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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鸭子 无聊到底 37364 字 2个月前

第61章

简欣是个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人,对她而言,这世上仿佛就没有隔夜的仇。

如果有,睡一觉就好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好,直到睡足醒来,怀里都还紧紧抱着昨晚梦里不小心弄丢了的人。

言露应该是早就醒了,但怕扰了她的梦,所以一动不动,只是在她怀里,眼里携着笑意,静静地凝望着她。

此刻见她睁眼了,目光倒是知道躲了。

“你醒了多久?”简欣轻声问她。

“也没多久。”

窗帘没有拉得特别紧,窗外透进来些许光亮,静悄悄地洒在床脚。

时间已是下午,她们从床上坐了起来。

简欣回了一下乐队群里的消息,点了份冒菜的外卖,两人蹲在矮矮的茶几前,简简单单吃了一顿晚饭。

明天言露就要走了,她多少有些舍不得,可想到昨天的争执,便还是把想要带言露出去玩玩的心给压了下来。

晚饭过后,言露忽然说要带简欣出去看个东西。

简欣懵了一会儿,见言露穿上了出门的衣服,便也连忙抓了件衣服跟到了门口。

言露带着简欣往楼顶走,打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来到了被雪铺满的天台。

她指着天台边上一个好大的雪人,抬眼看着简欣微微一笑:“我堆的!”

简欣:“昨……今天凌晨?”

言露:“是啊。”

她应着,步子轻快地小跑到雪人身旁,给雪人安上了两个紫色的眼睛,和一个深褐色的圆鼻头。

那是三根棒棒糖,上午吃完早饭回来前路过小卖部顺手买的。

这玩意儿便宜,五毛一根,也容易固定,只要把棒棒往雪里头一插就好了。

“我说呢,你不太爱吃糖的,昨天忽然买这个做什么……”简欣说着,拿出手机,往后退了几步。

落日的余晖洒在天台上,似一层橘金的薄雾,笼着雪人与言露。

遥远的天边是一片明暗交织的晚霞。

一阵风吹过,吹起她没被围巾压住的几缕长发。

简欣拍下了这一幕,定格着她们错过的凌晨。

然后她们一起看着晚霞,看着那片橙红在天边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那个晚上,言露依旧码字到夜深,简欣伴着那连续不断的键盘声缓缓入了眠。

一月二号中午,言露回岳城了。

简欣将她送去机场,一个人回了学校。

郑心悦在寝室里躺得悠哉,见她推门进来,忍不住八卦起来:“你那漂亮小女友回去啦?”

“嗯!”

“你俩吵完架后都是怎么和好的?”

“睡觉呗。”简欣说着,把塞背包里带出去的东西一一放回了原位。

“哦~~睡服啊!”

“没有睡一觉解决不了的问题。”简欣抬头看了一眼郑心悦,弯眉笑道,“如果有,就多睡几次。”

“噫,我怎么变黄了?”郑心悦说着,不禁感慨了一声,“我还挺担心你的,凌晨喝成那样,还一大早就跑出去了。”

坐一旁打着游戏的室友忽然笑出了声。

“……”

“哎呀,我也是看见某人躺在地上打滚,一边哭一边问——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她为什么这样啊……”

“好了好了!”简欣连忙冲到郑心悦床铺边上,跳着冲她摆了摆手。

要不是郑心悦立刻闭上了嘴,她是真会爬上去捂嘴的。

“我也算想明白了,哪有什么为什么呢,是我自己情绪失控了。”简欣叹了一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谁不需要一些属于自己的空间呢?我的空间,她留给我了,可她的空间,我却没有好好留给她。”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啊。”她对郑心悦说,也对自己说。

“你也不用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这种情况换我我也生气的。”郑心悦扫了简欣一眼,随口安慰道,“这不过是人之常情。”

“这不是人之常情,因为言露是不一样的。”

“再不一样,两个人在一起图的都是安心和方便,要是在一起总是吵架,总是心情不好,那就是一段不健康的关系。”郑心悦以旁观的角度淡淡说道,“得不到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早晚是会分开的。”

简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爬上床铺,一头倒了下去。

她想,郑心悦不懂。

她和言露是不会分开的。

她们之间就算撇开感情不谈,也还留着一种习惯——好多年好多年的习惯。

习惯这种东西,可不是轻易能够更改的。

她瘫了好一会儿后,淡淡问了一句:“今晚有说要排练吗?”

“有啊,约的晚饭后,小远晚上有节小课,会晚点到。”郑心悦说,“这几天你不在,我们玩了点儿新的,晚上给你看。”

“好啊!”简欣应着,看了一眼手机。

中午一点半。

她感觉有点累,分明晚上也是睡够了的,可就是莫名有些累。

大概是那顿酒害的吧,多睡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她这般想着,闭上了双眼。

*

一觉醒来,简欣得到了一个超大的惊喜。

这个惊喜大到给她带来了一些惊吓,望着那个消息发呆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有一档名为《音缘际会》的综艺对她发出了邀请。

这档音综以时代交流碰撞为主打,会邀请一批有资历的老歌手和一批新生代刚出头的年轻歌手,一对一或一对多的同台表演,改编一些流行或是经典的作品——且只有舞台和名次,没有任何淘汰机制。

从节目组递来的拟邀名单,和现已确认参加的名单来看,这无疑会是一档备受关注的综艺。

简欣完全不敢相信,这么好的饼还能落到她这个只有一首代表作的人头上。

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以她的名气是不可能有这种资源的,只能是言露又托那位小仙女帮忙照顾她了。

——她成资源咖了?

有点惶恐,又有点幸福是怎么回事?

机会这种东西,落到自己头上了,别管是怎么来的,抓得住就是配得上,抓不住才会被群嘲。

简欣深吸了一口气,万分谦谨地接下了这个机会。

她把对方发来的合同反复看了好几遍,缓缓呼出一口气来,给言露发了一个表情包。

捡了个心:[谢谢你啊活菩萨]

沿路而栖:什么?

捡了个心:今天忽然有个综艺找上门了,看上去投资还挺大的。

捡了个心:想都不用想,这种好事儿能轮到我,一定是你那位小仙女发力了。

沿路而栖:我问问。

捡了个心:[诶?]

言露有点懵,她并不记得自己有和林溪语提过类似的事情。

关于简欣的事业,她能想到的只是找一些大点儿的影视项目让她参与,至于综艺什么的,她是一点也不了解的。

她点开林溪语的私聊问了一句。

过了半个多小时,对方终于回了消息,接连发了好几条语音。

“哦!你说那个啊!那个那个,是我,我提了一嘴,他真用了啊?”

“那导演我认识,之前还在他的综艺里当过跨界嘉宾,前阵子就是,就是……他在自己的那个朋友圈里问啊。”

“我看到他问有没有那个,有没有新生代,面孔生一点,实力又不错的音乐人,最好能有一些创作和改编的能力。”

“我当时就想,诶,那你家那位不是挺符合吗?然后就私聊给他推了一下。”

“他当时说看看考虑一下来着,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呐,因为这个导演吧,你去网上搜搜就知道,他的综艺都是追求品质的,不是谁都可以往里头塞关系户。”

“一般来说,他选定一个人,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听了对方不少作品的。”

“所以我也就只是和他说了一下,说这姑娘挺有才的,能写能唱,以前搞乐队的,网上有不少现场表演的视频,不是那种录音棚歌手,唱挺稳的……”

“我说,那个,人是挺有能力的,现在没啥名气,便宜,好说话……我最近在拍的新剧就在用她,挺经济实惠的。”

“我还说呢,我说——您说现在用了她,将来要是,哎,要是人家混出来了,回头您想做别的节目,也会更好请她一些嘛……”

语音那头有不小的背景音,嘈嘈杂杂,像是片场。

林溪语这话说得有点乱,还有点气喘吁吁,显然是刚拍了什么比较累的戏,现在还没完全顺过气儿来。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叭叭地说了那么一大堆。

话说到这里,林溪语忽然笑着问了一句:“如何?这不得给我记一功?为了说服导演,我可没少说你家那位的好话哦。”

沿路而栖:辛苦了,谢谢你。

“几句话的事儿,不辛苦。”林溪语在语音里大声叭叭着,“你文里的打戏才是给我飞累了!如果还有合作的机会,给我找本接地气的吧!”

沿路而栖:小仙女不就是应该在天上飞吗?

“诶我先不跟你说了,导演叫了!”

沿路而栖:祝你早点收工。

言露发完消息,觉得多少有些干巴了,人家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从头到尾提都没提一句,她总不好反应那么平淡。

思来想去,言露从简欣那边复制了一个表情过来。

沿路而栖:[谢谢你啊活菩萨]

林溪语:[咸鱼泪奔]

话聊到此处,暂时没了下文。

言露坐在电脑前想了想,认真地给简欣回了一段消息。

沿路而栖:林溪语和导演认识,顺手推荐了一下你,但也就是推荐了一下。

她说这个导演选人很有自己的想法,关系户是塞不进去的,能选你肯定是听过你的作品,在心里认真做过一些衡量的。

既然得到了这个机会,你就不要想太多,尽力去做就好。

在她发来这些之前,简欣正在网上搜这个导演和制作团队的信息,忽然看到这种解释似的安慰,一时忍不住笑弯了眉。

捡了个心:我不多想!

捡了个心:你说的,机会这种东西,管它怎么来的,用力抓住就好!

捡了个心:我可一直记着呢!

沿路而栖:那不是我说的。

捡了个心:嗐呀!

捡了个心: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嘛。

捡了个心:实在是不明出处的,一律丢给鲁迅就好了。

消息发到这里,没了回复。

简欣懒洋洋地靠着椅背,脚尖点着地板把椅子转了两圈,忽然心念一动,再一次给言露发去了消息。

捡了个心:等太阳快下山了,外头凉快一点,可以陪我去打印一下合同吗?

沿路而栖:这也要陪?

捡了个心:其实也不用,我认得路的,就是想问问你。

捡了个心:就像上学的时候,去食堂、上厕所,或者是去打热水,总想有个人能陪着似的。

简欣这般回着,输入框里打下了一句——你要有事要忙就算啦!

就在她准备敲下回车的前一秒,言露回消息了。

沿路而栖:也可以,饭后散散步。

简欣连忙删了刚打好的消息,坐在电脑前超不值钱地傻笑了一声。

捡了个心:[好鸭!]

捡了个心:[谢谢你哦活菩萨]

当天的晚饭很简单,就是把昨晚没吃完的剩饭剩菜热了热。

晚饭过后,两人坐在厨房稍微歇了一会儿,收拾了一下碗筷,便朝着小区外的那家打印店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夕阳渐渐下沉,透过路边的树荫,落下点点摇来晃去的橙红光影。

秋风凉爽,伴着她们同行。

生活好像就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日复一日,顺其自然,每个人都拥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随着日升日落,忽浓忽淡。

言露似是望着天边的晚霞,简欣望着她被风吹起的裙与发。

在某段很遥远的过去里,简欣总是步子很快地走在前头,从未注意身后其实也曾有过一双满满当当装着自己的目光。

其实她知道,她应该知道,言露在小说里不止一次描写过这样的目光。

它唯美,浪漫,适合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不同之处在于,那时看的是青春洋溢,如今看的是岁月静好。

言露似是感受到了简欣的目光,回身看了一眼。

简欣也不闪躲,只是坦然地笑了一下。

言露:“你怎么若有所思的?”

这话问的,用词还怪文艺呢,要是换成她,应该只能问出一句“你在想什么”。

简欣思考了一会儿,耸了耸肩:“其实我现在脑子空空的,好像想了一下从前,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出来。”

言露:“那你现在还挺爱走神的。”

简欣:“被工作摧残了几年,闲下来的时候脑子是会空上不少的。”

言露脚下步子未停,只是淡淡问道:“当年怎么就放弃音乐了?你家里的条件,真供你任性几年也不是什么问题,万一就闯出来了呢?”

