感觉头很疼,有很多记忆在她脑袋里蹿来蹿去,强压下去之后才感觉好受很多。

她抬头看了看,随后直接从灯里飞了出来,只是飞出来后就感觉魂体一阵疼痛,故此又缩了回去。

沉昳容完全搞不清楚状态,她疑惑道:“我不是无情道失败身死了吗?怎么我还会有记忆?”

沉枢慈心里咯噔一下,“宿主你想起来了吗?”

沉昳容摸摸自己的脑袋,她痛呼一声,“好像少了一些记忆。”

见沉昳容迷茫的模样,沉枢慈的心又落了地,她小心试探,“宿主,你还记得宋音吗?”

引魂灯里的沉昳容皱了皱眉,她歪着头不解,“什么?”

沉枢慈也混乱了起来,她指着床上睡着的人,“她,还记得吗?”

引魂灯转了个面,沉昳容盯着宋音的脸,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嗓音冷冷,“魔修。”

这下沉枢慈彻底不淡定了,她飞到沉昳容面前,想要唤醒对方的记忆,“你不记得了吗?你应该认识她的。”

沉昳容眼神冷漠,“不认识。”

沉枢慈崩溃了,这是什么失忆来失忆去的戏码,不带这么玩的。

她都已经做好准备跟宿主和宋音组成一家三口了,怎么这样。

沉枢慈还是更喜欢美好的结局,她赶忙道:“宋音啊,她是你的徒儿,还是你最重要的人,你们之间经历了很多事情。”

沉昳容似乎被这件事冲击到,与此同时有什么记忆要破土而出的样子。

她扶着脑袋思考,想要看看那床上躺着的人,可视线又被沉枢慈给遮挡。

思绪混乱之下她直接打断了沉枢慈的喋喋不休,“停。”

沉枢慈乖乖停下,她眼巴巴看着沉昳容,期待着对方能够想起来。

但事情不会按她期待的那样发展,只见沉昳容冷笑一声,“我的徒儿怎么会是魔修,如果她真的是我徒儿,我这就来清理门户。”

说着沉昳容又想从灯里飘出来,但因感受到了魂飞魄散的威胁,所以她又钻了回去。

“呵,今日不便,日后再清。”

沉枢慈无语了,“杀了她,你会后悔的。”

沉昳容冷笑,“胳膊肘往外拐,怎么?你想换个娘亲?”

沉枢慈没忍住嘟囔,“你又没答应。”

沉昳容没管她,她确实忘了很多事,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修无情道,她尝试着想起来可还是无果。

沉枢慈也在翻自己的记忆库,沉昳容的记忆还好好存放在那里没有丢。

所以现在这个情况是为什么?

沉枢慈觉得自己已经够聪明了,可老是遇到她想不明白的事。

灯里的沉昳容却比她淡定多了,她淡定地坐下,开始问,“云惠明呢?你能联系到她的话让她来救一下我。”

沉枢慈怔住。

见沉枢慈不回答,沉昳容心底生起不好的感觉,“怎么了?”

沉枢慈苦笑,“宿主,她正忙着谈恋爱呢。”

沉昳容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原来如此。”

可她的表情越皱就越紧,最后憋出一句,“师徒恋吗?这有点……”

沉昳容打心底里觉得不好,她想不明白这两人好好的怎么就开始虐恋情深起来。

当然那些虐都是因为无情道的束缚。

沉昳容咬咬牙,“这人真是,连自己的徒儿都能下手,啧!渣。”

说罢抬头想看屋内陈设,结果先映入她眼帘的是沉枢慈那张无语的脸。

虽然这张“脸”上没有五官,但沉昳容确实感受到了那股无语的情绪,她皱着眉问,“你到底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沉枢慈有记录功能,她将这一刻的记忆画了重点,只等着沉昳容恢复记忆之后给她看看。

沉昳容总觉得凉嗖嗖的,她开始打量周围的摆设。

这地方似乎是个闭关洞府,看屋内摆设,这个魔修似乎还挺富裕的。

沉昳容眼里的光芒越来越盛,她又开始骚扰陷入沉思的沉枢慈,“我的身体在哪?”

“棺材里。”沉枢慈随意一答。

她还在想这是为什么,她的宿主似乎又回到了那段嫉魔如仇的状态。

沉枢慈在思考,按照之前宿主的说法,那个假冒她的人似乎想让宿主和宋音相互残杀。

现在宿主睡一觉醒来又回到了那个最恨魔修的状态。

难不成?

对了,灯,是不是灯有问题。

沉枢慈觉得自己的猜想没错,她立马就想检查一下灯,可回神时却发现沉昳容在盯着她。

这位反复失忆且间歇性获得某段记忆的主关心道:“你怎么一脸心事的样子。”

沉枢慈现在哪有脸这个东西,但被宿主关心还是很让人开心的事情。

因为怀疑灯有问题,所以她也不敢说的太多,毕竟这灯有意识。

仔细想想,现在的情况很不妙啊。

要是宋音醒来之后看到这样的宿主该是什么心态?

肯定会把宿主关起来的吧?

可现在的宿主如此痛恨魔修,肯定打死都不会和宋音在一起。

会打起来的吧?一定会打起来的吧?

要不是现在联系不上天道,沉昳容肯定要将祂狠狠骂上一顿。

这都什么狗屁桥段!

沉枢慈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她思考着要不要先把宿主的魂魄悄悄藏起来,不要让宋音看见。

可宋音看不见宿主的话也会发疯的吧?

沉枢慈陷入了纠结之中。

沉昳容见她完全不理自己,又想着这人竟然替一个魔修说话,顿时她心里就有些不爽。

于是她瞬间冷下了脸,又不顾身体疼痛从灯里钻了出来。

沉枢慈看到的时候差点吓没,她赶忙挡在沈昳容身前,着急道:“宿主,你想做什么?”

