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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笑傲行(十) 【当前悟性值:17(修……

平一指的医馆不大, 也没有学徒、药童帮手。前堂是诊病抓药之所,左右各挂一副大字。左边是“医一人,杀一人。杀一人, 医一人”;右边是“医人杀人一样多,赚钱蚀本都不做”。

后院则是平一指夫妇起居之处, 空着的几间厢房,正好安置楚曦与蓝凤凰等人。

在黑木崖上,楚曦的活动空间本就有限, 身边又环绕着许多侍从,寻常小事都无须自己动手, 但在此处,没有仆从环绕,一切都得亲力亲为。

蓝凤凰倒是兴致勃勃,她性子本就爽利, 煎药熬汤、生火做饭,竟也做得像模像样。只是失手的时候也颇为不少,倒腾出的古怪气味,时常弥漫整个小院,引得平一指捏着鼻子骂骂咧咧。

让楚曦觉得为难的, 还是每日一次的金针渡穴。平一指那古怪的独门针法……金针刚一刺入穴位,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麻感便直冲天灵盖,让人半边身子都僵了。

楚曦只能下意识地绷紧背脊,用力扣住身下竹榻边缘,紧抿着唇, 将那几乎冲口而出的痛呼生生压回喉中。平一指全神贯注,指间金针捻转,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精准无比, 却也在楚曦体内搅动着更剧烈的风暴。

楚曦的额角青筋微微跳动,死死咬着牙关,显示出一种近乎冷酷的自制力。不过,饶是他毅力惊人,有时候也被那痛楚折磨得……忍不住发出一声几乎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平一指却只冷眼瞧着,口中还不停念叨:“这点疼都受不住?忍着!想活命,就少不了受罪!”

然而,真正能让这位古怪名医收敛脾气的,并非楚曦的痛楚或是隐忍,而是那位蓝凤凰口中神秘的“平夫人”。

到医馆的次日,楚曦就见到了这位传闻中平大夫最为惧怕之人。

平夫人生得高高瘦瘦,方面大耳,看上去四十来岁年纪,但脸上全无血色,满是病容。不过楚曦察觉到她气息绵长,想来常年以药物调养,面色却差,身体却不甚虚亏。

令楚曦颇为震惊的是,平夫人力大无比,能单手提起一百多斤的重物,全不当一回事。平一指行医之时,她又常常在旁协助,动作熟稔至极。只是,当她在场时,平一指与她说话,全然没了那股名医的傲气,甚至还有些唯唯诺诺,连大气也不敢出。

楚曦每每看见这奇特的景象,心中也不禁莞尔。平一指在外人面前再如何天不怕地不怕,在平夫人这里也得乖乖俯首帖耳。不过,平夫人看似沉默寡言,对自己这个“麻烦病人”并不热情,却时时暗含善意,细心照拂,让楚曦心中感激不已。

在每日雷打不动的午时行针和药浴药膏的内外夹攻下,楚曦苍白的面色渐转红润,步履间的虚浮感也消退了七八分。丹田内顽固的毒质,被精妙针法和霸道药力一点点拔除,那点微弱的内力终于摆脱了束缚,开始缓慢却坚定地自行运转起来。

他并未将所有时间都耗费在养病上,毕竟【自由活动时间】甚是宝贵,一点也不能浪费。不仅在医庐之中借阅了不少珍贵医书,在平一指为他行针、开方之际,也不时提出一些关于药理的疑问与见解,往往角度刁钻,却又切中肯綮。

平一指起初还板着脸,觉得这小子问题忒多,麻烦至极。但后来见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圣子倒也自行摸到了配伍精微、君臣佐使的门道,求教时又态度恭谨,丝毫不摆架子。尤其是他那张极具说服力的脸,让平一指一时之间,很难再说出更多刻薄之语来。

这日午后,楚曦刚结束一轮药浴,正靠在院中的木椅上小歇。他穿着素净的月白中衣,衣襟微敞,露出在热浴后泛着薄红的肌肤。他的手中也并未闲着,正拿着一卷平一指随手丢给他的《脉经》,细细研读。

【提示:宿主在静养期间,潜心钻研医理、药理,结合自身毒伤,对平一指的解毒思路有了深刻理解!】

【获得奖励:博闻+2,悟性+2】

【当前博闻值:26(能辨认基本的武学招式)】

【当前悟性值:17(修炼速度:慢)】

楚曦心中微动,博闻值的提升,让他看平一指的药方和施针手法时,理解起来确实顺畅了许多。许多之前觉得玄奥难解的地方,如今竟能隐隐窥见其内在的平衡与精妙。但这数值实在可怜的悟性,还是让他的武力提升有些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后院通往小院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平一指背着手走了进来。见楚曦面色红润,气息平稳,立即颔首道:“嗯,恢复得还算凑合。再有个七八天,体内余毒就能清得差不多了,经脉也温养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早些滚蛋,别在老夫这儿碍眼!”

“平大夫,你怎么就这么急着赶人呀?”蓝凤凰笑靥如花,闻声而至。只是还没等她说下去,平一指就冷脸吩咐道:“你来得正好,治这小子的病,还差一味重要的药引子,名叫‘雪蟾酥’。谁知那帮蠢货,竟然把这味药错送到了洛阳济世堂,还得我差人去取!”

“哎呀,平大夫,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蓝凤凰的眼珠骨溜溜地转了几转,笑得更欢了,“洛阳离这不过三五日水路,我这就带人替你跑一趟去!正好圣子弟弟的病也要大好了,就也一起去走走逛逛,如何?”

平一指听了蓝凤凰所言,眉头微皱,目光一斜,又打量了楚曦一番。半晌,他才重重哼了一声,道:“罢了!你们俩去也行,省得老夫再另寻人手。但你这小子……到了外头,务必给我夹紧尾巴做人!”

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直直盯着楚曦:“你这副招摇样子,出门还大大咧咧的,在外面转上一圈,还不知道要招来多少狂蜂浪蝶、莺莺燕燕!简直搅得我这儿不得安宁!上次那场乱子,难道还不够你长记性吗?”

楚曦白皙的脸颊上不由得浮起红晕,但并非害羞,而是尴尬。前几日他确实出门过一次,结果不知怎的引来一群男女远远观望。有几个胆子较大的,甚至一路跟到了医馆附近,惹得平一指大发雷霆,最后还是平夫人出手才将之摆平。

“平大夫……教训的是。”楚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份窘迫,正色道,“上次确是我思虑不周。此番出门,定会加倍小心,绝不给您……添一点麻烦。”

“哼,这还差不多!”平一指从袖中取出几张字迹颇为潦草的纸笺,看起来是采买药物的清单,楚曦连忙小心收好。又絮絮叨叨一顿后,平一指才又背着手走了出去。

只是刚要踏出院门,平一指的脚步还是忍不住一顿,又回头道:“路上小心点!引来那些杂七杂八的人还是小事,可别和不该惹的人起了瓜葛!”

“平大夫吩咐的是,楚曦谨记教诲。”楚曦心中了然,离开黑木崖时,自己口口声声对杨莲亭说要同曲非烟留在苗疆。而如今,他在蓝凤凰的陪同下到开封养病,若与日月神教的人过早接触,怕是会引起杨莲亭的警觉。

次日,楚曦特地寻了一套粗布短打的旧衣换在身上,这粗麻衣服浆洗得发硬,颜色灰扑扑的毫不起眼。至于那一头如霜似雪的白发,就用一顶宽沿斗笠遮掩,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大半张脸——如此一来,便有些像个身形单薄、风尘仆仆的“路人甲”了。

但也仅限于“有些”而已,毕竟那通身清冷矜贵的气质,全然刻在了骨子里,不是乔装改扮就能掩盖的。蓝凤凰倒是一如既往地明艳利落,两人乘上平一指安排的乌篷小船,沿着水路直往洛阳而去。

不过三四日光景,洛阳古城便已遥遥在望。

济世堂是洛阳数一数二的大医馆,门面极为阔气,无论是进出的伙计还是坐堂的大夫,一个个衣着光鲜,行事干练,前来求医之人络绎不绝。楚曦到了济世堂,只是递上平一指的手书,掌柜脸上便立即堆起了十二分的恭敬,连声应道:

“原来是替平大夫取药的贵客,失敬失敬!雪蟾酥早已备好,我这就让人给两位取来!这药太过难得,从西域寻来,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回嘛……路上难免出些纰漏,还请平大夫千万莫要责怪!”

