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端王嫌弃李征彦身份低微,配不上他的宝贝妹妹。
周川行却看好李征彦，认为他将来的前途远在李策之上。
两人意见不合，吵得面红耳赤。
端王气得甩袖暴走。
皇后今天亲自赶到太师府维护,要离开时，王太师悄悄塞给她一张字条。
上边只写了四个字：兄终弟及。
皇后一时没能体会到父亲的深意，将字条拿给最忠心的老嬷嬷。
老嬷嬷很快会意。
“娘娘,皇上病重，只怕很难好转了，这江山肯定要交给哪个弟弟。
到时候，您虽然有小公主，他们不会对您怎么样，可一应待遇，肯定没办法和现在比。
太师是想让您早做打算。”
皇后不解道：“可我能怎么打算？”
老嬷嬷悄声道：“当年武皇后还是太宗的才人呢，不过去寺里出家几年，摇身一变就成了新皇的皇后。”
皇后忽然懂了，“你是让我……”
老嬷嬷特别凝重的点了点头,“娘娘，这是最好的出路。”
兄终弟及需要经过伦理和道德的双重考验,皇后一时无法接受。
“这怎么行,皇上对我不薄，我不能背叛他。”
老嬷嬷设身处地为皇后着想的神色,说道：“可惜皇上没有儿子，哪怕有个庶子,您也能垂帘听政，换成其他几个王爷，这后宫都没您的地方了。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拉拢住二殿下,让他为您所用，您再怀个孩子，他无心女子，这个孩子可能是他唯一的孩子，还怕他不管您吗。”
老嬷嬷的计策好是好，可皇后一时难以接受。
老嬷嬷又道：“只要二殿下和您有了这层关系，他还会难为太师府吗。”
皇后很快被老嬷嬷劝服，只不过还有忧虑。
“老二不近女色，我又是他嫂子，这事能成吗？”
老嬷嬷靠近皇后身边耳语几句，“等生米煮成熟饭，您就可以拿捏他了，他一个戎马十几年的男人，体会到女人的好，只怕要夜宿后宫了。”
……
周川行政事少时，每天都会进宫看望皇上。
实在抽不出身便隔三差五去一次。
前段时间忙着选才，有几天没去。
这段时间稍微松快些，连着几天每天都去。
今天看完皇上，他走出寝宫询问几个负责皇上病情的御医。
“皇上的龙体到底怎么样，那么多药吃下去，为什么不见好转？”
几位太医皆是惶恐不安。
“王爷，不是我等不尽心，实在是皇上这病……”
周川行和皇上一母同胞，兄弟情谊深厚。
这些年他在外带兵拼命厮杀，为的就是能守住大哥的江山。
江山倒是守住了，四夷臣服，天下归心。
可好日子还没开始，皇兄就病倒了。
“说实话。”
周川行望着远处的苍穹，满心凄凉。
王太医内心凄苦，轻轻摇了摇头。
张太医也摇了摇头。
只有杨太医欲言又止。
周川行说道：“杨太医有话不妨直说。”
杨太医恭谨小心道：“微臣倒是有一法子，能治好皇上的龙体。”
一向稳坐中军帐的摄政王，忽然忍不住激动一把抓起杨太医：“你快说什么办法，是不是有些药材难找，你放心，只要有方子，本王无论如何都要找到。”
杨太医为难道：“不是草药难寻，而是皇上病重，这药方又极其霸道。
不服用，皇上尚且能撑上几年。
服了药方之后，皇上能像正常人一样，不过性命……”
周川行急了：“性命怎么样？”
杨太医：“只能维持三五个月。”
周川行：“……”
皇上卧床将近两年，比活死人好些，偶尔能醒过来片刻。
按照杨太医的治法，能像正常人活上三五个月。
如果不用此药方，皇上的寿命还能按年计算。
周川行一时无法决定。
“这事，但凡传出去一个字，小心尔等的脑袋。”
唐兮暖听说了查抄太师府遇到皇后阻拦的事。
情理之中。
作为太师的女儿，皇后肯定誓死保卫王家。
可恨他们一家整整齐齐全都活在世上，享受尽荣华富贵，可自己一家却遭遇灭顶之灾。
祖父、父母、堂兄堂嫂、堂姐以及管家伯伯和管家伯伯一家，共一十三口，无一活命。
大哥虽然逃出来，可隐姓埋名，根本不敢以唐家人面世。
她倒是能以真面目示人，可傻名在外，甚至连朝夕相处的表哥都不相信她是正常人。
这一切的一切，哪是王太师一条狗命能偿还的。
待真相大白，她绝对不放过王家任何一个人。
让他们整整齐齐全部下地狱相聚。
唐兮暖发完狠，打算找二郎合计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她这个念头还没转过，就见二郎出现在她的小院里。
“二郎……”
她有些激动朝门口的男人打招呼，却发现他不似往常那般高兴。
脸上没有笑容，双眼失神，仿佛在琢磨什么很复杂的事情。
人也有些没精神，连肩膀都没有以前挺拔。
唐兮暖这半年没少研究表情和身体动作。
她已经能逐渐分辨出比喜怒哀乐更复杂的情绪。
二郎这副样子，肯定遇到麻烦了。
她收起笑脸，挽起二郎的手臂，扶着他坐下。
“二郎，不开心？”
周川行摆下手，示意所有婢女都退出去。
随后才点点头，“有点。”
唐兮暖捏起一块栗子糕放到他唇边，“吃点甜点就好了。”
周川行就着她的小手咬一口，栗子糕甜酥不腻，确实能让人心情愉悦。
“我们家姑娘真贴心，果然好多了。”
唐兮暖坐到身旁，“我还有更贴心，要不你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没准我有办法呢。”
周川行不好拿唐兮暖的兄长打比方。
转而道：“假如你有个弟弟，他一直生病不好，需要卧床那种，如果继续维持现在的治疗方案还能活三五年。
今天大夫告诉你有个办法，能让他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却只有三五个月的生命，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可难倒了唐兮暖。
“如果我是病人……”
“不许这么假设，”周川行阻止小姑娘，他听不得小姑娘任何不好的话。
唐兮暖抱着他的大手，开始撒娇，“我就是假设嘛，假设如果能成真，那我天天假设王太师遭报应。”
周川行无奈道：“听你的，假设不能成真。”
唐兮暖继续道：“如果我是病人，我希望能像正常人那般活个三五月。
都卧病在床了，还有什么乐趣可言，生和死又有什么区别。”
周川行叹了口气，“可他是你的弟弟，你最亲的人。”
