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兮暖三件心事都达成,终于关注到了周川行出行的目的。
“对了,你要带我去哪?”
周川行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带你认识一个朋友。”
“朋友?”唐兮暖忽然想起一件事,“孙卿兆是我第二个好朋友,昨天我还想让你们两个见面的,好可惜呢。”
周川行不想她留遗憾,“明天就能见了。”
唐兮暖高兴了,“那就好。”
周川行和唐兮暖很快到了八宝斋的包厢。
这是唐兮暖第一次来外边的大酒楼吃饭,哪里都新鲜。
“二郎,我们要在这里吃晚饭吗?”
周川行点了点头:“你想吃什么?”
唐兮暖不知道酒楼都能吃什么,“吃什么都可以吗?”
周川行:“这家酒楼还不错,只要你点出来,应该都能做。”
唐兮暖想了几道菜,周川行让陶罐记下来,吩咐厨师去做。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端王带着郑建安来了。
此时包厢里只有周川行、唐兮暖、端王和郑建安。
唐兮暖发现屋里来了陌生人,问周川行:“二郎,你带我见的朋友是他吗?”
周川行没说话,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点了点头。
唐兮暖仔细观察这位陌生的男人。
巧了,对方也在观察着她。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一家人过得很幸福。
她作为唐家最小的女儿,祖父祖母对她都很好。
爹娘恩爱,兄弟姐妹和睦,她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直到五岁那年,父亲获罪,满门被诛,只活下她一个心智不全的小女儿……
“暖暖……”郑建安先认出了唐兮暖。
唐兮暖怔愣片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睛莫名发酸,眼泪稀里哗啦的往下落。
“哥哥,哥哥,你是哥哥,”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唐兮暖哭着抱住郑建安,“哥哥,你是哥哥,哥哥……”
郑建安眼中含泪,他没想到分开十几年,小妹还能认出他。
当年分开的时候,小妹才五岁。
还不知道分别的意义,更不懂一家人获罪意味着什么。
她被父亲送进侯府,求侯爷一家庇护。
一晃就过去了十四年。
“暖暖,”郑建安把人松开,上上下下检查,打量,“姑母一家对你好不好?楚衍诺那个混蛋,是不是嫌弃你,他有没有欺负你?”
当年唐家把小女儿送进侯府,虽没明说,可其中的意思很明白,以后要定给楚衍诺,给他做妻子。
可楚衍诺竟然娶了魏国公的女儿。
郑建安知道这事的时候,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恨不得把人打死。
唐兮暖不想提侯府。
“哥哥,我离开侯府了。”
郑t建安也是昨晚才知道的。
刚听说楚衍诺和魏家定亲,他朝堂上弹劾楚衍诺,大骂摄政王,被摄政王关进大牢,昨天才出来。
自然不清楚这些天外边都发生了什么。
“那你现在住哪?安不安全?哥哥带你回国公府,以后跟着哥哥……”
周川行一直坐在靠窗的位置喝茶,闻言皱了皱眉。
端王是他的嘴替。
“郑公子,唐姑娘可不能跟你回去。”
郑建安脸色一寒,下意识把小妹护在身后,“我骂摄政王是我不对,可我已经关了一个多月的大牢,我妹妹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懂,你们别难为她。”
端王解释道:“郑公子,你误会了,唐姑娘住在王府,很安全,你带她走,反倒会给她带来危险。”
郑建安皱眉。
唐兮暖好不容易见到哥哥,自然想跟哥哥走,“我不怕危险,我要跟哥哥走。”
周川行握着水杯的手指不由得用力,指节开始泛白。
小姑娘没良心,见到亲人就要走。
端王继续解释:“唐姑娘,可不止你有危险,你哥哥也会有危险。”
唐兮暖不明白,“我哥哥能有什么危险?”
端王犹豫着看了他二哥一眼,二哥没说话,看来是要让小姑娘死心了。
“你二哥本该是个死人,十四年前被问斩的人,如今好端端的活在世上,怎么解释?”
唐兮暖脸色大变。
端王又道:“这不光连累他,还会连累虞国公一家,以及当初救下他的所有人。”
唐兮暖心口逐渐凉了下去。
她擦干眼泪,努力挤出一丝笑。
“哥哥,我在王府很好,二郎他对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二郎?
郑建安不由得看向摄政王。
这里只有他排行老二。
和楚世子比起来,这个摄政王才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他把小妹拉到旁边,悄声问:“他有没有欺负你?”
唐兮暖摇了摇头:“他对我很好。”
郑建安有些难以出口,担心小妹不明白,干脆说得直白些,“他有没有和你一起睡觉?”
唐兮暖仍然摇头:“我自己睡呢,二郎说了,我给不了他名分,他不会碰我的。”
郑建安松了口气。
没想到摄政王竟然还能做点人事。
“那就好,暖暖记住,不成亲,不能和男人亲近。”
唐兮暖记住了,“谁欺负我,我就用簪子戳他。”
郑建安如今的身份确实不能带小妹走。
他们唐家被人陷害,到现在还没翻案,小妹因为年纪小,又因为心智不全,仇人放过了她。
可不代表,他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忽然出现后,仇家还能放过。
沉思片刻,他拉着小妹的手来到摄政王面前。
兄妹一起跪下。
“唐家后人请求摄政王为我唐家平反,还我唐家枉死的十三口人一个公道。”
唐兮暖学着哥哥的口吻说:“唐家后人请求摄政王为我唐家平反,还我祖父母、爹娘、叔叔婶婶堂姐、管家等十三口人一个公道。”
周川行俯身扶起唐兮暖,“起来说话。”
唐兮暖转身扶起郑建安。
“二郎,你帮我家平反好不好?我祖父母,爹娘都不是坏人呢。”
周川行今天带唐兮暖来见郑建安,自然有为他家平凡的打算。
不过十几年的旧案了,还是先帝在的时候做下的。
又牵涉到当朝国丈,中宫皇后,哪有那么容易。
“暖暖,你信不信我?”
