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就开心起来。
到了宇城, 应该就能见到大姐了吧?
徐愿生仍是没有说话,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所有的力气, 瘫在狭窄的座位上, 神思不属。
徐怀生发现她的状态不好, 伸手往她额头摸了摸, 摸到一手冷汗, 吓了一跳, 还以为她生病了, 不由有些急。
她拿起桌上的搪瓷缸想喂她喝水,生病就要多喝水。
天气冷,搪瓷缸里的水已经冷了, 徐怀生说道:“二姐, 你先坐着,我去打点热水。”
刚起身就被她二姐紧紧地抓住手腕, 不让她离开。
“二姐, 有啥事?”徐怀生疑惑地问。
徐愿生定定地盯着她,好一会儿说:“不用去打水,我喝冷水就行。”
说着她拿过搪瓷缸,一口将里头已经冷掉的水灌下去, 冰冷的水滑过喉咙,冻得她打了个哆嗦,人也彻底地清醒。
徐怀生重新坐下来,见她的脸色恢复正常,确认她没事后,总算松口气。
她欢喜地说:“二姐,等到了宇城,就能见到大姐了吧?”
“不可能。”徐愿生想也不想地说,“大姐在部队那边呢,她不知道咱们几时过来的。等到宇城后,我们还要坐车去部队,不过大姐说部队的车一般都是午后会回去……如果今天等不到车,那就在城里住一晚,明天再坐车去部队……”
徐怀生有些失望,不过并未打击她的热情和期盼。
自从和二姐离开徐家屯,就像挣脱某种压在心头的枷锁,让她对未来充满一种难言的期盼。虽然也有些害怕会给大姐带来麻烦,可想到以后姐妹三人还是能在一起,她就高兴。
就算在火车上一路坐过来,也不觉得辛苦。
徐愿生转头,看小妹高兴的模样,不禁想起先前做的梦。
那个梦太真实,也太可怕了。
她居然梦到大姐死了,在今年的七月死的。
在梦里,起初她们并不知道这事,直到好几个月没收到大姐的来信,她们开始彷徨不安,终于忍不住跑去找大队长媳妇田巧莲,让她想办法联系京市那边,帮忙确认大姐的情况。
田巧莲给京市那边打了电话,很快得到一个噩耗。
七月时,顾溪去公园划船,为救一个孩子溺水而亡。
徐愿生能感觉到,在梦里听到这事时,自己的悲痛欲绝,是那么的真实,她开始怨恨这世界的不公,大姐那么好的人,居然会为救人而死。
她去救人,为什么没人去救她呢?
没等她从悲痛中缓过来,徐家便给她定下婚事,将她嫁给县城的傻子。
徐愿生自然是不愿意的,当初大姐离开前,曾经叮嘱过她们,让她们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努力读书,将来找个机会离开乡下,离开徐家屯,不要像那些乡下的姑娘,被父母安排了一生。
她当然使计搅黄这桩婚事,没有嫁给傻子。
然而徐家并不死心,舍不得丰厚的彩礼钱。
徐愿生心知徐家人的德行,有一就有二,可惜她千防万防,仍是没防住。
她被徐家人关了起来,并打断她一条腿,给她喂了药,将她嫁去一个更偏远的村子,嫁给一个瘸腿的老男人,因为那老男人肯出一千块的彩礼。
瘸腿老男人家里有点积蓄,听说是祖辈攒下来的,前头已经娶过两个老婆,他喜欢打老婆,一个老婆被他失手打死,一个老婆实在被打得过不下去,偷偷跑掉了。
老男人想娶个黄花大闺女,给的彩礼并不低。
徐家得知这消息,自然很愿意将女儿嫁过去。
担心徐愿生也像老男人的第二个老婆一样跑了,徐家狠心打断她的腿,并在她昏迷中将她送过来,相当于就这么将她卖了。
徐愿生醒来时,面对这样的处境,愤怒之极。
在老男人朝她扑过去时,她没忍住,抓起床边的小板凳朝他砸过去,却未想砸中老男人的脑袋,他当场断了气。
老男人家里还有个老婆子,是他的老娘,听到屋里头的动静跑进来,当看到儿子死了,老婆子当场发疯,扑过去打徐愿生。
徐愿生的腿断了,没办法逃,就这么被一个老婆子活活打死。
在她死前,正好看到妹妹徐怀生闯进来,当徐怀生看到姐姐被人打死的一幕,情绪失控之下,拿起旁边的砍柴刀砍向那老婆子……-
想到梦里的事,徐愿生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真是梦吗?如果是梦,为什么这么真实呢?真实到甚至觉得好像她经历过那种被打死时的疼痛,甚至能感觉到当时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徐怀生说了会儿,见二姐一直不理她,不禁转头看过去,发现她的脸色很不好,担心地问:“二姐,你的脸色好难看,真的没生病吗?”
徐愿生的目光落在她的脸,妹妹现在的模样,和梦里一样。
如果她没有决定去部队找大姐,没有带小妹一起走,是不是她和小妹都会死在这个冬天?
徐愿生突然伸手过去搂住她,说道:“怀生,咱们都要好好的。”
这辈子,她们姐妹都要好好的,姐妹t?三人,一个都不能少。
“当然啦。”徐怀生虽然不知道二姐怎么了,听到这话心里很高兴,伸手抱了抱她,“咱们要去找大姐,以后我们姐妹三个都会好好的。”
徐愿生闭了闭眼睛,努力压下梦境带来的负面情绪。
大姐活得好好的,并且已经结婚了,跟着大姐夫随军,住在部队里。
大姐不会溺水而亡,她也不会被人打死,怀生更不会为了救她,拿砍柴刀去砍人犯下杀人罪……
**
列车终于到宇城站,姐妹俩将行李搬下来,跟着人流下车。
因为离开得匆忙,她们的行李并不多,除了身上穿的那一身保暖的冬衣,拎着的两个用布做的包袱里只有一些衣服,像钱、票和介绍信等重要的东西都贴身带着,塞在贴身的衣服兜里,就算是在睡梦中,也紧紧地抱着。
姐妹俩艰难地挤下车。
为防止被人流挤散,她们手牵着手,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
下车后,两人都有些茫然,不知道往哪走,下意识地跟着人流走。
“愿生、怀生……”
喧闹嘈杂的人声中,一道清婉柔和的声音响起,叫着姐妹俩的名字。
徐怀生耳尖,下意识转头张望,然后看到一个高挑纤瘦的女人逆着人流朝她们走来。
徐怀生忽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拽住朝前走的二姐。
徐愿生被她拽得差点打了个趔趄,正要生气,就见妹妹紧盯着一个方向,她也跟着看过去,只见前面一个女人挤开人群走来,她穿着驼色的大衣,皮肤白晳,容貌精致美丽到不像真人,但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却有一道触目心惊的伤痕,而且看起来非常新鲜,一看就是刚造成的。
周围的人看到她时,也是第一眼注意到她脸上的伤,惊讶之余,难免露出惋惜之色。
这样的伤,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要是留疤就可惜了。
姐妹俩看着这个漂亮的女人来到她们面前,然后她露出欢喜的神色,朝她们张开手,抱了过来。
“愿生,怀生,你们来了!”
徐愿生和徐怀生都傻在那里,忘记反应。
眼前这个大美人是谁?
这是她们的大姐?
自从五年前大姐离开后,她们就一直没见过她,并不知道她的变化这么大。
在她们的记忆里,大姐一直都是又黑又瘦的,和村里很多下地劳作干活的姑娘差不多,只是因为不怎么能吃饱,比她们更瘦一些,长得就是普普通通的吧。
徐愿生很快就反应过来,满眼戾气,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是谁弄的?”
她的牙齿咬得咯吱响,可见气得狠了。
“你真是大姐?”徐怀生小心翼翼地问。
顾溪松开她们,朝她们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对她们说:“愿生和怀生长大了,不过变化不大,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的记忆很好,纵使几十年过去,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两个妹妹。
主要也是两个妹妹的五官和面容轮廓其实并没有变,她可以分辩出来。
真好啊,她们就像她预想的那样,慢慢地长大了!
二妹徐愿生长成一个大姑娘,跟着老裁缝做衣裳,过得应该不错,将自己好好地养大。
小妹看着像村里的那些女娃,黑黑瘦瘦的,干活应该不少,但很有朝气。
当看到她脸上的笑,特别是那双弯成月牙般的眼睛,徐愿生姐妹俩总算找到熟悉感。
生活太苦,大姐很少会笑,几乎没怎么见她笑过。
但她私底下会对她们笑,每次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月牙,是她脸上最好看的部位。
徐怀生眼泪顿时掉下来,扑到顾溪怀里,哭道:“大姐,我好想你啊!”