唐兮暖不吭声了。
周川行：“父亲早逝，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我这些年一直在外领兵打仗，都没享受过什么亲情。
大哥是我们几个人的主心骨。
这些年，我累死累活拼了性命平息战乱，守护国土，就是为了有t一天几兄弟能安安心心坐在一起，聊天喝茶。
可大哥他……
哪怕他什么都不能做，可只要有一口气，我就觉得主心骨还在，做什么都有劲。
可一想到他会离开，以后这个家要我顶在前边守护……”
犹如吞了一口辣椒，说到分别处，嗓子疼痛难忍，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唐兮暖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候年纪小，那时体验并不深刻。
她被送进侯府，还以为和父母只是暂时分别，早晚会见。
哪里想到竟是天人永隔。
后来她年纪大了，逐渐明白生死的意义，可事情又过去太久，她伤心有，难过有，却并不觉得撕心裂肺。
今天看见二郎伤心，她轻轻把人抱住，柔声细语安抚：“二郎，我会和你并肩而战，和你一起顶在前边守护家人。
如果你觉得累了，痛了，难过了，不高兴了，我的肩膀给你。
别看它弱小，可它的骨子是钢筋铁骨，坚韧又有力量，能一直支撑着你呢。”
这就是周川行一眼认准的小姑娘。
她比任何人都聪明。
也比任何人都坚强，有韧性。
两人在一起，看似他在照顾她，其实她给与精神上的帮助，是任何东西都无法衡量的。
不光帮他寻找人才，还建立书院，亲自授课。
这次科举选中的四百名“进士”，十之六七都听过她授课。
更不说还有很多学子在其它地方受过她的恩惠。
前几天很多学子不约而同赶到寺院为她立长生牌，陶罐亲眼所见，就摆在寺庙最显眼的地方。
等他空出时间，一定带小姑娘去寺庙亲眼看看。
……
周川行将脸扎进她的肩窝里，深吸了口气。
“嗯，有我家姑娘支持，二郎能战胜世上任何困难。”
周川行一个人无法决定皇上的治疗方案。
打算把端王和朝栎叫过来，一起商议。
朝栎听到消息倒是很快赶来，端王生气周川行擅自做主朝栎的婚事，还在气头上，说什么都不肯来王府。
缺了一个人，周川行便没告诉朝栎实情。
“征彦受李夫人所托带来很多稀罕玩意，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朝栎一个女儿家，如今定了夫家，各方面都满意，自然盼着多多见面。
可她不好意思。
而她住在宫里，李征彦也不方便找她。
自从订婚那日起，两人还再未见过。
“二哥，征彦在吗？”
周川行点了点隔壁，“刚来，去吧。”
傍晚，周川行送朝栎回宫，顺便去了一趟皇上寝宫。
杨太医刚好过来诊脉。
他吩咐道：“杨太医，你先把药配置好。”
杨太医领命，“喏。”
周川行：“需要多长时间？”
杨太医：“微臣尽力，不过这药极其难成，最快也得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周川行心里算着，那时也该有所决定了。
第82章
周川行看望完皇上准备出宫。
皇后的贴身嬷嬷急匆匆赶过来,把他拦住：“二殿下，不好了，小公主忽然发热,嘴里一直喊着二叔叔，娘娘六神无主，您快过去瞧瞧吧。”
皇上就这一点骨血。
不对,他们兄弟三人加小妹一起就这点骨血。
他怎么可能不疼。
“找太医了吗？怎么说？”
周川行急匆匆往后宫赶，同时问姜嬷嬷。
姜嬷嬷年纪大了，跟不上周川行的脚步，跑的气喘吁吁，“叫了，刚才吃了药，可一点都不见好转。”
“这些废物，”周川行发火了，“把所有御医都叫过去。”
姜嬷嬷和皇后打了别的主意，可不敢叫太医过去。
“二殿下,小公主刚吃过药，不好再吃了,只是一直喊您,没准您看完她就好了。”
周川行倒是知道小侄女最黏他。
奈何他是武将出身，实在不知道怎么哄孩子。
每次和小侄女相处都很僵硬。
每次他都能看见小侄女想要亲近他又有些害怕的样子。
周川行一步顶常人两步,很快赶到凤藻宫。
“朝阳在哪？”
姜嬷嬷指了指皇后的卧室，“那里。”
周川行第一次来凤藻宫,自然不熟悉凤藻宫的地形，也就不知道姜嬷嬷指给他的竟然是皇后的卧室。
他急匆匆走进去，只觉屋里温香暖玉，轻纱罗帐,红烛炽热，十分魅惑。
也不知道熏了什么香，香味扑鼻，令人心魂动荡。
他打了十几年的仗，这两年才回京城，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还以为妃子的寝宫都是如此。
一心惦记小侄女，“朝阳呢？朝阳——”
环顾一圈四周，没见小侄女的身影，猜测着姜嬷嬷可能情急之下带错了路。
他打算再去别的卧室寻找。
就在这时，一双柔软的手臂从身后缠上来。
一道女子的馨香也随之扑来。
周川行下意识把人扯开。
皇后只穿了一条鹅黄色的抹胸长裙。
露出她莹润雪白的大片肌肤。
她人长得美，又有过经验，知道自己哪里勾人，尽量把自己诱人的一面展示出来。
她挺着胸脯，扭着水蛇一般的腰肢往周川行身上靠。
“二郎，这么急么！”
周川行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男人，皇后身上的香味令他厌恶，不由得皱眉，后退一步，“皇嫂，朝阳呢？”
皇后只想挑起他的玉火，尽管往他身上贴。
“二郎只关心侄女，就不关心我这个皇嫂吗？”
周川行忽然明白过来，小侄女生病是假，皇嫂发骚才是真。
“还请皇嫂自重。”
竟然骗他，换成别人，一剑封喉。
可皇后生下他大哥唯一的女儿。
他从小和父母分别，知道没有父母的孩子有多可怜，自然不想小侄女走他的老路。
所以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火爆脾气，到底忍着没动手。
皇后还不死心，“臭男人有什么好，二郎你是没体会过女人的滋味，但凡体会过一回，都知道女人比男人好多了。”
她继续往周川行身上贴，“二郎放心，嫂嫂不管你养男宠的事，只要每月初一十五进来陪陪皇嫂，皇嫂便高兴了。”