简欣笑了:“心气没了,闯不出来的。”

言露:“怎么没了?”

简欣:“忽然就没了,说不出为什么。”

言露叹了一声,没有接话。

简欣笑了笑,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她说,大学毕业后,她在帝都飘了两年,上学时都没觉得,毕业了才发现那边生活压力原来那么大。

他们没有多稳定的收入,有时候一场小演出赚来的钱,还抵不上前期排练的花销。

没毕业时还能和家里理直气壮地要钱,可这人一但毕业啊,看着同龄人先后都找到了一份可以自己赚钱的工作,自己却还在向家里要钱,一来二去便难开口了许多。

所以差不多也就一年多的时间吧,乐队里的大家先后都散了,最后留下的只有向圆圆和陈远这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学弟。

说起来,当时她住的地方,是她和向圆圆一起合租的。

在那寸土寸金的城市,哪怕合租一个月也不便宜。

乐队散了,接不到什么小型演出了,她又不想隔三差五总找家里要钱,只能自己四处找点散活,赚赚房租和生活费。

可那里还有许许多多追梦的年轻人啊,他们热情洋溢,成群结队,甚至愿意无偿演出,性价比可高过她太多了。

怎么办呢?她就去各个酒吧问啊,问有没有需要驻唱的,说自己曲库很深,什么曲风都可以试试。

和大家散了的那一年里,她在不少酒吧都当过驻唱,但都干不长久,因为客人也会腻味,老板总想找点儿便宜的新声音。

有些酒吧环境不好,客人喝醉了是会为难驻唱的,要是无法满足他,可能就会大吵大闹。

而她这个人吧,从小脾气就大,没少因为这种事与人争执。

她现在都还记得有一次,有个人举着酒瓶子要打她,只是让边上调酒的师傅连哄带劝给拦下来了。

那天老板让她早点回家,她一个人坐在回家的末班地铁上,越想越觉得委屈。

然后呢,她就认真思考了一下,这样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思考的结果是,曾经觉得很有意义的事,如今看*来其实也挺没意义的。

而这样的没意义,并不是她忽然间感受到的。

它存在很久很久了,只是她仍旧按部就班地或者,试图不去面对。

她说,那种感觉很神奇。

就是,你从小都有一个梦想。

你奔着它跑了很远很远。

然后忽然有一天,你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梦想实现了,该向谁分享喜悦呢?”

你没有得到一个答案,然后曾经璀璨的梦想也就忽然变得无趣了起来。

在那之后,你失去了热爱。

说不上遗憾,也不至于难过,其实就是一下子没了当初那份想要拼尽全力闯一闯,让整个世界都看见你的心气。

所以你开始觉得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也挺好。

所以你发现自己从来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闪闪发光。

所以你放下梦想,回归现实。

简欣这话说得淡淡的,眼底带着几分时过境迁,早已不再在意的浅浅笑意。

言露静静听着,夕阳也彻底落下,只余天边一抹快要消散的浅粉。

“那现在呢?”她问简欣,“现在的你怎么想?”

“现在抱上大腿了啊,日子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又有心气了?”

“这就不是心气的问题了。”简欣摇头说着。

“那又是什么?”

“是兜兜转转,最后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另一种的生活,能大富大贵当然最好,但穷一点也没关系,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言露想起一些从前的事,轻声笑道:“是啊,我现在也觉得,不管为了什么,都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简欣点了点头,望着远方的天空舒了口气:“如果可以,我还是很想买一个大别墅!”

“现在买房可一点都不保值。”言露说。

“我不需要它保值,我是买来住的,不租也不卖!”简欣说着,扬起嘴角,于心底畅想起来。

她还是想要攒钱买一个大别墅,最好是独栋的,上下三楼,有院子的那种!

如果真的买了,那么区域要提前划分好的。

言露喜静,还爱养花,要单独给她一层,就选在三楼吧?不止要有书房,还要有个简洁宽阔的活动室,和一个采光好的阳台。

就像是专属的工作室一样,平日里未经允许,谁不能随便上去打扰。

二楼呢,要有她们的卧室,还可以弄一个宠物专用房。里面摆满各种宠物的大玩具、小玩具,狗窝鸭窝,再定制一些跳来跳去,或是可以让小动物来回钻的娱乐场景。

一楼要弄个大客厅,厨房也要大大的!

还有还有,别墅要有院子,院子里要有一颗槐树。

如果可以的话,弄一个游泳池吧?定期花钱找人清洗着的那种。

当然啦,她是不会游泳的,弄这个主要还是为了方便花菜随时玩水。

简欣越想越开心,仿佛已经预见一个美好的未来。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心里这样想着——毕竟大话说早了被生活狠狠打脸这种事,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现在她就是有一点点担心……

“你说我这合同签了,要是录制的时候忽然变成了鸭子该怎么办啊?”

“……”

这无疑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言露脚下的步子都顿了一下。

她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要不……节目开始录制之前,换个庙再拜拜?”

“昂——”换哪个庙呢?

这种事儿该上哪里拜,又到底要拜哪个神仙才有效呢?

——真是令人感觉头大。

总感觉拜神仙应该还不如回家多拜拜鸭子。

简欣这般想着,回家后第一时间把花菜从书房外的阳台上抓了起来,跟捧着个瓷器似的,一路带到了客厅沙发旁。

欣欣仰着头追了一路,吐着舌头,摇着尾巴,满眼好奇地和被抱得高高的花菜在那隔空大眼瞪小眼。

简欣抱着花菜坐到了沙发上,一边学着言露的手法撸着它,一边好声好气地和它商量了起来。

她给它顺毛,给它看自己手里的合同。

生怕小鸭子看不懂,她还把重点念给它听了。

“花菜,小花菜,我的鸭子大仙,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九月十五号开始,往后推三个月,您就稍微克制一点,如果我不在家,千万不要绑我回来,好吗?”

“嘎嘎嘎嘎嘎!”

“我真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诶,但是你叫这么大声,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听懂我说的这些了,也愿意答应我呢?”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啊啊——”

“嗷呜?”欣欣茫然地歪了歪脑袋,见鸭子半天没被放下来,一时有些心急,用小爪子拍起了简欣的脚背。

“等一下啊欣欣,我和花菜有事要说。”简欣说着,见言露还在厕所里,忽然用力揉了揉掌心的小鸭子,睁大眼睛怼到鸭头面前,压低声音,悄悄说道,“只要你不打扰我录制,我发誓,等我以后有钱了,就给你弄一个大游泳池!”

话到此处,总觉得这个承诺有点大,于是话语间又稍稍退了一步:“就算弄不起大泳池,我也给你整个小池塘,怎么样?”

“嘎啊!”

“以后欣欣欺负你,我都帮你撑腰!”

“啊啊啊啊嘎嘎!”

“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嘎嘎嘎嘎!”

“要不这样,你要是听懂了我的话,你就咬咬我的手指。”简欣把手指伸到了花菜嘴边。

花菜缓缓把头扭到别处,又压低脑袋,看向了欣欣。

简欣脸色一沉,瘪了瘪嘴,执拗地把食指再次怼到了花菜嘴边,不管花菜怎么扭头,她都把手指怼在鸭嘴,颇有几分强买强卖的味道。

花菜“嘎”了一声,扁扁的嘴巴不耐烦地在她手上吧嗒了一下。

鸭子没有牙齿,这样弄上一下也不疼——有点小力度,莫名挺舒服。

“成交!”

简欣欢呼着把小鸭子放回地面。

欣欣蹦起来就想扑它,简欣瞬间蹲下身来,一把逮住欣欣,笑着就是一顿揉。

嘴里嘟囔着什么:“欣欣哦,不可以总欺负花菜哦!——花菜,我罩的,懂~~~~?”

花菜嘎嘎笑着,昂首挺胸,背着翅膀,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绕着这俩欣欣蹦跶着打起了转。

刚从厕所出来的言露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一时忍俊不禁,轻叹着摇了摇头。

哪里来的幼稚鬼,都快三十了,还跟从前似的。

家里这俩小家伙倒也亲她的很……

简欣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眼冲她弯眉一笑。

分明是那么寻常的笑容,却偏偏让人挪不开眼。

那个家伙啊,自从住了进来,没事儿就爱和小鸭小狗闹着玩,弄得家里闹哄哄的。

可这样的闹一点也不让人烦心,仿佛它本该就是生活中的一部分那样。

有时候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去承认。

她用了七年时间,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可七年的习惯被打破,需要的也不过只是一个人的出现。

第62章

八月二十七,是简欣的生日。

以往生日,总是喜欢拉上乐队群的朋友一起出去吃喝的她,难得安安稳稳待在了家里——当然这是因为前一天已经提前和朋友们把生日过了一遍。

到底为什么要提前过,朋友们也没问,反正懂的都懂——好日子总是要留给最重要的人。

这种事情,看穿就不点穿了。

下午两点过,大家聚在一家咖啡厅聊了会儿天,有说有笑地吃了个蛋糕。

这个蛋糕绿绿的,撒了一层抹茶粉,內馅有一些很香的坚果碎,不大,很小——问就是要减肥,吃几口意思意思得了,弄太大也是浪费。

生日蜡烛是数字的2和9,简欣看到这个岁数就开始感慨,说时间怎么可以过得那么快,她总觉得自己刚毕业不久,一不小心就29了。

大家听了,纷纷感叹起来。

什么岁月不饶人啊,什么岁月是把杀猪刀啊,从前走路上管谁都叫姐啊哥啊,现在走路上被小姑娘喊阿姨。

明明觉得自己也挺年轻的,至少从心态来看是这样,可真正遇见很有活力的年轻人了,又发现自己确实有些融入不了了。

说着说着,简欣就做了一个决定。

她说,明年生日的时候,要把0给扔掉,只插一个3就够了。

郑心悦笑出声来:“三岁啊?”

“三岁好啊,前两年不是流行过一个小说题材,什么什么三岁半的——”简欣说着,摊了摊手,“不管啥身份,三岁半就完事儿了,谁还不能是个宝宝呢?”

姜蓝:“好有道理!”

郑心悦双手托腮,玩笑似的说道:“三岁半的话,得找一个5来,然后看看拿什么东西可以在中间弄个小数点。”

简欣:“这也太麻烦了,意思意思得了。”

郑心悦:“要当宝宝,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年就把9给去了。”

简欣:“两岁也太小了!”

陈远提议:“那把2去了。”

姜蓝:“有道理!”

他们说着,简欣也觉得颇有道理,干脆就把2从蛋糕上取了下来,点燃了那个9的蜡烛。

朋友们唱起了生日快乐,那熟悉而又默契的三个声部,把一首人人都会唱的生日歌唱得好多人都在往这边看。

简欣双手合十,在心里许下了心愿。

希望言露的新文数据好,新剧爆爆爆,我的ost也能跟着沾一点光!

希望九月录制节目的时候,鸭子大仙能够手下留情,千万不要坑我害我!

还有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希望今年过年,可以和言露一起回一趟家,告诉爸爸妈妈,我们在一起了。

简欣不禁想,她真是一个好贪心的人,一口气许了三个愿望,其中有一个还是三合一的款式。

不过没关系,愿望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要靠人去努力实现的。

第一个愿望是否能成,和她没有太大关系。

第二个愿望纯属玄学,她也不太能够掌控。

那么今年剩下来的时间,就努力去实现第三个愿望吧!

她这般想着,睁眼吹灭了生日蜡烛,耳边传来一阵朋友们的欢呼。

那一日晚饭过后,为了避免简欣喝酒误事,大家放弃酒吧,跑去了ktv,并且在进入包房的瞬间,让服务员收走了桌上所有的酒。

“不至于吧?”