徐愿生的眼眶也红了,她忍着没哭,只是一双眼睛仍是盯着顾溪,生气地问:“大姐,你的脸到底是谁伤的?”
顾溪搂着怀里的小妹,若无其事道:“先前车站里有人贩子抢孩子,我去阻止,被人贩子推到在地时,不小心伤到的……”
徐愿生听得又急又气,都压不住脾气,“你、你真是的……”
她想说人贩子那么危险,看到这种事她应该离得远远的,以自己的安全为主,别去掺和。但想到她的性格,又说不出这种话来。
如果她能坐视不管,那她也不会像梦里那样,为了救人溺水而亡。
看到为自己受伤生气的徐愿生,几十年的隔阂仿佛突然间就消失了,顾溪又找回昔日的熟悉感。
她一手环着小妹,一手揽住二妹,声音带着笑。
“你们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徐愿生将脸悄悄地埋在她怀里,趁人不注意,抹去眼里的泪,又问道:“你脸上的伤有没有处理?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了吧。”顾溪不在意地说,“车站这边的医务人员已经帮我上过药,现在天气冷,应该很快就会结疤,不用担心啦。”
眼看站台这边已经没人,顾溪放开两个妹妹,拿起她们的包袱,说道:“走,我带你们去招待所放东西,等会儿去吃饭。”然后又心疼地问,“你们这次过来,买的是硬座吧?”
其实不用问,为了省钱,她们买的肯定是硬座。
至于卧铺,需要单位开证明才能买到票,估计这三天她们一路坐过来的。
徐愿生道:“大姐,没事的,我和小妹身板结实,坐几天也不觉得累。”
就算有些累,但也不算什么,毕竟年轻嘛。
“是的,大姐你放心啦。”徐怀生也附和,看起来精神还算不错。
顾溪带着两个妹妹离开车站时,车站里的工作人员都热情地和她打招呼,甚至问她们去哪里,需不需要安排车送她们一程。
顾溪道:“不用麻烦,我们就去附近的招待所。”
有人叮嘱道:“顾同志,你脸上的伤……记得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啊,拿点去疤的药涂。”
顾溪:“……好的。”
离开车站,顾溪带着她们去招待所。
徐愿生和徐怀生紧跟在她身边,姐妹俩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县城,这是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其实并没什么安全感。
这会儿跟在大姐身边,两人终于安心了,有心情四下观看。
徐愿生看了会儿,目光又转回顾溪身上,伸手去拿自己的行李:“大姐,我来拿吧。”
徐怀生一听,也伸手去拿行李。
“没事,你们的东西不重,我拿就行。”顾溪说道,“你们忘记啦,我力气可是很大的。”
姐妹俩忍不住瞅着她。
虽然大姐比五年前长高了,也长了些肉,但看着仍是那种纤瘦型的,特别是现在她那张脸长得实在好看,给人一种柔弱美人的印象,实在无法放心将东西给她拎,怕累着她。
只是当看到她脸上的伤时,她们又难受起来。
“大姐,你现在长得真好看。”徐怀生说,“要是脸上没有这道伤就好了!大姐,要不咱们先去医院吧。”
徐愿生点头,觉得还是去医院好。
“不用,我这里有药,先前给我处理伤的医务人员给了我药,让我回去自己上药就行,不用去医院。”见她们实在担心,她又说,“不然等明天回部队再去医院吧,部队那边有军区医院,有厉害的医生呢,我嫂子就是军医。”
说话间,招待所已经到了。
顾溪带着她们进去。
进门就见钟姐正在打扫卫生,当看到顾溪的脸时,大惊失色:“顾同志,你的脸咋了?咋伤成这样?快快快,赶紧去医院看看,可不能破相了。”
这么漂亮的女同志,要是破相了多可惜?
顾溪忙道:“钟姐,不用啦,已经上过药,没什么的。”
“这哪叫没什么?”钟姐真是为她急得不行,“你这孩子,这么漂亮白净的脸蛋,咋能不注意呢?咱们可不能留疤啊,这样不好看的。”
这么漂亮的脸,就应该让它漂漂亮亮的,不能有瑕疵。
钟姐这话得到徐愿生姐妹俩的赞同。
她们知道大姐的性子,她从小就这样,每次生病或受伤,都是用老方法处理,并不管会不会留下疤痕。没想到她居然连自己的脸受伤了也不在意——
作者有话说:更新了[让我康康]
第77章 第 77 章 第二更
钟姐得知顾溪是在车站那边为了阻止人贩子抢孩子才会弄伤脸, 少不得对人贩子痛骂不已。
她又心疼地说:“沈同志要是看到你脸上的伤,得多难受啊。”
顾溪:“……”t?
听到钟姐嘴里的“沈同志”,徐愿生意识到可能是大姐夫, 不免有些好奇。
她们还没见过姐夫呢,对他的了解不多, 也不知道他对大姐好不好。
顾溪见两个妹妹都好奇地看过来, 到底脸皮不够厚, 轻咳一声, 拿出两个妹妹的介绍信让钟姐帮忙登记后,赶紧带着两个妹妹到楼上的房间放行李。
她定的是双人房, 有两张床, 够她们姐妹三个睡了。
放好行李, 顾溪先带两个妹妹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东西。
“你们想吃什么尽管点, 不用省钱, 你姐我现在有钱。”她怜惜地看着两个妹妹憔悴的模样, 心知她们在车上的三天肯定没吃好睡好, “等吃完饭后,咱们就回招待所休息,明天早上我带你们去百货大楼逛逛。”
徐愿生姐妹俩长这么大, 第一次去国营饭店吃饭, 看到小黑板上写的今日供应的菜单,都不知道点什么好。
最后还是顾溪给她们点了热腾腾的汤面, 又要了一份红烧肉。
时间还早, 顾溪并不怎么饿,简单地吃了些,看着两个妹妹狼吞虎咽的样子,看到她们吃得那么香, 觉得挺有食欲的。
她的目光在徐愿生脸上仔细看了看,已经过去几天,她脸上的痕迹消得差不多,不过还能看出一些痕迹,只是不太明显,得靠近些才能看到。
“愿生,疼不疼?”她伸手轻轻地摸了下妹妹被打的脸。
徐愿生朝她笑了笑,不在意地说:“其实不怎么疼的,只是看着恐怖。”
“二姐说谎,明明就很疼。”徐怀生抬头说道,“你当时都哭了。”
徐愿生瞪她一眼:“我这是哭给外面的人看的,要是不哭,怎么让人觉得我可怜?怎么让大家同情我,都过来帮我?”
这一巴掌她可不是白挨的,就算她不在大队里,众人都会偏帮她,不管徐大贵夫妻以后说什么,众人都不会信他们,更不会说什么天下无不是父母之类的话。
有些父母就是畜生不如。
徐怀生懵逼地看她,然后说:“二姐,你好可怕啊!”
“我再可怕也没怎么着你!”徐愿生佯怒道,“赶紧吃,不然我哪天就将你卖了换钱!”
徐怀生嘟嚷几句,低头吃饭,当然没将二姐的话当真。
二姐不管做了什么,对她都是很好的。
顾溪心疼地道:“愿生,以后别这样,不管做什么,都应该先保护好自己,伤害自己不值得。”
徐愿生瞅着她,“大姐你说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你先看看自己的脸?”
她这脸还带着伤呢,好意思说自己。
顾溪:“……那什么,我是阻止人贩子,可没故意让自己受伤。”
这时,徐愿生夹了一块红烧肉到她的碗里,说道:“大姐,红烧肉好吃,你也吃。”
顾溪又夹回去,“你们吃吧,我不喜欢吃肥的。”
这店里的红烧肉偏肥,不是她喜欢的。
徐愿生两人愣了下,她们并不知道大姐不喜欢吃肥肉。
主要是顾溪还在徐家时,家里的肉都轮不到姐妹三人吃,只有逢年过节时能吃肉,但也不会多,乡下人偏好油水多的肥肉,这些好东西可轮不到她们。
徐怀生突然说:“大姐,以后我努力赚钱,给你买瘦肉吃。”
“好。”顾溪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那你要好好读书,将来考大学。”
徐怀生呆了呆,心里有些纠结,考大学啊,是不是很难?万一她考不上咋办?会不会辜负大姐的期盼?而且高考早就取消,大学是考不上的吧?
