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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不是啊啊啊——”

念瑶像表情包里的小猫那样抱头尖叫,真想一把捂住湘姐那张讲话吓死人的嘴,“我才没有跟他……”

后面那两个字念瑶说不出口。

“不会吧?”

吴秘书不信,狐疑地侧半张脸:“你们结婚都那么久了,还睡同一张床,别告诉我你们牵个手就睡觉了!”

成年男女,合法夫妻,两张脸还都生得那么好看,跟女娲炫技似的!

每晚衣服少少灯光暗暗,躺在同一张床,能纯洁到“真的一次都没有?”

念瑶大夏天喝冰果汁都觉得烫嘴,软趴趴托着脸颊嗫嚅:“真没有——”

言尽于此。

餐桌上掠过一阵该死的沉默,吴秘书语气凝重下来,压低声问:

“……是他不行?”

果然,正常人都会这样想嘛!

念瑶原谅自己先前对傅璟言的揣测了。但实际情况是怎么样,她也弄不清楚。她记得网上都说,抽烟喝酒不运动的男人最容易阳痿。

可这三条傅璟言偏偏都不符合!

念瑶左右摇摆半天也没个结论。

吴湘单刀直入:“还是你不想要?所以没给他机会?”

“哎呀湘姐——”

念瑶吃不消了,脸颊红酡酡地开始撒娇,心虚着妄图逃避话题,“我还没那么饥渴……”

念瑶自诩也不是什么纯洁少女。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那什么小说漫画乙女游戏她可尝过不少,什么年上年下腹黑忠犬黑皮白毛纯情病娇……各种XP涉猎甚广!

前段时间,她最喜欢的游戏还出了限制级的番外呢!是一篇发生在男女主交往后的甜蜜番外,评论区满屏都是人心黄黄的尖叫!

这种美味,她必须要找个没人打扰的时间好好品鉴!无奈近来太忙,念瑶根本没这个时间。

哎呀扯哪里去了。

念瑶咬着勺子,苦恼把话题拉回正轨:“湘姐,你真不觉得他有问题?”

吴湘也不逗她了。沉下心思,仔细将她的描述分析一遍:“的确古怪。”

但要下定论又证据不足,“要不,我替你想个办法,试探他一下?”

……

……

晚餐结束,念瑶搭湘姐的车回到傅家。今晚明明是她要请客,却麻烦了湘姐。弄得念瑶怪不好意思,决心一定要找时间把驾照给考出来。

到家时夜里八点,天已经完全黑了。今夜无云,难得还能在京市见着三两颗星星。

念瑶沿熟悉的小道回屋。

庭院里静谧安逸,一盏盏暖黄的景观灯映在草木之间。空气清新,令经过的人心绪也渐渐宽解。

傅家连蚊虫都有专员治理,完全不用担心会像外头公园一样危机四伏。

念瑶不得不承认,在傅璟言的房子里住着是很舒服的。

跨步进门,在一楼客厅遇见华叔。念瑶礼貌同他打了招呼,顺便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傅璟言有没有回。

华叔停下手里工作应她:“先生今天飞港城出差,计划明天才会回来。”

好消息啊!

念瑶故作深沉抿唇点了点头,其实心里乐开花了。

终于可以彻底放松一晚!

心情激动,甚至想一条短信甩给邢野,就说“老公不在,峡谷五排!”

无奈连字都打好了,却没发出去。因为刷到了邢野的朋友圈,他公司刚刚起步,似乎每天都要忙到凌晨……还是先不要打扰他了。

一个人的话,做点什么好呢?

难得不会被打扰,必须要做点平常做不了的才值当啊!

念瑶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要不干脆……把那部番外给玩了吧?

她都听话努力装大人那么久了,偶尔给自己放松一下,看点大人该看的东西,也是可以的吧!

说干就干!

念瑶解放天性,上楼前兴奋地拐进厨房,偷干很重地绕过岛台,打开从右往左数第三格岩板柜门,挑选起自己的珍贵库存。

决定就是你了!意大利红烩薯片!嘿嘿,然后再来点喝的……

等等。

念瑶想起一个惊天噩耗:最后一罐可乐上回她喝掉了,饮料库存已经消耗完毕,还没来得及再囤点新鲜货呢!

没有肥宅饮料的话,游戏体验是不完整的!

念瑶撑着腰站起来,严肃抱着手臂,打量起手边两具庞大的双开门冰箱。

她都和傅璟言领过证了,翻翻自家冰箱应该没关系吧?

好,行动开始!