“那可太至于了。”郑心悦站在立式麦克风前,大声鞭尸,“去年的今天到底是谁啊?喝高了被人撞进医院了!”

“是我是我,别骂了……”简欣把头往下一垂,埋进了手掌。

一旁的姜蓝看热闹不嫌事大,特意从下面把麦递到她的嘴边,似乎是想听一下她的狡辩或是感想。

简欣沉默数秒,莫名严格地说了一句:“我纠正一点,是去年的明天。”

“差不多。”郑心悦笑着说道,“反正不让你喝酒,省得你在那即将复合的前任面前撒酒疯,然后关系又裂开了。”

于是那一晚,大家真就陪着她滴酒未沾。

十二点整,包房里响起了海底捞的生日祝福歌,白天说过一次的祝福,在这个点又很正式地在她耳边再次响起。

简欣下意识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在一大堆的生日祝福里,找到了言露给她发的那条消息。

什么叫大道至简啊——明明只有“生日快乐”四个字,但因为是卡着点发的,便让简欣看得一阵心暖。

捡了个心:[狗狗开心]

捡了个心:[好开心鸭]

回完言露的消息,她开始回各种群聊和私聊的祝福。

回完Q/Q的,又打开了微信。

爸爸妈妈和往年一样,分别给她转了1888和1666的钱。

要发,要顺,蕴意很好!

简欣开开心心收下,在群里发了一句:“爸爸妈妈我爱死你们了!”

凌晨一点,朋友间的小聚会散了。

简欣作为寿星,第一个大家被送上了车。

回家的路上,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上一次喝酒竟然已经是五一那次了。

当时她见言露喝得多,担心两人一起醉了不安全,自己就没敢多喝。

如今过去那么久,她竟也生出了一种自己好像已经快要把酒给戒掉了的感觉。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

沿路而栖:什么时候回来?

捡了个心:在路上了!

沿路而栖:好。

捡了个心:今天没喝酒!一滴都没喝!

沿路而栖:真难得。

捡了个心:[嘻嘻嘻嘻嘻嘻]

也就回了几句消息,简欣感觉有点晕车了,连忙抬头望向窗外,对着一条窗缝吹起了风。

两点半过,她回到了家中。

客厅的灯开着,似是为她留的一样。

简欣轻手轻脚走到书房门口,往里头看了一眼。

欣欣和花菜都睡着了,两个小家伙还是那么喜欢挤在一个鸭窝里。

言露坐在电脑前,仍旧开着码字的文档。

从前的言露也会在电脑前对着文档坐到很晚很晚,不过同样是很晚,从前和现在还是有区别。

当年的言露为了更新任务,把自己逼得几乎没有喘气的时间。

而如今的言露,只是单纯睡不着,摸着摸着写一点,没有非要写得那么勤快,整个人也就松弛了很多。

言露听到了简欣回来的动静,此刻回头看向了门外的简欣。

“生日快乐。”她说着,站了起来,“你吃夜宵了吗?”

“没呢,本来想找个地方吃串串的,但是姜蓝昨晚熬夜赶单子没睡好,我们看她太困了,干脆就直接散了。”简欣摸了摸肚子,笑道,“今天就吃了下午一顿,是有点饿。”

“那给你煮碗面。”言露说着,与她擦肩,走进厨房。

这是一碗改良过的长寿面,从前还在家里过生日的时候,黄荷就爱这么做。

红酸汤煮牛肉片,配上番茄、平菇、小白菜,再煎一个溏心蛋,放在最上面——香得不行!

面是附近面馆单独买的手工拉面,吃起来很劲道。

简欣坐在餐桌上吃着,言露坐在边上玩着手机,时不时余光朝她瞄上一眼。

等面吃完,简欣抢着洗掉了碗和锅。

正洗手呢,便听见言露说了一句:“洗完来我屋里。”

简欣愣了一下,脑子里有什么响动了一瞬,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

什么叫“洗完来我屋里”?

洗完什么?洗完碗,还是洗完澡?

去屋里又是要做什么?

平日里言露可不准她进她卧室,甚至自从她搬来以后,那间卧室的门便大部分时候都是关上的,只是偶尔开一下让两边房间通通风。

大生日的,难道言露要“奖励”她?

这不对吧?她们还没复合呢!

简欣越想越懵,洗完碗筷,打着香皂洗了个手,便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言露的卧室门口。

卧室门敞开的,她探头进去看了一眼。

——约法三章她还记得呢,可不敢随便进去。

“我洗完了,有什么事吗?”简欣有些期待地问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瞎期待些什么。

“进来吧。”言露说着,坐在床上,理了一下长发,“拿你的礼物。”

——进去拿礼物的吗?

坏,想好歪啊,冷静冷静,应该不是的……

简欣深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刚一进屋她就发现了,夏被里有好大一处鼓起来的地方,从门口往里看,刚好被言露遮住。

看来这就是礼物了。

虽然早有预料,这礼物不太可能是她想歪的那种,但真正看见了多少还是有一点点小失望的。

这就像她先前看过的一个冷笑话。

大概是一个人,被喜欢的人带进房间,拉进被窝,原本羞涩地准备好了一切,结果对方忽然拿出了一块夜光手表:“看,我的手表会发光!”

失望归失望,并不影响简欣好奇礼物到底是什么。

毕竟她也是知道的,言露早就把下辈子的浪漫都提前用在小说里了,半点儿都没往现实里留,所以她本来也没抱多大期待,失望自然也就只有那么一丢丢。

简欣满心好奇地走到了床边,伸手掀开了薄薄的夏被——里头是一只好大好大,趴着的,少说一米五的毛绒大鹅!

“你怎么送这个给我啊?”

简欣有些诧异,手却不自觉摸上了大鹅的绒毛,很软很好摸,让人有些爱不释手,一不小心就又挼又摁了起来。

“本来想买只鸭子的,但搜了一圈,发现鸭子就没有好看的,所以买了这个。”言露说,“都是白色的,黄脚扁嘴,看起来差不了太多。”

“真的差不了太多吗?”简欣忍不住笑,“这原因也太抽象了。”

鹅和鸭那区别可大了去了。

鹅超凶的,脖子长,个头也大,一般人可惹不起。

她但凡变成一只鹅,都不至于总是被欣欣欺负到没脾气!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笑声很像鹅。”

“……”听不出是褒是贬呢。

“看到它,我就想到了你。”言露淡淡说着,不忘很严谨地补了一句,“虽然现在笑起来像鸭子。”

“……理解一下,鸭子当久了,难免有点被同化。”

“理解。”言露表示,“反正都差不多吵。”

简欣咬了咬牙,用力把大鹅搂进了自己怀里,双手掐着它的脖子:“言露,你现在说话是真不好听。”

言露不由笑道:“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只是以前装得太好了,谁都不知道。”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简欣松开手里的大鹅,用手控制着大鹅脑袋蹭了蹭言露的胳膊,弯着眉眼,欣然说道,“看在这大鹅实在可爱的份上,我就当没听见了!”

她说着,抱着大鹅起身,开开心心往自己屋里蹦跶过去。

刚蹦了两下,感觉右腿隐隐作痛,便又老老实实切回了走路。

整整一年过去了,她这腿还是不能使太大的劲,好在如今已经不怎么瘸了,只要路别走太多,看起来就是相对正常的。

简欣把大鹅丢到了自己的床上,转身走进厕所冲了个热水澡。

洗漱完毕,她回到床尾,踢掉拖鞋,张开双臂向前扑倒,压在了软趴趴的大鹅身上。

卧室开着空调,27度太冷,28度倒是差不多,但这样的温度下,压在这么一只毛绒大鹅的身上,难免会感觉有些发热。

她把身子往旁侧一翻,躺在了大鹅身旁。

大鹅翅膀软趴趴的,被她上下拨弄着。

玩了一天,略显空荡的脑子缓缓转了起来。

其实也没有想什么很复杂的事,她就单纯只是在想——腿上伤势在渐渐恢复着,她和言露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在渐渐修复着。

不知不觉间,家里那两只闹腾的小家伙,都和她亲得很自家养的没什么区别了。

一想到过不了多久就要去录制节目了,不知道一周能抽空回来几次,就多少有点舍不得呢。

回头赚钱了,给它们都买一点新玩具吧。

简欣这般想着,缓缓闭上了眼。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鸭,在录制现场嘎嘎乱飞。

工作人员追在她的身后,她执拗地飞到了话筒架上站着,伸长脖子就是一阵猛猛唱。

嘎嘎之音,听得全场目瞪口呆,就连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女神都忍不住为她起身鼓掌。

主持人说这是新世纪的艺术,是鸭子成精的第一步,更是证明音乐不止无国界,还可以无物种的伟大时刻!

她被夸得小脸滚烫,嘎嘎叫着谢谢,脚下一个没踩稳,从麦架上落了下去。

麦架子下面不知为什么有一个好深好深的坑洞,她下意识扑扇翅膀,却发现自己根本飞不起来。

那一瞬的失重感把她吓了一跳,等她回过神时,是言露在下面接住了她。

捧着小小的她,追着一只梅花鹿,跑向了一片春暖花开的山野。

梦醒那一刻,简欣第一反应是好怪,第二反应是——这应该也算一场美梦吧?

不论从何处坠落,都有那么一个人会将她轻轻接住,相较曾经无比遥远的梦想,或许这会更加可遇而不可求。

虽然还是很怕会出什么意外,但她确实因为这一场梦安心了不少。

她和言露最终还是换了一处庙再拜了一下——在去录制节目的前一天,因为实在担心,所以临时做了这个决定。

这一次,言露特意为她在庙里求了一个开光的珠串,据说是可以辟邪的。

真的很难想象,两个从前根本不信鬼神的人,竟然会被一只鸭子折腾得迷信到如此地步。

虽说以亲妈眼的角度去看,花菜应该不可能是什么邪祟,但要是真的能防住它,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就这样,她带着这个珠串,坐上了飞往临台的飞机。

飞机降落,来到酒店,简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把花菜的照片翻出来,竖放在床头,认真地拜了拜。

——鸭子大仙,我不求你保佑了,你别搞事就行。

拜完鸭子,她躺在床上,刷起了手机。

刷着刷着困了,便干脆闭眼睡下。

没睡多会儿,简欣忽然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看见自己还在酒店,不由得松了口气。

也不知是这珠串有用,还是上次和花菜的约定有效——总之没有忽然穿过去就是好的。

简欣点了份外卖,顺手翻看起了录制群里的消息,确认了一下集合信息。

——明天下午三点集合,提前一小时会有人来酒店接她。

简欣十分慎重地设下了十个闹钟,生怕自己起不来似的。

可事实上,她要真变成了鸭子,一百个闹钟都是不顶用的,这玩意儿最多起个心理作用。

简欣想到此处,又把花菜的照片拿出来拜了拜。

拜完后摸了摸手上的珠串,又在吃完饭后找言露聊了会儿天,通过视频电话看了一会儿欣欣和花菜。

视频挂断前,她再一次向花菜确认:“至少在节目录制的时间里,你是不会抓我回去的,对吧?”

花菜被言露的镜头怼着,小脑袋那么一歪,用一双睿智的豆豆眼回望着简欣。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嘎!”

“额……”简欣噎了一下,改口道,“你在说‘对’是不是?不许反悔哦!”

“嘎嘎嘎嘎!”小鸭子叫着,嘴巴还往视频上轻轻撞了一下。

言露揉了一下花菜的鸭头,认真翻译道:“它说——你放心录,我不折腾你。”

简欣:“你什么时候听得懂鸭语了?”