唐兮暖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信。”
她眼里清明,澄澈,不含一丝杂质。
周川行拉着她坐下,“我需要时间。”
唐兮暖不急在这一时,“多久呢?”
周川行:“三年吧。”
十几年都过去了,唐兮暖不差三年,“好,我等你。”
周川行就怕小姑娘哭着闹着,要他现在给一个说法。
此刻,终于松了口气。
“郑建安,你明天去北域吧,任期满再回来,那时,我希望暖暖的花轿从你们唐家光明正大的抬出来。”
他要娶的是唐家姑娘,自然不会让她的身份蒙尘。
这是他给小姑娘的承诺,也是给自己的承诺。
一天做不到,就一天不娶。
郑建安也没奢望能立刻为唐家平凡。
陷害他们唐家的是当朝国丈。
皇后为皇上生育了唯一一个女儿。
后位稳固。
就算江山易主,皇后的身份仍然尊贵。
周川行虽然是摄政王,可他的地位并没有多稳固。
在外统兵打仗他在行,可回朝后,面对的是朝堂侵染几十年的老奸巨猾。
还有一个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睿王。
他能不能撑住都难说。
何况为他唐家平反。
“微臣感激王爷大恩,明天就出发,一定会守住大周朝最北边那片沃土。”
周川行嘱咐道:“不许一个百姓死,三年内一定要教会他们农耕、贸易,让他们自食其力,你也不许死,给本王平平安安的回来。”
郑建安肩负重任,“微臣一定会做到。”
他舍不得小妹,刚见面就要分开,“也请王爷……照顾好小妹,她心思单纯,求您护她,爱她,此恩微臣一定厚报。
父母在天上,也会感念王爷大恩。”
他说着,又跪了下去。
这次周川行亲自扶起他,“有我在一天,就绝不会委屈她一点。”
“让开——”
门外忽然想起楚衍诺争吵的声音。
陶罐亲自守着门口,说什么都不肯让,“王爷在里边吃饭,楚世子注意身份。”
楚衍诺亲眼看见郑建安进了八宝斋,他刚被郑建安打完,这口气怎么可能咽下去。
“我要找王爷讨个说法。”
陶罐把人拦住:“那我先去汇报一声。”
陶罐打开门,楚衍诺就着门缝往里瞅,被陶罐一个冷刀子眼给瞪回去了。
周川行见不见楚衍诺无所谓,主要看唐兮暖的态度。
“你要见吗?”
唐兮暖不想见,“我去里边玩。”
周川行示意陶罐放楚衍诺进来。
郑建安看见楚衍诺眼里冒火,攥着拳头又要冲上去打人。
不过楚衍诺武功高,直来直往的,郑建安讨不到便宜。
两个人剑拔弩张,谁看谁都不顺眼。
楚衍诺指着自己的青眼框,“王爷,都是这个混蛋,昨晚偷袭,把我打成这样,求王爷做主,还我一个公道。”
端王没忍住嗤笑出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楚世子昨晚偷人被人打的。”
郑建安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只有周川行一脸严肃,清了下嗓子,“郑建安到底怎么回事?”
郑建安没好气道:“我就看他不顺眼,渣男!”
楚衍诺就想不明白了,“我怎么渣了?再说渣不渣和你什么关系,我们侯府和虞国公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先弹劾我,昨天又揍我,怎么我抢你媳妇了!”