周川行听不得这些孟浪之言。
“今天只当川行没来过。”
他毫无怜惜的把人推开，大踏步离开后宫。
后宫熏了促人欢好的香料，好在不甚严重。
周川行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心口那点火热躁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来王太师不能留了。
没有王家，皇后怎么也能安分些，有王家在，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
今天敢秽乱后宫，明天还不得杀害皇上。
“来人，将王太师一家全部下狱，太师府查封。”
周川行前脚离开凤藻宫，随后又到一男子。
皇后被拒，又羞又愧又臊，免不得拿屋里一应摆设发脾气。
忽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
“嫂嫂——”
一道男人热烘烘的气息擦着耳边吹过，久旷的身体立刻化成一股柔软。
还以为周川行去而复返。
就知道没有男人能抵挡住她的诱惑。
“二郎……”
她浑身燥热难当，寻着凑过来的唇贴上去。
干柴烈火，很快便纠缠在一起。
两人一起倒在床上，皇后才发现和他亲热的男人是谁。
“老四？”
她忽然发了疯一般去推睿王。
奈何睿王力气大，她怎么使劲都推不开。
“嫂嫂，你就别白费力气了，这凤藻宫的人早被你打发了，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
皇后为了和周川行欢好，确实赶走了所有宫女太监。
倒是方便了睿王。
“你无耻，我可是你皇嫂。”
“皇嫂？”睿王笑得格外奸诈油腻，“怎么二哥碰得我就碰不得？嫂嫂，二哥他喜欢男人，你就别白费心思了，我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
“嫂嫂，你怎么这么香，勾得我魂都没了。”
“嫂嫂，你就从了我吧，我肯定对你好。”
……
睿王说起情话张口就来。
凤藻宫又点了催情香，她根本推不眼前的男人，半推半就的，两个人成就了好事。
“皇嫂，将来二哥做了皇上，别说太师一门，就算是你这个生下公主的女人也活不成。”
皇后不喜欢睿王，虽然发生关系也没什么好态度。
“你什么意思？”
睿王：“为今之计，你只有支持我做皇上，才能保王家永久富贵。”
皇后根本不信睿王，“你？你怎么争得过老二。”
睿王一个人确实不行。
“只要嫂嫂疼我，我就有办法登上皇位。”
皇后怎么可能相信。
睿王附在她耳边说出自己的计划。
皇后吓了一跳：“你说皇上还能好？”
睿王点头：“杨太医可是我的人。”
皇后心有犹豫。
可她已经无路可走。
周川行不要她，又盯死了王家，待皇上龙驭归天肯定会t找她清算。
她还不到三十岁，怎么甘心在冷宫住一辈子。
“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睿王早有打算，“嫂嫂没发现，我娶的王妃至少和你有七成相似？”
皇后确实听宫女议论过，睿王妃和她很像。
睿王笑道：“王府少一两个女人还不是很容易的事，到时候你就是我的睿王妃，等我登基，你仍旧是皇后，换个装束，三五个月不见外人，再把后宫所有宫女太监全部换掉，谁能分得清楚，你是先皇后还是现皇后。”
皇后动心了，可她还有顾虑，“老二是那么好糊弄的么。”
睿王不屑道：“那个时候，他早和老祖宗团聚去了，就剩下个端王，听话就留着，不听话让他们兄弟几个一起去地下团聚，嫂嫂，你说这个主意怎么样？”
皇后还是不同意，直到她听说父亲一家下狱。
气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周川行，他欺人太甚！”
……
都不用周川行授意，王太师一家下狱后，御史台弹劾王太师的折子像雪片一样飞进勤政殿。
很快便有人提到当年唐家谋反案。
周川行命大理寺卿、新任刑部尚书、端王三人联合查办。
一个月的时间，整理出王太师所犯罪状共计二十八款。
其中包括结党营私、联合藩王谋反、贪污受贿、杀人灭口、炮制冤假错案等等。
每一条都足够判王太师死刑。
腊月初，朝栎公主成亲。
皇上唯一的妹妹，婚礼仪式自然是大周朝最高规格的。
周川行目送小妹被李征彦接走，红了眼眶。
如今三弟和小妹都已经有了归属，他这个做哥哥的也算对父母有了交代。
前段时间，他提拔李征彦为刑部侍郎，官居四品。
对公主来说虽然不算高，可他还年轻，前途无限。
端王一开始不愿意，嫌弃李家门楣不够，李征彦官职又低。
打算观察一段时间，打算找到李家不配的证据，让二哥取消婚事。
却发现李征彦为人处世，都有世家风范，小妹又真心喜欢，每次见到李征彦都很开心。
他这个做哥哥的便逐渐接受此事。
今天目送小妹离开，好像哭过一般，双眼通红，嗓子也哽咽的厉害。
“一眨眼，小妹都成亲了，爹娘在天有灵，也该放心了。”
周川行叹了口气，“你和衍晴怎么样了？让你们早点要个孩子，还没动静？”
端王没好意思说，他成亲三个月有余，两人还没同房。
“二哥，我就不劳你操心了。”
周川行一副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的神色，盯着他：“我可听说老四的两个侧妃都有动静了。”
端王最近一直忙着审理王太师，还真没时间关注这些。
“老四可以啊，一下就弄出两个，怎么也得有一个儿子吧。”
接下来两个人都是一阵沉默。
皇上就是因为没有儿子，才导致朝堂一度非常混乱。
好在有周川行坐镇，科举之后纳入很多人才，已经逐渐回到正规。
他们兄弟两个到现在都没有孩子，不管谁继位，将来都是麻烦。
如果睿王生出儿子，对于他争夺皇位肯定大有益处。
“对了，二哥，嫂子呢？”
周川行原本邀请唐兮暖和他一起进宫，给朝栎公主送行。
可小姑娘嫌弃宫里不够热闹，早早去李府等着了，今晚还要闹洞房呢。
王太师已经定了死罪。
唐家的冤屈也已经查明。
如果不是朝栎公主大婚，又进了年底，他实在没时间，唐家平反昭告天下的折子都已经发出去了。
