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番外(1 / 2)

第89章 愿望成真。

十月的爱城飘起了落叶, 清晨的空气微凉湿黏,古旧的石板缝里钻出淡淡的泥土气息,再混上一些腐叶苔藓的清香, 这是独属于爱城秋日的味道。

灵动的身影围着拼色羊毛围巾, 橘红金黄的, 像是把落叶围在了脖子上, 裹着厚厚的黑大衣,脚踩着过膝的长靴,左一脚,右一脚,轻盈地踏在被雨水浸软的叶片上。

“阿姝, 慢一点。”顾绥穿着同款的黑大衣, 脖子上围了条雾蓝色的围巾, 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在商姝身后喊她。

商姝停下了脚步, 转身三两步蹦回顾绥面前,把脸埋在围巾里, 只露出一双笑眯眯的桃花眼:“生日快乐。”

今天是十月十一, 顾绥的生日, 时隔多年再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 商姝把前前后后的工作悉数推掉, 特意带她回来爱城,回到她们故事开始的地方。

顾绥把手从兜里拿出来, 探进围巾里捏捏商姝的脸蛋,笑道:“不是说了好多次了?”

刚过零点在沙发上一次,睡前的晚安吻之后一次,早晨睁眼在被窝里一次, 出门前帮她围围巾时一次,现在走在去爱大的路上一次。

商姝轻轻皱一下鼻子,缠上顾绥的手臂,再顺势把手揣进她的兜里:“就是要说很多次,这样你就会加倍快乐。”

“这样啊,”顾绥握着她的手轻笑,“谢谢,确实很快乐。”

商姝满意地赠与她的脸颊一个轻吻。

今天的爱城很给面子的没有下雨,八九点的轻雾把阳光打散,天空像水彩被晕染开了一样,柔淡的粉蓝相接。

“你看,粉蓝色的。”商姝仰着脸望天,有顾绥牵着她,就永远不用担心脚下。

“嗯,很漂亮。”顾绥也望一望天,再侧过脸看她,小姑娘半张着唇,俏皮可爱,鼻尖也粉粉,比天空的粉要淡一些。

商姝翘一翘脚尖,扭头对她笑:“漂亮的天也和你说生日快乐。”

顾绥也抿唇笑着点点头:“那谢谢漂亮的天。”

商姝缩回围巾里,满足地哼唧一小声,好像不论她多么幼稚,多么天马行空,顾绥都永远会配合她。

“冷不冷?”顾绥摸着口袋里温温的手,轻声问。

“一点点,”商姝探着脑袋看前头,已经瞧见那些熟悉的老建筑了,再走两步就是学校的大花园,于是提议,“走吧,我们去Moss。”

Moss是爱大门口最受欢迎的咖啡店,之前上学的时候,她和顾绥就总喜欢路过时从这带一杯咖啡。

商姝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它,Moss苔藓,在苏格兰,有时也指低洼沼泽和泥湿草地,如此古老,绿意,湿润,很适配这座古城,还有这个充满历史感的学校。

“一杯维也纳,双份香草,再一杯馥芮白,谢谢。”

“你还记得啊?”顾绥点完,商姝靠在她身上,掩不住笑意地问。

记得她喜欢这家的维也纳,记得她喜欢特调。

“当然。”顾绥望着她低低应,她当然记得。

商姝又满足了,牵着她的手,边等咖啡边环顾四周。

很多年没来了,Moss还是老样子,爱大和爱城也还是老样子,好像时间在这里能够永驻,正如它与百年前一般无二,唯有交通留下些许现代人的迹象。

商姝想,即使再过几年,几十年,甚至于几百年,这里也依然会是这个样子,而时间,会带着她和顾绥留在这里的一部分自己,慢慢走向永恒。

捧着热乎乎的咖啡,手上身上都暖和起来了,像以前一样,她们仍然习惯单手拿着,把另一只手留给彼此。

走在爱大的花园,步道两侧是熟悉的成片樱花树,春天时粉嫩锦簇,落英缤纷,她们曾无数次靠在树下接吻,如今橙黄遍地,又完全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商姝悄悄瞟一眼顾绥,润了润嘴唇,又掩饰般抿一口咖啡。

“好喝吗?”顾绥垂眸望着脚尖,不着痕迹地弯起了唇角。

马丁靴踩在落叶上,不知是不是这里堆叠得更多,更厚一些的缘故,叶片虽也湿润,却仍能踏出微小的脆响。

“嗯?”商姝眨眨眼瞧她,喝了半天了,怎么现在才问呢?