郑建安以前还挺喜欢这个表弟的。
如今只想把人大卸八块。
“今天王爷找我过来,是想让我去北域,这差事原本是楚世子的,既然楚世子已经完成大婚,还是让楚世子自己去吧。”
楚衍诺怎么可能甘心去北域。
原本他是打算带表妹一起去的。
可表妹走了,他不找到人,绝对不会离开京城。
“王爷,微臣最近身体不适,实在无法远行,还求王爷体谅。”
第39章
从始至终,周川行也没打算让楚衍诺去北域。
一来楚衍诺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人。
再者,把北域那种边境重镇交给他,自己也不放心。
最重要的是,武安侯就这一个儿子,他身体不好,说不定哪天就走了。
到时候楚衍诺还要回来奔丧,北域那么重要的地方,中途换人,有害无益。
今天既然碰到这了,不妨把话说开。
周川行不耐烦地朝郑建安摆了摆手。
随后一改不耐烦的神色,温和道:“楚世子,本王知道你家里出事了,听说你还病了一场。
北域边陲小镇,离京城上千里地,本王念及侯爷当年对我们周家的救命大恩,不忍你们骨肉分离,是以……”
他凉凉瞥了一眼郑建安,“此人朝堂辱骂本王,不给他点教训,还以为本王人人可欺。”
楚衍诺本来就不想去北域,那么远的地方,面对的又是十万暴民,有没有命回来还不一定。
如果不是有尚书之位吊着,他之前都不会同意。
如今表妹失踪,尚书之位已经对他失去诱惑。
改成郑建安去最合适不过了。
就让他死在那边才好。
“微臣感谢王爷体谅,郑中丞文武全才,是大周朝的中流砥柱,有他做北域的父母官,保证百姓安居乐业。”
他收回对郑建安的厌恶,拱手道喜,“我在这里先祝郑……知府,在北域建立不世之功,t早日回朝。”
郑建安知道他没安好心,也不多言,“希望楚世子是真心道喜。”
周川行看楚衍诺不顺眼,想到他对小姑娘做的那些事,恨不得掐死他。
事情一谈完,他便开始赶人,“楚世子退下吧。”
楚衍诺退出包厢越想越不对,他是来找郑建安报仇的,怎么糊里糊涂的放过他了。
还想再进包厢,却被陶罐拦住。
摄政王态度虽好,可到底是一只吃人的猛兽。
楚衍诺思来想去,不宜得罪太过。
传闻摄政王好男色,郑建安长得唇红齿白,一副女儿做派,两个人又约在这种地方,很难不让人多想。
罢了罢了,就放过郑建安好了。
反正他这次去北域凶多吉少,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
楚衍诺迟疑着往楼下走,忽然感觉转角处有个人影闪过,他大步流星的追过去,却被一个身穿紧身衣的女子拦住。
最近做什么都不顺,他也懒得追究,干脆回了侯府。
他先回到秋爽斋,询问魏敏娴,“你和郑建安有来往吗?”
如果他没记错,郑建安第一次针对他就是在他定下婚事后。
除了郑建安心仪魏敏娴这种可能,他实在想不到别的原因。
魏敏娴皱了皱眉:“我和他素无来往。”
楚衍诺纳闷极了,“可我总觉得他和我有仇。”
魏敏娴柔声道:“可能只是朝堂不对付,相公最近心系表妹没休息好,有些事情没料到也是正常的,不如相公好好休息休息,等精神恢复了,有些事情不用想就通了。”
如今这个家里,侯夫人没好脸色,妹妹也不怎么待见他。
楚衍诺已经感受不到家的温暖了。
除了魏敏娴对他,一如既往的温柔。
就算他整天出去寻找表妹,她也没有一句怨言。
楚衍诺不得不在心里感叹,这个妻子,他是娶对了。
“这些日子忽略了你,等我找到表妹,会补偿你的。”
魏敏娴温温柔柔的笑着,楚衍诺是她深爱的男人,她以他为天。
“相公客气了,如今我们夫妻一体,暖暖不光是你的表妹,也是我的,我也同样关心她。
要不这样,明天我回一趟国公府,请我父亲帮忙找找,人多力量大,没准就找到了呢。”
楚衍诺真心感激她,“如此,有劳夫人了。”
……
刚才小倩留在包厢外边,险些被楚衍诺发现,还是她跑得快躲起来才逃过一劫。
楚衍诺走后,唐兮暖从隔间出来,小脸垮着,心情明显很不好。
不过不是因为楚衍诺。
而是刚刚和哥哥重逢就要分开。
“二郎,”她走到周川行身边,问道:“北域很远吗?”
周川行不想瞒她:“有点远。”
唐兮暖又问:“那很危险吗?”
周川行不好回她了。
北域当然危险,那是他去年打下来的土地。
那些人原本久居草原,不事生产,民风未开,十分彪悍。
可大周不能只要土地,不要百姓,只要真心归降,大周朝都愿意接受。
并和本地的百姓同等待遇。
这两年北域大旱,牛羊饿死无数,草原百姓食不果腹,只能内迁。
如果今年秋天不能让他们吃饱饭,十万灾民变成十万暴民,朝廷又得派大兵镇压。
原来皇上身体好,有皇上坐镇京城,他可以带着大军毫无后顾之忧。
如今皇上病重,他再带兵出征,只怕江山易主,他也有去无回。
所以,北域绝对不能乱。
他相信郑建安的能力。
另外为了防止出现暴乱,他又给郑建安派了帮手,还给了三万大军。
就驻扎在距离北域不远的地方。
万一出现问题,大军顷刻可至。
“暖暖,相信你哥哥,他会平安回来的。”
“郑建安接旨。”周川行拿出早准备好的圣旨,递给他,又交给他一封密信,“关键时刻,这些都是你的保命符,收好。”
郑建安感激周川行想得如此周到。
前段时间自己还在朝堂骂他暴君,穷兵黩武,不由得后悔起来。
“微臣……”他想道歉,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王爷,微臣一定竭尽全力,安置好北域灾民,请王爷放心。”
周川行让他起来说话,“今天这桌酒宴,是我和暖暖为你送行,从现在开始,不聊政事,只叙家常。”
郑建安还有些不好意思坐,唐兮暖拉了拉他的衣袖,“哥哥。”
郑建安舍不得妹妹,红着眼眶坐在她身边。
“暖暖……哥哥对不起你,父母不在,也不能亲自照顾你……”
唐兮暖忍着哭意问他,“哥哥,我们的仇人是谁?”