说完这些,那掌柜搓了搓手,又殷勤地补充道:“平大夫所需的其他药材,小号也一并备了些上品,稍后便让人包好,给两位直接送到船上,如何?”

楚曦微微颔首,心中虽感激这份周到,却也暗忖平一指的名头在江湖医道中确实响亮。

他正待伸手接过掌柜递来的一个精致药盒,忽听堂外一阵喧哗,几个身着劲装的汉子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为首一人嗓门洪亮,径直冲着掌柜嚷道:“掌柜的!你们店里所有的雪蟾酥,我金刀门全要了!包圆!立刻给爷包起来!”

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金刀王家他固然是得罪不起,可平一指又岂是好惹的?两边都要命!他勉强挤出一个极度谄媚的笑容,颤声道:“这……这位爷……雪蟾酥是开封的平大夫早就定下的,您看……”

“少废话!”那为首的汉子豹眼圆睁,蒲扇般的大手一挥,几乎要戳到掌柜的鼻尖,“我们门中来了贵客,急用这东西!那什么大夫要用,你再另寻一份给他便是!”

第32章 笑傲行(十一) (双更合一)“在下楚……

贵客?

楚曦登时心中雪亮:能让金刀王家如此大张旗鼓招待的贵客, 除了以岳不群、宁中则为首的华山派一行人,还能有谁?

正当楚曦思量是否应将这盒珍贵的雪蟾酥让出,好寻个由头, 结交一番华山派众人——尤其是令狐冲之时,那领头的汉子竟又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快些拿来!还磨蹭什么!我家门主的外孙林少爷, 身子骨正虚着,就等着这雪蟾酥入药进补!”

外孙?

林少爷?

进补?

楚曦隐藏在斗笠下的眉头不由一抽,脸上则是浮起不加掩饰的嫌恶。

他本以为, 这雪蟾酥如此珍贵,王家若是要取之为令狐冲治疗内伤, 抢药的手段虽是霸道了些,但念在是救人心切,自己或许还会稍作退让,甚至让出这药。

却万万没想到, 他们行事如此不堪,竟然只是为了……给林平之的身子进补?

当真霸道,当真荒唐。

楚曦微微冷哼一声,蓝凤凰笑着凑上前去,在他耳边轻声道:“圣子弟弟, 这些人可真是聒噪, 想必你也觉着讨厌吧?既然如此,就让姊姊……给他们一点教训,如何?”

蓝凤凰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慵懒的嗔意。楚曦心知自己在外行事须得低调, 心中却还是颇为不快,当下颔首道:“那就劳烦蓝姊姊了,只是小小惩戒便罢, 莫要惊动官府之人,怕到时多有不便。”

“好,姊姊晓得啦。”蓝凤凰嫣然一笑,玉手轻扬,王家众人只闻到一股细腻甜香,正摸不着头脑之时,其中一人恰好在身上一摸,触手冰凉,只瞧了一眼,便惊恐地大叫起来:“蜘蛛!好大的长毛蜘蛛!”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几个王家汉子,如同被滚油泼了脚面,个个一蹦三尺高,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数条生满长毛、色彩斑斓的蜈蚣,还有碗口大小、布满诡异花纹的蜘蛛,就好像是凭空蹦出来的一般,在他们身上飞快爬着,不知准备在哪里狠狠咬上一大口。

眼见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瞬间生出大片红疹,奇痒难当。这几人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威风?立时丢开长刀,双手拼命抓挠拍打,在地上翻滚哀嚎。一时间,济世堂中鸡飞狗跳,他们实在没了法子,只得口中连声求饶:“饶命!仙姑饶命!公子饶命!”

蓝凤凰娇笑两声,对楚曦道:“还是你们汉人说话好听,只是稍微作弄两下,便叫上‘仙姑’了,让人心里美得很!”

“姊姊驱使‘五宝’,手段通神,他们哪里见识过这般功夫?”楚曦倚靠在柜台旁,神色自若地打了个哈欠,淡淡开口,“只是他们就这样吱哇乱叫,没点花样,看得人也有些倦了,就先饶过他们这回吧。”

“我的小宝贝们呀,可比这几个不长眼的家伙听话多了!”蓝凤凰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既然楚曦已经发话,她当即玉指微勾,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那些骇人的毒虫便瞬间从那几人身上爬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是被她藏在了何处。

那几个王家汉子犹自瘫在地上,满身未消的红疹和抓痕,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蓝凤凰的眼光在几人脸上打了个转,拍手笑道:“你们怎么不起来?还留在这,是想让我的宝贝……再伺候你们不成?”

听了这话,那几个王家汉子哪还敢瘫在地上?当即连滚带爬地起身,连兵器都顾不得拾,面无人色地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济世堂大门,引得围观百姓一阵哄笑。

楚曦心中一阵冷笑,金刀门在洛阳一带声名显赫,但放眼江湖,不过是福威镖局一般不入流的小角色罢了。林平之入了华山派,他们自觉脸上沾光,多半是觉得平一指那边尚可想法子搪塞,巴结华山派却是眼下最最要紧的。

可他们哪里知道,华山派自气剑之争后,也早是外强中干了。

济世堂掌柜战战兢兢地从立柱之后探出头来,脸色煞白,对着楚曦和蓝凤凰连连作揖,声音却止不住地发颤:“二位……二位高人!在下知道两位是平大夫的朋友,定然是江湖上的大英雄,大豪杰!只是金刀门王家……在洛阳势力忒大!两位还是赶紧拿了药材,速回开封为妙!”

“掌柜的莫慌,我二人若急着离去,王家寻不着正主,只怕是要拿你这济世堂撒气。”楚曦抬手将斗笠压得更低,声音平静如常,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从未发生过,“若我所料不错,王家的人,不久便会再来,而且是来‘请’我们的。”

“这……这……”掌柜的嘴唇哆嗦着,看着地上王家汉子留下的狼狈痕迹,又看看眼前这一对气定神闲的男女,只觉得天旋地转,“公子……您、您莫要说笑了!那金刀王家横行洛阳,吃了这等大亏,岂会善罢甘休?到那时,小店……小店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

“金刀王家?也不怎么厉害,有什么好怕的?”蓝凤凰格格一笑,随手拿起柜台上一个药碾,捏在手中把玩。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狡黠,掌柜将信将疑,但看楚曦气度沉稳,又见识了蓝凤凰那神鬼莫测的手段,也不敢再多言,只得苦着脸,吩咐伙计赶紧将药材包好。

果然,还没到一炷香的工夫,济世堂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

只见先前那几个狼狈逃走的王家汉子去而复返,但这次,领着他们的是一位身着锦袍、气度沉稳的中年男子。此人身材甚高,太阳穴高高鼓起,双臂筋骨分明,显然内外功夫都颇有根底。他眼神锐利,行走间自有一股威势,绝非门派里的寻常喽啰。

济世堂掌柜眉头深锁,忙在楚曦身后低声提醒:“公子,这位便是金刀门门主、那位‘金刀无敌’王老爷子的长子,王伯奋!”

王伯奋迈入堂中,目光如电,一眼便瞧见了笑吟吟立于柜前的蓝凤凰。那见她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容貌娇媚明艳,竟能将自家几个得力门徒弄得如此狼狈,心中着实讶异。

目光微移,一旁那位气定神闲的布衣青年,更是让他暗暗称奇!

此人头戴斗笠,帽檐压得甚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一头垂落的长发,如霜似雪,在略显昏暗的药堂里分外醒目!更兼其身姿挺拔,虽不言不动,却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一股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气度!

王元霸差王伯奋来“请”两人时,王伯奋便已心中会意。是要他亲自来掌一掌眼,若这两人只是泛泛之辈,招惹了金刀门,直接拿下就是!若真是什么江湖上的前辈高人,就须小心对待,着意结交,展现金刀门的“待客之道”。

如今见到楚曦这般模样,王伯奋岂敢怠慢?他压下心中惊异,面上堆起八面玲珑的圆融笑意,抱拳朗声道:“在下金刀门王伯奋,方才我门下几位弟子不知礼数,冲撞了两位高人,更冒犯了平一指先生,实在该死!王某……特来赔罪!”

蓝凤凰嘻嘻笑道:“就他们几个,哪能冒犯得了我们?”