吃完饭,顾溪带两个妹妹回招待所。
然而徐愿生却道:“现在天色还早,不如去医院看看吧。”
顾溪:“我有药,真不用去。”
“去吧去吧。”徐怀生扑到她怀里,泪眼汪汪地说,“大姐,你的脸这么漂亮,一定不能破相了,我不想你破相。”
大姐就像脱胎换骨一样,变成一个大美人,她真的好喜欢,不想她破相。
顾溪:“……”
顾溪最后败退,只好和她们转去医院一趟。
等她们回到招待所,天色已经暗下来。
顾溪去找钟姐,让两个妹妹去楼下的洗浴间洗个热水澡。
因为她脸上有伤,伤口不能碰到水,虽然挺想洗个热水澡舒服些的,但也只能打点热水回房擦擦身体。
徐愿生怕她不注意弄到伤口,亲自帮她擦脸,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脸上的伤。
“其实不用这么紧张的啦。”顾溪坐在那里,仰着脸让二妹给她擦脸,嘴里说道,“我没笨到这地步。”
徐愿生拧着眉,冷着脸说:“你当然不笨,但你也不在意!”
虽然姐妹三人时隔五年不见,但当看到面前鲜活的顾溪时,那种相处了十几年的熟悉感由然而生,完全没有丝毫的隔阂。
有些感情,纵使几十年过去,也不会消失。
徐愿生最无奈的就是顾溪对自己从来不在意,或者说没条件在意。
以前就算了,现在看到完全变了个模样的大姐,显然被养得很好,哪里舍得她脸上留下疤痕。
“大姐,我给你梳头发。”徐怀生拿出一把木梳,爬到床上,坐在顾溪身后给她梳头发。
顾溪唇角含笑,仿佛回到曾经在徐家的那段日子。
姐妹三人住在黑暗狭窄在房间里,在冬日闲瑕之时,窝在床上说话,给彼此梳头发,是她们难得的悠闲时光。
给她洗好脸后,徐愿生将水端去外头的卫生间倒掉。
招待所的房间里没有卫生间,只有每层的尽头拐角处有一个,供大家洗漱。
回到房里,徐愿生将门关上,然后从衣服里掏出一叠带着体温的大团结,递给顾溪。
顾溪惊呆了,吃惊地问:“你哪来这么多的钱?”
徐愿生坐在她对面的床上,平静地说道:“我从爸妈的房间里拿的。”
顾溪:“……”
徐怀生愣愣地看着二姐,张大了嘴巴,完全没想到二姐居然做这种事。
她有些迟疑地说:“二姐,爸妈要是发现钱没有了,会生气的吧?”
想到父母生气时可怕的模样,她不禁抖了下,庆幸她们不在家里,要不然,一定会被打死的!
只怕不仅是生气,而是气疯了。
顾溪想到这里就有些头疼,但以徐愿生的性子,她会做这些倒也不奇怪,怪不得她会这么爽快地来部队,原来是打着这主意。
徐愿生完全不在意,冷漠地说:“他们没证据这钱是我拿走的,万一是村里的一些闲汉二流子趁他们不在偷的呢?谁不知道他们有钱,当年冯姨带走大姐时,给了他们一千块,后来顾家认回大姐后,托人送一千块过来,买断和另一个女儿的关系……”
徐大贵夫妻再能花,这些年也没花多少,更何况他们要给小儿子攒钱,这钱可是死死地攥在手里,就算他们爷爷、大伯、二伯找他们要,也没给出去多少。
徐大贵夫妻可不是那种愚孝的人,他们精明着。
“我知道他们藏钱的地方,加上这次傻子家给的彩礼钱,他们那里可是有两千多,我不过是拿走一半。”说到这里,她冷笑道,“其实我应该拿走全部的,这些钱本就不应该是他们的,应该给大姐才对……”
明明大姐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有什么脸拿冯敏给的一千块?
明明这么多年,他们没将大姐当自己孩子看待,甚至让她当牛作马地伺候一家子,不给她吃饱饭,他们有什么脸要顾家的钱?
这些钱都应该给大姐才对。
乡下人没有将钱存银行的概念,都是藏在家里。
徐愿生是个心眼多的,知道父母有钱,很早以前就暗中盯着他们,知道他们藏钱的地方。
他们既然不将她当女儿,那她也不当他们是父母,能让他们生气、给他们添麻烦,她很高兴。
“我只拿这些应该给大姐的,留下的是傻子家给的彩礼钱。”徐愿生说道,“等傻子家上门讨要回彩礼,他们还有钱还给人家。”
要是她再狠心些,应该将所有钱都卷走。
到时候就算他们哭天抢地,去派出所告她,她也可以不承认,反正没有证据嘛,谁证明她偷拿了钱?
顾溪不知道说什么好,和曾经被pua傻了的自己不同,徐愿生似乎从小就有点愤世疾俗,天生反骨,做事容易走极端。
当然,她这样也挺好的,在徐家这样的家庭,叛逆些才会活得更好。
徐愿生将手里的一千块钱塞给顾溪,说道:“大t?姐,这钱你收着,这本来就应该是你的。”
顾溪摇头,“你收着吧,我不缺钱。”
沈明峥的存折在她这里,这么多年的工资和各种奖金、补贴等积攒下来,数目非常惊人,算是这年代的万元户。
还有结婚时沈家给她的彩礼钱、长辈们给的红包,以及婚礼时宾客们给的红包,都在她这里,零零总总加起来,有将近四千,就算这几个月花了些,也没花完。
她现在确实不缺什么钱。
徐愿生很坚持,说道:“这本来就应该是你的,你收着吧,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然后又说道,“我这些年也存了些钱,我有钱的。”
她没想过来这边后要靠大姐养,她和小妹从来就不是大姐的责任。
到了部队后,先看看情况,再找份裁缝的工作,到时候也能继续给人做衣服赚钱,养她和小妹足够了。
顾溪无奈,只好先将这钱收下,心里琢磨着,以后再给她们,女孩子手里要有点钱,才能活得自信。
这时,徐怀生突然说:“大姐,你要在部队里给二姐找对象吗?”
顾溪:“什么?”她看向徐愿生,“愿生,你想在部队里找对象?”
受后世影响,在她看来徐愿生才十八岁,刚成年呢,并不急着结婚,所以也没想过给她找什么对象。
不过如果徐愿生想结婚的话……
“闭嘴啊!”徐愿生恼火地说,“我没想这么快找对象。”
徐怀生有些委屈,“可你和田姨说……”
“那是为了避免麻烦!”徐愿生对缺根筋的妹妹挺无奈的,戳着她的脑门道,“我要是不那么说,大队长怎么能放心给我开介绍信,让我们来部队?如果我来部队找对象,他们会觉得我应该过来,比留在徐家屯好多了,以后就算爸妈他们想做什么,大家都会觉得他们阻碍我的前程,做得不对……”
这其中涉及到很多事,徐愿生没说得太仔细,也没必要。
徐怀生和她不同,她的性子单纯,她以后会保护好这个妹妹,不需要她像自己这么多心眼。
顾溪恍然,明白徐愿生话里的意思。
这确实是个好法子,找不找对象另说,反正只要大队里的人都相信徐愿生是来部队找对象的,不管徐大贵他们以后有什么想法,都没戏唱。
姐妹三人说了会儿话,见两个妹妹都很累了,顾溪让她们睡觉。
顾溪自己睡一张床,徐愿生和徐怀生睡另一张床。
时隔五年,姐妹三人终于见面,虽然徐愿生和徐怀生很想像以前那样,姐妹三人挤在一张床睡,但看到顾溪脸上的伤,怕睡梦中不小心碰到,忍住了。
一觉睡到天亮。
徐愿生和徐怀生得到充足的休息,精神都很好。
洗漱过后,顾溪带她们去吃早餐,然后又拐去百货大楼买东西。
“你们看看有什么东西要买的。”顾溪说道,“部队那边有供销社,不过里头的东西没有百货大楼齐全,难得来一趟市里,可以多买些回去。”
徐愿生姐妹俩第一次逛这么大的百货大楼,眼睛都看花,也不知道要买什么。
最后还是顾溪作主,带着她们去买东西。
顾溪先带她们去买衣服,给她们买保暖的衣物,有棉衣、有大衣、有羊毛衫,还没挑上几件,就被姐妹俩赶紧拉走。
“大姐,我会做衣服,我自己做吧,太贵了。”徐愿生脸色发青,看到那些衣服的价格,觉得不如自己买布料回去做。
徐怀生忙不迭地点头,太贵了,对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小女孩来说,冲击太大。
徐愿生拉着顾溪去隔壁卖布料的地方,拿钱和布票买了些布。
这布票是她自己攒的,离开前老裁缝也给她一些,可以给姐妹三个做两身衣服。
顾溪没让她多买:“家里也有布,你回去看看喜不喜欢,喜欢就拿去做衣服。”
那些布是在镇上的纺织厂拿的,还有平时在供销社看到喜欢的料子时就买下来,手里囤的布不少。
她有囤积欲,反正只要看到,就买下来。
买完布,顾溪带她们去买鞋子,一人买了双小皮鞋、一双保暖的棉鞋。
接着又去买护肤品,一口气买了十几瓶雪花膏,这是给家属院里的人带的,部队和镇上的供销社都没有雪花膏卖,得到市里来买。
这一趟买了杂七杂八的东西,糖果点心也买了不少。
最后,姐妹三人的双手都拿满东西。
徐愿生、徐怀生第一次经历这种大采购,看着钱和票一把一把地撒出去,只觉得心惊肉跳。
她们从来没想过,大姐花起钱来这么生猛的,她的钱真的够用吗?