……

行动失败。

果然这五位数的家具里容不下个位数的饮料。

念瑶心碎,蹲在厨房角落里苦恼。

要不然点个外卖?

其实是可以的,只要定位到外面的值班室就好。又或者直接叫人去买。但这些方案都极有可能被傅璟言发现。

念瑶大概是叛逆,傅璟言越是在监视她,她便越不想让傅璟言知道她在做些什么。何况寄人篱下,母亲特意嘱咐,她温润淑女的人设不能塌,否则“太给念家丢脸!”

“唔!”

头顶大灯猛地一亮,念瑶像鼠鼠见了光一样仓皇失措,眯着眼去看开灯的人。

“华叔?”

“太太?”

两个人异口同声。

念瑶一瞬间社恐发作。跟晚自习看小说被老师发现似的,心虚地站起来,趁机把薯片藏在身后:“那个,华叔,我找点东西吃。”

华叔温柔扶着眼镜,脸上犹疑消散:“太太想吃什么,直接告诉我就行了,随时可以让厨师准备。太太就当是自己家,不用客气。”

他担心念瑶拘束,话音比平常更加轻缓,就像公园里打太极的爷爷,总知道怎样能哄小孙女开心。

呜,华叔人真的很好。

念瑶心里感动。心说就算他是傅璟言的眼线也值得原谅!

“华叔,我想要些喝的。”念瑶垫了垫脚,眼神腼腆着抬起来。

她手指比了比楼上:“可以送到我房间吗?”

“当然。”华叔微笑应下,点头问她想要喝点什么。

念瑶嘿嘿一笑,狡黠对着手指说:“我想喝红色的那个……”

华叔恍然大悟,立刻会意,拍着胸脯说他懂的,让念瑶安心回房等着。

念瑶也兴奋起来,立刻回卧室捣鼓起那台从没开机过的大电视机。

这尺寸,这像素,这高清画质——不拿来打游戏也太可惜了!

念瑶熟练连接好游戏手柄,回卧室换上了居家服,关上窗帘,调整好沙发靠垫,正好等来华叔的敲门声。

“来啦——”

念瑶兴奋地打开房门。

门外停了辆奢华的移动餐车。上下三层,顶层加冰,精致地摆满各种花纹繁复的漂亮瓶子。

华叔戴着白手套,正了正领,展示起他的专业素养:“太太,红的。”

怎、怎么会是红酒啊——

红酒配薯片吗!

念瑶手指扒着门框,有点儿道心破碎。

算了,红酒就红酒吧!

她不想再给华叔添麻烦。说服自己偶尔喝点儿小酒也挺有情调!

反正傅璟言家的东西肯定不会太差!就算是酒,估计也是在外面挤破头也喝不上的宝贝。

关门!反锁!开玩!

念瑶脱了鞋子盘腿窝在沙发,感受起巨大屏幕带来的冲击力。

画面被放大得刚刚好,游戏角色的立绘几乎能跟现实一比一等身。

呜呜呜文森特大人的新服装好帅好勾人啊……念瑶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绅士温柔的王子系了。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肩负重任,既有年上的理性沉稳,又有年下的少年俊逸。

只可惜平时一本正经裹地太严,这回终于也脱光了吧嘿嘿嘿~

念瑶情不自禁流下感动的口水。

一晚上嘴角就没下来过!

说实话,一想到自己是在傅璟言的房间,拿他以前说不定是看财经新闻的电视来看这种少儿不宜的东西,简直是生理心理双重刺激——

薯片很快就吃完了,咸咸的嘴巴发干。念瑶盯上那满满一车中外名酒。

左挑右选,她选了瓶唯一认得的Lafie,倒在精致的高脚杯里,边玩游戏边小口小口啜着。

嘿嘿,嘿嘿……

好甜啊,好香啊。这文案真会啊,这CG真涩啊……文森特大人这皮肤真大,这胸肌真白!一人血书跪求出续作吧啊啊啊啊——

实在太久没这样放松过了。念瑶报复性地一口气玩到半夜。

游戏进入尾声,不知不觉酒瓶都见了底。夜里昏暗,空瓶和酒杯摆在茶几,晶莹折射着电视光线,简直像电影里纸醉金迷的暧昧夜晚。

念瑶脑袋早就醉得七荤八素。后半段剧情讲了什么是一点儿也没看进去。光记得那几张少儿不宜的CG了!