她停下脚步,略一伸手递过去:“你要尝尝吗?”

顾绥没接,只胸腔轻轻颤两下,俯身过去:“嗯,我尝尝。”

吻落在唇瓣上,绵密得和唇边裹了可可粉的奶油一样,舌尖将奶油席卷至口腔,邀请对方一起品尝。

风吹过来,落叶又开始纷纷扬扬,商姝的心也随之起舞,穿梭,飞扬,怦跳得一发不可收拾。

“甜吗?”不长不短的品鉴结束,商姝绯红着耳尖问她。

顾绥勾唇,在她耳畔轻声说:“特别。”

商姝把手伸出去,稳稳接住一片落叶,如同她那没来得及落地,就被顾绥稳稳接住的心思,甜得她心痒又心安。

她觉得,比起昔年春日,如今更胜一筹。

商姝看一眼时间,继续牵起顾绥的手漫步,她们唯一的目的地,是回忆。

放眼向旁边望去,还是那片极宽阔的绿地,倚在树下看书的,平躺着放空的,三两成群坐着聊天的,不分四季,只要是好天气,这里就永远都有肆意享受光合作用的人们,也不止人们。

“这些松鼠怎么还是那么胖啊。”商姝望着在草地里撒欢的松鼠感慨。

爱城的松鼠很多,尤其是灰的,只要有公园有绿地的地方就基本都能看到,它们一个个都圆滚滚的,还一点也不怕人,上蹿下跳地觅食,猖狂地横穿马路,甚至会神出鬼没在图书馆。

“阿姝,红的。”顾绥停下脚步,轻拽她的手,示意她看另一边草坪上的红松鼠。

其实红松鼠才是这里的本土小松鼠,只不过总是被从北美来的灰松鼠欺负,它们个头更大,更狡猾,于是慢慢的,红松鼠数量就越来越少,变得稀有且踪迹难觅。

“真的欸!”商姝轻手轻脚地走近些看,小家伙毛绒绒的,耳朵上两簇立起来的毛像小火苗似的,可爱得不行。

“运气真好,”她悄悄对凑过来的顾绥说,“小松鼠也跟你说,生日快乐。”

顾绥轻笑,也小声回她:“那也谢谢小松鼠。”

风吹叶落,小火团被惊扰,一溜烟跑走了,商姝蹦蹦跳跳地追了两步,顾绥含笑望着她,仿佛看见了十八岁的商姝。

“你知道它们最喜欢吃什么吗?”回到顾绥身边,商姝晃着她的胳膊问。

“蓝莓和花生。”

“你怎么知道?”胳膊悬停在半空。

“你跟我说过,”顾绥挑眉,“你大三那年秋天的一个下午。”

记这么清楚?

商姝若无其事地看她一眼,见顾绥果然一副“你不记得了”的样子,她登时有些心虚。

还没等她开口,手就被松开,顾绥把手重新揣回大衣口袋,脚步未停。

这是……

商姝杵在原地,看一眼空落落的手,有点后悔给自己挖坑。

“生气啦?”商姝快步跟上去,歪着脑袋看她。

顾绥不语,淡淡抬手,喝一口咖啡。

“都凉了,别喝了吧。”商姝绕到她的另一侧,试图从咖啡手里把这只手抢过来。

顾绥握着手里的咖啡,无动于衷。

“哎呀顾绥,阿绥,我错了。”商姝左摇右晃地去捞她的胳膊,胸前橙黄围巾的流苏也随之摆动,整个人像一片飘在顾绥身旁的落叶。

“寿星是不可以生气的。”才说过生日快乐呢,这样一来岂不是抵消了。

“谁说的?”顾绥瞥她一眼,没了下文。

哇,商姝有点后悔之前说这人好哄了。

原地站两秒,她清清嗓子追上去,从背后点点顾绥的肩膀,嗓音故意放软:“学姐,请问你知道礼堂怎么走吗?”