顾溪浑然不在意,经过卖缝纫机的柜子时,她看了看,对徐愿生说:“等安顿下来,我给你买缝纫机,到时候你就可以给人做衣服赚钱啦。”
徐愿生笑着应一声,说道:“我手里还有钱,我可以自己买。”——
作者有话说:更新了[让我康康]
第78章 第 78 章 第一更
到了午时, 顾溪带两个妹妹去吃饭。
吃完饭,时间已经差不多,便回招待所, 将东西收拾好,然后去退房。
退房时顾溪塞了一袋先前买的糕点糖果给钟姐, 感谢她这两天的照顾。
她说道:“下次我们再来市里, 还要麻烦钟姐您多照顾哩。”
钟姐推辞不了, 只能无奈地收下, 虽然相处时间不多,却也了解这姑娘是个客气的, 别人照顾她一分, 她就要还上三分, 人长得好看, 这性子也好, 怨不得沈同志这么喜欢呢。
见她们的东西多, 钟姐想帮她们送过去坐车。
顾溪谢过她, 表示这次的东西没上回多,她们可以自己拎的,没让她帮忙, 带着两个妹妹离开。
顾溪和两个妹妹拎着行李和这两天买的东西, 前往附近专门等车的地方。
车还没有过来,她们还要等会儿。
今天的气温比昨天要冷一些, 三人站在街边等车时, 冷风一阵阵地吹来,吹得浑身冷飕飕的。
天空阴沉沉的,看着要下雪的样子。
顾溪手里揣着先前在招待所灌的热水袋,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妹妹, 将脖子的围巾解下来,系到徐怀生脖子上。
对这个最小的妹妹,她习惯性地多照顾几分。
“大姐,你自己围着,别冷到了。”徐怀生忙将围巾解下来,踮起脚重新围到她姐的脖子上,“我的身体结实,好着呢,你别生病了。”
看大姐还要抱热水袋,就知道她有多畏冷。
虽然她也觉得现在挺冷的,但远没有大姐那么怕冷。
徐愿生也说道:“大姐,你自己围着,不用给怀生,我们不冷。”
现在还没到下雪的时候呢,她就畏冷成这样,可见这身体不怎么健康。
徐愿生总觉得大姐的脸色不太好,没什么血色。
以前在徐家屯时,因为大姐的皮肤黑,那时候她只觉得大姐瘦得厉害,因为大姐太能干,没有觉得有什么。
如今她的皮肤变白了,很容易便能看出她的脸色白得没什么血色。
或许也是现在年纪渐长,徐愿生懂得更多,终于明白,其实以前的大姐的身体根本就是不健康的,干不完的活,休息不好,长年累月忍饥挨饿,营养不良,怎么可能健康?
只是那时候没有条件,就算大姐的身体不舒服,大多时候她都是忍下来。
不忍着有什么办法?谁会心疼呢?
想到这里,徐愿生心里闷闷地难受。
说到底,这是徐家欠她的。
虽然抱错的事和徐家无关,可是徐家确实没有好好地养她,甚至在她离开后,还贪心地拿了那么多钱。
顾溪见她们坚持,只好将围巾重新系上,说道:“今天在百货大楼买了些颜色好看的毛线,回去我给你们一人织一条围巾。”
她发现两个妹妹没有带围巾过来。
说起围巾,徐怀生突然闷闷不乐。
在顾溪问她时,她扁着嘴委屈地说:“去年冬天,大姐给我们寄的围巾,后来妈趁咱们不注意,将围巾拆成毛线,织成毛衣给徐宝生。”
徐宝生是徐大贵夫妻唯一的儿子,是家里的宝贝蛋。
当时发现大姐寄给她们的围巾就这么没了时,徐怀生忍不住哭了。
顾溪没想到还有这事,虽然时间久远,不过她记得自己上辈子学会织毛衣后,确实给身边的人都织了毛衣、毛裤和围巾等,沈家人、顾家人都有,还寄了两条红色围巾到t?徐家屯给两个妹妹。
但围巾被何桂花拆成毛线这事,她们没和她说。
顾溪正要安慰委屈的妹妹,就听到徐怀生说:“二姐发现这事后气坏了,直接拿剪刀将妈织了一半的毛衣剪掉了。”她看向徐愿生,“妈为这事气得不行,还拿扁担打了二姐。”
顾溪吓了一跳,她知道乡下人要是气急时,真的会抄起扁担就打人的,脑壳都能打破。
她忙问道:“愿生,没被打伤吧?你干嘛拿剪刀去剪?就不能偷偷地丢掉,不让他们知道吗?你以前可不会干这种傻事。”
徐愿生是个机敏的,从小就懂得看人眼色,心知反抗不了长辈,干坏事都是暗着来。
就像徐宝生是家里的男娃,在家里最受宠爱,啥东西都先紧着他,徐宝生也养成霸道自私的性子,完全不将几个姐姐当人看,仿佛她们是家里的丫鬟、奴隶,没少欺负她们。
徐愿生对徐宝生也没啥感情,有时候徐宝生做得过分时,她也会欺负回去,不过都是私底下来,不然被徐大贵夫妻看到,少不得要被打。
徐愿生抿了抿嘴,“当时太生气,忘记了。”
看到大姐寄给她们的围巾就这么被拆成线,居然还拿去给什么都不缺的徐宝生织毛衣,她哪里还能忍得住,当时气得失去理智。
顾溪摸摸两个妹妹的脑袋,安慰道:“没事,我给你们织新的,以后每年都给你们织一条,让你们年年都有新围巾。”
这话瞬间让两个妹妹都笑了,驱散她们心里的阴影和所有的委屈。
徐怀生道:“大姐,年年都织的话,这太浪费了,我们也戴不了这么多条。”
“那就轮着戴。”顾溪笑道,神色舒朗,“要是旧了不想戴,就送给需要的人,不算浪费。”
徐怀生道:“我可舍不得,这是大姐织给我的,我要戴一辈子。”
姐妹三人说笑间,一辆大车开过来,停在路边。
这是部队采购的大车,车门打开,两名小战士从车里跳下来,问道:“呃……你们是要回部队吗?”
一般在这里等的,都是要回部队的军属。
顾溪迎过去,取出介绍信,说道:“你们好,我是沈明峥沈团长的爱人,这两个是我妹妹,我们要回部队,今天麻烦你们了。”
沈团长的媳妇?两名小战士看过来,当看到她的脸时,吓了一跳。
“嫂子,你这脸咋了?”
印入眼帘的这张脸,实在好看得过分,也更衬得她脸上那道伤狰狞无比,让人心里由然生出一种惋惜,要是留疤,这得多遗憾啊?
顾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昨天去车站接人时,遇到人贩子抢孩子,当时急着救孩子,不小心被人贩子撞倒摔着了。”
两名小战士听后,肃然起敬,问道:“后来呢?孩子没被抢走吧?”