仇人太过强大。
郑建安下意识看向周川行。
周川行含糊道:“仇人还没查出来,等我们查出来,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这就是隐瞒了。
郑建安心生不满,可他又不想妹妹卷进来。
如果今天不是摄政王把人带过来,他一辈子不会对妹妹说起家仇。
“真的吗?”唐兮暖不太相信。
周川行将问题推给郑建安,“不信问你哥哥。”
郑建安能说什么,只能点头,“放心吧,等我查到仇人,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端王是个暖场的好手,很快从报仇雪恨上转移开,聊起唐兮暖拿到彩月楼比赛冠军的事情上。
郑建安与有荣焉,“当年我祖父精通算学,父亲也是高手,没想到小妹竟然遗传了他们的才智。”
唐兮暖第一次用自己的智慧赚到一百两银子。
如今和哥哥相认,自然要分哥哥一些。
她翻开挎包去找,忽然想起银子都给了周川行,“二郎,那些银子呢?”
周川行心情不畅,“不是送给我还想要回去吧。”
唐兮暖讨好的笑着,握着他的手撒娇,“二郎,你最好了是不是,我好不容易和哥哥见面呢,总不能连点见面礼都没有,好不好嘛,二郎?”
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喊他二郎。
笑得乖巧又抓心。
周川行心情舒畅,“好,就当是我这个妹夫孝敬兄长的。”
他特别纵容的说完,冲门口喊人,“陶罐,回去把唐姑娘送我的银两取两个过来。”
陶罐领完差事去办。
唐兮暖高兴了,“谢谢二郎。”
周川行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记得我的好,以后不管什么人想带你走,都要想着我,我才是要和你相伴一生的人。
如果你走了,我会很难过很难过。”
“我不会走,”唐兮暖感情迟钝,可也能接收到周川行的情感。
听他说这些话,心口特别不舒服。
此刻,她紧紧握着周川行的手,认认真真的说:“我还要给你名分呢。”
虽然她还不知道怎么才能给一个男人名分,不过她会努力学习,尽早弄清楚这门功课。
万年老铁树,被哄成个婴儿。
周川行通体舒畅,杀人如麻的活阎王,温柔成水一般。
此刻他眼里尽是柔情,看着自己的小姑娘,忽然觉得以前吃太多苦受太多罪都是值得的。
老天爷把最好的姑娘送到他身边。
自然是要多付些代价的。
从周川行喜欢上唐兮暖开始,端王一直都知道。
他从不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鬼话。
更不相信二哥堂堂摄政王,会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
不过一时荷尔蒙冲动,等这份冲动过去,肯定会有别的女人。
可此刻,二哥满眼都是这个小姑娘,哪里还容得下别人。
这世间的风景如此美好,环肥燕瘦各领风骚,他真不想再领略一下别的风景?
郑建安一开始怀疑周川行心机不纯,不过看他和妹妹互动如此甜蜜。
就算以后他会辜负妹妹,至少此刻妹妹是幸福的。
这世上真正长情的男人又有几个。
表弟都不过如此,他有什么底气要求别的男人一辈子只对妹妹一个人好。
酒宴结束,陶罐将带来的两个银元宝交给唐兮暖。
她特别开心的放进郑建安手里。
“哥哥,北域苦寒,这个带着,妹妹会每天求菩萨保佑你平安回来。”
“好妹妹,”郑建安含泪收了元宝,“父母在天有灵,看见你如此懂事,一定会高兴的。”
郑建安不放心妹妹,转而看向周川行:“我就这一个妹妹,如果她有什么事,我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为她讨个公道。”
周川行已经见识过他对楚世子的态度了。
“我周川行的姑娘,自然会护她一生一世,大哥尽管放心,好好建功立业,到时候我的新娘还要从唐家出嫁,别给我的姑娘丢脸。”
周川行这话包含了两层意思。
一是他t会明媒正娶。
二是,两人成亲的时候,唐兮暖已经不是戴罪之身,唐家也已平反。
郑建安明白了周川行的心思,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一向斯文仁厚外人评价极好的表弟,竟然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而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摄政王,对待感情却如此认真。
“建安在这里谢过王爷,”他起身,恭恭敬敬的行拱手礼,“小妹就托付给王爷了。”
因为自己还是戴罪之身,不宜和小妹接触过多。
他表达完感谢,最后看了一眼妹妹便离开了包厢。
说来也巧,下楼的时候竟然碰到楚衍晴和朝栎。
虽然是表兄妹,但他们从来没以原身份见过。
唐家远在江南,当年只有唐御史一个人在京城做官。
郑建安和小妹以及母亲、祖父母都在老家。
否则郑建安来京城七八年,也不会没人认出他是唐家之后。
楚衍晴只觉得他眼熟,可到底像谁,她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郑建安自然认识表妹,不过因为楚衍诺的关系,他并不想和楚家人有什么来往。
是以他只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朝栎注意到两个人的神情,多看了几眼。
“衍晴,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有些像。”
楚衍晴被她说笑了:“怎么可能,我只有一个哥哥。”
朝栎不过随口一说,“他长得还挺俊秀,对了,好像是虞国公的小儿子,听说是私生子,七八年前才接回来的。”
楚衍晴最喜欢听八卦了,“是么,虞国公那么憨厚的人,竟然也养外室,果然这男人就没好的。”
郑建安没走远,隐约听到楚衍晴的话,心里呵笑,这世上最渣的男人就在楚家。
郑建安走后,周川行也没打算多待。
他还有一堆朝政要处理。
如果不是要带小姑娘见她的亲人,根本不会出来。
“我们也走吧。”
端王先出的屋,正好和楚衍晴碰到,“你怎么来了……”
注意到旁边的朝栎,脸色拉了起来,“天都要黑了,还往外跑,回去了。”
朝栎不愿意。
自从前段时间和楚衍晴出来听戏,一下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她每天都想出来。
“我们一会儿还要看戏去呢。”
周川行跟在端王之后,他的脸色比端王还冷,“一个小姑娘哪有天天出门的,也不怕遇到坏人,这就给我回去,腰牌收了,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朝栎这就不愿意听了,“不是你前段时间让我往楚家跑了,怎么,人不追了?”