沉昳容见她这样更气,“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如此维护。”

沉枢慈简直冤枉,她怎么觉得自己和宿主的态度反了。

“宿主,你杀不了她的!”

瞧这胳膊肘拐的,沉昳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她有点愤怒,她冷哼一声,“我看你是被这魔修给迷昏了头!”

沉枢慈:“……”

好好笑,但她笑不出来。

沉昳容的灵魂十分强大,她根本就拦不住对方。

眼瞅着对方到了宋音床前,一脸冷色地盯着床上熟睡的人。

沉枢慈大惊失色,她大喊道:“宿主,你不能!”

可沉昳容飘到宋音身前却没有下手。

那张脸上的冷色慢慢褪去,转而变成了一种困惑。

沉枢慈惊喜道:“你想起什么了吗?”

沉昳容摇头,她看着床上熟睡的人,还是找不到关于对方的记忆。

但是看着这人的脸为什么会心跳加速。

不对,这是个魔修。

沉昳容的脸又冷了起来,她试着唤风,见有成效便是一声冷笑。

沉枢慈顿时紧张起来,她想要阻止,但还是太慢了。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风袭向宋音的胸膛。

然后替宋音拉上了被子。

沉枢慈差点从空中摔下来,她赶忙稳住身形,又听见自家宿主小声冷笑着说:“我才不屑于杀毫无防备之人。”

沉枢慈忍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

不想杀就不想杀,找什么借口。

沉昳容可不觉得尴尬,她在宋音身边飘啊飘,看着对方的睡颜时心里总会涌起一股奇怪的情绪。

好强的妖术,竟然能够影响心智。

沉昳容觉得自己的道行还是不够,于是她瞪大眼睛紧盯宋音的脸,想克服这种诱惑。

不过看着看着,怎么好像心更乱了呢?

沉昳容像是见了洪水猛兽一样往后飘远。

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冷哼一声,“手段了得。”

说完后便一溜烟钻回了灯里,徒留沉枢慈在风中凌乱。

她好像多虑了——

作者有话说:大家之前说的番外我都记下啦。

第89章

沉昳容睡不着,可作为魂体的她又不能修炼,于是她又从灯里飘了出来。

身子才探出一半,一旁待着的沉枢慈就上前阻止,她飞到沉昳容头顶,按着沉昳容的头喊, “宿主,你不能出来啊!”

沉枢慈根本管不住她。

不过沉昳容不想对沈枢慈使用暴力,她假意叹息一声, “我知道了。”

沉枢慈松了一大口气,她刚放手就感觉困意一阵阵涌了上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沉昳容,“宿主你。”

可惜话还没说完她就进入了休眠模式。

一阵清风托住了从空中摔落的沉枢慈,沉昳容小心放下她。

沉枢慈的态度让她不是很习惯,毕竟在她现在的记忆中,沉枢慈很少为了别人反驳她。

这宋音到底什么来头?难不成真是她的徒儿?她会收一个魔修做徒儿吗?

沉昳容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 可又觉得沉枢慈不会欺骗她。

沉昳容晃晃脑袋不让自己想那么多,如今最紧要的事就是将她的身体找回来,只剩魂体的话容易被人拿捏。

她忍痛钻出灯笼,紧接着想要往外飞去,结果是一头撞上了洞府内的结界。

结界对魂魄的感应很强, 在沈昳容撞上之后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沉昳容并不惊慌, 她缓慢回头,发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过来。

她能感受到宋音很强, 应该是她修仙路上碰到过的最强的人。

沉昳容微抬起下巴,她冷哼一声,“宵小之辈,何故囚禁本尊。”

宋音眼神一闪, 那双漆黑深邃的眼中染上星星点点的怒意。

一股压力在房间内弥漫开,却又巧妙地避开了沉昳容的魂魄。

这份保护让做好战斗准备的沉昳容愣住,她的眼中满是不解,“为何要护着本尊?”

宋音的眼底慢慢变成赤红的颜色,同色的藤蔓慢慢爬到了下巴的位置,心魔再次肆虐,不过宋音已经有掌控心魔的办法。

沉昳容看着宋音硬生生扛住了心魔,她眼中多出几分欣赏。

这人的心性和天赋都很超标,若是她看到确实会有收徒的想法。

在她欣赏的目光里,宋音慢悠悠整理了有些凌乱的衣裳,她走到沉昳容身前,冰冷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徒儿保护师尊,天经地义。”

沉昳容看着动起来的宋音,她本想怒斥对方不知廉耻,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而且心里还控制不住地生出好感。

好厉害的妖术!

沉昳容退后一步,她将宋音上下打量,想要找出对方撒谎的证据,可是她越看越觉得。

这人长得还挺好看。

沉昳容觉得自己不是颜控,所以这一定是眼前这人使用的邪术。

呵,竟然敢在剑尊面前使用邪术,这人一定很得意自己的这个术法。

那她一定要破除这个术法,让眼前这个人知道剑尊不是好惹的。

沉昳容冷哼一声,“你说你是本尊的徒儿,那你可会本尊的剑法?”

沉昳容使用的剑法是自创的,且这世上没人能让她用上全部的剑招,所以有些剑式世人都不知晓。

要是她有徒儿一定会倾囊相授,所以她仰起头在一旁看着。

宋音突然一声轻笑。

沉昳容早看出了眼前这个魔修只有四百余岁,在现在的沉昳容眼里这就是妥妥的晚辈,晚辈在她面前一般十分守礼。

但宋音这个态度很奇怪,说是师徒关系,但对方话里的距离感很少。

沉昳容以为宋音是在耻笑她,于是拧眉道:“本尊的话很好笑吗?”