“没有,孩子回到妈妈身边了。”
两名小战士松口气,他们最见不得这种事,同时对顾溪充满敬佩。
面对这种事,她能挺身而出,可见是个非常有勇气的女同志。
这么瘦瘦弱弱的嫂子,真是人不可貌相,怪不得沈团长这么重视他媳妇,部队里哪个年轻人没听说过沈团长当初干的事。
两名小战士热情地帮她们将东西扛上车。
搬完东西后,顾溪和两个妹妹爬到后车厢,和物资坐在一块儿。
前面驾驶室的位置有限,腾不出给她们的位置,倒是有个战士特地关照顾溪这伤员,想让她去驾驶室那边坐的,只是顾溪想要陪两个妹妹,拒绝了。
可能是车厢里的东西多,空气不流通,幸好现在天气冷,倒不觉得有什么,要是夏天时,窝在车厢里,这滋味可不好受。
顾溪总算明白沈明峥为什么会让她坐部队里的专车出来,坐专车确实比较舒服。
她安慰两个妹妹:“你们忍一忍,三个小时就能到部队了。”
徐愿生和徐怀生觉得没什么,虽然车厢有些摇晃,但身后有物资挡着,只要抓着东西稳住自己,也不算太难受。而且车厢里并不冷,姐妹三人挨在一起,还是挺舒服的。
她们小声地聊着这五年的事,一路聊到部队,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
下午,一对夫妻大包小包地来到招待所。
看到柜台那边的钟姐,他们过来问道:“这位同志,请问顾溪顾同志是住在这里吗?”
钟姐疑惑地看他们,问道:“你们找顾同志做什么?”
确认顾溪是住在这个招待所,夫妻俩顿时高兴起来,忙说明来意。
他们是莫雪芝的父母,是特地过来找顾溪的,感谢昨天她救了他们的外孙。
莫父叹道:“其实我们昨天就应该过来的,不过孩子吓坏了,而且当时人贩子抢孩子时没注意,去医院检查时,发现孩子身上有伤,很快就开始发烧……”
说到这里,莫父莫母又是愤怒,又是心疼。
怪不得孩子当时一直在哭,原来是伤着了。
钟姐闻言,顿时生气地骂起那些丧天良的人贩子,忙问道:“孩子还好吧?”
莫母道:“昨晚闹了一晚,直到今早终于退烧,现在还在医院里,不过已经好多了。”
钟姐注意到夫妻俩的神色憔悴,估计是昨晚在医院里守了一晚,不禁感慨一声。
“我们是特地过来感谢顾同志的。”莫父又说道,“不知顾同志住在哪个房间?”
钟姐遗憾地道:“两个小时前,顾同志就离开了,现在应该在回部队的路上。”
闻言,夫妻俩大失所望,没想到他们来迟了。
两人只好提着东西离开招待所,然后商量着,要不要等外孙的身体好后,他们再带女儿、外孙去部队那边感谢顾溪。
人家救了他们的外孙,可不能没什么表示。
等他们去医院给女儿、外孙送饭,夫妻俩和她商量这事。
莫雪芝毫不犹豫地应下。
她看着身边被哄睡的孩子,想到昨天的事情时,仍是吓得厉害,说道:“要不是顾同志,宝宝肯定……我要亲自去谢谢她。”
**
到了部队,车停好后,两名小战士帮她们将东西搬下来。
发现她们的东西挺多的,便问道:“嫂子,你们能拿得动吗?要不要我们帮你们送过去?”
“不用了。”顾溪谢过他们,“你们去忙吧,我们可以自己拿。”
送走他们,顾溪双手提着东西,带着两个同样提着行李物什的妹妹往家属院走去。
现在是下午,距离下班、放学还有一段时间,路上遇到的人不多。
顾溪给两个妹妹简单地介绍周围的环境,朝她们道:“改天有空,我带你们出来转一转。当初我刚来时,你们姐夫也是亲自带我转了一遍,很快就能熟悉起来。”
进了家属院,就见离家属院大门不远处的凉亭里,有一群军嫂坐在那里。
天气虽然冷,似乎对这些军嫂没有什么影响,每天下午这时候,仍是有不少人聚集在这里,聊天、干活两不误。
这里也算是八卦的集合地,顾溪以前来过一次,听了不少八卦。
在顾溪带着妹妹进入家属院时,有眼尖的嫂子看到她,和她打招呼:“顾溪,你这是去哪啦?这两个小姑娘哪来的?”
其他人也纷纷好奇地看过来,瞪大眼睛。
顾溪算是家属院里的名人,大家对她还是比较好奇的。
顾溪带着两个妹妹过来,和她们打招呼,介绍道:“嫂子们下午好,我从市里回来,她们是我的妹妹,叫徐愿生、徐怀生。”
徐愿生、徐怀生紧张地打招呼,和她们问好,脸绷得紧紧的,怕给顾溪丢脸,都不敢说什么。
嫂子们正要说话,突然看清楚顾溪的脸,大吃一惊。
“顾溪,你这脸咋啦?咋伤成这样?”
“哎哟,这么大的一道伤,不会留疤吧?”
“……”
和顾溪熟悉的几个嫂子担心得不行,忙放下手里的活,凑过来察看她的脸。
“这伤口也太大了,血肉模糊的,看着就吓人!赶紧的,去找医院找医生开点去疤的药涂涂,可不能留疤了。”
“咱们顾溪这脸长得好看,要是留疤,多让人心疼啊。”
“咋弄成这样?疼不疼啊?”
一群嫂子们围着顾溪七嘴八舌地说着,将徐愿生、徐怀生姐妹俩挤到一旁,完全忘记她们。
姐妹俩并不在意,惊奇地看着这一幕,发现她们大姐在这里的人缘挺好的,很为她高兴。
大姐的性子从小就比较木讷,不怎么爱说话,以前没少被何桂花骂她是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之类t?的。
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人关心她,和她的关系不错。
顾溪忙道:“已经去过医院,也拿了药。”然后又说,“是不小心摔的,其实没什么……”
对那两个小战士,她能说实话。
但对上这些嫂子们,觉得那些还是别说了,免得吓到她们,主要也是不喜欢被太多人问东问西。
嫂子们关心完她脸上的伤,终于记起和顾溪一起过来的姐妹俩。
有嫂子疑惑地问:“顾溪,这是你妹妹?咋和你、和顾团长是不同姓?”
旁边人附和:“她们长得也不像。”
“但顾溪和顾团长得也不像。”
这两个妹妹和顾溪长得一点也不像,虽然她们浓眉大眼,五官并不差,但远没有顾溪那么漂亮惹眼。
当然,能长得像顾溪这样漂亮的姑娘很少,当初顾溪来到家属院,只要见过她的人,都不能否认她长得好,这世间咋有女娃能长得这么好看呢?好看得都不像真的。
顾溪道:“她们是我老家那边的妹妹,是特地过来看我的。”
听说是老家那边的,众人便以为是表姐妹之类的,倒没再说什么。
和她们打完招呼,顾溪赶紧带着两个妹妹离开。
远离凉亭后,她对两个妹妹说:“家属院里的嫂子们大多都是很不错的,很好相处,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徐怀生点头,一脸天真傻乐:“她们和大姐的关系很好,都很关心你。”
徐愿生暗忖,嫂子们大多都很不错,那就是有些不怎么好,必须得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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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 79 章 第二更
顾溪带着两个妹妹回到家。
她拿钥匙打开家里的门, 徐愿生姐妹俩跟在她身后,好奇地打量房子。
进门就看到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院子,左侧靠墙的两株石榴树的枝叶落了很多, 旁边放着一个精巧的小屋子,里头似乎住着两只兔子?
另一边是一畦菜地, 菜地里的青菜嫩生生的, 在寒风中摇曳, 长势很喜人。靠墙那边还种了些低矮的果树和野菊花等, 将这院子的土地都充分利用起来。
看到这院子,姐妹俩由然生出一股亲切感。
徐怀生叽叽喳喳地说:“大姐, 这院子是你打理的吗?你以前种地干活就很厉害, 咱们家后院菜地里的菜都长得很好。”
顾溪领着她们来到堂屋, 将东西放下, 然后翻出两个杯子, 给她们倒水。
热水瓶里的水是满的, 还热着, 应该是今天早上灌的热水。
她抿嘴笑了笑,说道:“不只是我打理,你们姐夫也有份, 他每天都先浇完水再去上班, 周末要是有空,还会捉虫、除草, 像那几棵靠墙的果树是他去农场那边移植过来的……”
姐妹俩捧着杯子, 听得有些愣。
她们记得这位姐夫是冯姨的儿子,是京市人,居然也会干这种活的吗?
姐妹俩从小在村里长大,对城里人的印象, 都是来自那些下乡的知青,知青们刚到村里时,干农活真是一踏糊涂,窘态百出,让她们以为所有城里人都是一样的,不会干农活,也不喜欢干这种活。
其实谁会喜欢辛苦下地干活呢?不过是因为必须干活才有饭吃。
“他会的可多了。”顾溪夸道,“工作上的事就不必说了,在家里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修房子做木工……就没他不会的。”干得好不好另说,主要是这态度问题,他有心帮忙干,值得夸一夸。
两个妹妹以后找对象必须找能帮忙干活的,可不要那种在家当大老爷们,什么都不干的。
想了想,她又添一句:“除了不会生孩子。”
徐愿生姐妹俩正在喝水,听到这话,顿时被呛到,咳得惊天动地的。
顾溪赶紧给她们拍背,说道:“都这么大了,咋喝水还会呛?”