傅璟言的沙发太舒服,她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坚持到了片尾报幕,稍一松懈,眼皮合在一处便睡了过去。

……

她记不清自己睡了多久。

昏昏沉沉被身旁动静弄醒时,发现自己仍在沙发,身上盖了条薄薄软软的羽绒毯子,而身旁坐着的男人……

是傅璟言?

傅璟言今晚不会回来。

所以她一定是在做梦。

念瑶觉得自己肯定是生病了。做梦没有梦到文森特大人也就算了,竟然梦到的是傅璟言!

她努力撑起眼皮去看,男人脱了外衣,身上只剩一件夏季单薄的衬衫。袖口解开挽到小臂,念瑶摇摇欲坠的视线顺着他手臂青筋一路往前。

傅璟言的手特别好看。

掌心宽大,指节纤长,骨骼凸起得恰到好处,既有那种独属于雄性的荷尔蒙气息,却并不粗糙。

那只好看的手,此刻正握着她桃粉色的游戏手柄,调试着屏幕上的画面。

屏幕……

屏幕里正放着文森特大人超有性张力的完美身材……嘿嘿……

等等!

理智猛地回拢,念瑶呼吸一滞。

不行!不能让傅璟言看到游戏内容!即使是在梦里也不行!!

第22章

“你不许动!”

身体比脑子先一步采取行动。

念瑶下了莫大的决心,卯足力气,朝眼前的男人猛猛扑去。

毯子滑落,窗外风声摇着树林。

两道身影陷入沙发的另一侧。

念瑶单手撑在男人颈侧,居高临下,很霸道地把人拦在自己身下,方便她寻找起手柄去向。

脑袋又晕又沉,视线里天旋地转,飘满了扭来扭去的彩色线条,念瑶只能靠一只手在傅璟言身上摸索。

奇怪,刚才明明就在他手上的。

念瑶疑惑。

双眼愤懑地拧起来,幽怨又委屈的样子,好像受了他多大欺负。

保持这个姿势吃力,手肘也疼。念瑶可怜的那点体力很快吃不消了。

身体与身体间的距离压缩至零,傅璟言的体温阵阵穿透过来,碰上去暖和又酥麻。

念瑶腰上没劲,投降似的偏过脑袋,杵在男人胸口喘气。思绪绕成一团,她完全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只觉得傅璟言肌肉硬乎乎的,躺上去还不如沙发舒服。

猛地,她看见傅璟言扬起左手,挑衅似的,明晃晃扬着她的手柄!

就是这个!必须要抢回来!

意志力熊熊燃起,念瑶两眼放光,瞬间像小猫看见毛球一样兴奋。

她想明抢,却碰不到。

傅璟言会在她就要成功时把手抬高,见她吃不消了,又降一些给她希望。可掌控权在他手里,无论念瑶怎样努力都差一点点。

他是故意的!

念瑶一通挣扎累到放弃。愤怒的眼神转而盯向身下的罪魁祸首。

她不清楚自己现在的脸有多红,也不清楚自己嗓音听上去那样娇嗔。总之她只想教训这个使坏的男人:“傅璟言你……你欺负我!”

房间昏暗,敛起的窗帘透不进月光,只剩屏幕里游戏光线泛着粉紫色调,将一切都映得格外暧昧。

念瑶扶着他的小腹,支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小动物一样摆出战斗姿态,认真盯住身下的猎物:

“我的……你还给我……”

“你就这样请求别人?”

傅璟言好整以暇抬眸看她,嗓音低慢,好心提点她现在的状况:“骑在一个男人身上?”

他可只是想替她关掉游戏。

是谁在欺负谁?

念瑶只穿了居家服。是件单薄的开衫外套,后面连着猫耳造型的帽子。

拉链不知何时滑到胸口,领子在连帽的重力作用下被拉开,白腻柔软处若隐若现一片旖旎。

“你、你别动……给我……”

念瑶喝得太醉,根本考虑不到那么多事。现在满心满眼只有拿到手柄这一个目标。

她找准时机出手。

用力一够,却控制不好自己身体。上半身重心失稳,在跌下沙发的瞬间被男人拦腰抱住。

“啊——”

呼吸杂乱,杯中红酒漾起涟漪。

一时间两级倒转,竟成了她被傅璟言压在身下。

念瑶惊魂未定,下坠的失重感太过可怕,她死死搂住傅璟言不肯松手。

男人领口都被她扯乱,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领带松脱,摇摇晃晃垂在她的胸口,随凌乱的呼吸起起伏伏。

“叮——”