宋音慢慢收起了笑容,这该不该说是风水轮流转,她之前还没认出师尊时也是这样本尊本尊的。

不过现在这样的师尊也很好。

沉昳容被宋音黏糊糊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但奇怪的是她还挺乐意被这样看着的,甚至还因此产生了莫名的开心。

好诡异的妖术!这是遇上对手了。

沉昳容看着宋音的眼神越发认真了起来。

一道剑光划过,随后落在宋音手里,那就是一把很普通的剑,只是剑柄上的穗子是太安宗内的样式。

宋音怜爱地抚过剑身,长剑因她的触碰发出阵阵嗡鸣,宋音脸色一肃。

沉昳容瞳孔轻颤,从这一个起首式来看,这个魔修竟已达到了人剑合一的状态。

暂且按下心中激动的心情,沉昳容不断提醒自己这人是个魔修,还是手段高明的魔修。

情绪平复下的沉昳容审视着眼前的宋音,她等着拆穿眼前的魔修。

这个闭关的房间有些小,可宋音竟然能控制自己的剑势,她一招接着一招,将剑尊自创的清风十一剑全部舞完,房间内的东西未损分毫。

沉昳容也很惊讶,这人的剑道天赋是她平生所见过的最强,如果这人真是她的徒儿,她估计会乐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然后掏空家底把最好的东西全堆她身上。

可惜这人就是个骗子,因为还有最后一招对方没有使出来。

沉昳容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情绪,理智告诉她眼前这个人是个实力强大的危险魔修,可心里却想着这叫宋音的人要真是她的徒儿就好了。

沉昳容感觉自己的理智和情感又在拼命撕扯,她还没遇到过这么纠结的事。

呵!妖孽手段了得。

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沉昳容冷声嘲讽,“剑有误,你根本不是我的徒儿。”

宋音看着对方这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她忍不住悄悄操纵桌上摆放着的留影石,留影石悄悄启动。

可她的小动作却让沉昳容感到不满,于是一股清风将她捆了起来,因为对宋音恐怖实力的尊重,这风绳还捆得挺紧。

宋音全程都没有反抗,那张白皙的脸还变得红润起来,她就这样看着沉昳容,眼里没有一点被捆的恐惧。

沉昳容心里的欣赏又多了几分,这人虽是魔修,但胆量和实力都值得人敬佩。

敬佩归敬佩,沉昳容倒没忘记自己要做的事,她冷笑一声,风绳在她的操纵下往前拉扯,将宋音带到了她的面前。

沉昳容本来想让风掐住对方的脖子威胁,可是看着那张脸时心里却在叫嚣着不舍,她下意识改变,将掐脖子换成掐下巴。

可将这可恶魔修的下巴捏起时,沉昳容又控制不住自己扑通乱跳的心脏,本来的威胁性动作似乎变成了暧昧的调情。

沉昳容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恐怖的妖术,她很想反抗,但手上的动作却是轻柔起来。

她凑近宋音,恶狠狠地说:“要想活命就带本尊逃离这里。”

过度的靠近让沉昳容看清宋音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她似乎从那双眼中看出了,宠溺?

还有。

好翘的睫毛。

等等,沉昳容你在看什么?

好恐怖的妖术!

沉昳容的眼中带上几分戒备,见宋音不为所动后她又要勒紧风绳。

“好。”

沉昳容惊讶于她就这么妥协,她能感觉到这人的修为并不在她之下,会不会有诈?

沉昳容的面容愈加严肃,屋内顿时狂风大作,挂在房内的风铃发出急促的响声,宋音乌发飞舞。

这个自称她徒儿的魔修在风暴中央,在她愈渐强盛的压迫中笑着,而那双眼睛里只有她的影子。

沉昳容觉得对方发丝飞舞的模样很是熟悉,可是她想不起来。

她对眼前的人生不出杀意,于是收回了自己的术法。

在内心不知名的情绪作祟下,沉昳容撤去了风绳,她看着宋音,“现在,为本尊带路。”

宋音抚摸着自己被风绳捆过的地方,她又往前一步,距离近到两人的鼻尖就要碰在一起。

沉昳容被她眼中浓烈的占有欲吓了一跳,随之又是一阵慌乱,她总觉得下一秒对方就要亲上来。

这个认知本来会让她觉得恶心才对,可没有,她甚至视线下移到了宋音的嘴唇上。

看上去似乎很好亲的样子。

荒谬想法涌上心头,沉昳容有些恼了。

她发现自己控制不住想法,总是想和眼前这个自称她徒儿的人亲近些,再亲近些,直到两人之间没有距离。

沉昳容闭着眼睛默念清心咒。

“师尊,疼吗?”

……清心咒白念了。

沉昳容当然疼,她刚苏醒时就发现不对,她的灵魂就像是一张撕碎又被重新粘好的纸张,充满了细小的裂纹。

这样的灵魂赤条条暴露在天地间,每条裂纹都向她诉说着疼痛。

沉昳容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她都这样忍耐了还是被人看了出来。

宋音并不给她回答的机会,她从灵戒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偶,那木偶的模样只能说和沈枢慈一模一样。

“师尊可以先住在这木偶中。”

沉昳容嫌弃地看着那个木偶,实话实说这东西很精致,精致到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但是那木偶身上的衣物花里胡哨的。

怎么是红色的衣服,整得跟出嫁一样,衣服是红色的也就算了,那玩偶的发型也不对,太过精致了,还戴金色的凤冠。

沉昳容寻常只穿青色或者白色的道袍,头上也就戴个斗笠,哪里有穿成这样的时候。

沉昳容冷笑一声拒绝,“谁说我痛了,收起你的猜测。”

宋音握着木偶的手忽然攥紧,沉昳容暗自戒备。

就在她以为宋音终于维护不住自己温柔的人设时,宋音却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师尊很讨厌我吗?”

