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斐然卓绝(六)(2 / 2)

斐然 欠金三两 2937 字 3天前

匕首穿肩的瞬间,林斐然只觉得全身灵脉紧缩,好似每一缕灵力都被锁在原地,无法施展,只能任人宰割。

她半跪在地,玄铁锁链如同蝮蛇般从她肩上环绕而下,寸寸紧缩,似要榨干她所有灵力。

穆千走到她身前,倾身仔仔细细打量着她,嘴上却十分谦逊:“抱歉,我每每看到陌生人,总忍不住仔细端详他的脸,这样以后幻形不会有破绽。”

他左右看了会儿:“脸貌好模仿,就是眼神有些难度……小姑娘,你的眼睛我很喜欢,但为何取个‘废人’之名,是因为你父母厌恶你吗?”

听闻父母二字,林斐然瞳孔骤然紧缩。

颊边细风乍起,穆千愣神瞬间,只觉侧颊微凉,他抬手一抹,擦出一道血痕,不由咋舌道:“难怪说江道友一人不行,得要我随同。”

境界低微,灵脉紧缩至此,竟还能分神空出这些灵力。

穆千还欲开口,顿觉一阵悚然从心头划过,浑身寒毛竖起,他立即急急退后,在他离去后,一道蔚蓝长箭斜插而入,他原先所站的那块石砖已经裂如蛛网,被坠击出碎石。

江尽立即持剑回望,只见街旁高屋之上,正立着一抹蓝影,她手执长弓,弓身流银,箭点光华,弦绷如圆月,正直直对着他二人。

“妖都兰城,禁止斗乱,违令者,逐!”

一阵雷风蹿过,穆千只觉手间微松,再抬眼时,林斐然已然被带到房顶,紧缚的盘龙锁被她身侧的栗发少年解开,他起身俯瞰,甩手将长锁扔了下去。

“再加一条,妖都禁止锁链这样不人道的东西。”

来人腰悬白玉铃,正是如霰手下五位使臣之一,少女名唤碧磬,少年名唤旋真。林斐然认出来了,他们二人正是大宴那日护在如霰身侧的两位“金童玉女”。

江尽皱眉,低声问道:“穆千,你以前不是来过妖界吗?妖都有这样的规矩?这俩怪人是谁?”

“规不规矩,我不知道,但这两人我认识。”穆千渐渐站直身子,眉宇间也浮起一分认真。

“妖尊不爱管事,甚少出妖都,便收了五位使臣替他行走,其中有两人,一个叫碧磬,一个叫旋真,专管妖都城内斗乱之事,定然是方才动静太大,把他们引来了……不过,看这架势,这小姑娘和他们认识?”

江尽扫过屋顶,那叫旋真的少年人正给林斐然喂丹药,一时摸不准他们的关系,不由道:“你有把握吗?”

“妖界五个使臣,以他二人实力最次。你我对上他们,有六成胜算。”穆千掏出一面铜镜,理了理额发,“不过,他们很会摇人,看到他们腰间那个白玉铃了吗?”

他从镜后露出双目,眼中划过一抹精光:“那个铃铛一摇起来,另外三位使臣都会到场,他们一来,可就不是你我能对付的了。若是运气不好,唤来了妖尊,我们就等着抛头颅,洒热血吧。”

江尽猛地瞪大眼:“妖尊?你我也值得他动手?”

穆千意味深长道:“你碾死蚂蚁时会觉得自己在动手吗?”

江尽沉默片刻,皱眉道:“你那盘龙锁怎么躺地上一动不动?再用用,我们先突围,速战速决!”

穆千闻言有些尴尬地掩住下唇:“方才只是想装一下,话没说完——那是盘龙锁,纪念版。”

江尽大骇:“什么叫纪念版?”

穆千目不斜视:“就是九成像的仿品。”

“什么?!”

穆千看不得江尽这不可置信的眼神,他摊手道:“她只是一个坐忘境的弟子,我一个星君,难道还要如临大敌带上法宝吗?况且,我怎么知道她会和使臣扯上关系?

好了,我也有秘密武器,你且安心,我的任务,鲜有失手。”

两人私语时,房檐上的三人也在密语。

碧磬拉着弓,抿着唇,一袭靛蓝长裙被风扬起,臂上皮甲光华流转,看着威势逼人,实际上她双唇翕张,正不动声色地开口:“旋真!这泼皮怎么样,能不能打?”