屏幕里一声游戏音效。回过神来,才发现争夺时不知按到哪个按键,似乎是打开了她的存档。

开头这个画面念瑶还记得呢,这一节,刚好就是最刺激的那段……

嘿嘿……文森特大人……

这么勾人的情节,没想到在梦里还能再欣赏一遍。

“老公……好帅……”

念瑶盯着屏幕痴痴傻笑。酒壮怂人胆是真的,她现在的模样,说是色中饿鬼也不过分。

可惜隔着次元,她永远没机会触碰到真正的文森特大人。

念瑶回过目光,努力将双眼聚焦到身上被她搂住的男人。这个大帅哥又是谁来着……哦对,这个也是她老公。

傅璟言同样对着屏幕端详一阵,那张冷峻的侧脸缓缓回正。

他骨相优越,眉骨折叠、鼻梁笔挺,从每个角度看都那么完美。而眼底映上粉紫色的光线,简直是个妖孽。

他似乎是笑了。

声音听不真确,却一定是勾了唇的。因为这距离太近,念瑶怔怔望着,甚至能从他眸中倒影里找到自己。

屏幕里,男主和女主正在拥吻。

屏幕外,傅璟言在她耳畔轻轻咬字:“原来,你喜欢这样。”

念瑶一时间没了反应。

脑子里混乱发懵,视线忽明忽暗,浑身上下唯有剧烈心跳占据着她。

她……是喜欢的。

那个画面令她心动非常。

可是,可是……那是只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做的事。

这距离太近太过危险。近到能感受对方的呼吸,她的鼻尖几乎要和傅璟言的碰在一起。

她昏了头了,偏傅璟言还用那样磁性的声音亲昵问她:

“想接吻么?”

念瑶的脸很热,热到发晕发烫。而傅璟言的肌肤却是适宜的温度。他身上的白茶香味今夜掺杂了酒精,带来一种平时所没有的痞气。

一定是这气氛太过古怪,才令她如此着迷。

念瑶不自觉靠了上去。

垂眸,闭眼,只片刻松懈,便被人攻城略地地占有。

这是她第一次和男人接吻,缺乏经验,浑身软得没有力气。

念瑶渐渐松手,傅璟言的掌心却从颈后上移,缠绕着插进发丝,沦陷于这段诱人下坠的失控关系。

恐怕他也和她一样,是被夜色蛊惑,没了理智。

女孩子的嘴唇比看起来更软,才用一点力气,便泛得红润。毫无防备地依赖着他,诱人犯错。

念瑶年纪太小。上月底过完生日,才二十二岁。他总当她是个小姑娘,忘记她也是个成年人,也已经会有各种需求。

傅璟言承认自己恶劣。

听见她那样痴迷地叫别人老公,即使是虚拟人物,竟也觉得嫉妒,幼稚地想较劲。证明自己才是她的丈夫。证明自己也可以,陪她做夫妻该做的事。

比起虚拟人物,他有办法让她更加舒服。

“唔……”

念瑶还不熟练,很容易被吻到忘记呼吸。她本能地推开身上的男人,分秒的别离后却换来一个更深的吻。

浑身酥麻不是错觉。

酒精将五感都麻醉了,偏偏这心跳却更加清晰。那感觉是陌生的,令人害怕,害怕却又上瘾。

她感受到后腰被人搂住,男人的手很容易从她宽大的衣摆里伸了进去。他体温低,手心却发烫。盈盈一握,可以握住她一半的腰。

“不要……”

念瑶忽然开始推他,逃避着,小幅度扭着脑袋,轻声嗫嚅:“傅璟言我不要了……”

唇瓣分离,勾带出一些潮热的气息。男人停住动作,却察觉到身下小姑娘抖地愈发厉害。

念瑶曲起双腿,蜷缩着,拿手臂遮住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都说喝醉的人情绪极不稳定,莫名其妙。而她胸口令人伤心难受的海浪便忽地汹涌涨潮,在这一刻溃散决堤。

“呜……”

念瑶控制不住地掉起眼泪。

她不想哭的,她知道妈妈不喜欢爱哭的小孩子。可那种不敢哭出来的小心翼翼更令人觉得委屈。

平日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像是难得找到出口,此刻便拼了命地向外翻涌。

“对不起,对不起……”

她边哭边道着歉,因为习惯了不能给别人制造麻烦。

哭得彻底,哭得累了,哭得人心都碎了。

傅璟言将她轻轻横抱,问她要不要回房间睡。念瑶乖乖点了点头。

他的手臂很稳,被他抱起时,念瑶的侧脸可以轻轻搭在他的颈窝。这种感觉令她生出莫名的安全感。甚至希望去卧室的路可以再漫长些。

她记不得现在是什么时候,也记不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甚至记不得自己为什么在流眼泪。