沉昳容听了都想笑,但对方的语气太可怜,就像一只被人丢弃的哼唧小狗。

可怜的魔修也是魔修,沉昳容才不会心软。

可下一秒她似乎看见宋音脸上滑落的泪水。

……

沉昳容跟着宋音飞出了闭关的洞府,她是个仗义的人,离开前也没忘记睡过去的沉枢慈。

她用风托着沉枢慈走,又十分苦恼地看着身上红色的衣服。

怎么就心软了,敌人落泪她不应该越笑越兴奋吗?

沉昳容把这一切归咎在宋音的妖术太过强大,但还有一件事让她十分不解,那就是宋音似乎特别了解她。

说话做事都是她喜欢的样子,而她无论做什么都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

沉昳容察觉自己的情绪又开始异常,赶忙停下不再去想。

她看着四周的风景,尽管和记忆中的有些出入,但她还是认出了这是魔宫。

不过她眼前的魔宫要比记忆中的要空上很多,魔宫明明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

为了不让自己沦陷在宋音的妖术之下,沉昳容一路上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神识感受着这魔宫里的一切。

可这一感知就出了很多问题,比如这魔宫里一些高等级的魔修她根本不认识,另外她还发现了姚玲,除了姚玲之外还有柳宗主和白谷主。

这些人怎么光明正大地待在魔宫里?

沉昳容越发弄不明白眼前的情况,她的记忆本来也混乱,若是仔细去想的话就能发现很多记忆并不连贯。

她刚醒过来,弄不懂这眼前的一切,但这种迷茫的感觉她似乎经历过一次。

“在想什么?”宋音的声音轻柔响起,即使不去看都知道对方脸上带着笑。

沉昳容感受着微风,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宋音的声音确实安抚了她焦躁的心。

沉昳容冷漠道:“没什么?”

那个木偶很是特殊,能够完整表现出寄宿魂魄的表情,所以在宋音眼里,沉昳容就是一个皱着豆豆眉的娃娃。

她又想用留影石记录下来,可惜手刚一放进空间里,沉昳容的眼刀就飕飕地飞了过来。

宋音怕惹恼了人,遗憾收手,她正想将空间关上,可沉昳容的木偶就飞到了近前。

宋音感觉一股力量压在她的身上,她顺从地没有挣开。

因这一遭,空间并未完全合拢,沉昳容坐在宋音伸出的手上面,“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宋音表情无辜。

沉昳容可不信她,这人就是她修真路上遇到过的最棘手人物,偏生她还怎么也生不出杀意。

就像是舍不得一样。

这人到底用的是什么妖术,真可怕。

沉昳容神色变化几瞬,“哼。”

她飞向那个还未闭合的空间,随后往内探头。

本来她以为会看到很多法宝符咒一类的东西,可她这一看看到的确实堆成一座座山的上品灵石。

沉昳容被闪瞎了眼,她差点没控制住自己乱飞的五官,随后她开始疯狂念清心咒。

她艰难地移开目光,咬着牙问:“你都这么高的修为了,带这么多灵石作什,庸俗。”

空气里弥漫着酸溜溜的味道。

此刻的沉昳容成了那吃不着葡萄的狐狸,身为剑尊的她很有节操地帮忙合上了那方空间。

宋音嘴角还是带着笑,“没办法,我的道侣喜欢。”

沉昳容没想到这也能吃一把狗粮,真是猝不及防,闪了她的老腰。

谁啊,好福气。

沉昳容觉得心里堵得慌,她冷了脸解开宋音身上的束缚。

只是低头看时发现木偶的右手开了裂。

“不能频繁使用灵力。”宋音提醒。

沉昳容当然明白,她看着自己的木头手指,这个木偶的材质很不错,能让她发挥出原本的实力。

但估计再用一次就没了。

沉昳容觉得有点憋屈,她穿到这是世界里虽然经历了很多事,但在修炼一事上从来是顺风顺水。

这种发挥不出自己本来实力的感觉真的特别不好。

如此,沉昳容便更加急切地想要拿回自己的躯体,她催促着宋音,“快些走。”

宋音伸手将她收进袖子里,又将在她们身后飘着的沉枢慈装进了另一个袖子。

沉昳容在袖中看着外面的风景飞速变化,她的神识还未收起,为此听见有人叫姚玲护法大人。

又听见柳千枫和白玉簪在那里苦恼聊着给份子钱的事。

什么份子钱?梅师姐和云长老修成正果了?

那她也得准备一份。

宋音飞得很快,她们很快就飞出了魔宫。

沉昳容探出头往下看风景,看着这里充满生机的模样,沉昳容没忍住看入迷了。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南境应该应该很混乱才对。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宋音走的方向不对。

正欲斥责时,宋音停了下来。

她带着沉昳容落在一片草地上,这里的草长得很茂盛,只是在这茂盛的草地之下埋着不少白骨。

沉昳容看着那些被锈蚀的残破盔甲和兵刃,她皱眉道:“战场?带我来这做什么?”

战场最易生怨魂,可这里没有一丝鬼气,显然是已经被净化过了。

宋音的眼中也有些怀念,她轻声道:“师尊还记得吗?我们曾在这里交过手。”

沉昳容急着找回自己的躯体,她有些不耐,“不记得,不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说完又发觉宋音的表情不对,于是住了嘴仔细往周围一看。

这样一看,脑海中确实闪出几个片段。

她记得她在这里,宋音好像往她脖子上咬了一口,给她种了鼎印。

沉昳容的脸瞬间就黑了,“似乎是有点记忆。”

宋音的眼睛微微睁大,她高兴询问,“师尊想起了多少?”