“这位……仙姑所言不错,他们本事不济,不值一哂。不过,还是冲撞了二位,实在是大大不该!”王伯奋一面观察楚曦的动静,一面仔细斟酌言辞,生怕出了疏漏,“家父听闻二位风采过人,心下甚是仰慕。恰巧华山派岳先生夫妇,及其门下高徒此刻正在敝庄做客……”

“家父之意,想请两位高人移步寒舍,容我王家略备薄酒,一则赔礼,二则也好让诸位江湖同道亲近亲近,不知二位可否赏光?”

济世堂众人哪里见过王伯奋如此“谦和有礼”的模样?在一旁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气也不敢出。

“请我们做客?这也没什么不好。”蓝凤凰走到楚曦身侧,显然对王伯奋的提议颇感兴趣,“不过去与不去,还是我弟弟说的算,得听他的才是。”

王伯奋已听那几个被毒虫所伤的门人说了蓝凤凰的手段,眼见蓝凤凰对楚曦态度如此恭敬,两人又与那位性情古怪的“杀人名医”平一指交情匪浅,心中自然以为楚曦的功夫必是比蓝凤凰、平一指两人更加厉害!

小小年纪就有此等造诣,他心中怎能不惧?当下上前一步,又对楚曦恭敬道:“这位公子,不知可否移步,到府上一叙?一是向两位赔罪,二是两位初到洛阳,正好为两位接风洗尘。”

楚曦抬手扶着斗笠,唇角勾起一丝略带讥诮的笑意。王家父子的那点龌龊心思,又怎能瞒得过他?此番相邀,赔罪是假,试探他们二人的虚实是真。若是无法摆平,还可借华山派尤其是岳不群的名头震一震场子,逼迫他们不得不将此事“和气”收场。

但自己伤势渐愈,待大好之后,正需在洛阳左近暗中联络旧部,积蓄力量,等待铲除东方不败的时机。金刀王家盘踞洛阳多年,根深蒂固,若能借此机会稍加震慑,挫一挫他们的气焰,于日后行事,未尝不是一件便利。

况且有蓝凤凰这位五毒教主在侧,正面交手,或许不敌华山派众人。但要全身而退,又有谁能留住他们?

当然,其间行事也需谨慎,免得惊动了黑木崖的暗探。不过以金刀门在江湖中的地位,只怕杨莲亭根本瞧不上眼。

楚曦心中思量既定,当下微微咳嗽两声,拱手还礼:“些许误会,不足挂齿。赔罪之事,更无需再提。不过,既然王门主盛情相邀,又有华山派的高贤在座……在下久仰‘君子剑’岳先生大名,若能借此机缘拜会,倒也是幸事一桩。”

蓝凤凰在一旁笑吟吟地接口道:“不错,我们正好去开开眼界!”

“不敢当,不敢当!”王伯奋闻言,心中先是一松,随即又是一紧。松是因对方果然识趣,自己递了台阶,便不再多作为难;紧是因这白发青年言谈之间绝无破绽,那份从容气度绝非装腔作势,让他更觉深不可测。

他连忙笑道:“能得公子与姑娘赏光,驾临寒舍,那是最好不过。马车已经备好,两位快请!”

门外早有十数名劲装弟子列队等候,车马坐骑,早已预备妥当。楚曦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与蓝凤凰一同登上了马车。蓝凤凰是苗家女子,男女同乘自然无甚忌讳,但在金刀门人眼中,这两人神神秘秘,形影不离,只觉越发不好惹了。

马车辚辚驶过洛阳城的青石板路,楚曦摘下斗笠,露出一头醒目的白发,笑对蓝凤凰道:“蓝姊姊,这金刀门在洛阳经营多年,家大业大,富得流油。他们既要摆酒赔罪,又想在华山派面前充场面,想必席面上的东西,绝不会差。”

“哦?圣子弟弟这么说,可是已经馋了?”蓝凤凰眼波流转,笑意盈盈,“既然如此,那姊姊我可要放开肚皮,好好尝尝洛阳美味了。难得来中原一趟,若不饱饱口福,只怕回了苗疆后,肠子都要悔青了!”

“姊姊果然懂我。”楚曦垂首轻笑,“席间若有人敬酒攀谈,那些应酬周旋的烦琐事,自有我来应付,姊姊只需安心享用珍馐美馔便是。”

“我还知道,圣子弟弟心中,肯定还另有盘算……”蓝凤凰凑近了些,红唇微启,语声压得低低的,“让姊姊只管吃喝,莫不是想让我吃饱喝足,好有力气帮你收拾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王家是洛阳的地头蛇,必然不愿在洛阳多生事端,以致出丑。华山派远道而来,常言道,‘强宾不压主’,想来也得看王家人的脸色行事。”楚曦顿了顿,目光在蓝凤凰腰间几个色彩斑斓的小巧竹筒上扫过,“明面上,他们绝不敢动粗,姊姊只需留心暗中有无小鬼作祟便可。”

“嘻嘻,明白啦!”蓝凤凰娇笑出声,此事对她来说简直小事一桩,“圣子弟弟放心,若真有那不长眼的,敢在姊姊眼皮子底下耍弄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管叫他后悔来到这世上。”

楚曦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重新戴上斗笠,闭目略作调息。马车又驶了一阵,刚在王府气派的朱漆大门外停稳,便有伶俐的仆役小跑上前,安好脚凳,恭敬地掀开车帘,接引楚曦与蓝凤凰下车。

楚曦抬眼望去,这金刀王府,房舍高大,门庭气派,连大门外侍候的,都是八位青筋虬结、体格健壮的外家好手。只是一进大门,就能见到梁上悬着一块黑漆大匾,上书“见义勇为”四个大字,落款是河南省巡抚某某。

楚曦心中嗤笑不已,这等做派,哪像是武林中人,分明就是和官家勾结的黑商!

王伯奋在前头殷勤引路,蓝凤凰则是左瞧瞧右看看,好不新鲜。王元霸要宴请岳不群师徒,早就给足了排场,不仅洛阳武林中的知名之士尽皆在座,当地的士绅名流、富商大贾也有不少在此作陪。宴会厅内,人人穿金着锦,好不气派。

如此一来,楚曦和蓝凤凰这一身粗布短衫,在诸位宾客之中,就显得格格不入了。两人若不是被王伯奋亲自接进大厅,想来早就被侍从轰了出去。

王元霸一袭锦袍,端坐主位,满面红光,正与左右宾客谈笑风生。他身旁坐着华山派掌门岳不群与其夫人宁中则,再往下,则是王伯奋、王仲强的位置,随后才是华山派一众年轻弟子。

华山弟子们尽皆换了新制的锦衣,只有一人例外。他衣衫褴褛,形容憔悴,只旁若无人地顾自饮酒。他在所有弟子中座次最高,其他同门却似乎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正是华山派首徒,令狐冲!

楚曦见令狐冲神情淡漠,精神萎靡,知他此刻不仅受了情伤,还内力全失,又遭岳不群派人监视,更受到诸位弟子冷落排挤,此刻心中想必十分落寞,不禁起了几分怜惜之意。正要上前与他搭话,王伯奋却抢先一步,朗声道:“父亲,两位贵客已请到!”

此言一出,厅内谈笑声立时稍歇。不仅主位上的王元霸和岳不群夫妇抬眼望来,无数道带着好奇、探究甚至轻蔑的目光也瞬间聚焦在两人身上!

“咦?这两位也是王老爷子的贵客?”

“瞧那女子,模样倒是俊俏得紧,就是举动粗俗了些……”

“那戴斗笠的是谁?气质倒是不凡!”

“可他穿着如此简朴,莫非是丐帮中的高手?”

王元霸在主位上,脸上依旧带着那副和煦的笑容,眼神闪烁。他身旁的岳不群,一身儒雅青衫,面如冠玉,三缕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显然都在审视着这两位来路不明的客人。唯有令狐冲只是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闷酒,对周遭之事全不关心。

“见过‘金刀无敌’王门主,华山派岳掌门、宁女侠。”楚曦淡然开口,以江湖礼数拜会“在下楚曦,这位是家姊,如今师从开封府平大夫,学习医术。”

言罢,他便在满堂目光注视下,抬手轻轻摘下了那顶遮住大半面容的斗笠。

一头雪白长发顿时失了束缚,如瀑般倾泻而下。那张年轻又俊美到过分的脸,将孤高与绝艳熔于一炉,偏偏又糅合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清透,形成一种令人屏息的冲击力。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此刻微微抬起,目光流转间,便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一种足以动摇人心的魔力。

【祸世魔颜】的效果,在这一刻被放大到了极致!