她看看楚衍晴,又看看周川行,眼里含笑,意味不明。
周川行根本不接她的茬。
只管拉着唐兮暖下楼,“今天是最后一次,明天就让皇后把你管起来。”
他吩咐陶罐,“跟着公主,一会儿把人送回去。”
楼道狭窄,挤了太多人。
周川行拉着唐兮暖一路走过去,朝栎的注意力全在以后不能经常出宫的担忧上,没顾上这个陌生的小公子。
楚衍晴被朝栎打趣的不好意思,此刻躲着端王火辣的眼神。
待唐兮暖走到楼下才忽然意识到,表姐竟然被摄政王拉着。
所以,表姐跟摄政王在一起了……
摄政王是什么人,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表姐连哥哥都应付不了,怎么和摄政王相处。
还不得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楚衍晴不放心表姐,急忙赶过去追,却被端王拦住去路。
“怎么,楚三小姐舍不得我走?如果舍不得,我可以不走。”
楚衍晴眼看着表姐的身影消失,又挣脱不开端王的纠缠,只能作罢。
看摄政王的神情,对表姐还不错,至少暂时不会有危险。
待她寻个机会和表姐见一面,如果表姐过得不好,她必须带表姐离开。
……
唐兮暖回到王府后,一直坐在屋里发呆。
爹娘被人害死,她有为爹娘报仇的责任。
可她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这十几年,她活得浑噩,仿佛一只没有思想的金丝雀。
如今她正一点一点的成长,总有一天,她会像一个正常人。
刚才王爷答应她了,三年内会帮她们唐家平反。
这事她帮不上忙,可她能帮王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比如府里的账务。
这样他就不用操心内宅的问题了。
“魏公公,我现在可以去账房吗?”
天色都黑了,哪有人半夜做账的。
魏公公担心唐兮暖的身体,“唐姑娘还是早点休息,养好身体才能帮王爷做事。”
唐兮暖想了想,是这么回事。
“那我明天早点去账房。”
张太医来王府给唐兮暖请平安脉。
总体说来,唐兮暖恢复的还不错,张太医嘱咐些注意事项,单独来到小勤政殿跟周川行汇报。
“王爷,唐姑娘身体逐渐好转,比预期的好些。”
唐兮暖这几天精神都不错,能吃能喝能睡,面色透着健康的红润,周川行心里还是有些底气的。
“张太医妙手回春,当赏。”
张太医汇报完唐兮暖的健康情况,神情有些严肃道:“王爷,今天晌午,皇后召见了微臣。”
周川行皱眉。
张太医如实汇报:“皇后询问微臣最近怎么总去勤政殿,担心王爷的身体,还问下官……王爷是不是带了女人回去。”
周川行面色平静的品着茶,凉嗖嗖的瞥了张太医一眼。
压迫感十足。
杀伐果断的摄政王随时都能要人性命。
张太医就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
他不光觉得自己后脖颈凉飕飕的,还觉得全家后脖颈都凉飕飕的。
“王爷,下官可什么都没说,就说王爷旧疾复发,下官担心王爷这才多去了几趟……只不过皇后不太相信。”
周川行带唐兮暖回宫那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
“对了,外界不是传言本王好男色吗,就没什么人见过本王跟男人在一起?”
张太医反应片刻,明白了:“对对对,王爷好男色,府里是养了个男宠,下官亲眼所见,唇红齿白,十分俊秀。”
周川行想到暗卫去楚世子婚礼听到的八卦,无奈扯了下嘴角。
“你那小儿子也及冠了吧,听说医术还不错,正好北域那边缺医少药,不如让他去北域锻炼锻炼,张太医觉得怎么样?”
张太医觉得不怎么样,可他不敢说。
摄政王重赏他,自然也会防着他。
这北域是流寇频发的地方,去了那里是死是活可不由自己说的算。
摄政王的意思很明白,他不让儿子去,王爷不信他。
让儿子去,就是一个把柄。
“王爷……”
周川行示意他放松,“我会派人保护的,张太医放心,我只想让令郎锻炼锻炼而已,等他回来,正好进太医院跟你学习。”
张太医还是不同意。
周川行又道:“如果我没记错,院使该告老还乡了吧,张太医难道没想法?”
谁不想做太医院的院使。
那可是太医院最高级别的官职。
张太医做梦都想。
如今老院使即将告老还乡,而竞争这个职位的一共有三名太医。
他虽自认为医术最高,可他是最年轻,最没背景,机会最小的。
如今有了王爷做靠山,院判职位已经开始向他招手。
急忙跪地叩谢:“微臣感谢王爷提拔,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第40章
解决了张太医。
周川行又见了姚麟。
他昨天让端王今天上午把姚麟带过来,可他一直没空出时间召见。
从八宝斋回来,姚麟还站在门口等着。
人显着有些拘束,也不知道找个椅子坐下来。
就那么端端正正的站在门口。
周川行把唐兮暖送回屋,返出来召见了姚麟。
“小民给王爷请安,”姚麟俯身行礼。
周川行命他不用虚礼,“今天叫你过来,是有几个问题想和你们年轻人探讨。”
实际上两人才差一两岁。
可周川行这些年一直带兵打仗,总觉得自己不算年轻了。
很自然的把这些没有进入官场的人当成后生晚辈。
姚麟诚惶诚恐。
他一个青楼女子生的儿子,连亲爹都不待见,哪担得起摄政王探讨二字。
“小民才疏学浅,担不起探讨,王爷有事尽管吩咐。”
周川行命他坐下来聊,“我了解了一下你的身世,听说你是太傅的儿子,应该对朝政多有了解,今天不妨直说,对现在的朝廷有什么建议,或者有什么想法?”