小姑娘这两天特别开心，每天都围着他二郎长二郎短。
原本，几个审判官商议的执行死刑日期是开年后。
他特意将日期提前，改到腊月初八。
小姑娘已经计划好，执行死刑当天，她要亲自观刑，亲眼看着王太师一家人头落地。
周川行也做好决定，那天会陪她一起。
并在当天恢复他们唐家声誉。
第83章
腊月初八这天,狂风肆虐，大雪纷飞，百年一遇的极寒天气,就赶在今天。
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几十步远都看不出去。
人一出屋，呼出的气体立刻变成冰碴,糊在围巾上。
刺骨的冷意令人浑身发抖。
路边不时出现冻死的动物尸体，硬邦邦的粘地上，提都提不起来。
按理这样的天气，路上不该有人。
或者只有零星的几个不得不出来办事的。
可今天大街上的人竟然异常的多。
他们各个裹成臃肿的胖子，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窝直奔午门外。
王太师一家五十三口今天行刑。
这些人都是不畏严寒去看观刑的。
偶尔有人走路不稳摔倒，立刻有路过之人搭把手将人拉起来。
之后继续前行。
“王太师作恶多端，终于遭到报应了。”
“我老家的地就被他抢了，还将我叔叔婶婶打成重伤，我家求告无门，险些活不下去,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活该满门抄斩。”
“我一个远房侄女,被他侄子侮辱,父母找过去还被打了一顿，我那堂弟一气之下病死了。”
“摄政王真是青天大老爷,把这种禽兽判了死刑。”
“要我说王爷还是不够狠，竟然放过五岁以下的孩子,斩草不除根，以后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端。”
“对，我也听说了，五岁以下不管男女全部赦免。”
“以前觉得王爷狠厉,没想到竟是个心软的。”
“等一会人头落地，我回家非喝上几壶，庆祝一下。”
……
雪太大，马车不方便出行，唐兮暖走路混在这些人群里。
她身边跟着小倩和紫苏、连翘。
几个人全都穿着厚重的大氅，沿着前人的脚窝徐徐前行。
唐兮暖裹得格外严实，身披周川行特意命人给她做的雪狐大氅。
只露一双眼睛，眉毛结了冰霜，每眨一下，冰霜盖在眼睑上，肌肤都会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可她心里是暖的。
父母蒙冤十四年，今天终于能为他们报仇了。
因为雪太大，前人刚刚留下的脚窝很快被大雪覆盖，如果和后人隔着远，几乎看不见他们刚刚走过的足迹。
“小姐，王太师一家终于被砍头了，老爷夫人在天有灵，他们一定会很欣慰的。”
唐兮暖昨天给兄长写信，交代了京城事情。
不过雪大路不好走，不知道信差什么时候能送达。
等兄长收到信，唐家平反的诏令已经昭告天下，他就可以用唐家后人的身份生活了。
明年春暖花开，她完全可以去北域看望哥哥。
她还要在京城买一座三进的大宅子，等哥哥回来，她和哥哥一起住。
再给哥哥娶房媳妇，用不了几年，宅子里就会传出小朋友的欢声笑语。
爹娘在天有灵，看见这些，一定会很快心很开心。
走了一个多时辰，唐兮暖终于赶到午门。
王太师一家五十余口全部五花大绑绑在刑台上。
监斩官李策也已经就位。
六部尚书和其他监斩官员，分坐在李策两侧。
主台正中间空着两个位置，一个是周川行的，一个是端王的。
他们人还没到。
台下是大半个京城来观刑的百姓。
有人手背冻出疮伤，可他们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只管盯着台上。
距离午时还差一刻。
唐兮暖伸出小手哈了口气。
“王太师作恶多端，老天爷让他活到今天，可真便宜他了。”
她目光炯炯的盯着蓬头垢面的王太师，恨不得亲手接替刽子手的工作，亲自斩下王太师的人头。
“好冷，”小倩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冷的天外出，尽管穿得很厚，还是冷的发抖。
“干嘛非得等到午时，这么冷的天早点送他们上路。”
连翘是习武之人，比一般人都抗冻，况且她是边疆人，那些地方常年都比京城冷，她已经冻习惯了。
“怎么可能提前上路，砍头都是有时辰的，早一点都不行。”
小倩哼道：“这种人早一刻砍了都是他们积福了，浪费空气。”
连翘想起以前看的戏，“你没见戏楼都那么演，最后一刻还要有人喊刀下留人，防的就是万一有什么冤屈，还能活命。”
小倩有自己的理解，“那是好人，王太师这种大奸大恶，怎么会有人阻拦。”
连翘故意和她斗嘴，“那万一呢，秦桧还有仨相好呢，太师的女儿可是中宫皇后，没准关键时刻能憋出什么孬屁，赶过来救太师呢。”
小倩生气了：“你干嘛跟我家小姐对着干，你是不是不想保护我家小姐了。”
连翘急忙捂嘴，“嗨，我就是开个玩笑，王太师这种蛀虫，我第一个希望他死。
有一年，他故意可克扣军粮，导致兵变，要t不是王爷力挽狂澜，那些士兵可就扭头攻打朝廷了。
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竟然纵容这种人活到现在……”
几个人吵吵闹闹，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王爷来了。”
唐兮暖下意识看向主位。
周川行身披紫色大氅，长身玉立般登上台。
他先是看了眼天上的太阳，随后摆摆手。
午时已到，众位刽子手举起长刀。
眼看着就要砍下去。
忽然刮过一阵狂风，掀起雪花漫天遍野，打得人睁不开眼。
唐兮暖条件反射般闭上眼睛，撩起大氅挡在头上躲避风雪。
待这股风雪过去，她看向邢台，刽子手也在躲避风雪，还没行刑。
她不由得攥紧小拳头。
好担心有什么意外。
此刻所有百姓也紧紧盯着邢台，不由得屏住呼吸。
“刀下留人”虽迟但到。
就在刽子手手起刀马上就要落下时，一道粗狂的喊声传遍刑台上空。
穿过风雪，响彻苍穹。
“刀下留人——”
唐兮暖仿佛吞下一大口冰块，凉意从喉咙一直冰到心口。