旋真将林斐然扶起,缓缓活动发麻的手腕:“难说,那变脸怪至少是自在境。”

方才解盘龙锁时,他的整条手臂被震麻半边,疼得他硬生生把泪憋了回去。

碧磬喉口微紧:“至少高我们一个大境界,我先唬住他……你方才摇铃了没?”

“摇了,都摇了一遍。”

“怎么说?

“荀飞飞说马上就到!”

“好!”碧磬心中有了底,手中流银长箭离弦而去,铮然如同鸣金之音。

穆千反应也极为迅速,他侧身抛出一个布袋,霎时,大雾四起,浓白诡异的沼烟袅袅而升,令人嗅之昏然。

“你先给她治伤,我来拦住他。区区障眼法,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碧磬静下心绪,闭上双目,手中长弓骤然绷紧,一簇火星渐渐自箭头燃起,竟也带出一阵浓密的雾气。

一箭穿星夺月,两箭烧峰燃海,三箭破川透云——

箭矢出弓,锋头无火自燃,擦过这片浓白烟雾,越烧越烈,直奔掩映其间的黑影而去,将他的面容映得如火通红,毫不犹疑直穿而过。

一人被击散,他的身形逸如烟雾,片刻后却分裂出数十个一模一样形貌的男子,他们同时笑道。

“哎呀,好箭法,可惜没射中。”

碧磬站在屋顶,烈火灼烧出一片清明,她与那男子对视,顷刻间,那出锋的箭骤然回身,从远处穿射而来,其中一道虚影不闪不避,竟掏出一把匕首迎击,将那锋利的银箭一劈为二。

碧磬这时才有些惊讶,但她没停太久,立即挽弓搭箭,四支银箭齐发:“没射中,那就多出几箭!”

穆千笑了一下,四周浓雾再次凝聚,他的身形渐隐:“妖族修行艰难,我至少高你一个境界,你怎么看得透?”

那四箭仍旧穿身而过,只是射散几道虚影。

虚虚实实,难以伤其分毫。

碧磬并未动摇,只闭上眼,弓弦慢慢拉紧,锋头再次燃起。

另一边,旋真视线在浓雾中搜寻,突然间耳尖微动,他足下立即游出一道雷光,霎时便奔至雾中,他抬腿踢出,却依旧踢中一道虚影,不痛不痒。

穆千趁两人未曾察觉之时,悄然潜上房顶,一把抓住林斐然,对着大惊的碧磬微微一笑便后仰落下,消失于雾色中,旋真追身上前,却仍旧晚了一步,眨眼间便难寻其踪影。

穆千的声音在四周响起,他笑道:“人心复杂,这样的‘虚无缥缈’你们两个妖族的孩子怎么看得穿?我无意与你们动手,大家就到此为止罢。”

大雾中,他看向手中人:“随我们走,早些回去也好,受了罚,求个绕,他们会放了你的,过几月养好伤再去参加朝圣大典,若是运气好,寻摸到半个宝贝,不比你偷的东西好?”

“偷?”林斐然笑了,干咽下口中丹丸,咳嗽几声,问道,“我偷什么了?”

穆千耸肩:“这就要问你自己了。这次出来抓你,可耽误了我不少事情。”

“是吗。那就要再耽误你几日了——”她一掌拍出,穆千立即后退,身形霎时散开,原来方才抓住她的也只是一个虚影。

“虚虚实实,你们看不透的。”穆千又奇道,“吃了什么好东西?不到片刻,连肩伤都恢复如初了。”

林斐然站在大雾中,如一抹暗淡的玉色,可肩上破开的大洞却清晰可见,鲜血浸润,顺着衣纹丝丝流下,而那被贯穿的伤口却已完全恢复,只剩一道淡粉的伤痕,她那被挤压的灵脉也骤然膨涨起来。

“一整瓶点春丹罢了。”

她将手中瓷瓶扔开,擦掉唇角细血,抬手抓住一支直冲而来的银箭,箭风未灭,吹起她的衣摆与发梢,她以箭作剑,在指间旋转,银光乍闪间,她抬眸看向身前之人。

“什么虚无缥缈,不就是抓鬼游戏么,你要玩,我一人陪你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