姚麟哪敢妄议朝政,“王爷……小民不管乱说。”
周川行让端王把门关上,“今天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不管你说什么,都不会有第四人知道,尽管直言就好。”
姚麟能拿到彩月楼比赛的第三t名,可不是什么笨人。
大周朝人才断代,摄政王初入朝堂,求贤若渴,如果他今天能说到王爷的心坎里,肯定平步青云。
所以,今天是他特别难得的一个机会。
他必须抓住了。
“既然王爷问起,小民便知无不言了。
王爷,大周朝经过几十年的战乱,民生凋零,百废待兴,朝廷任务艰巨,眼下最关键的问题便是让民有所食,民有所居,民有所依……”
姚麟是有真才实学的,周川行问到他所擅长,自然侃侃而谈,犹如行云流水。
周川行听得开阔又迷茫,“你说的这些,具体应该怎么实现?”
姚麟既然能提出来,自然有办法应对。
接下来一整晚,周川行都在听姚麟谈他的治民策略,受益颇多。
最后还是端王提醒,“二哥,不早了,明天还要上朝。”
周川行才打了个哈欠,放姚麟离开。
“明天早朝,跟你父亲一起去,本王在县衙给你安排个职位,先锻炼一下,回去吧。”
姚麟作为外室子,这二十年多活得一直很憋屈。
母亲出身青楼楚馆,他爹喜欢的时候,当成玩物。
如今年老色衰,连生病吃药的银钱都舍不得给。
大周朝十几年没开过科举,自然十几年没出过秀才。
今年秋天参加乡试的学子全由官员举荐。
太傅作为正一品高官,手握大权。
手中握有十个举荐名额,却不肯给他一个。
甚至放出狠话,也不许其他亲朋好友给他。
所以,他连参加乡试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被摄政王看中,先去县衙锻炼,至少能有个8九品。
怎么不算是一步登天了。
从今以后,他们母子再也不用仰人鼻息了。
姚麟满心欢喜,浑身都透着春风得意般的风采。
可这欢喜最终终止在一只脚踏进家门口的时候。
姚太傅面色铁青的站在院子里,怒视着他。
一见面就骂:“你不好好在家照顾你娘,跑哪去了?”
姚麟极力克制着,走到姚太傅面前行礼,“父亲,儿子去见摄政王了。”
“你去见摄政王?”姚太傅动了怒,“摄政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人?你什么身份,一个青楼女子生的畜生,也敢给我们姚家出去丢人现眼。”
姚麟想要分辨,“我没有丢脸……”
相反,摄政王很喜欢他的才华,还让他去县衙锻炼。
这是考察的意思,只要通过考察,随时都可以平步青云。
姚太傅连听他说完的耐心都没有,“给你脸了!竟然敢跟为父顶嘴,你自己什么身份,就敢出去招摇,以后给我夹起尾巴做人,否则别怪我把你赶出去。”
他越骂越气,“给我滚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门。”
姚麟咬紧了牙关,“王爷让我明天跟您一起上朝……”
“放肆,”姚太傅怒极,“你一个青楼女子生的孽种,也敢进朝堂,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语毕,他命令家丁把人赶去祠堂。
之后憋着一肚子怒火离开。
姚母出身不好,胆子又小,姚太傅发火的时候她不敢出来。
姚太傅走了,她才急急忙忙赶到儿子身边。
“阿麟,娘对不起你,娘连累你了。”
姚麟抱着姚母,忍不住落了泪。
无论他怎么努力,父亲都看不到他的好。
他的出身已经烙在了额头上,谁见到都能踩一脚。
第二天周川行上朝,果然没见到姚麟,问了姚太傅,他倒也坦然。
“孽子身份低贱,不好污了王爷的眼,就不入朝了。”
周川行忍不住想发火。
可他寻视了一遍朝堂。
太师和左丞相是皇后的人。
太傅和右丞相是睿王的人。
三公九卿几乎没什么人是站他的。
六部尚书,除了兵部是他的人,其余五个年迈的年迈,年轻的也早已经站队,盘根错节根本无法理清。
牵一发而动全身,以他一人之力,除非把全朝堂的人罢免。
可那时,所有差事谁去办!
也怪他这些年一直在外带兵打仗,后勤之事全都交给皇上,他根本没想过有一天皇上会病重,他需要放下大军回京独自面对这些。
周川行反应慢了半拍,他有些不解的看向太师:“太傅是入赘的吗?本王回朝时间短,以前怎么没听说。”
太师也没反应过来。
他看向太傅。
太傅更是一脸懵,“王爷,您这话的意思是……”
周川行解释道:“我大周朝的子女,自来出身看父亲,太傅身份尊贵,自然不会生出低贱的儿子,除非太傅是入赘,子女随了母家。”
姚太傅:“……”
这话可是侮辱到了他。
关键姚麟的母亲还是青楼出身,岂不是骂他给青楼女子入赘。
“王爷你……”
太师忍不住大笑起来,“姚太傅你也真是,娶了青楼女子这种风流韵事又不算丑闻,怎么还跟儿子计较上了。”
这话打了姚太傅的脸。
“太师不要欺人太甚!”