“那不是你说那种话吗?”徐愿生咳得眼泪都出来,泪眼汪汪地指责。
徐怀生抹了把嘴,“大姐,你以后说笑话时,一定不要在咱们吃饭喝水时说啊。”
顾溪哦一声,嘴里应着,至于会不会改就不知道了。
徐愿生瞅着她,暗忖大姐和姐夫的感情似乎很好。
因为大姐提起姐夫时,她的神色是愉悦的,眼里像是有星光,看起来很开心。
这样挺好的。
接着顾溪帮她们将行李拎进灶房旁边的那间客房里。
姐妹俩跟了过去。
平房这边的房间面积都不小,这间客房同样很大,至少在徐愿生姐妹眼里,这间房真是大得不可思议,比她们在徐家屯住的房间大多了。里头有张双人床,有柜子、架子、书桌、椅子等,家具齐全,不过因为房间大,倒是显得空荡荡的。
纵使如此,仍是让姐妹俩非常感动。
顾溪说:“这是给你们布置的房间,你们看看有什么漏的,改天我和你们一起去买。”
徐愿生看了一眼,“没什么漏的了,已经很好。”
“咱们居然能住这么大的房间?”徐怀生开心地说,“比家里的房间大好多啊,这真是我和二姐的房间吗?”
姐妹俩在家里时,住的是最差的房间,有点不敢相信她们能住这么好的房间。
顾溪拍拍她的脑袋,笑着说:“是你们的,你们以后就住这里吧。”
让姐妹俩收拾行李,顾溪去收拾从市里带回来的东西,先将布袋装着的书拎去书房那边放着,等有空再整理。
放下书时,她抬头看了看上头的房梁,心里已经琢磨出藏书的好地方。
接着去收拾其他东西。
徐愿生姐妹俩的行李不多,不需要怎么收拾,将包袱里的衣物放到衣柜里就行。
等她们打开衣柜,看到衣柜里居然还叠着一些新衣服,将它们拿起来抖开看了看,发现都是按照她们大概的尺寸做的冬衣。
徐怀生感动得泪眼汪汪的,“大姐居然还给咱们准备了新衣服。”
这得花多少钱啊?
徐愿生垂眸,心里涌起难言的酸涩感。
从小到大,大姐就一直照顾她们,有什么事都顶在她们前面,她就像个傻子一样,从来不会为自己打算,宁愿自己苦点、累点。正因为有大姐挡在前头,她和小妹从小到大过得倒是不坏。
可大姐护着她们,谁又能护着她呢?
就算现在,明明她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大姐仍在庇护她们,将她们接过来,让她们避开梦境里的死局。
徐愿生扭头,拭去眼角的泪,对徐怀生说:“以后你要好好听大姐的话,知道吗?”
“知道啦!”徐怀生毫不犹豫地说,“我当然听大姐的话,以后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大姐,谁都不能欺负大姐!”
大姐护她们长大,她们便护她未来。
姐妹俩收拾好心情,出去帮顾溪收拾东西,顺便熟悉一下环境。
顾溪给她们介绍房子的格局,“那边是我和你们姐夫住的房间,另一间是书房,这边是灶房和客房,院子里那边有厕所和洗浴间,还有压水井,可以自己压水喝。”
“真好,不用到外头挑水喝。”徐怀生很高兴,“以前的老房子,没有水井,咱们以前总要出去挑水,我和二姐提不动,只能两个人一起抬……后来大姐你和冯姨离开,爸妈他们有冯姨给的钱,建新房子时找人在院子里打了口井,总算不用挑水喝……”
收拾好东西,顾溪看了看天色,说道:“你们晚上想吃什么?”
一边说,她一边去灶房那边,看看里头有什么菜,然后发现,居然有一斤五花肉,还有带着皮骨的羊肉,估计是沈明峥知道今天两个小姨子过来,特地找后勤那边定的。
顾溪高兴地说:“今天咱们吃手抓羊肉饭吧。”
徐愿生姐妹都不太懂这是什么饭,不过有羊肉肯定很好吃,都期待起来。
因为条件有限,做不了正宗的手抓羊肉饭,只能做家庭简易版的。
不过做手抓羊肉饭的话,还要有胡萝卜才行。
家里没有胡萝卜,顾溪想了想,去拿了点桃酥、鸡蛋糕,然后又拿出两瓶雪花膏,对两个妹妹说:“走,我带你去隔壁认认人。”
姐妹俩乖乖地跟着她身后。
顾溪去隔壁苗团长家敲门,很快门就开了。
叶凤花看到她,瞪大眼睛,反应和其他人差不多,忙问她的脸这是怎么了。
顾溪便将在车站遇人贩子抢孩子的事和她说了说,她不想给人当八卦看热闹,也没有那种炫耀t?的心情,但告诉叶凤花她们倒是没什么,只是让叶凤花别往外头说,不然又要引来一群人围观,她实在难受。
就让她当个默默无闻的社恐吧。
叶凤花心疼得不行,嘴里怒骂丧天良的人贩子,让她注意,千万别留疤才好。
见她带着两个年轻的小姑娘过来,得知这是她老家那边的两个妹妹,赶紧迎她们进去。
顾溪将带来的东西递过去,一边说:“嫂子,这是雪花膏,给你们买回来了。桃酥、鸡蛋糕是在市里的糕饼铺里买的,可好吃了,给你们尝尝。”
叶凤花没有推辞,心知是推辞不了,不如大大方方地收下来,以后有啥好东西,也给她送些过去。
邻里之间,便是这样有来有往,日子才能过得好。
顾溪给叶凤花介绍两个妹妹,“她们是我老家的两个妹妹,徐愿生、徐怀生,这段时间先住在我这边,劳烦嫂子帮忙照顾了。”然后又指着徐愿生说,“我这个二妹是老家里的裁缝,做的衣裳可好看了,嫂子要是想做衣服,可以找她。”
叶凤花惊喜道:“真的啊?那可真厉害,改天你给我家两个姑娘做身衣服吧。”
徐愿生心知这是大姐在帮她招揽生意,爽快地应下来。
聊了会儿,顾溪说道:“嫂子,我今天想做手抓羊肉饭,家里没有胡萝卜,想来你家拔几根胡萝卜。”
叶凤花是农村出来的,很会种菜,她家的菜园子被她打理得非常好,种的蔬菜品种也多,比顾溪家院子里的菜长得更好。
“这有什么?你尽管去拔。”叶凤花亲自带她们去拔胡萝卜,专门挑长得好的拔给她,还多拔了几根,说给她喂兔子。
“你们家的那两只兔子有崽子了没?我家两个丫头对它们非常上心,说等生了小兔子时,给她们两只,她们也想养。”叶凤花说到这里,不禁摇头,“要我说,想养兔子还不简单,我去镇上买两只给她们就是了,她们却说只要你养的兔子生出来的兔崽,不要外头买的……”
聊了几句,顾溪拿着叶凤花送的胡萝卜,带着两个妹妹回去。
接着又带着两个妹妹去高参谋长家,给乔慧送雪花膏和点心,将两个妹妹介绍给乔慧认识。
乔慧正和孩子在屋里头玩,天气冷,怕冻着孩子,大多时候都和孩子待在家里。
朱姐和乔慧看到顾溪的脸时,反应都差不多,顾溪少不得又是一番解释。
“太危险了。”乔慧拉着她的手,叹气道,“下次小心点,千万别伤着自己。”
同样身为母亲,想到那个差点被抢走孩子的妈妈,她对此感同身受,觉得顾溪实在勇气可嘉,这也是最令人敬佩的地方。
她很喜欢顾溪,她身上有太多令人喜欢、敬佩的地方。
顾溪给她介绍两个妹妹,又特地介绍徐愿生会做衣服,让她以后想做衣服,可以来找她妹妹。
乔慧的家境不错,她并不缺钱,很舍得给自己和女儿花钱,只要她见过徐愿生做衣服的手艺,以后应该会不吝啬找她做衣服。
送完东西,又给妹妹拉了两个潜在的客户后,顾溪带着她们回家。
回到家,她们开始做晚饭,将羊肉手抓饭焖上后,剩下的只用守着锅等米饭焖熟就行。
姐妹三人坐在灶房里,一边烤火,一边聊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不久后,大门突然被从外头推开,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进来。
顾溪探头一看,发现是沈明峥回来了,忙站起身迎过去。
“大哥,你回来啦!”