这人竟然还敢笑!

沉昳容摸摸脖子,她“咻”的一声从宋音袖中飞出,然后对着宋音的脖颈就是一口下去。

这个木偶的嘴巴是可以张合的,所以宋音确确实实感受到了疼痛,不过她没有动。

沉昳容发泄完了又松开嘴,她发觉自己咬的那块地方已经泛红了,对方的皮肤很容易就能留下痕迹。

这片红印在颈侧似乎有些暧昧。

沉昳容也没想到自己会干出这种事,按照正常的思维来说,她的报复方式应当是一剑把人的脑袋削了才对。

左想右想都想不明白的沉昳容又将这归咎于妖术。

沉昳容忍不住啧了一声,可又来了干劲,这样强大的妖术破解掉一定很有成就感。

可她又想起了一个新的问题,那段记忆中她成了眼前这人的炉鼎,那不就是意味着她们……

沉昳容捂住自己的嘴巴不住后退。

沉昳容慌急了,她努力想要回忆起另外的记忆,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新的记忆涌出。

沉昳容十分愤怒,她盯着宋音,眼神越来越冷。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开始响起声音。

【是的,她是欺辱你欺骗你的敌人,她带你来这就是为了羞辱你。 】

这个声音沉昳容十分熟悉,在她还没给系统取名时,系统的声音就是这种冰冷的机械女声。

当然现在的沉枢慈也是这种声音,只是对方说话时的感情充沛,所以那种机械感就被冲淡了不少。

沉昳容看向沉枢慈所在的袖子。

【沉枢慈早就背叛了你,成了宋音的帮凶,您没感觉出来吗? 】

沉昳容暂时没管这道声音,她先是仔细查看自己的灵魂,一查才发现自己灵魂里有着宋音的味道。

这个发现让她沉默了一会儿。

那个声音又在她脑海中盘旋。

【你看,我说的没错,宿主,找回自己的躯体后杀了宋音,她憎恨这个世界也憎恨你。 】

沉昳容的拳头越握越紧,她冷静下来才问:你是谁?

机械女声再次响起:我是您新的系统。

沉昳容眼中有些迷茫,她看着宋音的脸,那张脸上都是对她的关心。

被这么看着,沉昳容有种自己是她很重要的人的错觉。

脑海中的声音还在不断警告着她。

宋音问她,“脸色好差,怎么了?”

和脑中那声音相比,眼前的宋音显得过于温和。

沉昳容差点将现在所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她硬生生忍住,“没什么,我看过了,继续走吧。”

宋音并不失望,她御剑带着沉昳容飞起,这一次的方向是正确的。

沉昳容变得更加安静,她待在宋音的袖子里不愿出来,也任由脑海中的声音说话。

沉昳容偶尔回应一声。

她又小心检查了一遍灵魂。

她的修为并没有减弱,反而往上增长了一些。

炉鼎明明是作为消耗品才对。

【宿主,你还有什么疑虑? 】

沉昳容看着身上火红的衣裳,明明是玩偶的衣裳却也做得很是精致。

这一次,沉昳容没有忽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系统。

她摇头道:没有疑虑,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系统得到她的回答后便沉寂了下去。

聒噪的声音消失了,沉昳容的思考却还未停止。

和系统说的一样,这个宋音并不是一个良善的人。

她实力强大、心机很深、性格温柔、长得好看、说话好听。

等等,沉昳容发现自己的重点又歪了。

总之这个宋音是个危险人物,系统说的可能有点道理。

沉昳容往外一探,只见宋音嘴角越来往上,不知沉浸在什么幻想中。

这笑,好傻。

沉昳容似乎在哪里看见过这种笑容,她想来想去,终于找到了这份记忆。

云长老有时也会露出这种痴笑。

这人和系统说的那个仗着修为高欺负修界的恶人不太像啊。

沉昳容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说:宋音(傻笑版):这算不算和师尊的私奔啊?

沉昳容:怎么感觉那系统在给我上眼药?

第90章

只有灵魂的情况下还是容易困, 但沉昳容对宋音还是保有防备,所以她一路上都在强撑。

瞌睡虫再一次在脑子上爬后,沉昳容终于受不了自己了,她怎么就跟不认识的人走了,再怎么也得想办法联系上柳宗主啊。

可现在懊恼已经晚了,她强迫自己不要睡着。

小声打了一个哈欠, 沉昳容敏锐发现宋音飞行的速度变慢了,从袖口向外看到的不再是白云, 而是越来越近的凡间景色。

她顿时就急了,于是扒着袖口想和宋音讨要一个说法, “你做什么?”

即便受了这个冷脸,宋音也不生气,近前的茶摊生意红火, 带有茶字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茶小二早早就看见了宋音,她迎上前来, 热情道,“这位客官, 要来上一碗热茶吗?”

“两碗” ,宋音随手抛出银子,“不用找。”

“好嘞!”

这里都是凡人, 沉昳容如今又是个木偶身体, 她不敢有太多的动作,只是不满地向宋音传音。

【你到底想干什么? 】

央越国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宋音听着人世间的嘈杂声响,轻笑着说:“师尊可还记得这里?”