满座皆惊!

带着轻蔑与好奇的议论声戛然而止,种种复杂情绪在无数张脸上交织变幻。

方才还觉得他衣着寒酸的人,此刻只觉得那身粗布衣衫非但不显寒碜,反而更衬得他气质出尘,不染凡俗。

蓝凤凰站在楚曦身侧,看着满堂宾客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忍不住以袖掩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清脆如银铃,亦是动人心魄,才教堂上众人如梦初醒!

饶是王元霸自诩见多识广,阅人无数,此刻也觉心神震动,忍不住亲自起身相迎:“两位果然人中龙凤,快请上座……”

岳不群眼中也难掩惊艳,但更多的是深沉如海的思量。他的一举一动都无比儒雅从容,当下也与宁中则一同起身抱拳,道:“在下华山岳不群,这是拙荆。公子风仪,当真世所罕见。”

“王门主,岳先生,岳夫人,在下有礼了。”楚曦的声音听在耳中犹如玉石相击,说不出的清越平稳。他与三人略微寒暄了几句,既不失礼数,也不显得太过热络。王、岳两人想再试探他的家学渊源,都被他巧妙搪塞过去。

直到王伯奋恭请楚曦入座,他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笑意。只是,他并未在王家父子安排的位置上安然落座,目光也未在岳不群夫妇身上多作流连,而是……在众人惊异无比的目光中,步履从容地走向华山派弟子坐席。

更准确地说,是走向令狐冲。

蓝凤凰饶有兴致地跟在楚曦身侧,一双妙目好奇地打量起这位华山派首徒。

离得近了,更能看清令狐冲此刻的颓唐。

他穿着一身本就有些发白、还沾了不少血点污渍的破旧衣衫。在一众鲜亮的新制锦衣华山弟子中极为扎眼。他长方脸蛋,剑眉薄唇,若是坐直了身子,想必也不失英气。但他此刻两只手撑在案上,像被抽了筋骨似的,万分颓唐。

更别提那头只是随意束着的乱发,还有眼中遍布的血丝,更为他添上了几分落拓。别说这满堂的富贵喧嚣,就是他与楚曦之间,仿佛都相隔了千山万水。他的眼中心中,似乎只有杯中不断倾倒入喉的、那点辛辣的刺激和慰藉。

楚曦静静地看了他片刻,那双能惑乱苍生的眼眸里,此刻没有鄙夷,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微微俯身,拿起桌上一只未曾用过的干净酒杯,又拎起令狐冲手边那半壶酒,干脆利落地为自己斟了一满杯。

“这位兄台,杜康解忧,杯中之物,自是佳品,只是……一人独酌,岂不有些寂寞?”

“在下楚曦,一介山野闲人,途经此处,冒昧叨扰。”

“不知能否与兄台……共饮一杯?”——

作者有话说:[眼镜]今日份的更新和加更拍马赶到!

第33章 笑傲行(十二) 【武力值:???(内……

令狐冲的酒量本来极好, 就算连饮百杯,也最多是脸泛薄红,远不到醉的地步。

但此时此刻, 他内力全失,心头又闷——小师妹移情别恋, 师父对他满心猜忌,甚至吩咐其余弟子秘密监视他的动静,酒入愁肠, 才自斟自饮了十数杯,竟然就已喝得微醺。尽管如此, 他心中尚想把自己灌得更糊涂些,好忘却那些纠缠如乱麻的烦闷之事。

王家是林平之外祖家,在此待着,他心中更是不快。旁人和他说话, 他也全然无心搭理。但面前这人,衣着十分朴素,语声却清冽温润,入耳之后,如泉浸心, 竟将令狐冲的醉意都瞬间冲淡了几分。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当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及腰的白发,白发的主人却十分年轻俊美,沉静温润,带着几分雌雄莫辨的妖异。

那双眸子……更是澄澈通透, 仿佛能一下看到人心底去。令狐冲与他甫一对视,立即心头一震,无论是微醺是醉意还是那满腹的愁云惨雾, 在他的目光下,似乎都被驱散了些许。

“在下……华山令狐冲,兄台……想喝酒?”令狐冲喉头微动,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腰背,讪讪问道。他此刻形容狼狈,心伤未愈,竟有这样一位神秘而出众的青年主动与他结交,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吃惊。

白发青年似乎看破了他此刻的局促,正要出言安抚,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俏丽女子却先抢过了话头,笑吟吟地开口:“这位是令狐公子吧,刚听圣……听楚曦弟弟说过你,为人仗义,又喜欢喝酒。我姓蓝,平日里也极爱饮酒。今日,我们三人就以酒结缘,可好?”

令狐冲正觉心中郁结难舒,又对这白发青年有种莫名的亲近感,闻言便颔首笑道:“蓝姑娘说的是,独饮确实无趣。若两位不介意,就一起饮上几杯,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令狐公子,几杯怎么够?你们汉人不是有个词儿,叫什么‘一醉方休’!我们今日就一醉方休!”蓝凤凰拉着楚曦一起在令狐冲身边坐下,楚曦飘然落座,那双通透的眸子含着温和的笑意,无比自然地瞧着令狐冲,仿佛早已料定令狐冲会答应下来。

令狐冲心头微暖,立即为蓝凤凰也斟上了酒,三人有说有笑,把盏言欢。

然而,这看似寻常的结交场面,却并未逃过旁人的留心窥伺。

岳不群端坐一旁,表面上不动声色,只不时和王元霸等人攀谈,眼角余光却始终不离楚曦、蓝凤凰与令狐冲三人。

那白发青年楚曦,身份神秘,举止大方。但在岳不群看来,此人脚步虚浮,气息内敛,内力并不深厚,武功也稀松平常。但他面对金刀王家这等声势,全然无惧,应对自如,绝非寻常江湖客。

岳不群心中不禁疑窦丛生:此人究竟是内力平平,还是……真的深藏不露?若是后者,这举轻若重、内敛到极致的功夫,非同小可!但他看上去也才弱冠之年,内力竟能深厚如斯?亦或是……他那满头白发……难道是练了什么“返老还童”的奇术?

被楚曦称为“姊姊”的那位女子,则更为可疑!她方才说话时,竟脱口而出“你们汉人”,又说自己姓蓝。先前岳不群已经从王元霸处得知,这女子能驱使毒虫,如臂使指,十分了得,难道她竟会是五毒教主——蓝凤凰?!

想到此处,岳不群摇头轻叹,自觉荒谬。五毒教是江湖中的一个大派,但也极为阴狠毒辣。起初教众都是云贵川湘一带的苗人,后来也有汉人拜入其门下。其蛊术毒术,诡秘奇特,教主定然也是极为厉害的人物,怎会是这个年轻俏丽,行事跳脱的女子?

何况,这女子对楚曦这个“弟弟”言听计从,岳不群见闻广博,可从未听说过蓝凤凰有什么兄弟姊妹。若这女子真是蓝凤凰,楚曦的身份,又得高到何处去了?要五毒教主蓝凤凰如此俯首帖耳,那不得是日月神教的教主才配得上?

不过,这两人的行为举止,实在令岳不群颇为不快!金刀门在中原武林声名远播,自己身为华山派掌门,名头只会比金刀门更响亮。这二人到王家赴会,竟对自己这位华山掌门和“金刀无敌”王老爷子视若无睹,反去主动结交令狐冲那个逆徒!

岳不群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心中冷笑不已。这逆徒,定是不知何时又结识了什么来历不明、形迹可疑的人物,简直有辱华山派门风!