她一家人什么错都没犯，却被满门抄斩，当时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喊什么刀下留人。
王太师罪有应得，却让他活了这么久，竟然还有人阻止行刑。
老天爷可真是不公。
“继续行刑，”周川行起身，目光凛冽，厉声呵道。
小姑娘等到今天不易，他说什么都要王太师死在今天。
传旨将军骑着高头大马，跨到台上，怒目瞪着周川行将圣旨举过头顶。
“皇上有旨，王太师一家行刑暂缓，二爷立刻回宫。”
注意到周川行面色不善，严肃提醒，“二爷勿要违抗圣旨。”
皇上卧床将近两年，哪里还下得了圣旨。
周川行心有疑惑，“皇兄醒了？”
传旨将军对周川行尚有几分客气，但也就只有几分。
“皇上龙体已经康复，二爷还是要抓紧回宫才是。”
周川行对皇上一向敬重，如今招他回宫，别说正在行刑，就算天崩地裂，他也会立刻赶回去。
“回宫。”
刑场瞬息万变，唐兮暖眼睁睁看着行刑停止。
皇上已醒，他唯一的女儿就是皇后所生。
不看僧面看佛面，肯定会留王太师一条狗命。
错过今日，只怕再难向王太师讨回公道。
唐兮暖快速解下腰间玲珑武器，瞄准王太师的后心，干脆利落按动机关。
王太师自从被收监，从开始的张狂到逐渐绝望，今天被押到刑场，一家人再无生机。
他一直绝望的垂着头，连声冤枉都没喊。
听说皇上已醒，行刑暂停，周川行需立刻回宫，知道是女儿想到办法救下他们一家。
忽然仰天长啸。
“周川行，人算不如天算，你不是要老夫死吗？
皇上醒了。
皇上醒了！！！
你收走老夫的免死金牌不认又怎么样，你敢违抗皇命吗！
哈哈哈……
连老天爷都在帮我，都在帮我……
唔——”
不知道什么利器忽然从后心穿过，同一时间锋利无比的剑锋从脖颈处划过，他这惊天地泣鬼神的笑声还没结束，忽然口吐鲜血，重重倒了下去。
“周川行……你……”不得好死。
只见漫天飞雪中，搅弄朝堂几十年的奸佞以头扎地，抽搐几下，很快便僵硬的如同雪雕。
周川行本就没想给王太师一家活路。
路过王太师身边时，忽然出手，王太师和他两个儿子，皆是一剑封侯。
周川行杀伐果断，出手干脆利落。
只要他动了杀意，手下从无活口。
王太师子孙中，两个儿子最坏，他们死了，量其他人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周川行认定宫里发生变故，他需要立刻赶过去处理，但绝对不给王家起复的机会。
唐兮暖还以为今天杀死王太师无望，以至于她亲自出手。
没想到周川行和她存了同样的心思，她在扣动机关的时候，他也举起手中利剑。
甚至还比她多杀死两个。
原本她心里是没什么爱情概念的。
表哥对她好，她又依赖表哥，那便和表哥在一起。
可表哥要娶别人，还不许她要孩子，忤逆了她的心意，她便下决定离开。
二郎对她好，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帮她治病，又保护她的安全，她便留在二郎身边。
想办法给他名分，帮他寻找人才。
更多的是对她自身价值的肯定。
她从来不知道心动何感，更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么反应。
但是此刻，她看见周川行手起刀落，洒脱中尽是英姿飒爽，毫不拖泥带水，出手收招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三个穷凶极恶的奸佞之徒顷刻间倒在血泊里，随后被漫天的大雪掩盖。
他手持长剑，剑锋滴血，他立在风雪间，仿佛一座擎天之柱。
随后踏着风雪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宝马。
很快挺拔不屈的背影便消失在茫茫的飞雪中。
唐兮暖忽然感觉自己心跳如鼓，脸颊滚烫。
周川行刚才那一剑也太帅气了点，在她脑海里形成无法磨灭的画面。
此生此世，她会永远记得这个画面。
第84章
“二郎——”
宣旨将军命人驱散围观群众。
唐兮暖想追上周川行,她逆着人流，又是风雪交加的天气，周川行的英姿眨眼间消失在风雪中。
她的喊声融进狂风怒号里,和喧闹的人群融在一起。
竟没有一个人听见。
行刑暂缓，李策命人将王家全门送回大牢。
随后和其他几位监斩官用最快速度赶到皇宫，面见皇上。
从午门走到王府,花了一个多时辰。
唐兮暖没说一个字。
雪冰天雪地，靴子进了冰雪化成雪水。
在室外冻麻木了还没感觉，进屋一接触热意，两脚密密麻麻痛起来。
唐兮暖坐到床边，由芍药和白芷伺候着换衣服。
“嘶，好疼！”
白芷先给她一个汤婆子，看见她两脚冻出水泡，心疼道：“姑娘冒着这么大雪出去，瞧瞧，都冻坏了。”
她扯过被子给唐兮暖盖上,又将她两脚捂在怀里。
“王爷看见该心疼了。”
唐兮暖掀开被子喊小倩，“快进来。”
又吩咐站在门口的紫苏和连翘：“你们两个回去休息吧,有事我会叫你们。”
这才回应白芷,“我没事，不亲眼看着王太师一家受刑,我睡不踏实。”
白芷感叹道：“老天有眼，这一家子坏人终于遭到报应了。”
小倩气呼呼骂道：“老天哪有眼睛,根本没有行刑。”
白芷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判了死刑吗，怎么还没砍头呢。”
小倩气愤道：“皇上醒了，专门派人阻拦,幸好王爷聪明，没管传旨将军，杀了王太师。”
唐兮暖和小倩从小长在侯府，没怎么接触过外界，不清楚外界事务，何况还涉及到朝堂。
白芷却忍不住担心。
“皇上醒了？王爷在有圣旨的情况下执意杀了王太师？”
小倩还在为王爷的霸道和干脆而感动。
“白芷姐姐，你是没看见王爷有多霸气，一剑杀了王太师和他两个儿子。”
白芷忧心忡忡地道：“王爷怕是要受罚。”
唐兮暖自从认识周川行，他一直都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神”。
他想杀谁，从来没人敢置喙。
她也认为这是很正常的事。
此刻听了白芷的担心，完全颠覆她的认知。
“王爷会受罚？”
白芷点头：“王爷不尊圣旨，那就是藐视皇权，怎么说皇上才是君，王爷在他面前永远是臣。