沈明峥快步过来,当看到她脸上的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心头一窒。
他探臂揽着她的腰,将人带到面前,一只手托着她的下巴,紧紧地盯着她脸上的伤,神色冷冽,目光幽深,忍耐地问道:“这伤哪里来的?是谁弄的?”
知道今天顾溪回来,团部那边没什么事,干完今天的工作,他便准时下班。
哪知道刚进家属院,遇到一些嫂子,和他说顾溪受伤了。
听到这消息,他想也不想地往家里赶,心里难以抑制地感觉到担忧、害怕,生怕她出事,也不知道她伤得怎么样。此时看到她脸上的伤,在那张白晳的脸上显得如此狰狞可怖,让他心口为之一拧。
顾溪只能再解释一遍,最后强调道:“我真的只是不小心,以后不会再弄伤自己了!”
沈明峥没说话,盯着她脸上的那道伤,脸色不太好。
“大哥。”顾溪第一次见到他脸色这么恐怖,有些心虚,“其实没什么的,我去医院拿了药,应该不会留疤的。”
沈明峥神色沉沉,克制地伸手碰了碰那道伤痕附近完好的肌肤,沙哑地问:“疼不疼?”
“不疼。”见他不相信,她只好道,“其实是有些疼的,不过还能忍受啦,我对疼痛的敏感度比较低,这点疼能忍。”
她庆幸自己不是那种疼痛敏感的体质,不然只怕都熬不到长大。
沈明峥的心情不好,脸色并未因为她的话转好。
顾溪心里喊糟,发现实在哄不住,忙不迭地转移话题,“对了,大哥,二妹和小妹来了。”
就见沈明峥的神色一顿,他转过头,一眼就看到缩在灶房里的两个姑娘。
徐愿生两个姑娘此时尴尬极了,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没见到姐夫之前,她们对他的印象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军人,是那种严肃的、可靠的、正义的,就像百姓们对解放军的印象。
直到这会儿,他进来就亲昵地揽着她们大姐,审视她的脸上,关心她的伤,浑然忘记了其他,看到夫妻间的那种亲密,两个未婚的小姑娘哪里遭得住,都面红耳赤地躲起来。
她们没想到,姐夫原来是这样的。
长得很高,而且很英俊,容色冷峻,和她们想象中的军人一样,就是、就是……
顾溪倒是没在意,某些时候,她的脸皮厚得出奇,觉得是在自家里,在场的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在意的。
她大大方方地拉着沈明峥,将灶房里的姐妹俩叫出来,给他们介绍道:“大哥,这是二妹徐愿生,这是小妹徐怀生。”然后又对两个姑娘说,“这是你们姐夫沈明峥。”
两个姑娘飞快地看一眼沈明峥,小声地叫“姐夫”。
沈明峥嗯一声,脸色缓了缓,问道:“这一路还顺利吧?”
徐愿生小声地说:“顺利的。”
徐怀生紧张地拉着二姐的手。
沈明峥平淡地道:“以后在这里住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和你们大姐说。”
看出两个小姨子的不自在,他没有留下来,捏了捏顾溪的手,又看了眼她脸上的伤,去打水洗手,转身回房换衣服——
作者有话说:更新了[竖耳兔头]
第80章 第 80 章 第一更
沈明峥回房后不久, 顾远扬也过来了。
进门他就道:“溪溪,你伤得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顾溪从灶房走出来,看他急得冒汗的模样, 就想叹气。
还没哄好沈团长呢,这会儿她哥也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顾远扬是在半路上遇到家属院的嫂子, 对他说他妹妹受伤了, 伤着脸, 顿时急得不行, 忙往这边赶过来看看。
当看到顾溪的脸时,他心疼地道:“咋这么严重?走, 大哥带你去医院。”看到沈明峥从屋里出来, 他不高兴地说, “老沈, 溪溪咋摔成这样?你也不多注意点。”
顾溪可不允许有人污蔑她大哥, 忙解释道:“我是昨天在市里的车站摔的, 和大哥没关系。”
她一急, 就没注意称呼。
顾远扬听得心酸之极,沈明峥是“大哥”,他这亲大哥只能沦落成“哥”。
但他也不能说什么, 毕竟她会叫沈明峥大哥也是有历史原因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当年抱错了, 在徐家受那么多苦, 是冯敏将她带离徐家,当时都要收养她了,沈明峥可不就是她的大哥嘛。
只怕在她心里,沈明峥才是她想认的“大哥”, 而不是他这个什么都没为她做过的大哥。
灶房里的徐愿生姐妹俩也听到她们大姐这声“大哥”,看到顾远扬的表情时,徐愿生有些想笑。
原来大姐居然将对象叫成“大哥”啊。
亲大哥明明心酸得紧,却没有反对,估计是理亏吧。
顾溪好说歹说,终于让顾远扬放弃带她去医院的念头,t?转头将灶房里的两个妹妹叫过来介绍给他。
“哥,这是徐愿生,这是徐怀生,我的两个妹妹。”顾溪说道,“愿生、怀生,这是我哥顾远扬,你们叫他哥就行。”
徐怀生:“哥!”
徐愿生:“……”
顾远扬:“……”
徐愿生也乖巧地跟着叫一声哥,瞅瞅站在那里的姐夫,又看看神色不太对的顾远扬,暗暗吸气。
看来以前大姐写信时,隐瞒了很多事,例如她回到顾家后的处境不好。
不过多少也能猜出一些,毕竟顾家宁愿给徐大贵夫妻一笔钱,也要将养大的假女儿留下来,可见她那个“亲大姐”在顾家很受宠,大姐回去后处境比她想象中要不好。
这个猜测让徐愿生的脸色不太好,只是因为顾远扬在,她勉强地忍下来,神色看起来很冷淡-
顾远扬问顾溪是怎么摔的,咋能摔得这么严重?
看她脸上这伤,应该是剧烈的磨擦造成的,纵使过了一天,依然看着很可怕。
顾溪没瞒他,又说了一遍车站的事。
顾远扬听得脸色都变了,是被她吓的,忙问道:“你没事吧?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你咋这么大胆呢?”
敢当众抢孩子的人贩子,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说不定会随身挟带刀具之类的,要是当场给她一刀……
见顾远扬满脸不赞同,甚至说有些人贩子可能会带刀具之类的,顾溪虽然觉得有这个可能,但也听得头疼。
不用看也知道,沈团长估计又生气了。
她只能无奈地保证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小心的!这次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反应嘛,以后保证不会了。”
虽然她信誓旦旦地保证,然而在场的人都没相信她。
以她的性格,要是再发生这种事,就不信她能忍住什么都不干。
顾远扬忧心忡忡的,看着面前瘦弱纤细、柔柔弱弱的妹妹,那张漂亮的脸蛋留下这么严重的伤痕,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说她没用,骂又舍不得,能怎么办?
只能以后多注意了。
顾溪怕他还要说什么,赶紧转移话题,正好这时候,空气中弥漫着手抓羊肉饭的香味,说道:“大哥,我这儿做了手抓羊肉饭,做得挺多的,你和嫂子、团团一起过来吃饭吧。”
顾远扬不想麻烦他们,季雅今天加班,现在还没回来,他得回去做饭,晚一些给季雅送饭过去。
顾溪坚持道:“既然嫂子加班,那你就带团团过来,等会儿吃完后,你给嫂子送饭过去就行。”接着又说,“愿生、怀生今天过来,我还想将她们介绍给你们认识呢。”
听到这话,顾远扬不再拒绝,转去幼儿园接女儿。
当顾团团看到顾溪脸上的伤时,眼眶一红,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以为吓到她了,顾溪赶紧道:“团团别怕啊,只是看着严重,其实没什么的,你要是害怕,姑姑就走远点。”
顾团团扁着嘴,小手扒着顾溪的手,在她弯下腰时,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小嘴鼓起吹了吹,带着哭腔问:“姑姑,是不是很疼?”