岳不群面上依旧维持着君子剑的温雅笑意,与王元霸说着场面话,心中却已翻江倒海。他端起茶杯,借着饮茶的间隙,目光如冷电般再次扫过那白发青年楚曦。

楚曦正微微侧头,似乎认真听着令狐冲说话,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和笑意,那份超然物外的从容气度,在喧闹的厅堂里显得格格不入,异常扎眼。

就在这时,楚曦像是随意地抬了下眼,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岳不群所在的方向。那眼神依旧清亮温和,并无任何锋芒,但岳不群心头却猛地一跳,一时不敢再行窥伺。

岳不群这个伪君子……嘁,当真有些棘手。

楚曦将玉杯抵在唇边,美酒入喉,非但没能将他灌醉,反而让他心中一紧。那伪君子虽暂时移开了视线,但他对令狐冲的猜忌之情,已远远超过了楚曦的预期。

岳不群自然知道令狐冲不可能拿到《辟邪剑谱》,但令狐冲突然之间武功大进,让他又是疑心,又是嫉妒!令狐冲如今内力尽失,再和华山派这群人搅在一起,恐怕迟早要着了这伪君子的暗算。

楚曦心念微动,调出了仅他可见的人物面板:

【姓名:令狐冲】

【身份:华山派首徒】

【武力值:???(内力全失但剑术高超,无法简单测算)】

【当前对宿主好感度:60(好奇、亲近)】

60点好感度……显然已经不低,到了【亲近】的程度。

但要在岳不群的压力下,说服令狐冲这个重情重义、对师门尚有眷恋之人脱离华山派一行,与自己这样的“邪魔外道”混在一起,这点好感恐怕还不够。

令狐冲好酒,自己何不从“酒”出发,与他交心?待好感度进一步提升之后,再邀请他前往开封治病,安心养伤,想来他不会不从。种种安排,皆是为令狐冲着想,宁女侠定会答应。岳不群那边……到时再想法子张罗便是。

想到此处,楚曦微微一笑,仰头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一滴琥珀色的酒液沿着唇角缓缓滑落,他只随意用指尖拭去。饮罢,他看向令狐冲,幽幽说道:“令狐兄可知,这天下美酒,其实也如人心、如世事,各有其性,各有其命?”

“哦?”令狐冲停杯看向楚曦,眼中满是好奇,“在下还未曾听过如此说法,愿闻楚兄高见。”

“高见不敢当。”楚曦微微一笑,又给自己斟上半杯美酒,“今日王府饮宴,用的是‘杜康春’。此酒看似清冽甘甜,入口温润,实则后劲绵长。如同那些初识时温文尔雅、令人如沐春风之人,相处日久,才知其……深藏不露。”

他话语微顿,目光迅速扫过主位方向,似有深意,但很快收回。令狐冲心头微动,下意识地也朝岳不群那边瞥了一眼,随即垂下眼帘,灌了口酒,涩声道:“楚兄弟说的是,这酒……确实如此。”

“令狐公子,再请看这杯。”楚曦将半杯“杜康春”一饮而尽,又取来一壶香味独特的好酒,为两人斟上,“这是西域来的‘葡萄酿’,色泽瑰丽,香气馥郁,入口酸甜交织,引人沉醉。可这酒,看似甜美易饮,但若饮得多了,便酸涩满口。梦醒之后……徒留头痛而已。”

言者有意,听者有心。令狐冲心中一震,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不远处的岳灵珊。此刻,她打扮得花枝招展,与林平之坐在一块,言笑晏晏,两人几乎依偎在一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涌上喉头,握着酒杯的手也不禁微微发颤。

楚曦将声音又放得轻柔了几分,如唱似叹,直要钻进令狐冲心底:“令狐公子,‘葡萄酿’虽好,但正如有些情意……初时如蜜,沉溺其中,待得清醒,才发觉不过一场幻梦。其中滋味,固然难忘,但也不可太过自苦,甚至自困其中,失了心气。”

“楚兄……说得是。”令狐冲声音沙哑,似乎还有些哽咽。他从未想过,自己心中那团乱麻般的苦楚,竟会被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用酒道剖析得如此清晰,如此……一针见血!

“令狐公子不必丧气,再来尝尝这杯如何?”楚曦的声音再度放地轻缓,带上了一种洞悉世事的温和,“这是‘竹叶青’,色泽碧透,入口清冽爽直,初尝微苦,细品回甘,后劲却清正绵长。这酒,喝起来痛快,醉得也坦荡,醒后……心头反而一片澄澈明净。”

“好,好……楚兄,在下受教了。”令狐冲取过酒杯,一饮而尽,身上那股颓丧之气似乎也消去了几分,“没想到楚兄弟……不仅懂酒,更懂人心。我心中烦闷,还未开口,便被楚兄……尽收眼底了。”

【提示:以酒喻理,开导令狐冲,言辞恳切,直指其心!】

【令狐冲好感度提升!当前好感度:70(信任)】——

作者有话说:[眼镜]大家喝着吃着,吃着喝着……

本来今天应该继续加更,但是帮我爸妈搞网络学习就用了一整天

[眼镜]明天……明天一定……(心虚),因为收藏到2000了,所以还是剩下两次加更

[求你了]真希望眼睛一闭一睁,就到3000收藏了[爆哭]但是感觉好遥远

第34章 笑傲行(十三) “金刀门的酒,劲儿是……

令狐冲这句“受教了”, 实乃发自肺腑。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无人倾诉的苦楚——对师父猜忌的痛心、对小师妹移情的酸涩、对自身处境的茫然,竟被楚曦用三杯不同的酒, 就剖析得如此透彻,如此……直指本心。

胸中块垒仍在, 但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那股郁气,在楚曦温和而通透的话语中,终究还是消散了几分。

楚曦看着令狐冲的好感度从60直接跃升至70, 心中也是颇为惊喜。他没想到自己信口拈来的这番“酒论”,竟能让令狐冲如此触动。看来, 凭借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辅之以忽悠之术,不愁令狐冲不答应留下。

至于岳不群等人,没了令狐冲在侧协助, 就他和那群不成器的弟子,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自己只需吩咐日月神教的外线下属,略施手段,将他们向南赶得远远的便是。最好是连左冷禅也摸不清他们的下落,五岳并派之事, 更是提都不要提了。

等他们兜兜转转再回到华山时, 黑木崖上早已换了天地,尘埃落定,自己更加不用理会这一干闲杂人等了。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正欲趁热打铁, 邀请令狐冲同去开封治伤养病,却被一阵不合时宜的喧哗声打断。

“哈哈,楚公子、令狐公子, 还有这位……蓝姑娘!三位在此喝得如此尽兴,果然武功又高,酒量也好!不如换上大碗,再与我们喝上几盅,如何?”

楚曦认出是王伯奋的声音,悄悄向令狐冲摆了摆手,示意由他来应付。他放下酒杯,抬眼看时,只见王伯奋领着不少王家子弟,还有几个捧碗端酒的小厮,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王伯奋满面红光,脸上却皮笑肉不笑,显然来者不善。

原来,王伯奋在中州一带武林之中,仗着“金刀门”的名头,着实唬住了不少人。那些势孤力薄的小门小派,对他趋奉唯恐不及,见了他都是恭恭敬敬,低眉顺眼,伺候得他极为受用。

不想这几日来,连碰钉子。先是王元霸对华山派甚为尊重,奉为上宾,自己也小心应对,但令狐冲这个华山派首徒,礼数不周,还倒罢了。到了王家府上,竟然还顾自喝酒,对他不理不睬,叫他如何能不心中含怒?

更可气的是,今日他亲自请来的这两位神秘人物,虽然答应前来赴会,但言谈之中,对金刀门乃至华山派都十分轻慢,唯独对令狐冲这臭小子青眼有加!

他目光扫过令狐冲那尚未完全褪去颓丧的脸,又瞥了眼气质出尘的楚曦,心中邪火更旺。这令狐冲算什么东西?一个被师门嫌弃的废人!这白发小子又是什么来路?装神弄鬼!还有那个擅长驱使毒虫的女子……哼!

想到这几人如此不识好歹,王伯奋便心生一计,纠集了不少王家子弟,前来“敬酒”。若他们不肯喝酒,那就是不给金刀门的面子,若是喝了,自己这边人多势众,何愁灌不倒他们?正是要让他们都喝醉了,好在众宾客面前出个大大的丑!

只可惜他这点小心思,早被楚曦看得透彻。楚曦当下便立即起身,取过小厮刚刚斟好的一碗美酒,当着众人的面一饮而尽。随后将碗一翻,潇洒笑道:“金刀门对我等如此礼遇,足感盛情!只是令狐兄有伤在身,就由楚某先敬各位一杯,如何?”