言露:“也许是今天吧。”

简欣不禁笑了。

她想,言露怎么可能会鸭语呢?不过就是说来让她安心的。

言露都这么说了,她这样忐忑也没有意义,那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往好处想,虽然时间点不确定,但大部分变鸭的时间都在深夜至中午,下午晚上自己都精神,会变得稍微少一点——其实如果没有什么意外,那么恰好就是避开节目录制时间的。

简欣这般想着,总算是稍微安心一点。

——希望一切顺利吧!

她松了口气,挂断视频,打通语音,听着言露码字的声音,缓缓入了眠。

简欣睡着了,语音不知是什么时候断的。

再次醒来,是上午十点过。

手机闹铃叫得十分闹心,她睁开眼睛,看见了窗帘外透进来的一缕光。

自己还在酒店,真是太好了!

起床,收拾打扮,第一次上节目,可不能太粗糙啊!

……

言露刚一睁眼,就看见了简欣发来的消息。

第一条是——我成功醒来啦!

第二条是——临台这边天气不错!

接下来就是三张照片了。

分别是,一份豆浆油条,一只被主人牵着绳子的柯基,以及一片远景是江的蓝天白云。

沿路而栖:天气不错,祝你顺利。

捡了个心:感觉高中毕业后好久没吃豆浆油条了。

捡了个心:今天下楼看见有人推着车卖,就买了一份

捡了个心:我往豆浆里多加了一点糖,还是熟悉的味道。

沿路而栖:[点赞]

捡了个心:你看这柯基,好可爱。

捡了个心:当然没有欣欣可爱。

捡了个心:欣欣有尾巴,摇来晃去的,特乖。

沿路而栖:[捂嘴笑]

捡了个心:你是不是待会儿要带欣欣和花菜下楼了?

沿路而栖:嗯。

捡了个心:替我和花菜说声谢谢!

沿路而栖:好。

言露看着聊天记录,止不住扬起唇角。

——怎么会有人要和鸭子道谢的?

也就简欣这样了。

言露洗漱了一下,换了条出门的长裙,唤着欣欣和花菜一起下了楼。

出门前,她蹲在门口换鞋,看花菜背着小翅膀了过来,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轻声说道:“谢谢你啊,花菜——简欣让我替她说的。”

花菜嘎了几声,也不知听没听懂,反正看上去昂首挺胸,怪机灵的。

言露给昂首挺胸的花菜拍了一张照,十分顺手地发给了简欣,配字——替你谢过它了,它很受用。

发完,她起身开门,独自招呼着俩小家伙下了楼。

忽然间,她感觉少了点什么。

略微想想,原来是简欣。

自从简欣来到她的家里,便每天都会陪她一起下楼遛鸭遛狗。

就算没能从鸭子身体里出来,身为鸭子的简欣也是会毫不犹豫地陪着她的。

她看着简欣从最开始需要杵着拐杖,一路强撑着跟在这俩小家伙的身后,到可以丢开拐杖一瘸一拐地追上它们,最后又到走路不再那么一瘸一拐。

这一切仿佛就是很短很短的一段时日,可偏偏现在回头去看,都已经半年了。

再回想去年在医院尴尬到相对无言的重逢,言露不由感慨,岁月真是悄无声息。

抬头是一片晴空万里,快到正午的日光正盛,她眯了眯眼,眼底泛起笑意,带着欣欣和花菜一路去到了河边。

花菜在水里游得开心,欣欣在岸上急急地追着它跑,好几次伸爪子试探,都被惊起的涟漪吓了回来。

这怂样被言露录了下来,反手发到了简欣那边。

没多会儿,简欣也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简欣自己,拿着手机,对着全身镜,笑吟吟地拍了这么一张。

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身上穿得是从家里带去的衣服,挂衣柜里都是很寻常的款式,但被她那么一搭配,便半点路人感都没有了,真就像是一个大明星。

言露伸出两根手指,把照片放大来看。

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喜欢追着光跑的小姑娘了。

尽管如此,她仍旧觉得简欣是耀眼的。

不管过去多久,简欣眼底的笑意,都似从前那般,让她挪不开眼。

其实,她很清楚,自己一个人就可以过得很好。

多一个人,谁也说不清未来会是什么模样。

运气好一点,或许可以平稳一生,运气差一点,一地鸡毛也能共度。

最坏的结果,甚至可能是再一次陷入数不完的争执,在一次又一次的面红耳赤与声嘶力竭中,走到一个无法调节的地步。

她若是个足够聪明的人,从一开始就该拒绝简欣明显十分刻意的靠近。

——可她就是爱她。

本能地爱着一个就算被时间淡去,也无法从生命里彻底抹去的她。

第63章

简欣感觉自己可能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知道签合同时看到的拟邀名单不代表最终参与,其中涉及档期与名单内的个人意愿,难免会有所出入。

但她如何都没想到,节目里出现了一位拟邀名单里没有的前辈,而那个前辈恰好是她从小喜欢到大的女神——冯蔓。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前辈歌手与后辈歌手盲选配对的环节里,她的女神竟然在对面的房间里选择了她。

配对成功,登台演唱的那一刻,她看不见舞台另一面的冯蔓,但当那个从小听到大的无比熟悉的声音出来那刻,她只感觉自己快要激动哭了。

冯蔓曾经是澄乐队的主唱,单飞后更是成为了乐坛最传奇的抒情天后。

简欣从澄乐队开始就爱听她的歌,初高中的时候没少在学校对门的文具店买她的海报。

这么多年过去,就算一度失去对音乐的热爱,她也还是会听冯蔓的歌,会在百忙中抽空去听冯蔓的演唱会。

她曾经梦想过无数次,自己以后厉害了,有名气了,一定要给冯蔓写歌。

所以当言露告诉她,寸心ost预算很足,想邀请谁都可以试试的时候,她也是第一时间为冯蔓的量身定制了一首歌,带着最大的诚意,拜托剧组的音乐总监帮忙邀请了冯蔓。

时隔许久没有任何回音,简欣一度感到十分失落。

音乐总监说,这歌写得挺好的,要不你自己唱,或者给邀请别的知名歌手吧?

她想了一整晚,却也只是说了一句,还是先放着吧,这首歌最好的归宿就是冯蔓,如果换了别人会成为一种遗憾。剧组要歌,她再写别的就是。

那时的*她并没有想过,自己竟会在一档综艺里和冯蔓盲选配对,甚至在一首歌唱完后,冯蔓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和她一起去走接下来的音乐之路。

正式配对那一刻,简欣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我从小就好喜欢你的歌!”

冯蔓听完笑了,主持人故意睁大了眼睛,玩笑似的说了一句:“诶诶,这位小朋友,这话是可以说的?”

简欣心里咯噔一下,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她都是二十九岁的人了,怎么可以对人家说“我是听你歌长大的”这种类似的话呢,真该被翠果狠狠掌嘴!

“还行吧,至少她没说:‘我爸爸妈妈都一直很喜欢你的歌’。”冯蔓笑着,歪头看向简欣,“你今年多大啦?”

简欣急中生智,开口就是一句:“我上个月刚过完九岁的生日!”

主持人顺着这个梗接了下去,一脸夸张地望着镜头问道:“诶,导演!我们后辈歌手会不会太年轻了一些?”

说罢,他摆了摆手:“开个玩笑,那么有请我们成功结下音乐之缘的第二对歌手,拿起象征音乐之缘的小音符,回到观看席!”

有那么一瞬,简欣感觉自己脚都麻了,差点没能走得动路。

冯蔓回身牵了她一下,她赶忙一脸幸福地追了上去。

第一天的正片录制结束,节目组给所有嘉宾都安排了住宿。

这个住宿,是用来方便配对嘉宾相互磨合、交流感情、共同创作的,并不强制一定要住。

有些档期较忙的嘉宾,可能第一期录制结束就立刻飞走了,中间的时间就只在网上和自己的配对歌手交流,然后再抽出一两天回来练习。

冯蔓倒是比较闲,她很少接综艺,今年也没有主体巡演,所以干脆就留在这里,当做度假了。

简欣下节目后一直紧紧跟在她的身后,诚惶诚恐。

冯蔓看出了后辈歌手的不好意思,和简欣随意地开起了玩笑。

她问她到底多大了,问她平日里喜欢听什么风格的歌,问她这发型是怎么梳的,还问她喜欢吃什么。

在发现简欣也爱吃辣后,冯蔓直接带着简欣出去吃了一顿麻辣火锅当夜宵。

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了不少。

简欣发现冯蔓很随和,人很好,没有一点前辈架子。

其实仔细想想,冯蔓也就比她大了十几岁,是这一次前辈歌手里最年轻的,甚至因为保养得好,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

吃火锅的时候,两人商量起了下周要唱什么歌,因为要准备两首,都现学可能时间上有点紧张,冯蔓提议尽量选她们两个都熟悉的歌。

简欣毫不犹豫地说了一句:“蔓姐,我们就选你的歌,你想唱什么告诉我,你的歌我全会!”

“真的假的?”

“真金都没那么真!”

“那我来考考你。”冯蔓说着,稍稍思考了一会儿,唱出了一句歌词。

这首在冯蔓的歌里算是比较小众的,但是难不倒简欣,她都不需要任何思考,就十分流畅地接出了后面一句。

冯蔓又唱了一句,依旧被简欣轻松接住。

“我就不信了。”冯蔓说着,把自己能想到的冷门歌都唱了一遍。

然后她真信了,简欣竟然全给她接上了。

冯蔓:“你还真是听我歌长大的啊。”

简欣:“那必须啊!”

两人笑着,在一番纠结后,优先定下了一首家喻户晓的伤感情歌,第二首再待定一下。

一顿火锅吃饭,歌定下了,人也聊熟了。

两人回到节目组安排的住宿,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

冯蔓说这首歌太过家喻户晓了,直接唱很稳没错,但给不了观众惊喜。

想要在这个舞台上留下更好的音乐,最好是可以有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改编。

这首歌的歌词,其实可以往感情的方向理解,也可以往别的方向理解——比如说,自己爱自己。

她有点想做出那种,年长后的自己与年轻时的自己,跨越时空,彼此安抚的感觉。

“听说这次后辈歌手找的都是有创作能力的,你也写过很多歌吗?”

“其实挺多的,我中学就学乐理,大一开始学作曲,大二开始学编曲与和声。那时候搞乐队,天天想着怎么把经典的歌改编成各种风格。后来自己也独立写过很多歌,但是红的只有一首。”简欣话到此处,耸肩笑道,“还是那种歌红人不红的情况。”

“那放来我听听?”

“啊,好……好啊!”

简欣赶忙把自己觉得满意的歌翻了出来,一首一首放给冯蔓听。

她诚惶诚恐,害怕冯蔓会不喜欢自己的音乐风格,不过这样的担忧很多余,她得到的是冯蔓一声又一声的称赞。

末了,冯蔓问她:“那你想试试吗?这一次的改编。”

她说着,似是怕简欣压力大,又补充了一句:“要是觉得拿不准也没关系,我找人来帮忙就好。”

“我想试试!”简欣连忙抢答,“姐,你信我,你想要的那种感觉,我一定给你弄出来!”

“好啊,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简欣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大着胆子,鼓起勇气,深吸了一口长气。

简欣:“姐!”

冯蔓:“嗯?”

简欣:“我给你递过歌!”

冯蔓:“啊?”

简欣将唇抿成了一条线,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就是,就是《寸心》剧组的那首歌,姐你有听过吗?”

冯蔓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回想起来:“噢,有印象,有印象……”

“啊……那首歌,是我为你的声线量身定制的,递出去了一直没有回音……”简欣缩了缩,小声问了一句,“姐你是不喜欢吗?”

“那个啊,我忘听了……”冯蔓说着,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干脆说了实话。

其实她也不是忘听了,就是这样的歌曲投递每年都有很多,她实在听不过来。

加上这两年忙着写新专辑,除了熟人的邀约,已经很少会唱别人写的歌了,所以在收到邀约的时候就只是惯例收了邮件,看了一眼制作人信息——不认识,就没再往下继续看了。

“原来是这样啊……”简欣眼底浮现一丝小小的失落。

冯蔓:“歌你带身上了吗?现在给我听听呢?”