“唔……还好吧,真不疼的。”
“姑姑骗人,一看就很疼。”顾团团扁着嘴,眼里含着泪,“姑姑以后要小心。”
顾溪忙哄道:“一定会小心的,咱们团团不哭啊。”
怕她继续哭,赶紧将两个妹妹介绍给小姑娘认识,让她们一块儿玩。
顾团团对自己多了两个姑姑接受良好,甜甜地叫她们“二姑”、“小姑”,徐愿生、徐怀生也喜欢这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嘴巴也甜,看起来很乖巧的样子,不是那种让人生厌的熊孩子。
吃过饭,顾远扬去医院给季雅送饭。
顾团团留下来,等爸爸妈妈回来。
顾溪将这次从市里买的一份颜料和画笔拿出来,还有绘画本,送给侄女,得到小姑娘欢喜的尖叫声。
季雅回来得比较晚,夫妻俩回来后便过来接女儿。
看到顾溪脸上的伤,季雅皱起眉,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她捧着顾溪的脸,在灯光下仔细端详,说道:“我给你带了支专门去疤的伤药,用这个伤口会好得快,也不容易留疤。”
顾溪忙道:“嫂子,我在市区的医院那边拿药了。”
季雅看过医院给她开的伤药,让她别用这个,先用自己带回来的伤药。这边是军区医院,医院里有一种特供给军人的伤药,效果更好。
顾溪听后,决定用嫂子带回来的伤药。
家里有个医生就是不错,不管生病或受伤,能有个靠谱的医生安定人心。
等兄嫂他们离开,顾溪转头对沈明峥说:“大哥,嫂子说了,用了她带回来的伤药,以后不会留疤的,你就不要担心啦。”
沈明峥觉得她在偷换概念,“季医生只是说不容易留疤。”
不代表不会留疤,在她的伤没好之前,都不能确定。
比起会留疤,其实他更在意她受伤这事,虽然她说不疼,但怎么可能不疼呢?如果当时他在就好了……
顾溪扁嘴,发现他挺固执的,有些头疼,赶紧转移话题:“太晚了,咱们洗澡睡觉吧。”
天气冷,她只想拱温暖的被窝。
顾溪招呼两个妹妹去洗澡,将给她们准备的日用品取出来,告诉她们哪个桶是给她们洗澡的,哪个是她们的洗脚盆。
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有自己专属的洗澡桶和洗脚盆,大伙儿分开用。
徐愿生两人的洗澡桶和洗脚盆都是新的,还给她们准备了洗漱用的香皂,这个也分开来用,非常讲究。
徐愿生、徐怀生没想到五年不见,大姐居然这么讲究了,不过也没多想,还以为城里人都是这样。
她们先去洗了澡,轮到顾溪洗澡时,徐愿生不放心地说:“大姐,要不要我帮你洗?你的伤口千万别碰到水啊!”
沈明峥将干净的衣服拿过来,说道:“不然今晚别洗了。”
他也担心她脸上的伤口不小心碰到水。
“不行,昨晚我没洗澡,白天又在外头跑了一天,今晚一定得洗,没洗澡就不准上床。”顾溪正义凛然,“说好的,咱们家的规矩,没洗澡不准上床。”
两人结婚后,自然是磨合了一阵。
虽然沈明峥已经算是比较爱干净的人,但在部队这么多年,多少还是留下一些坏毛病,幸好他愿意迁就她,知道她是个爱干净的人,每天回来后,也会先将自己弄干净,没洗澡不能上床。
沈明峥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我不嫌弃你没洗澡。”
“我嫌弃我自己!”顾溪哼一声,拿过他手里的衣服,“我自己洗,不用你们帮忙。”
徐愿生看了眼站在那里的姐夫,又看看她们大姐,果断地拉着小妹回房,将房间门关上。
徐怀生懵懵懂懂的,问道:“二姐,你不是说要帮大姐洗澡吗?”
“不用我帮。”徐愿生说道,“有姐夫在呢。”
徐怀生挠了挠脑袋,没有多想。
这时,又听到她二姐嘟嚷道:“等安顿下来,还是要找个房子搬出去……”
大姐和姐夫的感情明显很好,又是新婚夫妻,难免会有些情不自禁。光是吃饭到现在,她就不止一次看到大姐对姐夫又拉又摸又碰的,姐夫虽然因为有外人在,比较克制,但也没拒绝她的主动靠近。
而且大姐在这方面挺迟钝的,并不觉得她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丝毫不拿她们当外人。
徐愿生觉得她和小妹在这个家实在太碍眼,她们不应该在这里。
幸好她也没想过一直靠着大姐,日后有机会,一定要搬出去,不能打扰他们。
其实大姐和姐夫的感情好,她才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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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顾溪给自己披了件保暖的大衣,去客房看两个妹妹的情况。
她敲门进去,发现两个妹妹也准备睡了。
乡下人都睡得早,她们一直保持着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顾溪问道:“你们准备睡了吗?还适应吧?”
“当然适应啦。”徐怀生在床上打滚,欢欢喜喜地说,“大姐,被子好厚实,很暖和,比家里的被子好。”
对徐怀生来说,只要大姐和二姐在,不管去哪里她都很自在。
徐愿生打开雪花膏的瓶子,给自己擦脸,又将妹妹薅过来给她涂脸。
她一边忙活,一边看着顾溪,确认她脸上的伤没碰到水后,问道:“大姐,姐夫他……对你好吗?”
虽然能看出来,但她还是想问一问。
“很好!”顾溪毫不犹豫地说,“只要他在家,家里t?的活都是他干的,我一般睡到天亮才起,他会从食堂买早餐回来,放锅里温着……当然,他做饭味道普通,我想吃好的,会自己下厨,他给我打下手。”
“对了,你们明天不用起得太早做早餐,多睡会儿,早餐吃食堂的就行。”
姐妹俩都应下。
她们刚过来,还没摸清楚这边的情况,自然是听大姐的。
顾溪和她们聊了会儿,眼看时间差不多,让她们睡觉,她起身回房。
回到房,便见沈明峥坐在床头看书等她。
顾溪将身上披着的大衣解下,挂到架子上,然后摸上床,主动钻到他温暖的怀里。
沈明峥搂着她,另一只手拉起被子盖在她身上,说道:“小心点,别蹭到脸上的伤。”
“知道。”顾溪挪了个位置,嘟嚷道,“昨晚睡觉时,好几次不小心蹭到,当时都疼醒了……”
天气冷,她喜欢整个人缩在被窝里。
昨晚虽然自己睡一张床,但在梦睡中好几次伤口都不小心蹭到被子,将她疼醒过来,根本没能睡好。
顾溪叹气,说道:“原本我还想要像以前那样,这几晚和愿生、怀生一起睡的,顺便和她们聊聊天,因为脸上的伤,只能算了。”
沈明峥听得无语。
要是她脸上没伤,难不成她这几晚都要跑去和两个妹妹睡?
“你不知道,以前在徐家,我和愿生、怀生一个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我们三个从小就是在一张床睡大的,两个妹妹都习惯和我睡,我也习惯晚上她们紧挨着我,扒着我睡。”顾溪说到这里,忍不住乐了,对他说,“要不是有两个妹妹从小训练,和你结婚后,像你那种要抱着人睡觉的姿势,正常人根本睡不好。”
沈明峥再次无语,所以他还得感谢两个小姨子,从小就将她训练成就算被人勒着,也能安然入睡吗?
他也不是一定要抱着人睡,而是想抱着自己媳妇睡,这有什么不对?
顾溪嘀嘀咕咕地说了会儿,突然想到什么,从床上爬起来。
她跑去柜子那边,将放票的铁盒子取出来,从里头找出一张缝纫机票,对沈明峥说:“大哥,你改天去找后勤,麻烦他们从市里拉一台缝纫机回来,有了缝纫机,二妹可以给人做衣服挣钱。”
沈明峥应下,这缝纫机票是冯敏准备的,本来是给她到这边买缝纫机的。
不过顾溪除了缝个窗帘外,就没有碰过针线,一直没想过要买,这会儿徐愿生过来,倒是可以给她用。
等她将缝纫机票另外放好,沈明峥伸手将人拉进被窝里,“小心点,别只穿睡衣到处转,万一冷到又要生病。”
先前她生病的样子让他担忧得不行,那种咳嗽法,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她的身体还虚着,很容易生病。
被他塞到被窝里时,顾溪笑嘻嘻的,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说道:“大哥,你不生气啦?”
沈明峥神色冷淡,“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看他这脸色,像是又在置气。
顾溪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一副乖巧的模样:“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你就别生气啦,这只是个意外。”
沈明峥心里叹气,他能怎么办?
打不得、骂不得,偏偏她还软绵绵地挨过来,娇里娇气地哄他……
不得不说,男人就是吃这套,沈明峥也很吃这套,再多的负面情绪,也被她哄得消失——
作者有话说:更新了[让我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