王伯奋为给几人一点“教训”,此次带来的“美酒”甚烈。那碗酒液滚入喉中,当真如同吞下了一团烧红的炭火,灼辣感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又猛地反冲上来。楚曦说完这句话后,只觉得一股热气“蹭”地直冲头顶,白皙如玉的面颊上瞬间飞起两抹酡红。

楚曦后退半步,左手五指小心撑住桌案,稳住身形。此刻,那抹酡红已经撩过眼尾,迅速蔓延至耳根。他强压住那股翻腾的燥热和眩晕,喉结微动,借着放下酒碗的动作,用右手在蓝凤凰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王家今夜大摆宴席,珍馐美馔自不会少,而且与苗地吃食大不相同。蓝凤凰落座之后,便大快朵颐起来,楚曦与令狐冲那番对话,她也只是听了个七七八八。此时见楚曦轻拍自己肩头,又见他玉面飞霞,眼尾如胭脂晕染,衬得那双深邃眼眸更显迷离,立即心领神会。

“哎哟,金刀门的诸位可真是热情好客呀!”蓝凤凰娇笑着起身,动作轻盈利落,径直走到王伯奋面前,顺手抄起旁边小厮托盘里满满一碗酒。那酒香浓烈扑鼻,她非但不惧,反而眼波流转,笑意盈盈:“王大爷,您这酒闻着可真带劲儿!来来来,我先敬您一碗!”

话音未落,她已仰头一口气干了个底朝天,豪迈地将碗口朝下晃了晃,竟是滴酒未剩。脸上除了先前就有的薄薄一层红晕,竟是神色如常,眼神清亮依旧。

王伯奋被她这般举动看得一愣,他见楚曦喝完那碗烈酒,分明已经有了醉意,正要乘胜追击,不想他们竟还有一尊大佛坐镇!他面上有些挂不住,但仍强笑道:“蓝姑娘好酒量!在下佩服!来,再给蓝姑娘满上!”

王伯奋回头使了个眼色,他身后几个王家子弟立刻会意,纷纷上前,你一碗我一碗地开始“敬酒”,摆明了是要用车轮战!

蓝凤凰言笑晏晏,来者不拒,喝酒当真如同喝水一般。一连七八碗烈酒下肚,她身形依旧稳当。除了脸上红晕深了几分,更显她容貌娇媚艳丽之外,也只是额角渗了些汗珠罢了。王伯奋心中惊骇,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带人接着敬酒。

“王大爷,要我说呀,这样喝起来,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蓝凤凰放下酒碗,眼波流转间,有些狡黠地一笑。她弯下纤腰,从那倒酒小厮足边直接拎起一个酒坛,直直往桌上一顿,震得碗碟一阵轻响。

不等众人反应,蓝凤凰拍开泥封,双手抱起酒坛,对着坛口就“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下巴滑落,她也毫不在意。

放下酒坛时,她只伸手擦了擦嘴,随后对王伯奋等人笑道:“这般一碗碗的敬,喝到天亮也分不出高下。不如痛快些,咱们都对着坛子喝!谁先趴下,谁就是软脚虾!怎么样,敢不敢?”

她这番举动豪气冲天,那些王家子弟哪见过这等阵仗?看着那至少能装数斤烈酒的大坛子,再看看连灌几口仍然面不改色的蓝凤凰,一个个还没应战,脸先白了。这……这哪是喝酒?简直是拼命啊!

王伯奋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别说那几个弟子,就是他自己也没这个胆量和酒量!可拼酒之事,是他挑衅在先。众目睽睽之下,若不应战,岂不是认下了“软脚虾”的名头?他王伯奋乃至金刀门的面子要往哪搁?

“好……好!蓝姑娘果然豪气!”王伯奋已是骑虎难下,只得咬牙拎起一坛,学着蓝凤凰的样子灌了一口。烈酒如刀,顿时呛得他差点当场呕出来。他身后的几个年轻子弟更是不济,硬着头皮灌下一大口后,便接二连三软倒在地,引得周围宾客一阵窃笑。

“哎呀呀,看来金刀门的酒,劲儿是够大,就是人嘛……”蓝凤凰掩口轻笑,故意拖长了声音调侃道,“还差些火候呢。”

在蓝凤凰开始斗酒之时,楚曦就给自己和令狐冲都服下了解酒丹,此刻头痛已消,只是依旧面如桃花,整个人看上去犹如雪地红梅,甚是动人。他见王伯奋等人已然招架不住,当即出言提醒道:“姊姊,不如把我们的‘好酒’也拿出来,请王家诸位喝一杯?”

“对对对,我怎么忘了!”蓝凤凰笑着拍手,便要去解腰间一个神秘竹筒,“王大爷盛情款待,我们也不能小气。我这‘五宝酒’,可是用青蛇、蜈蚣、蝎子、蜘蛛、蟾蜍五种宝贝精心泡制的,大补得很!来来来,都别客气,见者有份!”

“五宝”的名字被她用清脆婉转的声音一一念出来,每念一个,王家子弟的脸就白上一分。眼见她就要旋开竹筒,那几个还勉强站着的王家子弟,哪还顾得上什么面子?不知是谁先惊叫了一声,随后众人如同炸了窝的鹌鹑,一哄而散,逃得无影无踪。

王伯奋呆立在原地,端着那坛只喝了一口的烈酒,放也不是,喝也不是。他本想给楚曦等三人一个下马威,却不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众出了个大大的丑。他看着满地狼藉和四散奔逃的王家子弟,只觉颜面尽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蓝姑娘这酒量,当真……当真惊世骇俗!”令狐冲看得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忍不住出声赞叹。他行走江湖多年,善饮的豪杰也见过不少,但像蓝凤凰这般举重若轻、谈笑间便将一群人喝得溃不成军的厉害角色,当真是头一回见。

“哈哈哈!蓝姑娘当真是女中豪杰,海量无双!佩服,佩服!”

见王伯奋吃了个大亏,主位上的王元霸终于坐不住了,连忙起身,在几个侍从的簇拥下快步赶来。王元霸武功平平,能把金刀门经营到如此地步,最擅长的便是拍马屁、打圆场。当下夸赞完蓝凤凰,便转头呵斥王伯奋:“伯奋,还不退下?莫再扰了贵客雅兴!”

“是……是……”王伯奋灰溜溜地退了下去,王元霸脸上这才又堆起笑意,对楚曦抱拳道“楚公子、蓝姑娘、令狐贤侄,让几位见笑了!伯奋这孩子,性子急躁,不懂礼数,冲撞了贵客,王某在此替他赔个不是!”

他语气诚恳,姿态放得极低。方才的一切都被他悄悄看在眼里,这三人,一个神秘莫测智计百出,一个手段奇诡豪气干云,还有一个是华山派首徒,据说剑法超群,个个都非易与之辈。既然王伯奋无法应付,只能自己拉下老脸出面化解,免得再惹出更大的乱子来。

“王老爷子言重了。”楚曦适时地接过话头,他面上红晕未褪,声音却已恢复清朗,“令郎热情好客,酒逢知己,这才多饮了几杯,有些过了头。只是令狐兄伤势未愈,实在不宜再多喝了。”

“是极!”王元霸连忙点头,顺着楚曦的话道,“令狐贤侄有伤在身,确需静养。几位远道而来,想必也乏了。不如就在敝庄歇息一晚,让王某略尽地主之谊,明日再做打算,如何?”

他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楚曦等人礼遇,也全了自己待客的面子。

楚曦本不欲在金刀门留宿,这里铜臭味熏天,人人热衷趋炎附势,实在令他讨厌。但劝令狐冲留下养伤等话,在大庭广众之下,倒也不便细叙。

他微微一笑,从容起身,对着王元霸微微拱手,姿态不卑不亢:“王门主盛情,楚某却之不恭。只是,在下与令狐兄一见如故,心中还有许多话……想与令狐兄抵足夜谈。不知王门主能否行个方便,安排我们二人同住?令狐兄,你……意下如何?”

楚曦将目光转向令狐冲,一双星眸璀璨有神,话也说得情真意切。令狐冲心中动容,方才楚曦以酒道开解他,他也确实还有许多积郁和疑问想与之深谈,此刻听他主动提出,不由感动道:“楚兄若不嫌弃,我自然求之不得!”

王元霸虽知道令狐冲是岳不群的大弟子,但此人行为失仪,嗜酒如命,楚曦竟然对他格外关照,引为知己,实在令人称奇。

他面上并不显露疑窦,只是笑道:“两位小友一见如故,秉烛夜谈,也是江湖美事!来人啊,速速安排两间上房,服侍三位安寝!务必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哎呀,那可太好啦!”蓝凤凰拍手轻笑,有些玩味地瞥了王元霸一眼,“王府这么气派豪华,我想,总不至于有什么不长眼的耗子野猫,敢半夜溜进院子打扰我们吧?”