简欣:“啊?可,可以吗?”

冯蔓:“当然可以。”

简欣激动得不行,忙从手机里翻出了那首demo。

前奏还没响起,冯蔓就对着摄影师笑着说了一句:“这段不要剪进去哦,是人家还没发布的歌,不能泄密的。”

“姐,你真是太细致体贴了!”简欣张嘴就是一通彩虹屁,“这世上怎么会您有这么温柔漂亮又好说话,半点前辈架子都没有的抒情天后啊——要是我写的歌真有一首能被姐看上,我这辈子都值了!”

“你这小嘴怎么长的?”

“可能是因为……我从小爱吃甜食,长大了还是全糖异端吧?”

简欣说着,按下了播放。

一首歌放完,冯蔓接下了这首歌,并表达了对这首词曲的喜欢,甚至提出想把这首歌收录进新专辑,如果简欣不介意的话,回头她空了再和《寸心》剧组好好聊聊版权的事。

简欣哪有拒绝的理由,当即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还好在这里遇见你了,不然就错过这首歌了。”

“呜呜呜你别这么说,我快哭了!”

简欣说完就哭了,哭完后高兴得找不着北,在屋子里四处乱蹦表达自己的欢喜。

蹦着蹦着,腿疼了,又乖乖坐回了位置。

冯蔓问她腿怎么了,她说去年生日出过一场车祸,瞬间又惹了一波来自前辈的疼爱。

晚上十一点过,摄像师收工了。

离开了镜头,冯蔓睡觉去了,简欣第一时间缩回自己房间,把笔记本摆出来,做起了改编的初期构思。

当然在这之前,她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言露。

她感觉自己话好多,梨花体疯狂刷屏,感叹号多得光是看一眼都觉得有点吵眼睛。

可她就是忍不住心中的喜悦,忍不住想要和言露分享这一切。

她也不知道言露现在有没有空看,叽里咕噜就是一通叭叭,打字速度飞快,一不小心就发了一大堆的消息。

言露也是很快给了她回复。

回复很简单,只是一句:“恭喜你啊,得偿所愿。”

末了,发来了一张欣欣和花菜今天在阳台上嬉闹的照片。

简欣把照片点开,放大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出声来。

捡了个心:花菜怎么又被欣欣欺负了?

捡了个心:你替我和花菜说一声。

捡了个心:让它别急,只要这边一切顺利,我回去就帮它教育欣欣!

言露看着这消息,忍不住笑着发了一条语音:“我家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育了?你不就是个租客吗?”

简欣瘪了瘪嘴,同样用语音回道:“嗐,话说那么难听做什么?我这叫给花菜画大饼,省得它坏我事儿——就冲欣欣和我同名这一点,我还能真欺负它不成?”

说完,她赶紧打了两行字儿。

捡了个心:别外放!

捡了个心:别让花菜听到!

沿路而栖:晚了,已经放完了。

捡了个心:[欲言又止]

沿路而栖:[欲言又止]

捡了个心:[欲言又止]

沿路而栖:[欲言又止]

捡了个心:[欲言又止]

沿路而栖:[欲言又止]

……这是在干嘛?她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复制粘贴表情包刷屏?

捡了个心:所以花菜在书房吗?

沿路而栖:在。

捡了个心:[脑阔痛痛的]

捡了个心:算了,不是什么事儿!

捡了个心:╰(*°▽°*)╯总之今天特别特别特别开心!

沿路而栖:[加油鸭!]

捡了个心:[加油鸭!]

言露在连载,每天都是要码字的,简欣不再继续打扰她,只是把差不多的话又往乐队群里发了一遍,望着群里朋友们的恭喜和鼓励傻乐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干起了正事。

节目一共会有十二期,每次演出的准备时间都是一周,每对组合需要准备两首歌,但是最终能不能唱两首,需要看第一轮演出后观众的投票结果。

一共四组配对,六个舞台,只有第一轮的前二才可以唱第二首歌。

简欣是新人,冯蔓希望她能得到更多的舞台机会,尽可能多在台上唱几次。

所以哪怕自己在那么多年间已经把一些歌给唱得很腻了,冯蔓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首大家耳熟能详,比较容易引人共鸣的经典情歌,放第一轮稳中求胜。

第二首歌才选了一首自己想唱的冷门歌曲。

这让简欣压力不小,更加希望能够获胜,让前辈唱到自己真正想唱的歌。

时间很紧,简欣每天都在和冯蔓一起商量与尝试,想要呈现出一个能力范围内最好的舞台效果。

这份合作十分顺利,她们之间的创作理念相差不大,偶有一些出入,冯蔓都很愿意迁就简欣,问就是她会来到这里,也是希望多感受一点年轻人的东西。

就这样,到了第二周节目录制的时间。

这是简欣第一次接触制作规格那么高的舞台,彩排时冯蔓与她想要实现的场景与光影氛围,全都得到了节目组的技术支持与满足。

站上舞台的那一刻,她有一种坠入了梦境的感觉。

聚光灯先是落在了冯蔓的身上,一段主歌后,又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们相隔好远,可以望见彼此,却又无法靠近,就像是真的隔了十几年的岁月,望见了过去和未来的“自己”。

简欣忍不住泛红了眼,带着些许哽咽,回应着另一个站在远方遥遥望来的“自己”。

那一刻,她在想什么呢?

丢失的,错过的,兜兜转转寻回的……

是梦想着站在聚光灯下的自己,也是甘愿用一身伤去换回来的一个人。

那个晚上的演出很成功。

因为第一个舞台获得了全场最高分,所以她们拥有了第二个舞台的机会。

虽说第二个舞台不够大众,最终以两分的差距惜败,但她们也获得了很高的现场分。

正片录制结束,两人高高兴兴又去吃了一顿夜宵,商量起了第二周的选曲。

这一次,冯蔓表示想给简欣一点机会。

个体户的新人想要得到一个舞台是很不容易的,冯蔓这些日子大致了解了一下简欣的情况,知道她从大学毕业到现在,混得一直特别差。发出来的歌就算质量不错,也因为没有宣传渠道,无法被更多的人听见。

她希望第二期的第一首,可以是简欣的歌,她可以临时去学。

简欣问,要不要选《唯月》,观众接受度高一些。

冯蔓摇了摇头,说那个是代表作,只要你没有唱那个,观众就会一直期待,一直关注,所以放在节目后期再唱效果会好一点。

她还说:“反正这个节目没有淘汰,放宽心先玩一期,把你感觉满意的歌拿出来,让大家都听听吧。”

简欣思来想去,选了一首自己一直比较喜欢,但全网各个平台加起来的评论只有寥寥几百的歌。

第二首,则是一首经典老歌的流行化改编。

经过一周的努力,她们又一次成功唱到了两首,且现场票数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

其他三组歌手纷纷赞不绝口。

冯蔓在主持人和嘉宾闲聊的阶段,随口提了一句:“简欣真的很厉害,我回头一定要找她写歌的。”

就这一句话,让其他三位前辈纷纷参与了进来,都说有机会要找简欣约歌。同辈歌手里不乏流量不小的,也在前辈们发言结束后暗戳戳地表达了合作意向。

简欣一时受宠若惊,也不知是场面话,还是他们真的有这个意向,当场双手合十,起身诚惶诚恐地给大家挨个鞠躬。

正片录制结束,她真就把这一堆大佬的联系方式全都加上了。

第三期正片录完的那天晚上,《音缘际会》第一期也终于在全网正式上线了。

节目组给了一个新的拍摄任务,各组歌手需要亲自re一下自己的舞台,然后再读一下节目相关的微博热搜。

当晚的节目都还没有播完,冯蔓与简欣的第一个舞台就已经登上了热搜前排,讨论度远远高过了同期其他三组歌手的曲目。

简欣和冯蔓re完了自己的舞台,刚打开微博,就被这波突然爆了的热度吓了一跳。

#冯蔓简欣跨时空对唱#

#冯蔓抒情天后#

#冯蔓音缘际会再现经典#

——不愧是冯蔓,我失语了,怎么可以那么好听!另一个女声也很好啊,意外地好搭!冯蔓的声音像薄雾一样,轻轻笼着一只受伤的小鹿,谁懂啊?!!

——过尽千帆后,回头去看从前还不够好的那个自己,没有一丝怨言,只是想要温柔地将她抱住[泪奔][泪奔][泪奔]

——声线太搭了吧,明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声线,但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冯蔓是神,无需多言!

除去好多条与冯蔓有关的微博外,在偏下方的地方还藏着一条和简欣有关的。

#简欣是谁#

点进去一看,有不少人都发现这个和抒情天后合唱的新面孔,其实就是今年上半年CP热门曲《唯月》的词曲作者兼歌手,长得竟然也那么漂亮,好感一下子飙升了许多。

——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竟然和冯蔓同台,唱得还挺不错的,歌单+1。

——等一下,简欣?是《唯月》那个吗?

——姐妹,是的,是的哦!

——哇!我的宝藏终于要被人发现了吗?

简欣一开始看到这条热搜都没好意思念,后来还是一旁的冯蔓把它念了出来。

念完,她温柔一笑:“以前不认识没关系,以后就认识了。简欣写的歌都很好听,她有为我写歌,会随着某部剧一起上线,大家到时候一定要来听哦!”

今天有太多令人开心的消息,简欣自然是在结束录制后的第一时间告诉了言露。

她把这个舞台发到了言露的私聊里。

分手后的第八年,她第一次把自己的舞台发给了言露,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每一次给她发歌或是视频时那样,等待着一个来自言露的回应。

沿路而栖:你发晚了,我已经加进歌单了。

捡了个心:你也太快了吧?

捡了个心:那另一首呢?

沿路而栖:歌单+2

捡了个心:那你怎么都不帮我转发一下?

沿路而栖:忘了。

几乎就是下一秒,简欣看到言露平日几乎不怎么发东西的微博二连转发了她的舞台。

这转发文案也是简单,一条是“这个好听”,一条是“这个也好听”。

简欣也不期待言露能夸出什么特别好听的话来,言露愿意转发一下她就已经非常开心了——因为这样,会有那么一点点好像站在了阳光下的感觉!

事实也是这样的,这条微博刚发出去,下面就有人开始惊讶了。

——栖大竟然一天发了两条微博?

——栖大也听简欣姐吗?

——看到转发才反应过来,栖大和简欣是互关啊?唯月的时候就关注她了。

简欣就是想耍这一点点的小心机,想要让那些认识言露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存在。

其实她是知道的,自己这点小心机根本逃不过言露的眼睛,但言露还是什么都没说就依她了。

这样的依顺,让她不由想起了从前,但她也清晰地察觉到,这和并不一样。

因为如今的言露早已不再害怕拒绝一个人会带来的任何后果。

她会这么做,只是因为她本就愿意这么做。

捡了个心:[好开心鸭]

捡了个心:[谢谢你啊活菩萨]

沿路而栖:继续加油。

捡了个心:必须的,回来请你吃饭!