顾绥被落叶绊了一小下,忍不住笑了:“不知道。”

“哦,那学姐要去哪啊?”

“礼堂。”

“好巧啊,那我们一起去吧?”

“不太顺路。”

两人一个乱问,一个乱答,笑得东倒西歪,顾绥朝她伸出手,重新牵上。

礼堂还是那么沉稳而庄重,深浅交错的砂岩外墙,古典的半圆穹顶,一扇扇拱门与高窗,仿佛能框住这里的每一寸阴晴。

商姝看一看时间,刚刚好,她踏上一节台阶,回身垂眸望着顾绥。

“把眼睛闭上。”

“好。”顾绥鼻息微动,闭上双眼。

三,二,一。

10月11日,10点11分。

商姝掌心向下,收拢着五指举到顾绥面前:“生日快乐。”

顾绥睁眼的刹那,商姝手指放松,细链顺着掌心滑落,而后自然垂下,露出尾端的月牙。

顾绥望着在光影里晃动的项链,眸光闪烁,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触碰,触碰那份道不明的熟悉感。

“欠你的,灵魂共舞。”商姝轻轻开口。

七月,她回到颐景湾,取来了当年那张未完的手稿,花了几个月,在原有的基础上设计出了这个版本。

还是她的月亮,只不过已经没有最初繁复的皮囊,几何镂空雕琢得立体,钻石错落镶嵌在空隙,融进月亮里,与之共舞。

光斑裹挟着月亮的轮廓,投在身侧古老的雕花立柱上,顾绥满足地轻叹,她的小姑娘,永远会给她仪式感。

“阿姝,我很喜欢。”接过搭在手掌,她细细地看。

商姝衔一下嘴唇:“喜欢就好。”

顾绥单手解下围巾,偏头露出雪白的脖颈,轻轻说:“帮我戴上,好不好?”

“嗯。”商姝环上她的颈,感受着她的呼吸,带着月亮贴近她的心脏。

戴好之后,商姝重新替顾绥围好围巾,又在她的唇上留下一个吻:“生日快乐。”

“谢谢。”顾绥暖一暖她的手。

谢谢你给我一个这么好的生日,谢谢你给我一份这么好的爱情。

下午,她们继续慢慢晃在大街小巷,中途还遇上了一场小阵雨,等雨停的间隙,她们站在不知名的屋檐下,听对面穿方格呢短裙的风笛手,演奏完悠扬的一曲。

待到麦香混着黄油香的烟气打断阵雨,她们又略过一个个橱窗,钻进街尾的老式面包房里,收获刚出炉的烤吐司。

没有豪华的餐厅,没有三层的大蛋糕,也没有九十九朵玫瑰扎成的大花束,只有她们抓着夏令时的尾巴,一点一点扫去浮灰,揭开那些尘封已久的,独属于她们的记忆。

夕阳西下,商姝牵着顾绥的手,来到卡尔顿山上,欣赏日落的人们早已零零散散地坐在山坡,她们也找了一处并肩而坐。

商姝靠在顾绥的肩头,轻轻拽一拽她的围巾:“寿星好像还没许愿呢。”

“嗯……可是没有蜡烛。”顾绥抿着笑看她。

商姝想了想,伸出手,把远处橙黄的太阳托在手心:“你许吧,我帮你捧好了。”

意料之中,轻笑过后,顾绥认真地阖上了双眼。

商姝的眼圈渐渐红了,望着她的爱人,她又一次清晰地,看到了自己那渺小而盛大的爱情。

顾绥,你知道吗?

我从来都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我笨拙地抄写下世间所有爱人的答案,却仍旧觉得不够完美,我为你甘死如饴,亦为你贪生畏死。

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爱过我,视我为至宝,想给我一个家,对我许下永不分离的承诺,爱我的所有,为我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