皇上怪罪，处罚王爷只是一句话的事。”
唐兮暖担心极了。
“那皇上会怎么处罚他？”
白芷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
唐兮暖问道：“皇上很凶吗？他对二郎不好吗？他们不是一母同胞吗？”
白芷：“大家都说皇上是仁君，和王爷的关系肯定好的，王爷常年在外打仗，皇上每年都会赏赐很多东西。”
小倩：“既然皇上对王爷很好，又是仁君肯定不会责罚王爷的，毕竟太师那么坏，做了那么多坏事，就算是他岳父，也不能姑息养奸吧。”
白芷认为小倩所言有理，“小倩说的对，皇上肯定不会处罚王爷的。”
唐兮暖心思单纯。
决定逃出侯府的时候，都不曾失眠过。
可今天晚上，明明王太师已死，她大仇得报，可躺在床上还是失眠了。
“白芷，”黑暗里，她幽幽开口，“王爷回来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让他们过来说一声。”
白芷看出她是真担心了。
“唐姑娘，放心吧，王爷回来不管多晚都会过来看您的。”
唐兮暖默默叹了口气，希望二郎不要受罚，早点回来。
熬过寅时，还没见二郎过来，t小倩心疼道：“小姐，您还是早点睡吧，王爷肯定回来了，这么冷的天怕给你带过来冷气，明早您就能见到了。”
唐兮暖实在熬不住闭上了眼睛。
不过睡一个多时辰。
天边放亮，她从温暖的被窝爬起来，换上厚厚的衣服，赶到小勤政殿。
这次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两夜，凌晨才停。
管家已经带着太监侍卫将主路清扫干净。
唐兮暖一路赶到小勤政殿靴子上一片雪花都没落。
她哈着手进屋，询问门口的守卫：“王爷回来了吗？”
守卫如实回道：“没见王爷过来。”
唐兮暖吩咐百合，“你去王爷寝宫看看。”
百合接了命令快去快回，“唐姑娘，王爷不在，应该是没回来。”
周川行偶尔会夜宿皇宫，昨晚那么大的雪，皇上刚醒留他住下合情合理。
唐兮暖在心里不停地劝着自己。
怎么说二郎也是皇上的亲弟弟，就算偶尔犯错，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又过了半个时辰，周川行没回来，倒是见到了端王。
“唐姑娘，快点收拾东西跟我走。”
端王神色匆匆赶过来，行为举止极其不正常。
唐兮暖还是第一次看他这种表情，仿佛很慌张又没底气的样子。
她也不确定自己观察的对不对。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二郎呢？他出事了吗？”
端王勉强笑道：“没事，他能有什么事，是衍晴一个人在家，这么大的雪我不放心，把你接过去和她作个伴。
皇兄刚醒，二哥离不开，且这两天都不会回来，你留在府里也没趣，不如去我那里玩几天。”
端王的话，唐兮暖一个字都不信。
“你骗人，二郎肯定出事了。”
“没有，真没有，”端王解释道，“就是皇兄让他汇报这一年多的朝政，二哥分身无暇，让我回来一趟把你安置好。”
唐兮暖还是不信，“我不走，我哪都不去，我就在王府等他。”
端王往外瞥了一眼，急道：“唐姑娘，你还是快点和我走吧，我和二哥约好，他出了皇宫会第一时间去我那里，你在这边等不到他。”
唐兮暖明白，端王是不会和她说实话的。
最终她吩咐小倩和黄芪简略收拾一下衣物，和端王离开了摄政王府。
端王只把唐兮暖送回王府简单交代几句便急匆匆离开了。
楚衍晴被停职。
六品户部员外郎她做的很好。
可皇上醒来，立刻有朝臣弹劾她女子误国，皇上便停了她的职。
好在她还是皇后赐婚的摄政王妃，皇上只停职没追究她别的罪责。
唐兮暖见到楚衍晴第一件事便是询问二郎的处境。
可惜楚衍晴只是一个六品官，根本没有机会接近皇上，更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离开时，孙卿兆和姚麟等人都被叫进宫，皇上大概要追究摄政王任命的所有官员。”
擅杀太师，唐兮暖意料到皇上会生气，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追究二郎代天子令所处理的政事。
“表妹，如果皇上很生气很生气，会怎么处罚二郎？”
楚衍晴让她放心，“怎么说秦王也是皇上的亲弟弟，犯再大错也不会要他命就是了，最多罢官削爵关进王府，不许他随意出门。”
唐兮暖被表哥关了十几年，她深知其中滋味。
“二郎那么一个有抱负的人，怎么能关进一个小小的王府里。”
楚衍晴伸手抱了抱她，“表姐，放心吧，这是最坏的情况，除非秦王谋反，皇上才会如此处罚，擅杀太师是不对，可太师罪行累累，是他咎由自取，皇上想给皇后一个交代，顶多申斥一顿，面上不好看而已。”
如果只是面子的问题，唐兮暖还能接受。
早饭后，楚衍晴想起哥哥，“表姐，我大哥失踪三个多月了，母亲十分担心，嫂子前天还找过我，让我帮忙找找，你如果知道他在哪，还是告诉我吧。”
唐兮暖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楚衍诺被她关进地牢，之后忙着帮二郎判卷评分，之后太师被捕，她所有心思都在太师的案情上，还帮忙搜罗了不少证据，哪还记得地牢里的表哥。
“百合，你回王府一趟，把表哥放了吧，顺便看看王爷有没有回来。”
如今天寒地冻，地牢又阴又冷，冻坏表哥她不心疼，姑母难过她心里可就不好受了。
百合领命，踩着厚重的积雪赶回摄政王府。
大半个时辰，她慌里慌张回到端王府，跟唐兮暖汇报。
“唐姑娘，不好了，摄政王府被查封了。”
唐兮暖心口一紧，“这么严重？”
楚衍晴也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死个太师而已，他又是该死之人，皇上又不糊涂，怎么会查抄王府。”
百合没进去王府，看得不够真切。
“反正姚太傅和楚世子都被救走了。”
这两个人被带走，她是亲眼所见。
唐兮暖不由得后悔，姚太傅是被她扣押的，表哥也是被她骗进地牢的。