沿路而栖:好。

*

随着一个舞台的爆火,简欣涨粉十分迅速,比先前唯月突然爆火来得还要汹涌,关注度瞬间变高了不知多少个档次。

第二期播出之前,她和冯蔓的舞台是最受期待的存在,播出之后也是讨论最多的存在。

正如冯蔓所料,大家纷纷开始提议,让她在这个舞台上和冯蔓合唱一次《唯月》。

简欣与冯蔓略一合计,当即把这首歌提上了日程。

眨眼又是两个星期,节目播出到第三期,网上忽然出现了一个CP——欣蔓意足。

真就一个不留神,网友们就自个儿嗑了起来。

什么十四岁年龄差,温柔姐姐宠年下……

简欣刷到了都不敢给冯蔓看。

不过冯蔓自己会不会也刷到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言露已经刷到了……

怎么说呢,言露先前求来的开光佛珠大概是没什么用的。

或者说也许有用,但不是完全有用。

简欣在外录制节目的这段时间里,明显感觉到自己变鸭子的频率有所下降,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变了。

大概隔三差五,还是会在凌晨这种相对比较安全的时间,以一只小鸭子的形态去到言露那边。

如今的言露已经能够十分轻易地分辨花菜与简欣了,所以每当简欣凑过来,她都会俯身把她抱进怀里,和她随便说上几句话,然后继续工作。

节目播出后的第三天,简欣又一次变成了鸭子。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好像是《音缘际会》里幕后片段的网友剪辑。

简欣有些好奇,当即拍拍翅膀,飞到言露腿上,仰着脑袋想要窥屏。

言露没有阻止她,还把她直接抱上了电脑桌。

“嘎嘎啊!”谢谢啊!

简欣凑上前认真看了一眼,猛然惊觉这竟然CP向的剪辑!

节目组除了每周正片,每天还会更新VIP才能看的幕后片段,她和冯蔓聊天吃火锅,甚至当面问人家为什么不接自己的歌这种片段,全部都被节目组剪了进去。

一堆尖叫鸡在弹幕和评论猛猛嗑。

——啊啊啊啊啊啊!勇敢的人享受世界,年下勇敢追问姐姐,姐姐笑着宠啊啊啊啊,谁懂谁懂到底谁懂!!!

——好好嗑好好嗑!awsl!kswl!

——谁能拒绝甜妹撒娇?反正姐姐拒绝不了!

小鸭子瞬间就慌了,回头一脸诧异地看向了言露,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连扑扇着翅膀,似乎想要挡住比她大了不知多少倍的电脑屏幕。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你怎么在看这种东西啊言露?!你今天不用码字的吗!!!

“嘎啊啊啊嘎嘎嘎嘎!”

我可是清清白白啊,这都是网友自己要嗑的!!

言露可不搭理她,顺着相关推荐又点开了第二个CP向的视频。

“呃呃呃呃呃啊啊!”

我的天呐,快别看了!!!

简欣蹦了半天,见言露都不管的,干脆蹦到鼠标边上,试图通过一些鸭脚微操关闭网页。

就在这时,言露伸手握住了她的鸭脖儿。

哎,这不好吧,有点欺负鸭子了……

言露:“你在着急什么?”

简欣:“……”

言露:“怕我生气?”

简欣:“……”

言露:“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简欣:“……”

言露揉了揉小鸭子的脑袋,弯眉笑道:“傻白甜年下素材罢了。”

说罢,她将鸭子放开,继续看起了视频。

看了两个视频以后,打开加更的幕后内容看了起来。

简欣被她用双手环抱在键盘前,大拇指时不时在鸭胸两侧挼上那么一两下——小小的脑子里满是大大的问号。

她扭着脖子,认真观察了一下言露的表情,似乎确实没有不开心的意思,甚至时不时看到一些她和冯蔓的互动片段还会不经意地笑那么一下。

简欣张了张嘴,一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她怎么都不吃醋的?

忽然有点失落是怎么回事呢?

第64章

节目录制到第八期,转眼已是两个月。

这片天地悄无声息地入了冬。

在第一声喷嚏后,简欣换上了言露从家里帮她寄来的厚衣服。

冯蔓虽闲,但偶尔也有要处理的事,时不时就会短暂离开临台一两天。

每当前辈离开的时候,简欣也会想要回家。

只是每一期节目的准备时间都比较短,前辈来回都很快,她就算趁前辈不在的时间赶回去,也就只能待那么一两个晚上。

再说了,她手里编曲半点不能落下,相隔多远都是要和前辈持续交流的,就算回到了家里,没什么休息的时间。

人家冯蔓歌坛大前辈,有的是钱,为了一些事飞机来回不心疼。

简欣就不一样了,她的钱暂时还没有那么好赚,要她为了回家看一眼而选择飞机来回,光是瞅一眼来回机票的价格都肉痛得不行,就别说订票了。

说起来,她本来想给言露打视频通话的,但是先后打了好几次都被言露直接拒绝了。

别问,问就是——我们是什么需要打视频的关系吗?

这话问的,把她弄得都有点搞不懂言露心里到底怎么想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言露变得总是喜欢提及“关系”二字了?

这是暗示想要改变彼此间现在的关系,还是在警告她不要尝试越界?

一次妄动导致的失败,实在是让简欣心里没了底。

好在她隔三差五还能通过另一种方式回去一次,也不至于完全看不见言露和欣欣。

至于花菜嘛,倒也不是她不念着它,实在是她要想看到它,得对着镜子看,还只能看到壳儿,看不着魂儿。

所以只能在言露时不时发来的日常照片里和花菜打打招呼了。

也不知到底该说巧还是不巧,简欣总感觉自己最近穿成鸭子的时候,言露都在看音缘,或是在刷音缘的剪辑。

有时简欣都忍不住怀疑,花菜到底是不是故意挑在这种时候绑她来的——故意让她来看言露看这档综艺时的反应,也故意让她来陪着言露一起看。

简欣可以感觉得到,言露挺喜欢这档综艺的。

在她这一年来无数次变成鸭子的记忆里,言露看过的综艺并不多。

仔细想想,也就在写出版签名的那阵,挑了些轻松愉快的综艺边听边写。

再之后就是这一档了。

言露看这档综艺时,甚至不会一心二用,还时不时会往后倒一点进度条。

当然啦,倒进度条这点,是她暗戳戳发现的。

简欣发现了,如果她假装自己是花菜,乖乖缩在鸭窝里,或是和欣欣一起玩闹,那种拖动进度条的声音就会出现。

大部分情况下倒退进度条,似乎都是在重看有她出现的片段。

但是只要她明牌自己的身份,想要飞上桌子和言露一起看,那言露就几乎不会去碰进度条。

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单纯有一种为了照顾别人的观看体验,不会轻易去碰进度条的习惯。

要让简欣自己来说的话,她觉得应该是前面一种情况——谁让她脸皮从小就厚?

她就是觉得言露还是很喜欢她的。

因为喜欢,所以什么约法三章都好像不再重要了。

现在的言露,会允许她窝在自己腿上码字,也会把她环抱在键盘前一起看综艺。

她会听见身后时不时传来的轻笑,或是一两句不在意回应的话语。

“你怎么看上去笨笨的?”

“嘎嘎嘎啊啊?”你怎么越来越爱人参公鸡我了呢?

“你女神对你那么好,你是不是快要溺死在爱意里了?”

“嘎啊!”怀疑你在吃醋,但我没有证据!

“第一个出场,是不是有票数劣势?”

“嘎嘎嘎嘎嘎啊——”其实是有一点的,因为第一个出场,大家心里没有一个标准与对比,给分时或多或少会有点犹豫和保守。

“你们这周竟然唱这首?”

“嘎哈哈哈嘎嘎嘎!”怎么样?我在你歌单里听到的,听见了自己喜欢的小众歌,是不是很惊喜?

……

言露的话并不算多,简欣都仰着脑袋认真回应了,但是言露听不懂,也没给她开一个用来打字的文档,所以最终仍是鸡同鸭讲,各种对不上频率。

但是没关系,言露似乎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只是每次听她叫唤,都会换着花样挼她两下。

简欣算是在言露这里通过一些被撸的经验,彻底学会鸭子有多少种撸法了。

这双手撸鸭子那么厉害,也不知这么多年过去,在某些方面有没有长进出什么别的花样……

咳,应该没有吧。

听姚雯倩说,言露这些年也一直都是单身来着。

简欣总是这样胡思乱想着,连带着梦都不小心变了颜色。

在某一个被胡思乱想充斥的梦里,她们就像是回到了遥远的从前,在陌生的房间里彼此交缠,昏天黑地,不知疲倦。

四周天塌地陷,她们也浑然不觉。

梦醒那刻,简欣红着耳根,走进厕所,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在没有镜头的角落捏了一把自己的脸。

“我知道你想法有点多,但你先别想……”

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简欣知道,她和言露之间,其实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距离。

只是她不知道那一点点距离里到底横了些什么,她找不到那个横在她们之间的东西,便始终不敢轻易开口第二次。

转眼又是一个月。

十二月中旬,节目彻底结束了录制。

冯蔓带着简欣,以现场最高票,加全网超高的人气,拿到了这一届的最佳音缘奖——也就是第一名!

当晚热搜高位都是她们,满满都是“实至名归”四个大字。

简欣因这一档节目迅速走红,许多活动演出和歌曲邀约接踵而至。

许多报价都高得令人咋舌。

——其实说高也没有特别高,但对她来说却已经是从未见过的高度了。

最重要的是,她忽然一下子拥有了选择。

从前都是工作室的单子在那摆着,价格就那么点,爱要不要,你不做自有别人去做。

如今一大堆高价邀约,她还可以挑着自己感兴趣的去接。

如此美事,简欣自是第一时间告诉了爸妈、言露,还有乐队群的大家。

一时间,她在Q/Q和微信来回切换。

爸妈的高兴,言露的恭喜,还有乐队群里的热闹,无不让她在这个冬日感受到深深的温暖。

还有一件让她感到开心的事。

那就是,这档节目播到一半的时候,向圆圆忽然又一次出现在了群里。

她问大家现在是不是都混挺好的?

她有点想辞职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大家一起干。

对此,郑心悦表示:“跟着欣子有肉吃!她最近接的那些单子里,我们随便参与一下,干点小活儿都能分到不少钱!”

姜蓝也说:“我们工作室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吧?最近单子好多啊,做都做不完,价格都还挺高的!”

悦来悦好鸭:来啊圆圆!

悦来悦好鸭:我们来一起当欣神背后的女人!”

目标远大鸭:欣门[祈祷]

不怕困蓝鸭:欣门[祈祷]

无敌开心鸭:[来玩鸭!!!]

就这样,向圆圆也下定了决心,准备辞职来锦城投奔大家。

郑心悦早早帮忙张罗*了起来,四处为向圆圆在工作室的录音棚附近寻找合适的房源,先后跑了好几个地方,拍视频发群里让大家帮向圆圆一起看。

简欣每次在群里看到向圆圆再次活跃起来,心里都有一种莫名的欣慰。

可惜还有一具尸体,已经怎么戳都戳不活了,不然真想把当初一起的大家全部叫回来一起干。

说起来,录制正式结束的后一天,冯蔓趁着简欣没走,在临台找了一个很贵很靠谱的录音棚,当着简欣的面录完了她为她写的那首歌。

末了,她们一起吃去了最后一顿火锅。

分别之前,冯蔓笑着对简欣说了两句话。

——期待下一次的相遇。

——希望那时候的你,会比现在更加闪闪发光。

简欣鼻尖一酸,轻轻抱了冯蔓一下。

她知道,冯蔓是她的贵人。

这三个月来,她们拥有那么多个舞台,每一个都是冯蔓和她一起认真打磨出来的。

冯蔓为了帮衬她,找来过很厉害的弦乐团,特别知名的钢琴手,甚至还邀请了一位业内人气很高的词作为她们写过一首原创词。

这些都是人脉,将来她走出去,只要和别人说自己跟这些人合作过,那就比什么都要好使。

简欣带着万般感激与不舍离开了制作组提供的临时住所。

回锦城的路上,她望着飞机外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渐渐平复了杂乱的心绪。

心底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她好想言露。

哪怕每天都在网上聊着天,哪怕时不时就能以另一种方式见上一次,她也还是好想言露。

简欣原以为自己早就过了那种会疯狂想念一个人的年纪,可也就三个月,大学一学期都比这长,她便忍不住思念上了。

人都说小别剩新婚,那她和言露这又算什么呢?