她这话意有所指,王元霸脸上笑容微微一僵,立即应道:“自然不会,还请姑娘放心!”

王元霸亲自吩咐,下人自然不敢怠慢。几位行事干练的小厮立即应声上前,将楚曦、蓝凤凰与令狐冲三人引到一处僻静雅致的院落。

两间宽敞的上房相邻,灯火通明,蓝凤凰临进门前,特意回头对楚曦俏皮地眨了眨眼,目光扫过院墙角落的阴影,才转身进了自己那间房,关上了门。楚曦知道她心中所想,意思是周围动静她自会留意,无须楚曦再额外费心。

房内装饰奢华,陈设考究。楚曦与令狐冲并肩躺在榻上,帐幔低垂,隔绝了外界喧嚣,这才都各自长出一口气。

令狐冲的诸多心事在胸中郁积已久,以是楚曦只挑开了个话头,他便再难抑止,竟将自己对岳灵珊的深情厚谊,以及自衡阳归来后的种种情由,断断续续地同楚曦说了。说到酸涩之时,声音也不由哽咽了。

楚曦耐心听完,不时出言安抚,待令狐冲的心情平复些许,才道:“楚某常听人言:人生在世,各有缘法。依我所见,令狐兄生性豁达,心中所虑,假以时日,终能消解,只是……”

令狐冲苦笑道:“只是我如今身受重伤,恐怕……活不到那时候了。”

“令狐兄,此言差矣。”楚曦侧过身来,白发披散肩头,烛光之下,隐隐流晖,倒像是神妃仙子一般,“不瞒你说,楚某不久前刚刚身中剧毒,险些丧命,可惜阎王不收,这才能好端端地与令狐兄相识。我在平大夫处治伤,也和他学了些医术皮毛。”

“可是那位‘杀人名医’,平一指?”令狐冲自然也知道平一指的名头,传说此人医术极其高明,能活死人、肉白骨。只是性情古怪,规矩更怪。先前岳灵珊只是提出想见见此人,就被岳不群厉声喝止,斥责她不该想着与这种人结交,言辞十分激烈。

“正是。”楚曦指了指令狐冲的手腕,微笑道,“在下医术浅薄,但令狐兄若信得过……不如让在下诊断一番?”

“自然信得过!楚兄肯费心,我感激不尽。”令狐冲毫不犹豫伸出手腕,楚曦的指尖轻搭在他腕上,凝神细察。他学医时日尚短,医术远谈不上精深。但得益于平一指的严厉教导和自身过人的天赋,还是能隐隐瞧出端倪。

若是平一指在场,便可辨认出令狐冲体内有八道异种真气。其中有两道较强的,是不戒和尚所注,另有六道较弱真气,则是桃谷六仙所留。但楚曦细查之下,也只能探出有八道真气互相纠缠,而令狐冲原本的内力根基,则是摇摇欲坠,几乎被侵蚀殆尽。

这般情状,绝非药石之力所能医治。若不能尽快练成高深内功,将这些杂七杂八的真气加以引导归束,即使是平一指亲至,也只能勉强为令狐冲延命,最终仍是免不了一命呜呼。

楚曦缓缓收回手,尽量让自己的神色显得温和而不严峻。他坐起身,直视着令狐冲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驰神往的磁性:“令狐兄,你体内有八道真气相互纠缠,但也不是没有根治之法。”

“当真?”令狐冲也猛然坐起,声音中是掩盖不住的惊喜。

“自然……”楚曦微笑垂眸,思量该如何开口,“令狐兄,恕我直言。方才听你说,尊师准备带华山诸位弟子南下福建?此去福州,路途遥远,变数极多。你内伤太重,远行无益。不如禀过尊师,与同门暂别,就随我与蓝姊姊到开封求医。待你病愈之后,再行团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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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笑傲行(十四) “姊姊,就劳烦你陪我……

“随楚兄……去开封求医?”令狐冲眼中精光闪烁, 显然也被楚曦的提议所打动,“只是我这伤……恐怕只是令平大夫空耗心力。”

他下意识地抓住了楚曦的手腕,指尖轻颤, 心中既是惊喜,又是不安。

楚曦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语气沉稳而真诚:“令狐兄,我以性命担保,平一指先生确有妙手回春之能。即便他不能立时根除你体内那八道纠缠的真气, 也能为你稳住伤势,以便慢慢再寻他法医治。”

“楚兄, 我……自然信你!只是……”令狐冲缓缓松开手,颓然靠回枕上,苦笑道,“师父疑心我私藏了林家的《辟邪剑谱》, 这才剑术大进。此番南下,他特意吩咐二师弟劳德诺……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名为照顾,实则监视。我若贸然提出要去开封,只怕师父他……”

劳德诺!

听到这个名字, 楚曦心中不仅没有担忧, 反而灵光乍现!令狐冲的病,有救了!

劳德诺名义上是华山派二弟子,实为嵩山掌门左冷禅门下第三弟子。左冷禅为撮合他五岳并派的大计,早早就派劳德诺隐藏身份, 投入华山卧底。其目的所在,一是探查岳不群的武功根底,二是注意华山派的诸般动静。

但最关键的, 是劳德诺趁令狐冲不备,杀死陆大有,夺走了华山至宝《紫霞秘籍》!

令狐冲体内八道真气纠缠冲突,必须自身重新练成一门高深内功,才能将异种真气从根上化解。原著之中,令狐冲先练就吸星大法,后又得方证大师传授少林易筋经,这才痊愈。

可此时此刻,任我行还被关在孤山梅庄,西湖之底。琴棋书画四宝未集,贸然救人显然不够明智。至于易筋经,就凭自己现在这点微末本事,还能潜进少林寺把秘籍偷出来不成?

眼下唯一触手可及,又能解令狐冲燃眉之急的,只有这本被劳德诺窃取的《紫霞秘籍》!

只是瞬息之间,一个诱使劳德诺主动现身、夺回紫霞秘籍的大胆计划,已在楚曦心中清晰成型。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一笑,将手轻轻搭在令狐冲肩头,安抚道:“令狐兄多虑了,岳掌门乃武林名宿,‘君子剑’之名享誉江湖,行事自有章法。你身受重伤,寻求名医诊治,有何不可?再说了,宁女侠深明大义,纵使岳先生心有疑虑,她也绝不会不许。”

“师娘她……确实仍待我极好。”令狐冲心中泛起一阵暖意,再度握住楚曦的手,“既然如此,就全听楚兄安排。”

“好。”楚曦顿了顿,语气更加笃定,“你师父固然疑心于你,但他终究是华山掌门,更要顾及华山派的颜面。明日我和蓝姊姊与你同去向他请托,他若强行阻拦,反倒显得不近人情,难免落人口实。以他的‘聪明’,绝不会强行与我们为难。”

令狐冲喉头滚动,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是沉声道:“大恩不言谢,此事……全赖楚兄一力周旋。日后楚兄若有用得上我之处,只管开口。”

【提示:令狐冲好感度提升!当前好感度:80(高度信赖)】

楚曦心中一定,知道令狐冲这边已无问题。当即温和一笑,起身下榻,举手投足之间,带起一阵淡淡的冷香:“令狐兄不必客气,今夜你只需安心休息,养足精神,其余交给楚某便是。”

令狐冲连忙坐起,有些不解地问道:“楚兄,夜深露重,你这是要去……”

楚曦摆了摆手,示意他安心。随后从怀中摸出一个青瓷小瓶,正是之前分给令狐冲的“解酒丹”。

他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今日席上那几碗酒,后劲着实不小。蓝姊姊今夜豪饮,看似无事,只怕明日醒来要头疼。我这还有几粒解酒丹,正好给她送去,令狐兄请先歇息,我去去就回。”

这理由合情合理,令狐冲不疑有他,颔首道:“既如此,楚兄请自便。”

楚曦披上外衣,略微整了整凌乱的衣襟,便往隔壁蓝凤凰的住处走去。

窗内烛火摇曳,映出一道婀娜的身影。楚曦屈指轻敲门框,还没出声叫门,蓝凤凰便已将门打开,那张娇媚明艳的脸刚探出来,就不禁盈盈笑道:“方才有几只小老鼠在院中探头探脑,不过已经被姊姊赶跑啦。”

“有姊姊坐镇,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哪敢随便过来?”楚曦心知定是王家或是华山派的眼线又不安分了,一进房中,便反手关紧了房门,压低声音道,“蓝姊姊,那几只小老鼠中,可有华山派门下那个老头?”