太师主动向周川行举荐,“我观姚太傅的小儿子姚麟才情俱佳,是个可造之材,不如在县衙给他安排个职务。”
太师和太傅向来不睦。
这些年,太傅站在睿王那边,没少难为皇上。
皇上没病的时候,他当然翻不出花。
可如今皇上重病,这些站睿王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
太师今天非要将姚太傅钉在耻辱柱上。
所以他说什么都要给姚麟安排个职位。
周川行早有此意,还因为姚太傅阻止姚麟入朝生气。
这会太师顶在前边,他开始看好戏。
“王太师,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王太师亲自举荐。
周川行就是看不惯姚太傅这副道貌岸然的嘴脸。
嫌弃人家青楼出生,别解腰带啊。
孩子都出生了,开始嫌弃了。
好像儿子不是他的种一般。
“既然太师开口了,本王怎么也得给太师个面子,也别去县衙了,直接去户部吧,就做个户部员外郎,太师觉得怎么样?”
太师本来想踩一脚姚太傅。
可户部员外郎是从五品。
这姚太傅的儿子初入朝堂就做到从五品,是不是太快了点……
“太师,太师?”周川行看见太师迟疑,当即拍板,“既然太师同意,那就户部员外郎,一会拟份圣旨,让姚太傅直接带回去,也省得本王再另外派人了。”
姚太傅:“……”
王太师:“……”
怎么感觉两人都没讨到好处。
端王适时恭喜两人:“恭喜姚太傅令郎升官发财,恭喜王太师举荐有功,两位不愧是我大周朝的柱石。”
姚太傅和王太师都怀疑自己被骂了。
可他们没有证据。
唐兮暖今天早早起来,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好好帮周川行管理一下王府的账务。
一上午过去,她就后悔了。
王府只是一个空壳子,竟然一直入不敷出。
而且她发现每个月都有大笔款项被王爷支走,没有说明原因。
“咱们王爷很穷吗?”唐兮暖不由得发出灵魂拷问。
魏公公如实回她:“王爷怎么可能穷,王爷有俸禄,有田产,有封地,应该是最有钱的人才对。”
唐兮暖觉得不对,“可咱们王府没钱啊,这账上都是负的。”
魏公公纳闷,“不可能吧,王爷都没银子,这天底下还有有钱人吗。”
唐兮暖把结果拿给他看,“你看嘛,账上确实是空的。”
魏公公看向师爷:“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你偷了王府的银子吧。”
师爷慌了:“我哪敢动王爷的银子,确实都是王爷支走的。”
一个月好几万两银子,唐兮暖不知道一个人为什么如此能花。
“王爷没说干什么用?”
师爷摇头:“这个,王爷还真没说过。”
唐兮暖只忙了一天就把管账的事停了。
王府的账不复杂,师爷完全可以处理。
她只是好奇,王爷每个月都拿走大笔银子做什么了。
周川行傍晚才回来。
即使这样,朝政还没处理完,让陶罐全都搬回来了。
以后不上朝,除了每天必要的探望皇上,他大概会把所有朝政都带回王府处理。
昨天答应小姑娘见孙卿兆,还没空出时间。
只能推到晚饭后了。
一天没见,他迫切想要见见小姑娘。
也就只有晚饭这段时间。
唐兮暖正好也有事问他,两个人坐到饭桌前,都没忍住先把对方打量一遍。
唐兮暖是真心疼周川行的,“你每天好忙,累不累啊!”
一天睡不到两个时辰,还要防备那些老狐狸的算计,哪有不累的。
不过周川行在见到小姑娘这一刻,所有的疲惫都消失了。
“不累。”
“骗人,”唐兮暖才不信,“我给你捏捏肩膀好不好?”
受宠若惊,周川行点了点头,“好。”
唐兮暖起身转到他身后,柔软的小手落在他的肩膀上,轻重有度的捏起来。
“二郎,我今天看了帐,发现你每个月都支走好几万两银子,是t做什么用的?”
别说她不是府里的女主人,就算是王妃,也管不到王爷身上。
可她心思干净,想到什么便做什么。
既然知道这笔支出有问题,自然要问清楚。
周川行倒也没瞒她,“国库空虚,已经支撑不起那么多军费了,这笔支出算是借给国库支给边疆战士的。”
唐兮暖诧异道:“我们朝廷那么穷的吗?”
周川行叹了口气:“朝廷打了几十年的仗,皇兄登基后,这十几年几乎没停过。
之前收入和支出还能持平,这两年皇兄生病,上下相蒙,最富裕的几个省一分税银收不上来,朝廷还倒欠他们的。
国库哪还有银子。”
唐兮暖从来没想过这些事。
她还以为朝廷很富有,每个王爷都生活的很滋润。
没想到只是个空壳子。
“那你以后还要一直填补?”
周川行自然不可能一直填补,况且他一个王府也养不起朝廷几十万大军。
“等查清楚国库的帐,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出这笔银子。”
唐兮暖下意识问:“为什么不现在查?”