分过手,没复合,保持在一个好像很暧昧,却又不敢更进一步的关系。

简欣这般想着,不禁摇头轻叹。

以往总在飞机上睡觉的她,又一次睡不着了。

先前几次,是怕在半路上被鸭子绑走,被不知情的人给送进医院,所以半点都不敢睡。

这一次则只是心事莫名很多。

走出机场那一刻,简欣看见了等在外面的言露。

风吹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飘扬的碎发,都似与一段遥远的过往无声重叠着——拥挤喧闹的人群里,那个守在机场外等她的人,又一次回来了。

简欣忍不住快步走到言露的面前,想要拥抱,却又压住了那一瞬的冲动。

她只是冲她弯眉一笑,轻声说道:“好久不见啊,我挺想你……还有欣欣和花菜的。”

言露闻言,静静凝视着简欣,目光愈渐迷离。

好像只用了那么一瞬,思绪便不知飘往了何方。

*

南江的机场很小,小到简欣刚下飞机,往外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了守在远处等她的言露。

外头的风很大,把她的刘海吹得很乱,那厚厚的浅灰色围巾里,露出半张红彤彤的小脸,和一双小鹿似的眼睛。

她扎着一根单马尾,背着一个毛茸茸的小包,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高中生。

简欣越过人群,几乎是一个飞扑,便紧紧抱住了言露。

“我想你了。”简欣轻声说着,就在言露的耳畔,轻轻蹭着那只有些泛红的小耳朵,“言小露,我好想你……”

从元旦到寒假,也不过两个星期,她却莫名感觉又慢又长。

简欣想,或许是因为经过了上一次的争执,她更加确信了言露对自己有多重要。

所以她开始想她,像大一刚分开那段时间那样想她。

言露被她搂在怀里,也回搂着她的腰,用那几不可闻的声音,含羞应道:“我也是。”

简欣这班飞机在工作日,下午三点半左右落地,黄荷和简长江都不方便来接,言露便自请前往机场接人了。

只是叔叔阿姨来接人,那肯定是开着车来的,而她来接人,就只能先跑去客运站,坐着机场大巴来,再陪着简欣一起坐着机场大巴慢慢摇回去了。

不过简欣一点也不在意这个,言露这个大忙人愿意来陪她一起在路上慢慢摇,她已经非常非常高兴了。

言露知道简欣晕车,所以给她带了晕车贴和话梅糖,刚一上车就从小包里翻了出来,浅笑着递到了简欣的手里。

“言小露,你怎么会那么贴心啊?”简欣说着,撕开了晕车贴,又向言露递了过去,脑袋往旁侧一靠,撒娇似的说道,“你帮我贴。”

“好。”言露应着,轻轻拨开简欣耳后的发丝,帮她贴好了一边。

简欣又转过身来,把另一边也面向了言露。

两边都贴好了,机场大巴刚好发车,简欣坐正身子,吃了一颗话梅糖。

她说,这半个月感觉又短又长的。

和乐队的朋友在一起,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可一旦歇下来,她就忍不住开始想言露。

简欣说着,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你啊你,把我心都勾走一半了。”

话说出口,她忽然觉得土土的,像那什么土味情话。

可她是真心说出这句话的,所以短暂尴尬一下也就不再纠结了。

言露闻言倒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轻声问她:“简欣,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啊?”

“就是……你喜欢我什么?”

这是什么问题呢?有些突然,还有点莫名其妙。

言露是在找素材和灵感吗?

还是最近在网上看了什么感情送命题?

“你很好啊,哪里都好……”简欣眨了眨眼,认真说道,“你小说写得很好看,性格很好,对我也特别好。”

她说着,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过往的桩桩件件,她都记得特别清楚。

简欣感觉自己记性特别好,可以记住言露所有的优点,以及言露对她的每一次好。

大到每一次吵架后无声的让步,小到快要化掉的一个冰淇淋,她都认真记在心里,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忘记一分一毫。

言露静静地听完了全部,嘴角起了一丝浅浅的弧度。

简欣将其视作被猛猛称赞一波后的开心。

末了,她们聊起了这段日子发生各种大大小小的事。

其实基本都是简欣一个人在说,言露在一旁认真地听着。

她们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一个热闹而又色彩缤纷,一个安静得仿佛世上只有学习和码字,没有什么艳丽的色彩,单调得略显无聊。

所以简欣她们凑在一起,简欣总是话更多的哪一个人。

那个下午,她们在机场大巴上摇摇晃晃,看过窗外数不清的楼与山,有说有笑地回到了市区。

两人刚出客运站没走几步,便闻到了一股酸汤火锅的味儿。

简欣咽了一下口水,忽然有些想吃酸汤鱼了。

“好久没吃过酸汤了。”她转头对言露说。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低下头来,在【自家人】的微信群里和家人知会了一声,便开开心心奔着一家味道不错的酸汤鱼赶了过去。

简欣记得,这家酸汤很不错的,她们的酸汤真是用番茄熬出来的,没用那种现成的酸汤底料,味道很实在,食材也干净新鲜。

只是她上一次来,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

如今再来,这里招牌没变,装修已经大改,整个馆子都高档了不少——当然,价格也有所提升。

简欣感慨着带言露找了一处比较安静的位置坐下,自己先点了一些菜,再把菜单交到了言露的手里,让她还有什么想吃的就再点一些。

言露没有什么想吃的,简欣也不觉得意外,见她摇了摇头,便笑着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她知道,言露就这样。

从前室友们一起去吃串串,言露就基本什么都不拿。

说什么都不拿,好像也不太至于。

反正她就是站在冰柜前左看右看老半天,最后可能就拿一两串土豆、藕片、小白菜啥的,拿了跟没拿也没有太大区别。

用黄荷的话讲,言露这叫不挑食,做啥吃啥,好养活得很。

换而言之也是在说,简欣挑食,这不吃那不吃,不好养活得很。

不过简欣并不在意这些,她从小到大都挑食——所以这不刚一回来,就带着言露在外面下馆子了吗?

酸汤鱼和配菜被端上来那一刻,简欣高兴地站起来拍了一张照,反手丢进乐队群与家庭群,高高兴兴端着盘子下起了菜。

乐队群里,大家纷纷表示——看起来好好吃!

家庭群里,简长江发了一个[点赞]的表情,黄荷则是问了一句——味道怎么样啊?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简欣连忙尝了一口。

怎么说呢,这个味道很一般,和她记忆里的味道不太一样了。

“言小露,你有没有觉得这家味道变了?”

“好像是有一点。”

“不是一点,这锅底明显就是用酸汤底料了,我还说这里的酸汤原滋原味呢,结果现在和街边随便找一家店吃都没啥区别了……”

简欣皱眉说着,服务员端着盘子从边上走了过去。

言露连忙对她使了一个眼色。

简欣:“味道就是变了呀,跟着装修和价格一起变了,原来装修档次和价格跟味道好坏是成反比的啊。”

言露不敢说话了,只是低垂着眼睫,默默吃起了锅里现在唯一煮好了的鱼。

简欣是这样的,心里不爽了想说点什么,从不会避着谁,这点倒是和黄荷挺像,不愧是亲生的。

好在服务员听见了也当没听见,看了这边一眼就走了。

这酸汤只是变味儿了,倒也不至于难吃,虽然有些遗憾吃不到从前的味道了,简欣还是一口气吃了不少,直到吃得肚子实在是吃不下了,这才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和言露一起走出了这家令人伤心的老店。

可没办法,这世上很多东西总是改变得悄无声息,谁都阻止不了。

外头的天色暗了。

冬日的白天总是短暂,风也凌厉得很。

她们缩着脖子,相互揉搓着对方冰凉的小手,在路边等了半天,终于坐上了回家的车。

车上,简欣摸着自己的肚子发了会儿呆,忽然扭头看向言露,歪着脑袋冲她眨了眨眼。

言露有些疑惑地也歪头看向了她。

简欣:“你摸我肚子。”

言露茫然了一下,伸手摸上了简欣的肚子。

简欣:“你把手伸进去摸。”

言露抿了抿唇,把手伸进羽绒服里,隔着一层薄薄的毛衣和保暖内衣摸了一下,满脸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的手冰冰凉凉的,摸在肚子上也凉凉的。

简欣却毫不在意,只是笑着握住了她的手背,眨眼说道:“好圆啊,我不会有你孩子了吧?”

言露愣了一下,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简欣看着她的模样,也跟着一起“鹅鹅鹅”地笑了起来。

末了,她轻轻拍打着自己好撑好撑的肚皮。

肚子嗙嗙想着,还有几分打鼓似的节奏。

简欣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眼望向言露,轻声说道:“对啦,下个学期,大概四月中旬吧,我们乐队想要办场演唱会。”

“要花很多钱吧?”

“办法总比麻烦多,大家一起凑嘛!我们问过了,因为乐队都是学校的学生,网上也有一定粉丝量,能为学校做宣传,所以到时候还可以向学校申请一点经费补贴。”简欣满脸期待地说着,“再算上预售卖出去的票,应该能够搞得下来!”

言露点了点头,告诉她:“缺钱的话,我这里也可以出一些的。”

简欣:“实在缺再说吧,你赚钱不容易,自己留着花!”

言露:“我也没什么地方花。”

简欣摆了摆手,只是笑着对她说:“我可是提前了三个月告诉你的哦,你必须把到时候的档期给我留出来,这是我人生中第一场演唱会,你一定要来听!”

“嗯!”言露答得郑重。

她想,她会把时间空出来的。

简欣希望她做的事,她全部都会去做。

第65章

回家以后,简欣又过上了不算规律,但挺健康的生活。

每天中午醒得来就和言露一起下楼遛遛欣欣和花菜,实在醒不来那也能以鸭子的形态和言露下楼四处蹦跶一圈。

音缘的录制虽然结束,节目仍在每周更新。

简欣在临台的时候,差不多每次节目更新都能变一下鸭子,跟玄学似的,回到家里倒是忽然不那么准时了。

她想和言露一起看更新,所以在节目快更之前走到书房门口,往里面探了个头。

言露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似是在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于是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小声问道:“音缘要开始了,我们一起看吗?”

然后言露就拒绝了她。

是的,还是老样子,在言露面前,永远都是人不如鸭的。

一旁的花菜真就跟听懂了似的,在那“嘎嘎嘎嘎嘎哈哈哈啊哈”的叫。

简欣下意识回头瞪了它一眼,只见欣欣在原地猛猛转圈,追着自己的尾巴莫名发怒,花菜此刻是盯着欣欣在叫唤呢。

——可恶,原来在笑欣欣吗?不小心对号入座了。

简欣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戴上耳机,一个人点开网页等起了更新。

节目正片不到两个小时。

哪怕自己参与过录制,看正片的时候还是会被节目组剪辑玩梗和抓重点的能力逗笑或是感动到鼻尖酸涩。

节目快到尾声的时候,简欣挂着的电脑微信叫唤了起来。

点开一看,是自家人的群。

黄荷:全场最高票

黄荷:[为你点赞]

简长江:[为你点赞]

开心鸭:[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下一秒,爸爸妈妈发来了188和166的红包。

这样的红包,每周都会有。

其实爸爸妈妈都知道,女儿如今不缺这点钱了,但一看到女儿在那么大的舞台上发光发亮,就忍不住想要给她更多的鼓励。

简欣收下红包,开心地把[谢谢老板]这个表情包连发了三次。

往左侧一看,室友群里也在恭喜她又一次全场最高票。

还有她乐队群里的大家,也都每周守着点关注着她的舞台。

大家热闹地聊着什么,简欣点开就发各种看上去就很开心的表情包。

发着发着,自家人那个群又叫了起来。

简欣点开一看,是黄荷开始催她回家了。

黄荷:今年什么时候回来啊?