沉昳容不想陪她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可又不由自主地展开神识,她将整个央越国扫视一遍,确实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在这个茶摊之前,她好像教过某个人舞剑,那人在剑道上的天赋极好,好到让她想要收徒。

可是这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她想不起具体的画面,出于某种爱才的心理,她努力想要记起来,最终那份记忆的影子清晰了些。

她点点头:是很熟悉,我好像在这教人舞过剑,那人的天赋很好。

“这位客人,您的茶。”

茶香四溢,茶雾飘扬而上。

但这茶不是重点,宋音只是找个理由坐在这儿,想让沉昳容回忆起来。

见师尊还记得这些事,宋音当然高兴。

沉昳容看不见她的傻乐,知道自己记忆出现问题的她接着回忆,又道:嗯?那人脸颊两侧有梨涡,长得还蛮特别的,等本尊完全想起就收她为徒。

宋音的笑容僵在嘴角,她当初借用黎休身份时没想那么多,没想到报应竟然在这里等着她。

她立马觉得这茶不香了,脸色一变:你不能收她为徒!

沉昳容被她激动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虽说宋音有可能是她的徒儿,但修界没规定做师尊的只能收一个徒吧?又不是道侣!管太宽了!

沉昳容越想越是这个理,她驳斥道:就算本尊是你的师尊,但对师尊的占有欲也不要太过分了!

宋音憋闷了,她本来还想逗逗人,可现在逗不下去了。

她的声音再没了之前的淡定,“你不仅是我的师尊。”

沉昳容直接打断:呵!那我们还是什么?你不会要说道侣吧?

说完沉昳容倒是先沉默了,她灵魂里还残留着宋音的味道。

不对,她是这种师徒恋的人吗?

沉昳容觉得自己不至于对身边的人出手,要不然她身边环绕着这么多性格各异的人,她早就结束单身了来着。

她应该注定孤生才对啊。

总之,她对自己的人品开始产生怀疑,于是有些不自信地问:真的是道侣?

本来还慌乱的宋音被她这个反应逗笑,她看着袖中探出的脑袋,忍不住问:是徒儿就不能是道侣吗?师尊不像是会在意这些的人才对。

沉昳容的脑子还处在一片混乱中,她揉着自己的木头脑袋又缩回了袖子里。

【别一副你很懂我的样子。 】

沉昳容的传音闷闷的,过了一会儿又问:你拜我为师的时候是多少岁?

宋音挑眉:十二岁。

沉昳容的心一下就碎了,她双手抱头趴在袖子中。

其实她也不是接受不了师徒恋,只是大多数修者收徒都是挑选有资质的孩童,然后一步步看着孩子长大,成为顶天立地的修者。

沉昳容没忍住抓下一把娃娃头发,她没忍住痛斥自己,“禽兽啊!”

这句话说得小声,被茶客的欢声笑语遮盖,但宋音听到了。

她仔细思索一番,又问:师尊是在意伦常吗?

沉昳容消沉不少,她甚至不敢回答宋音的问题,于是她提出了新的问题:本尊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宋音想起前世,她眼神黯淡许多:大概是最近,是我死缠烂打。

沉昳容又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变态了,她又钻出袖子,抬头仔细看着宋音。

两人既然发生过什么,沉昳容也不想做一个逃避的渣女,她深呼吸几下:同我说说吧,有关你我的故事。

见她愿意交谈,宋音笑:师尊不怕我居心不轨,是故意骗你的吗?

沉昳容又缩了回去:那不听了。

好任性。

宋音发觉这份记忆下的师尊有些难搞,她无奈妥协,开始从头讲起。

宋音边说边赶路,十几年的时间对修真者来说真的很微不足道,可宋音记忆力很好,好到她清楚记得与师尊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所以宋音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沉昳容认真听着,也发现宋音在讲述两人之间的故事时,外面的风景没有动过。

她们似乎处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这个术法她有教给太安宗内的人,但因为此术危险,所以她做了改良,可现在宋音使用的似乎是完整版。

耳边电流声刺啦作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突破术式的封锁和她联系上。

沉昳容摸着耳朵,她神色严肃了不少:“你是说,有人趁着本尊重伤失忆,伪装成系统欺骗我?”

宋音点头:“嗯,包括现在也是,删除你的记忆,想让你与我为敌,师尊,以你现在的记忆,能想起些什么吗?”

沉昳容想不起来,但想不起来才是最大的问题。

她没有出声,如今的她很是迷茫,睁眼醒来就是如此复杂的情况,她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眼前的一切可能骗人,脑海中的一切也有可能骗人,或许连天道都有可能骗人。

沉昳容无比愤怒,她似乎成了一枚合适的棋子,随着幕后之人的想法成为对方想要的样子。

太可恶。

可更让人害怕的是她不知道眼前的宋音值不值得信任,这会不会也是一场骗局。

但不能否认的是,虽然宋音是魔修,但是她并不是很讨厌对方,而且根据对方讲的故事来看,宋音会入魔也是因为她。

命运将她推至迷雾中,她根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现在她就想回到太安宗,回到那个让她安心的地方。

她疲惫地趴下,不知道是在问她自己还是在问宋音,“我能够信任你吗?”

宋音心中染上憎恨,她也可以像那幕后之人一样修改师尊的记忆,但她不想那样做。

愤怒是有的,满足也是有的。

因为她发现师尊没了记忆,但对她还是留有特别的情绪。

从前会觉得羞耻,但有些话说多了也就习惯了,“师尊,你可以信任我,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

这些肉麻的话宋音说得很郑重,郑重到像沉昳容这样一个人都不敢吐槽。

而且她的心湖不受控制地泛起涟漪。

她像是着了魔一般拼命地去相信一个修为高深的魔修。

一个魔修,呵……

不可思议。

沉昳容叹了一口气:“你到底对我使用了什么妖术,为什么我会如此信任你。”

这简直是最好的告白。

宋音替她回答,“是爱。”

沉昳容轻笑一声,“花言巧语,你带我回太安,我问过师姐便知,她是个诚实的人。”

宋音没想到这里还会有梅欣的事,她有些不满,但又有些庆幸。

从前她觉得梅欣的木头性格无趣,但现在来看简直是好!好得不得了!