如今都要怪罪在二郎身上吗？
早知如此，她就杀了姚太傅毁尸灭迹，早点放了表哥。
“表妹，现在怎么办？”
楚衍晴进不去宫，自然打探不到消息。
可有一个人身份不同。
“朝栎公主，她可是皇上的亲妹妹，摄政王出不来，端王又不肯说实话，只有朝栎能帮忙了。”
“我去找公主，”唐兮暖起身就要走，楚衍晴急忙把人摁住，“王太师被杀，皇后肯定恨死唐家人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我替你走一趟。”
唐兮暖哪里待得住，“我换男装和你一起去。”
楚衍晴还是不同意，“你以寒兮的身份骗走睿王五十万两银子，摄政王被责罚，睿王肯定没少出力，这个时候被他发现，小命还要不要。”
表妹分析的有道理，唐兮暖只能安分下来。
楚衍晴亲自去了一趟李府。
李策和公主都进宫了，李家人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楚衍晴命她最信任的婢女留在李家，但凡有什么消息立刻回府禀报她。
第85章
时间回到皇上刚醒之时。
皇后跪在皇上榻旁,哭得泣不成声。
“皇上，你终于醒了……”
皇上昏睡将近两年，一时间还不适应清醒状态。
他反应片刻,伸手握住皇后，“甄儿，别哭。”
皇后扶着他慢慢坐起来,“皇上，你总算醒了，再不醒……”
她重新跪在皇上面前，“臣妾就活不了了。”
皇上皱眉，“你是皇后，怎么会活不了，告诉朕，谁难为你了？”
皇后做出隐忍不敢明言之状。
皇上刚醒，精力不济，也没有心情过多关注皇后之事。
反正她在自己身边,此刻并没有什么危险。
“川行呢，把川行叫过来。”
皇后忽然伏地痛哭,“皇上,求您救救臣妾一家吧，二爷将臣妾一家全都押赴刑场,想要灭我们一家满门，皇上,臣妾求求您了，念在朝阳的份上，给王家一条活路吧。”
皇上刚醒就被这么大一个消息震惊到，“王家犯了什么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我父亲这么多年为朝廷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那么大年纪，您就给他一个善终吧，臣妾来生给您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皇上脑子还不太清醒。
思路也不够清晰，“满门抄斩？”
皇后哭诉道：“父亲原本有一块免死金牌，可二爷不认，非要治臣妾一家死罪，就因为……就因为……”
不认免死金牌，确实是老二能做出来的事。
皇上不想听一面之词，“快点命人将老二、老三叫过来。”
皇后含泪出去分派差事。
大半个时辰回来告诉皇上，“皇上，二爷三爷说是政事繁忙，没时间过来。”
皇上皱眉：“你没告诉他，朕醒了吗？”
皇后朝身后的太监摆摆手，那小太监立刻赶到皇上面前回禀：“皇上，秦王和端王都说政事繁忙没时间进宫。
端王还说……”
皇上相信两个弟弟一向恭顺，但他醒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没见到人影，心里难免不舒服。
“他说什么？”
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说道：“他说皇上根本不可能醒，没准哪天就……”
皇后厉声呵道：“如实说。”
小太监：“端王说没准哪天皇上驾鹤西去了，这皇位就是秦王的，端王还说让秦王把皇上挪出养心殿，秦王好早点继位。”
皇上气坏了，捂着胸口咳了半晌。
“这两个混蛋，怎么敢！”
他指着门口咬牙道：“你再去，让他们两个立刻滚过来见朕。”
小太监急急忙忙跑了。
皇上还没好利索，又生了一顿气，躺在床上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皇后极尽温柔安抚，“皇上，您别生t气，如果这点事就生气，那以后还有的气呢。”
皇上平复一会儿，道：“你去拿圣旨过来，朕派人去刑场。”
皇后将早准备好的空白圣旨交给皇上。
皇上咳嗽得厉害，手下无力，写不了字。
恰好睿王过来。
皇后急忙道：“快让老四帮忙写吧。”
皇上不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总觉得他心机过分深沉。
“老四怎么来了？”
皇后温声细语解释道：“四弟倒是个有孝心的，每天这个时间都要过来看望皇上。”
睿王跪在地上喜极而泣，“皇兄，你总算醒了，臣弟……臣弟每日都要去祠堂祈祷皇兄醒过来，可怜见老祖宗保佑，皇兄终于醒了。”
皇上诧异道：“你每天都要为朕祈祷？”
睿王爬到皇上身边，哭诉道：“这都是臣弟的日常，只要皇兄能好，臣弟就是跪死在祠堂里也心甘情愿。”
兄弟情深，皇上有些后悔不该对四弟带有偏见。
“快起来，老四不愧是朕的好兄弟。”
睿王执笔很快按照皇上的意思将圣旨写好，命殿前指挥使刘将军携圣旨尽快赶往刑场，阻止行刑。
“皇后，现在你该放心了吧，刘将军一去，你父亲必然不会有事。”
皇后确实松了一口气。
“臣妾谢皇上隆恩，我王氏一门必定肝脑涂地报答皇上。”
皇上身体还没恢复，精力不济，久不见二弟三弟回来，心里气恼，有些昏昏欲睡。
“你们先退下，朕再休息一会儿。”
大半个时辰后，皇上再次清醒，他挣扎着起来。
因为卧床太久，两腿都不怎么听使唤，努力半晌都没迈出一步。
有些负气般坐在床边。
使劲锤着自己的腿，愤恨地骂道：“让你不争气，让你不争气……”
皇后一直在殿外伺候，听到声音急忙赶进来。
“皇上，您想做什么，臣妾帮您。”
皇上眼巴巴的盯着门口，“老二老三还没回来吗？”
皇后提着小心摇了摇头。
皇上叹了口气：“朝栎呢？怎么朝栎也不见人？”
皇上迟疑着回：“朝栎出嫁了。”
皇上一惊：“驸马是谁家的公子？”
皇后：“是大理寺卿李策的长子。”
皇上心里不喜，李策当然是好的，可李家门第太低，他儿子年轻，最多能做个侍郎。
他就这一个妹妹，怎么可能舍得。
“你定的？”
皇后扮出十分心疼朝栎的神色，道：“臣妾但凡能做主，怎么会让朝栎嫁进李家，王孙公子那么多世家子弟，哪个不比李家的公子好。