开心鸭:没想好诶。

黄荷:没什么忙的就早点回来呗。

黄荷:早点回来,票便宜,还不用抢。

开心鸭:我手里还有好多歌没写。

黄荷:家里又不是没设备。

开心鸭:我竟然觉得你说得好有道理。

黄荷:废话,我是你妈。

简欣噎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

开心鸭:我回头看看票。

黄荷:小露今年要回来吗?

简欣望着这条消息看了好久,忽然深吸一口长气,默默截图,鼓起勇气发给了言露。

捡了个心:[截图]

捡了个心:今年要回南江一趟吗?

捡了个心:[期待的眼神]

沿路而栖:不了,不太方便。

捡了个心:我怕我睡噶在路上诶。

沿路而栖:录了三个月节目,也没见你睡噶。

捡了个心:[目瞪口呆]

捡了个心:[欲言又止]

捡了个心:[哑口无言]

简欣瘪了瘪嘴,最后十分知趣地以一个[哦]的表情包,作为了本次邀请失败的结束语。

如今的言露就是这样,拒绝的话说起来那么轻易,甚至一分一秒的思考都不需要做。

这就是成功人士的底气吗?

生日愿望这种东西,果然许许就好了,没必要期待实现的。

不过没关系,今年做不到的明年再做呗,又不是今年做不到这日子就不过了。

捡了个心:那我自己买票了。

沿路而栖:嗯。

行吧,自己买就自己买。

简欣给自己买了一张二月初回南江的高铁票,有些没劲儿地从电脑桌前站起来,一头扑倒在了床上。

言露似乎总是对她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明显有所松动,却又仍旧保持着一份警惕。

她隐约感觉,她们之间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了,可当她每次鼓起勇气,试探着伸出想要越界的脚,就又会被当场驱逐。

言露似乎还在纠结着什么,或许一些当年不曾解决,如今也依旧没能解决的问题。

简欣想了很久,就是想不明白。

七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她曾经以为自己记性很好,可以记住自己和言露之间的一切好与不好,可如今记性却是越来越差,很多细节都在岁月中模糊了。

她很努力地在过去与现在来回寻找,试图忆起到底还有哪里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的,能让言露纠结至今的。

她想着想着,觉得有些犯困了,起身洗漱了一下,脱下棉衣,钻进了被窝。

日子继续慢悠悠地过着。

二月初,简欣一人乘着高铁回了南江。

刚到家没两天,《寸心》便发布了第一版预告。

预告共九分钟,插入了一首名为《守寸心》的歌。

这首歌由抒情天后冯蔓演唱,简欣作词作曲。

隔壁《音缘际会》刚好完美收官,欣蔓意足的热度正是峰值,剧方显然也是想要蹭一蹭,几乎是加班加点赶出了这么一个预告,并直接各平台上架了这首歌。

此曲一经上线,热度果然瞬间爆炸,网上便满满都是各种剪辑与翻唱。

简欣的代表作又多了一首,越来越多人跑去考古。

这一次,她从前写的很多歌,都从几十百来条评论,变成了几千条评论——算不上多火,但也不再是冷得无人问津的程度了。

简欣看着自己各平台飙升的数据,忍不住开心地私聊感谢冯蔓。

冯蔓也为她感到开心,宣传新歌时特意强调了一下,这首歌的词曲都是简欣写的。

先前在《音缘际会》里有过简欣问冯蔓为什么不接她歌的片段,冯蔓也是因此才接下了这首歌。

当时许多人觉得冯蔓的回应很宠,但也有不少人觉得这个后辈有些傲了,不是很懂礼貌。

——你写的歌是什么绝世好歌,人家冯蔓一定要接不可吗?

——量身定制是有多好听?我们高贵的SVIP不配听吗?我倒想看看这首歌好听到什么程度,让你敢在这种场合强迫冯蔓。

——年轻人不要太傲慢,世界上写歌好的人多了去了,不是你写了歌人家就要唱的。

诸如此类的评论,在那一段刚播出的时候,没少出现在简欣的微博底下。

这首歌上线后不久,出现了一条热搜,叫——#我向简欣道歉#

点进去一看,是一堆网友在围观一个网友的大型真香现场。

三个月前,这名网友在微博里发表了关于“实在看不爽简欣在节目上问冯蔓为什么不接她歌的这种行为”的小作文。

里面说冯蔓做人真的体面,这首歌不一定有多好听,但被当面问了,她是怎么都会接下来的,这是为了不打击后辈,并不一定是她真正喜欢。

里面还说,冯蔓音乐审美一直很高的,如今上个综艺,竟然要为了这份体面接一首自己不太喜欢的歌,真是太令人心疼了。

这篇小作文当时有几百转发来着,评论区基本都在认同她的吐槽与看法。

三个月后的今天,她把这篇小作文转发了出来。

配字:“我向简欣道歉!这首歌真的好听!!已经循环几百遍了!!!呜呜呜呜呜呜!!!!!”

此刻已经有两千多转,四千多评论了。

点开转发和热评一看,许多当初跟着吐槽的人也都真香了起来。

简欣点进原po的主页看了一眼,发现是个说话挺活泼的小姐姐,忍不住笑着转发了一下这条转发。

配字:“谢谢你,真香的小姐姐。”

——恭喜你,真香姐,被正主盯上了。

——前来围观真香现场!

——你以为冯蔓接这首歌是为了体面,结果没想到她是真觉得好听啊。

对此,原po诚惶诚恐,带着一大堆感叹号,在简欣的转发评论区大夸特夸,并表示从今天起要粉她一辈子。

这条评论很快被路人们赞到了热评第一。

简欣回了她一句:“我信了哦!”

而后笑着截图发给了言露。

捡了个心:笑死,收获一只一辈子的粉!

沿路而栖:那恭喜你了。

沿路而栖:不过这种话的可信度不高。

捡了个心:确实啊。

简欣望着聊天框沉思了一会儿,认真打起字来。

她说,任何人和事物都在不断地改变。

一辈子的诺言太长太长,想要兑现需要太多太多的勇气,而很多人其实是没有这种勇气的。

可是就算知道那些一辈子的承诺可信度并不高,也未必需要急着否认这样的承诺。

因为大声说出“一辈子”的那一刻,哪怕没有多么长远的目光,至少也是有一颗真心在的。

她还说,她会选择相信那一刻的真心,抱着也许不会长久的心态,把这份短暂的陪伴当做一种礼物。

要是真有一辈子那么长,那就是最大的惊喜。

就算没有一辈子,那也算陪过她一段旅程,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自然不至于太过失落。

最后,她说——过了那么久,她愈发觉得,拥有愿意去相信一个人、一件事的勇气,其实远比最终的结果要难能可贵得多。

言露望着简欣发来的消息,不禁低眉沉思。

小鸭子仰头看向主人,脑袋微微歪着。

随机播放的列表,因为一首忽然没了版权的歌而卡住了。

所有的一切,好巧不巧,都于那一瞬安静下来。

对面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却久久没有发来后文。

言露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几乎本能地打出了一句反驳,却又犹豫着删掉。

她的思绪忽然很乱,不清楚自己想要问点什么,更不清楚简欣一直在那边“正在输入”些什么。

她们好像忽然都陷入了一阵沉默。

好一阵沉默后,是简欣发来了消息。

她在那头输入了那么久,消息却远没有言露想象中那么长。

捡了个心:言露,你后来还有上过从前的号吗?

捡了个心:我说作者号。

沿路而栖:上过。

捡了个心:那你看过后台评论吗?

沿路而栖:没有。

捡了个心:哦!

短暂沉默后,简欣再次发来消息。

捡了个心:要不你上去看看?

言露愣了一下,没有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简欣也没再发来任何消息。

这样的静默不知持续了多久,欣欣忽然睡醒,跑到空碗边汪汪叫了起来。

言露连忙回过神来,起身走到厨房,解决了一下它的伙食问题,这才再次坐回电脑面前。

她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退出了自己如今的作者账号,登录了至少有两三年没再登录过的老账号。

在这个账号的旧文收益还没彻底死掉之前,言露曾不止一次打开这个账号,申请过两个号的合并提现,却从未点开后台,看过哪怕一次的评论。

时隔近八年,她第一次在后台中点开了那个[我收到的评论]。

能有些什么呢?简欣非要让她来看。

她把评论范围从[一周以内]设成了[有史以来],从最新完结的那一本开始,一页一页快速浏览着向后翻去。

舍弃掉这个笔名时,手里的连载刚完结不久,是她为了安安心心去看简欣的演唱会,特意提前爆肝写完的结局。

当时宣传了下一本新坑,那本新坑却是再也没有开过。

八年来,有人撒花,有人感慨,有人催促新坑,也有人问她去哪儿了。

她也不知翻了多久,评论量随着年份的递减,变得越来越多。

终于,她翻到了那一年五月的评论。

一个名叫[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辈子吗]的未实名用户,发了一条好长好长好长,滚轮滚了几下都没能滚到底的评论。

号是新号,只订阅了她一个人所有的文。

未实名用户的评论,前台是看不到的,只有作者后台可以看到。

看得出来,那一年的简欣实在是找不到能够联系她的方式了,又不想在公开的平台闹得她很难看,所以只能通过这样的办法来告诉她一些自己心里想说的话。

这条评论真的好长好长,那个发评的人真是恨不得写下她们从初始到分离的每一处细枝末节。

写到最后,她说她花了好多时间去想,去分析,去复盘,她们之间到底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她想不出来,她想求言露亲口告诉她。

这不是什么道歉的长文,更像是一段质问,在回归理性后,思考并质问着她心底每一分的不解。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之间只剩下了压抑与克制,令人难受到在无数个夜深人静时想起,都会怀疑是否还有继续坚持的意义?

她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她们之间不该这样不明不白地断了。

没错,她想过无数次分手。

因为她总感觉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向言露靠近,最后都会被一种无形的东西所阻挡——仔细想想,她竟从来不曾了解过言露。

言露喜欢什么,她不知道。

言露压抑着什么,她也不知道。

言露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更是一点都不知道。

她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这段感情里根本看不见一个未来。

可她就是舍不得。

哪怕最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她也还是舍不得。

所以真当失去之时,她才明白自己心里之所以那么愤怒,只是因为确实有着太多的不甘。

比起朋友们说的,结束一段不健康的关系,她更想弄明白她们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问题。

比起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她更想把那些横在她们之间的问题一点一点,慢慢地,全部都给解决掉!

哪怕很艰难,哪怕很痛苦,她也不想就这样失去她了。

——说好的要一辈子,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了呢?

——我知道你不信我了,可这辈子除了你,我再也不会喜欢第二个人了。

——我会等你,你什么时候气消了回来找我都行,我所有平台的号都不会换,我会一直等你的。

……

言露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才看完这条八年来无人窥见的评论。

视线一次又一次被泪水模糊,手背、衣袖,全都湿了。

她吸着鼻子,点开其他文的评论区,找到相近的时间,往前翻了过去。

每一篇旧文里,都出现了她曾经最熟悉的ID。

她的第一位读者,她早就失去了的读者。

在她离开后点开了她的每一篇文,在每一个章节里都留下了自己的足迹,也为每一个故事都写了一条长长的评论。

仿佛是觉得这样就能像以前一样讨她欢心,那么真挚,又那么笨拙。

可那一年的自己,一心只想着逃,并不曾允许自己回头看过哪怕一眼。

所以她到底是没能看见。

言露忍不住去想,如果那一年,她有回来看过一眼,一切会不会不太一样?

她想了很久,只是轻叹着苦笑了一声。

——大概是不会的。

因为那一年,简欣没有错。

单方面逃避问题的人,没勇气继续走下去的人,不敢相信她们之间还有未来的人……

从来都只有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