都成测谎石了。

沉昳容也恢复了些实力,她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如今又研究起宋音施展的空间术来。

她啧啧称赞,“你这是完全掌握了,我还教过你什么?”

“所有。”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但沉昳容还是不信,因为她会的东西很多,有些术法还很复杂,她对这种玄乎的东西投入了百分百的热爱,四百年的时间不可能全部学会。

沉昳容只道,“你真会开玩笑。”

宋音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过,“师尊要不要同我赌。”

未被错误命运蹉跎的沉昳容很是爱玩,她立马来了兴趣,“赌什么?”

宋音道:“我若是真学会了你所有术法,就算我赢,反之就算你赢,赌注就上灵石,如何?”

沉昳容有些尴尬,她连身体都没有,自然不存在什么灵石。

她犹犹豫豫,正打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退缩。

“可以赊账。”

沉昳容立马就来劲了,“成!”

她从宋音的袖子里飞了出来,随后落在宋音的肩膀上,“现在开始?”

这方空间会自己移动,宋音重新拿起剑,她又将剑法舞了一遍,这一次她加上了沉昳容从未使出过的那招。

看着宋音脸上自信的笑容,沉昳容心里咯噔一声,她突然觉得自己跳进坑里了。

她不断安慰着自己。

这些剑式四百年间学会也不算什么,这只能证明对方确实是她的徒儿。

但是这些剑招未免使得太漂亮,一柄普通的剑到了宋音手里仿佛成了绝世神兵。

不得不说,沉昳容被惊艳到了,她不由挺直脊背,又见对方朝着自己笑了一下。

心如擂鼓。

沉昳容强忍住自己想要偏头躲避的想法,她记得自己好像没学什么魅惑术法。

当初有只狐妖想教她,她不屑于学,倒不是觉得这东西下九流,只是当年的她很臭屁,认为以自己的魅力完全不需要。

“师尊,我舞得如何?”

沉昳容正在羞耻自己的黑历史,回神一看,宋音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的面前。

距离过近,沉昳容沈志闻到了对方身上的兰花香气。

说实话,这场面她也见过,但远没现在这么无措,于是稍微往后飘了飘,咳嗽一声道:“很不错,你的剑道天赋是我见过最好的。”

得了夸奖的宋音笑容变深,像是枯萎的花得到雨露后焕发光彩。

“师尊很少夸我,我很高兴。”

沉昳容听着良心就是一痛,理智告诉她修真界危险至极,你不能过于相信眼前这人,但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扭头不看宋音那张脸,沉昳容似乎找到了夸奖的勇气,“呵,你要是做得好,这样的话你想听多少我都会说给你听。”

“师尊会不会太纵容我了,你不讨厌魔修吗?”

沉昳容默了一瞬,“我不讨厌你。”

不是不讨厌魔修,而是不讨厌你。

宋音呆立在原地,而心魔又跳出来点评:唉?这老家伙挺会的。

宋音不满呵斥:闭嘴。

心魔冷哼一声后听话闭嘴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面对宋音时,沉昳容的心里总是充斥着各种情绪,它们混在一起叫沉昳容自己都解不明白。

不过她之前确实幻想过自己收徒后变成什么样。

看着云长老对梅师姐有求必应的时候她会吐槽,并认定自己有了徒儿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严格的师尊。

但她知道以自己的性格其实做不到,估计她会变成一个更加有求必应的师尊。

沉昳容犹豫了一下又说,“若你真是我徒儿,我定会给你最好的,这些夸赞不值一提。”

宋音知道,但是听师尊亲口说出来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不过越是这样,她越是恨。

恨命运无常,恨那个捉弄她们的人。

宋音冷静下来,“嗯,那请师尊看着我。”

沉昳容还是有些别扭,但还是慢慢转过头看着对方。

宋音一身红衣,手中的剑悄然消失,随后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这个动作看起来没什么,但沉昳容却是浑身一凛。

忘忧术。

沉昳容有些不淡定了,她还以为对方要从引风术和定身术这种小术法开始,没想到一开始就是重头戏。

这个术法她教过云长老,对方当时学得还挺困难。

沉昳容趁机骂了对方好多句笨蛋。

沉昳容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个术法,你学了多久?”

宋音算了算时间,“半个时辰。”

怪物啊!

沉昳容这下是真的淡定不起来了,她夸奖的声音都欢快些,“很好。”

但兴奋过后又想起一个问题,她这次该不会要赌输吧?

沉昳容已经在自己的好友列表里物色冤大头,最后决定向白玉簪借点灵石,之后再去九霄门指导几次后生,换点灵石还了。

不对,不能先预设失败,还有很多术法对方没使呢。

忘忧术的难度只能算中等,她还有关于时间穿梭的术法。

“轰隆!”

这里本是一处封闭的空间,但这饱含着浩劫气息的雷光却找到了她们,不知疲倦地劈了下来。

沉昳容不能出手,她看着出现裂隙的空间不解,“什么!?劫雷怎么会到!”

沉昳容的声音骤然而止,她看着宋音手里那个不断旋转的黑色球体,球体将它周围的时间和空间搅碎。

宋音松手,那黑色的球体慢慢消失,那一处混乱的规则自动修复。

宋音在一片混乱中笑,她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沉昳容,似乎学会这个术式并不是很重要的事。

随着这个术法的消失,天上的劫雷无力轰鸣两声后也消失不见。

宋音并不管这些,她只是看着沉昳容,“师尊,这个术法对吗?”