楚曦的话音刚落,蓝凤凰那双灵动狡黠的眸子就弯了起来,带着几分得意:“圣子弟弟说的……莫非是那个走路总爱缩着脖子、眼神贼溜溜的老头?他看着老实,但像只成了精的老猫,只在院墙外的树影里晃悠了两圈,嗅了嗅味道,没敢真进来。”

“正是他。”楚曦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姊姊,现在还能找到他吗?”

“嘻嘻,这有何难?”蓝凤凰掩口轻笑,拍了拍腰间的竹筒,“他以为自己躲得远便万事大吉了,可姊姊的宝贝们,早就在他身上留了记号啦!他跑不了!”

“好,我正要找他‘办事’。”楚曦微微颔首,这才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本书册,正是曲洋所赠的《笑傲江湖》曲谱,“姊姊,就劳烦你陪我演一出戏,让这老东西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楚曦三言两语便将计策对蓝凤凰讲明,蓝凤凰边听边笑,忍不住拍手道:“圣子弟弟,你这计策可真妙。没想到你平日这样老实,骗起人来可一点不落下风呢!既然如此,姊姊也得演得逼真些,不能落了后!”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楚曦与蓝凤凰相视一笑,轻吹熄了房中的烛火。窗外月色朦胧,两人推开房门,闪身而出,很快到了院门口。蓝凤凰伸手往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树下一指,楚曦心领神会,立即“入戏”。

“蓝姊姊,这《辟邪剑谱》已经到手,其中记载的剑术,果真精绝!怪不得令狐冲得此剑谱之后,剑术大进,连岳不群那厮都不是对手。”楚曦将手中的曲谱晃了晃,故意让暗中的劳德诺瞧见,“令狐兄方才亲手交托,嘱我务必妥善保管,切不可再落入他人之手。”

蓝凤凰配合地提高了些声调,有些紧张地道:“剑谱已得,我们还留在这里作甚?不如早些溜之大吉。”

“不妥,我们若就此离去,岳不群定会察觉端倪。”楚曦背着手反复踱步,似乎真是遇到了为难之事,“不如这样,我先将剑谱带离王府,寻个安全之处藏匿起来。姊姊则看紧了令狐兄弟,莫要令岳不群、王元霸等人生疑。”

“这……弟弟,如此虽好,但你武功低微,是否太过冒险?”蓝凤凰特地在“武功低微”四字上重重一顿,楚曦则皱眉道:“等到城外,自有同门接应,姊姊只管放心,我这就去与他们会齐。”

“如此甚好,路上可要小心。”蓝凤凰的声音中满是关切,楚曦郑重地将“辟邪剑谱”往怀中一收,足尖一点,如一道融入夜色的轻烟,迅速掠出院门。几乎就在他纵起轻功的瞬间,老树下的人影也是一闪,立即跟定了楚曦!

劳德诺能在华山卧底多年,且除了岳不群外,无人能瞧出破绽,行事自是谨慎小心到了极点。但《辟邪剑谱》这四个字,诱惑力实在太大!就算知道前方可能有诈,他心中还是激动不已。

辟邪剑谱!竟然真的在令狐冲手里!而且……现在被一个武功平平的白发小子拿走了!

天赐良机!简直是天赐良机!

那个善于驱使毒物的苗女,确实让劳德诺无比忌惮。但言情这个白发青年,轻功平平,每提纵几下,还要驻足喘息几口,显然是内力不济!待到无人之处,自己出其不意,抢了剑谱,随后远遁千里,谅他们也追不上!

他自忖轻功远胜楚曦,追踪起来毫不费力,心中更是得意,仿佛那绝世剑谱已是囊中之物。

呵,果然上钩了。而且,咬得很紧。

楚曦引着劳德诺一路出了王府,他并未全力施展轻功,反而刻意保持着一种略显生涩,甚至带点踉跄的姿态,时不时还需扶墙稍歇,喘息几声。他的侧脸在月华下轮廓分明,劳德诺跟得不远不近,几乎完全放松了戒备。

眼见楚曦越走越偏,最终拐进一条荒僻无人的死胡同,劳德诺立即心头一凛,紧随其后!

胡同尽头,是一堵高墙。楚曦似乎才察觉此路不通,脚步猛地一顿,喘息着转过身来。月色如银,白发如雪,与这阴暗肮脏的角落格格不入。

他眼角的余光已瞧见了劳德诺的影子。

“跟了这么久,劳德诺……你也该现身了吧?”

楚曦转过身,衣袂轻扬,整个人仿佛月下谪仙,哪还有半点气力不支的模样?

劳德诺心知中计,下意识地想施展轻功急退!但一阵“嘶嘶”“沙沙”的声响迅速自四面八方涌来,只见月光照不到的墙角、砖缝,甚至头顶的屋檐上,不知何时已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毒虫!

“哎呀呀,既然来了,怎么急着走呢?”蓝凤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劳德诺身后,声音娇美,但听在劳德诺耳中,却分外令人毛骨悚然,“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我的小宝贝们不会吃了你。留你在这,只是我弟弟想和你呀……谈谈心。”——

作者有话说:[眼镜]今天……木有加更

[小丑]如果你们知道我妈硬要给我介绍一个烟酒都来的机车仔你们也会觉得我命苦

[爆哭]明天1w字一起更新(日更3000+加更7000)

第36章 笑傲行(十五) (三更合一)【蓝凤凰……

贪婪, 总是最能让人盲目。

只是简简单单的“辟邪剑谱”四个字,就让劳德诺这样的老江湖,轻易陷入了楚曦设下的小小陷阱。

“你……你们……”劳德诺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本就有些沙哑的声音更是抖得不成样子。他下意识地想拔剑迎敌,但手刚碰到剑柄, 就觉触手一阵冰凉滑腻。低头看时,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早已缠在剑上,正冲他嘶嘶地吐着信子!

劳德诺后背衣衫被冷汗浸得湿透, 连呼吸都屏住了。几只五彩斑斓的蜈蚣也顺势爬到他脚边,有的还攀上了他的鞋面, 教他更加不敢动弹。

“劳兄,莫要慌张。”楚曦唇角微扬,声音依旧清越平和,仿佛是在与劳德诺闲话家常一般。他走出几步, 在距离劳德诺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悠悠续道:“深夜相邀,并无恶意。只是有些话……不便在王府内言明,才出此下策,将劳兄引至此地。”

劳德诺惊魂未定, 生怕眼前这个白发青年会拿出什么更厉害的手段来, 此刻自己孤立无援,可算是着了他的道!当下只得僵在原地,涩声道:“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还请见教!”

楚曦脸上似笑非笑,声音却渐转威严:“劳德诺, 左盟主派你卧底华山,监视岳不群以及华山派诸般动静,你可没忘吧?”

“可前番左盟主派人协助剑宗诸人重掌华山, 却被令狐冲那小子阻拦,铩羽而归,实是你办事不力所致!”

“不过……左掌门念你多年辛劳,不愿苛责于你,这才令我为五岳密使,暗中前来接应。这位蓝姑娘,本是苗疆五毒教的高手,现也投入嵩山门下,协助我等,为并派大计出力。”

这几句话说得甚为严厉,刺得劳德诺心头剧震!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华山派潜伏多年,竟会被对方骤然道破身份!这桩隐秘,除了左冷禅和他自己之外,的确无人知晓!他本以为这白发小子不过是故弄玄虚,而今看来,这“密使”的身份,多半不假!

“弟子劳德诺,参见……参见密使。”劳德诺浑身发凉,联想起楚曦一在王家现身,就显露出深不可测的从容气度,还有他身边那位手段厉害至极的苗女……左盟主不正在搜罗这样的人才吗?

思来想去,他对楚曦的身份,只有更加深信不疑!

楚曦将劳德诺的惊骇之状尽收眼底,心中冷笑,语气却放得温和了些许:“左盟主差我向你问几句话——一是岳不群的武功底细,你可已经查清了?二是华山派近来动向如何,是否会对左盟主的大业有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