这事是二爷定的，连三爷都不知道，因为这事，三爷还和二爷吵了一顿。
拗不过二爷，到底把朝栎嫁过去了。
公主府都没好好修建，让朝栎住进李家，说是方便伺候公婆。
李策那人是好伺候的吗！
公主出嫁那天伤心得直哭，拉着臣妾的手让臣妾给她做主，她不想嫁……”
“老二糊涂啊！”皇上心疼妹妹，气得两手直抖，“他这是怎么了，原来看他办事还算利索……”
皇上吩咐睿王：“老四，你去把这一年所有重要的政事全拿过来，朕要看看他都做了什么。”
半个时辰后，周川行、端王和殿前指挥使先后回到养心殿。
周川行赶到门口，将外套脱了扔给太监，只穿常服进殿。
“皇兄，”他看见皇上坐在床上，激动的双眼发红，“你终于醒了。”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皇上看见他也是两眼发红，向他伸手，“老二，你可回来了。”
周川行担心身上凉，冰到皇上，距离皇上一步远的时候停住脚步。
“皇上，臣弟来迟了。”
他声音哽咽，仿佛失而复得一般，盯着皇上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臣弟……”
皇上一样哽咽，指向旁边的火盆，“过来热乎热乎，”又看向他身后的端王，“老三，你也过来热乎热乎。”
“太医，”周川行关心皇上的身体，命令太监把太医找过来。
皇上摆摆手，“已经看过了，没有大碍，不用担心。”
周川行目光威严地扫向皇后。
杨太医研制出救治皇上的药物，虽然能让皇上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可只有三五个月生命。
周川行和端王、朝栎一起研究过，打算等过了年，春暖花开再给皇上服用。
天气好些，没准皇上能多熬一段时间。
今天皇上能醒，肯定是皇后自作主张给皇上服用了。
如此寒冷的天气，他着实担心皇上熬不过去。
皇后忐忑不安地后退一步。
皇上自然注意到两人的神情，心有不悦，二弟也太放肆了些，当着他的面就给皇后脸色。
“太师一家可曾放了？”
周川行闭口不言。
端王低着头不敢吭声。
刘将军忽然赶到皇上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去。
“皇上恕罪，太师……没救下来。”
“你说什么？”皇后浑身颤栗，“你说我父亲他……”
刘将军自责道：“微臣有罪，太师没救下来，娘娘节哀。”
皇后听说父亲被杀，眼前一黑很快晕了过去。
接下来养心殿一阵兵荒马乱，皇后在太医的救治下清醒过来。
她伏地痛哭请皇上做主。
“皇上今天不给臣妾做主，臣妾就撞死在养心殿门口，反正臣妾一家都被秦王杀了。”
皇上生气了，盯着刘将军问：“你去晚了？没赶上？”
刘将军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小心翼翼看向周川行。
皇上越发生气：“你看他干什么，给朕直说！”
刘将军能怎么办，直言道：“微臣去的正好，是秦王下手杀了太师及他两个儿子，一剑封喉。”
皇上这次是真生气了。
“老二你……”
他忽然气喘不止，周川行赶过去帮他顺气，皇上满心气恼的推开他，“还不如让朕一直昏迷着，你真是……
让朕同痛心。”
到底是亲兄弟，就算到了此刻，皇上还抱有一丝希望，“你跟皇兄说，刘将军没来得及宣读圣旨？”
周川行在皇上面前没撒过谎，“读了。”
皇上忽然使劲给他一巴掌。
“你个混账，连朕的圣旨都不好使了是吧？
你翅膀硬了，不需要朕这个皇兄了，干脆，你一刀捅了我，自己做皇上。”
这是皇上第一次对周川行骂这么重的话。
周川行怎么担当得起，他慌忙跪地请罪。
“皇兄，都是臣弟的错，臣弟的错，请皇兄责罚。”
端王也急忙跪过去，求情，“皇兄，实在是太师一党结党营私，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罪行累累，不可饶恕，二哥也是心急了，想给百姓一个交代。
千不该万不该，当场斩杀。
还求皇兄念在他这两年兢兢业业的份上，原谅他这一次。”
皇上当然知道太师霸道、嚣张、狂妄，十数年间，没少犯罪。
如果不是他身体不好，早惩治太师一党了。
他不气二弟判刑，气得是二弟在听到诏令还动手杀人。
“滚外边赎罪去。”
看似严厉的惩罚，其实也就是小孩子犯错，大人给一巴掌。
毫无伤害。
没办法，二弟十三岁上阵杀敌，为保住他的江山几次遇险。
就当这些年他疏于管教，付出的代价。
皇后和睿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睿王当然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周川行。
“二哥，你竟公然违抗圣旨，这是不把皇兄放在眼里。皇兄……”
睿王赶到皇上面前，痛心疾首的跪下，“臣弟实在看不下去二哥的所作所为，他为一己私欲，斩了左丞相满门。”
左丞相被满门抄斩？
皇上使劲拍着胸脯，不气，不气，亲弟弟，亲弟弟。
睿王：“他还罢黜右相，并强逼右相捐出全部家底。”
皇上继续锤胸口，罢黜右相而已，小事，小事，和他公然违抗圣旨相比，不值一提。
睿王：“甚至直接将姚太傅关进私牢，审都没审，也不知道姚太傅犯了什么罪，他如此藐视朝廷法度。”
姚太傅可是皇上的师父。
皇上几乎撑不住。
不过二弟十三岁离家，这么多年没人教导，偶而做出什么悖逆之事也情有可原。
睿王眼见着皇上的承受能力越来越高，早有准备，继续告状，“这一年多，朝堂被他杀的空了一大半，现在提拔上来的全都是什么都不懂的废物。
一个毫无才学的叫花子，就因为合他的眼缘，他直接封了四品侍郎。
照此下去，大周朝可就要万劫不复了。”
他一口气连告周川行三十五条罪状。
“对了，他还公然养男宠，现在就在他府里。”
都学会养男宠了，可真是他的好弟弟。
兄弟三人，除他有一个女儿，两个弟弟没一个有后，竟t然把精力浪费在男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