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宁与裴既白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队穿着鹭年纹样衣衫的人动作极快,效率惊人,不多时便将洒落一地的盐粒清扫得干干净净。
百姓们不仅没有捡拾,反而很配合一行人打扫。
完成清理后,其中一人说了句什么,一行人便抬着畚箕,迅速消失在街角,如同从未出现过。
街面上的混乱也逐渐平息。
受伤的车夫被人抬走去医治,那匹惊马也被后来赶到的几个壮汉设法制服牵走。
只留下撞塌的货摊废墟和些许狼藉,证明着方才的惊险。
裴既白的目光从那些人消失的方向收回,落在宋昭宁微蹙的眉心上,低声道:“你也注意到了?”
宋昭宁轻轻颔首,“这些人身上的衣裳上都有白鹭纹样,看来又是与振鹭书院有关。”
她话音落下,便见裴既白叫住一个过路的老者,给了他一锭银子。
那老者笑呵呵地收下银子,主动问:“两位是想打听些什么?”
裴既白拱手,语气平和:“老人家,方才受了一番惊吓,见那些人行事利落,颇感好奇。他们衣上的白鹭纹样甚是别致,不知是何来头?竟能令街坊邻里如此信服,无人去动那洒落的盐粒。”
老者捏了捏手中的银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二位一看就是外乡人,难怪不知。这白鹭纹样,是咱们这儿振鹭书院的标记。”
“振鹭书院?”宋昭宁适时露出疑惑的神情,“书院学子……还负责清扫街面?”
“哎哟,可不是书院学子。”老者摆摆手,“学子们可都是读书人,手怎么能拿扫帚。”
“这些人都是白鹭堂的人。”
宋昭宁疑惑,“白鹭堂?”
“是哩!”老者笑容满面,“两位想来也不知道这白鹭堂。这白鹭堂是振鹭书院的山长和夫子们一同创办的,算是一家商号吧。”
“里头雇的都是咱们白鹭镇最贫穷的百姓,若不是孙山长,他们可过不上这种好日子。”
老者语气还颇为羡慕,“这些人在白鹭堂做事,一个月可有两百文呢!”
之后老者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宋昭宁总结下来,大部分都是在夸赞孙有道。
宋昭宁与裴既白耐心听着,脸上适时流露出恰到好处的钦佩与感慨。
待老者心满意足地揣着银子离去,两人面上的温和才缓缓敛起。
“一个月两百文,雇佣最贫苦之人,听起来确是善举。”宋昭宁声音清淡,眸中却无半分暖意,“只是,方才那些人行动间章法严谨,效率惊人,看起来白鹭堂为训练这些人没少费功夫。”
裴既白勾起唇角,“看来在这白鹭镇,众人皆知孙有道,这官府反而形同虚设。”
他轻笑,“那老者方才说这本来就是白鹭堂的货物,白鹭堂平时仁善好施,时常组织人手帮扶邻里,所售卖的货物又是最低价。”
“百姓感念他们,自然不会去贪拿他们的东西一丝一毫。”
“仁善好施,最低价……”宋昭宁重复着这两个词,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几分冷意,“掌控了最关键的盐,又以低价和善举收买人心。这白鹭镇,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怕是早已姓了‘孙’。”
官府在此地形同虚设,甚至可能早已与振鹭书院、白鹭堂沆瀣一气,或者被彻底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