周川行怎么不想查,他手里没人。
总不能亲自去查,况且他也不懂账务,亲自去查也查不明白。
忽然想起初见小姑娘那天,她只花两个时辰便把他书房内所有的账务问题都捋清楚了。
甚至连户部对十万灾民的救灾方案都整理的清清楚楚。
如果带着小姑娘去国库,在所有朝臣都来不及准备的时候出其不意,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拿到确凿证据。
谁还拦得住他追究责任。
否则一面是皇后的人,一面是睿王的人。
皇上还在,他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动皇后,别说皇上醒来会怎么跟他算账,就算悠悠众口也堵不住。
而睿王是他的亲弟弟。
本来就有朝臣责怪他杀伐太重,再对弟弟动手,还不得被世人安上暴君弑杀成性的罪名。
如今大周朝好不容易走上正轨,绝不可因为他各人的德行再度陷入纷争,让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不过这事还要谋划一下,不能操之过急。
“会查的,到时候还要请你帮忙。”
唐兮暖巴不得帮他做点事,“那我随时准备着。”
晚饭过后,周川行去小勤政殿召见孙卿兆。
他不喜欢心眼子太多的人。
从十三岁开始远离父母外出打仗,面对的都是一群直来直往的糙汉子。
他反感需要花心思应付的各种人和事。
不过小姑娘说话了,他怎么也得认真对待一下。
端王不无嘲讽道:“不是不见吗,怎么又见了。”
周川行一副他也没办法的口吻道:“小姑娘费心思给我举荐的,能怎么办。”
端王瞧不起这他这副嘴脸,“秀恩爱,死得快。”
周川行可没觉得自己秀恩爱,他这是情感的自然流露。
谁不知道摄政王手上沾满了鲜血,杀伐果断,残酷无情。
孙卿兆第一次正式拜见摄政王,浑身都紧绷着,恨不得提起十二分小心。
行完礼后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周川行确实杀人如麻,可那是面对敌人的时候。
都是大周朝的子民,只要不犯重罪,他怎么可能胡乱杀人。
“坐下说。”
孙卿兆可不敢,“草民还是站着好。”
周川行也不勉强,“彩月楼比赛,我看了全程,知道你得了第二名。
今天叫你过来,看看你除了算学还有什么能耐。”
孙卿兆硬着头皮问,“不知道王爷想了解哪方面?”
周川行抿了口茶,“怎么你还有几面特长?”
孙卿兆对自己的能耐还有几分底气,“看王爷需要哪面。”
周川行第一次见这么大言不惭的。
看了眼端王。
端王笑道:“不如你分析一下如今的朝政。”
孙卿兆为难了,“草民不敢妄议朝政。”
端王像闲话家常般开口,“咱们私下聊聊,你说的对,王爷有奖,说不对,就当娱乐了。”
孙卿兆有些犹豫。
主要是担心摄政王阴晴不定,万一哪里惹到他,招来杀身之祸。
可这是自己难得的机会。
如果错过,只怕再难遇到。
最终,孙卿兆决定豁出去了。
“两位王爷,草民确实有些想法。
如今皇上重病在床,王爷摄政,可大周朝十几年没举行过科举,满朝官员全部由举荐而来,这里边藏污纳垢的地方可就多了……”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摄政王的脸色。
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那,应该在听他说话。
他清了下嗓子,继续道:“如今两位丞相,再加三公九卿,六部尚书,这一层层下来,任何政令从摄政王那里下去,或者民情、事件从下边传上去,都要经过他们,真正能落实的,能有几项?”
这话说到了周川行的痛楚。
他回朝后,刚杀过一波大臣时,效果确实不错。
可时间一长,各种倦怠风气又起,很多时候他下的政令,根本传达不下去。
有人阳奉阴违,有人干脆不肯执行,还有的政令到地方都不知道歪哪去了。
“你有什么好办法?”
孙卿兆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不仅大逆不道,还会天翻地覆。
可他不得不说。
“废除丞相之职,成立一个专门部门,由王爷亲自负责。”
废除丞相职位这么大胆的想法,周川行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由得皱起眉头。
端王也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还挺新鲜。
“那废除之后,丞相那个位置怎么办?”
孙卿兆谋思道:“丞相之位既然废除,自然是不要这个职位了,王爷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以后所有的奏折都直接送到这个部门,他们只有批改意见,没有决定权利。
所有政令,由王爷直接下达,这个部门草拟完之后,直接发到执行单位,完全没有丞相这道关隘。”
端王还是没想明白,“那所有事情不都落到摄政王头上了?”
孙卿兆:“摄政王可以设立两位辅政大臣,专门对摄政王负责。”
周川行早对两位丞相不满了。
站着茅坑不拉屎,专门跟他对着干。
一项利民利国的政策想不出来,可拖后腿,他们第一名。
关键权力还大,又和后朝牵扯不断,早晚成为心腹大患。
孙卿兆可谓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接下来,孙卿兆又聊了很多自己的设想。
周川行不得不承认,孙卿兆确有将相之才。
可这人毛病多,还得历练。
而且,他今天提出废除丞相位的事,早晚会传出去。
那时,两位丞相还不得剥了他。
……
几个人正聊的起劲,端王府忽然来人了。
“王爷,不好了,楚世子带人找上门,吵吵着让您立刻交出他们家表姑娘。”
端王一惊:“他怎么找到我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