沉昳容没问她学会花了多少时间,能够学会就很了不起了。

不过沉昳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能够回到过去。

但宋音不一样,她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才会引来雷劫。

这场赌局输定了。

沉昳容脸上有了笑容,“很好,但是这个术法你以后不准用,会被世界修正。”

说完这句话沉昳容就是一个皱眉,她竟然不自觉关心起对方来了。

她甩甩头,果断跳过这个话题。

和太安那群没节操的人不一样,沉昳容还是很赌得起,她豪气道:“我输了,你要多少灵石,当然,要在合理范围内。”

她这干脆的样子倒是容易让人误会,误会她有很多灵石。

宋音看着她,又想起留影石,但是留影石会让人发现,按照现在这个情况还不如让沉枢慈结束休眠模式。

执行力超强的魔尊大人说干就干,她悄悄将人唤醒。

沉昳容其实也挺慌的,她突然想起时代已经变了,万一九霄门门主不是常远檀,那她就得找新的门路赚灵石。

宋音的沉默更是让她的心不安,于是大声道:“喂!不要忽视本尊。”

宋音传音和沈枢慈交代了情况,沉枢慈从袖子中探出头,见两人没有打起来才擦去脑袋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宋音严肃摇头,“师尊的术法还有很多,这才用了两个,赌局还没到结束之时。”

“那些术法还有什么意义,不必浪费时间,说吧,你要多少。”

沉昳容说得潇洒,其实是已经没招了,她一会儿觉得苦闷,一会儿又觉得欢喜。

苦闷是因为她没有灵石,欢喜是因为宋音这样的天才竟然是她的徒儿。

嘶!她的眼光是何等的高超。

宋音并未被沉昳容的话说服,她一脸正义地说:“不成,赌局内容并不是这样,定要将师尊的术法全部展示一遍才能定下输赢。”

沉昳容发现这人有点轴,她皱眉道:“要灵活变通,不要学你梅师姨。”

宋音一个膈应,她是想继续轴下去,但又不想因为这份轴和梅欣扯上关系。

不愧是师尊,总能给她带来新的挑战。

其实沉昳容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她没想到宋音会想那么多。

不过还挺没成就感的,这一觉醒来发现多了个大徒儿,大徒儿优秀得让她教无可教,都没过足师尊的瘾。

她在心里唉声叹气,大徒儿又轴了起来。

“不行,说好是全部就是全部。”

沉昳容还想劝两句,但对方已经开始捯饬那些小术法了。

想了想,沉昳容觉得这不过是件小事,对方愿意给她看,她看就是。

只是这一看就觉得有些不对,宋音手里地似乎是一个引风术,这本来是个极小的术法,但和之的游刃有余不同。

此刻的宋音表情艰难,似乎遇到了天底下最大的难题。

她废了好大的劲才唤出一缕头发丝一样细的微风。

这缕可怜的微风落地不过一秒就逝了。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宋音一脸平静,但眼神中露出轻微的窘迫。

而沉昳容则是死死盯着那缕微风逝去之处。

沉昳容根本不信,她觉得自己被消遣了。

魔修惯会说谎,对方故意示弱,或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沉昳容忍不住胡思乱想。

在她头脑风暴的时间里,宋音又试了几次,但都以失败告终。

她满脸沮丧,“师尊抱歉,这个术法我还是不会。”

沉昳容根本不信,“这不可能!”

宋音表情不变,但眼中的光黯淡不少,“真的,这些小术法我总是学不会,师尊信我。”

信个鬼啊!

沉昳容不想信,她又不是傻子。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揭露这个人说谎的罪行,定睛一看。

一张冷脸上嵌着一双委屈的眼睛。

……

有点萌。

沉昳容没见过这种,不过她现在见过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摆出一副严厉的样子,“把手伸过来,我教你。”

宋音眼角微弯,她听话伸手过去,任由对方拉住。

只是木偶的手小,只能拉住宋音的小拇指。

沉昳容教人时很是认真,她是个很好的师尊。

但可惜宋音是个孽徒,她看着对方认真的眉眼,任由自己沉溺在对方的一切中。

然后沉昳容气死了,她发现这个人竟然上课不听讲。

她无奈道:“我的脸上有知识吗?”

宋音回答十分诚恳,“没有,但好看。”

在沈昳容发火之前,宋音苦恼道:“这场赌局是我输了。”

她麻溜掏出两个灵戒,然后套在木偶的手臂上挂住。

“愿赌服输,这个是赌注。”

沉昳容看着这对灵戒,按她的理解应该拿空间袋装灵石才对,灵戒这东西的价值也挺高的,还一次性俩。

其中一个好像认了主,但她能打开。

打开之后她又迅速合上。

好多灵石,两个灵戒里都是,要是她没看错的话,其中一个灵戒里还躺着她的溯雨剑。

被灵石闪了以后,她完全忘了刚才想要做什么。

暴富了?

“师尊怎么了?是嫌少了吗?”

沉昳容一个激灵,什么少,她明明是觉得太多了。

好有实力的大徒儿。

果然她的眼光就不会错。

沉昳容面上的笑容有些止不住,但又觉得自己很见钱眼开。

她勉强收住自由的五官,“我没有那个意思。”

宋音见她开心也跟着高兴,“师尊先休息,或许睡一觉就到太安了。”

沉昳容“嗯”了一声,她飞回宋音袖中。

或许快乐是催眠剂,又或者是这一路强撑太疲惫,她的眼睛慢慢合上。

等沉昳容睡着后沉枢慈才出来,她心疼地看着熟睡过去的宿主。

宋音知道她在想什么,“放心,一切都会变好的,她不会是任何人的工具。”

沉枢慈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她的声音,“那你呢?”——

作者有话说:宋音:嗯?女儿开始心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