可当傅璟言问起她时,潜意识替她回答:“我害怕……”

她只是很普通的一个人。一个人参加了自己的毕业典礼,一个人来到京市,一个人背着家业的重担,一个人决定着未来的事。

她不像邢野那么有主见,也不像吴秘书那么干练果决,更不像傅璟言那么顶天立地无所不能。

她时常会害怕,害怕自己没用,害怕自己不能实现大家的期待。

卧室里的窗帘敞着,屋里有月光下树的影子。被晚风轻轻吹动的时候,摇晃起来特别好看。

就好像岁月静好,日子可以一直这样安稳下去。

念瑶不愿意躺下。

她蜷着身子,小小的脸埋在膝盖中间。就那样可怜巴巴地望着傅璟言。

傅璟言也在看她。

她喝醉了,又刚哭过的缘故,脸颊和眼眶都是红的,睫毛打湿后结在一起,像只落水的小猫,尤惹人怜。

像那晚夜雨,在游廊相遇。

她说自己“倒霉”,拜托他“不要再取笑她”。

明明只是个小姑娘。明明满心满眼不想结婚,却仍赶来赴约。还唬他说什么一见钟情。她到底知不知道这婚约是为了什么?

傅璟言轻抚着她柔软的发顶说:“你已经做得很好。”

其实很多事情不应该由她承担。

念瑶摇了摇头。脑袋偏过半分枕在膝盖,没抗拒,只是望着他的视线耷下一点:“我困。”

太复杂的句子她理解不了。

她说:“你可以不要走吗……”

“嗯。”

那是一个格外漫长的夜晚。月色明朗,夏虫寂静,天上难得挂着星星。

傅璟言向她承诺,说他会一直在。

第23章

晨时,窗外两声鸟啼。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明晃晃照在眼皮,念瑶从剧烈的疼痛中醒来。

眼皮沉重,四肢酸胀,浑身使不上力,脑袋两边还一抽一抽地疼。

救命,她昨晚到底喝了多少?

“唔……”

念瑶从被窝伸出手腕,歪歪扭扭抻了个懒腰,然后轻轻揉按着太阳穴。她茫茫然睁眼,视野里逆着光线,出现一道男人身影。

谁这么一大清早在她房间……看背影还挺帅的……

肩宽腰窄大长腿,薄薄一件衬衫都穿得那么有性张力……难道是她去年七夕,向月老许愿要的完美老公?

“嘿嘿,老公……”

念瑶扭了扭腰,嘴里情不自禁逸出傻笑。

眼睛一闭一睁才彻底睡醒。

救命,是傅璟言!

一瞬间羞愧难当,念瑶扯过被子把自己包裹严实,假装在说梦话。

她闭着眼不敢看他,却能感受到那股视线凝望过来,不偏不倚落在身上。

身旁一动,是他单手撑在枕边。

前额碎发被轻轻拨开,触碰到一阵舒适的冰凉,随之而来的,是他身上清宜的白茶香味。

傅璟言在用手替她检查体温。

念瑶呆得像块木头,坚持装睡,一动不动等他测完。直到他的手掌离开,脑袋上温缓的触感消失,才难为情地慢慢睁眼。

他的目光还在。

猝不防四目相交,那一刻,令她清楚记起昨晚燥热而旖旎的梦。

她竟然梦到、梦到和傅璟言接吻……还是那种十分深入的,缠绵而漫长的,成年人之间的吻……

床畔的男人敞腿坐着,斜过身,手臂倚在腿上:“醒了?”

傅璟言心情不错,所以没戳穿她。

“嗯……”

念瑶借着揉眼角的动作躲开视线,遮住自己发烫的脸:“你刚回来?”

她记得华叔说过,傅璟言昨天飞港城出差。港城回京市,至少也要三个小时,难道他凌晨就出发了?这个人真不用睡觉的吗?

念瑶壮着胆子仔细去瞧,发现他神色的确有些疲惫,嗓音也哑,像极了她以前通宵打游戏的状态。

“回来,有一会儿了。”

傅璟言的目光深敛,盯着她,像是话里有话,但念瑶没听出来。

她轻轻推开被子横坐起来,两条纤细的腿一晃一晃挂在床沿,同男人深色西裤并排,显得格外白皙。

她咬唇思考,垂眼犹豫了阵,轻轻地问:“那你累不累?时间还早,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念瑶探着身子前倾几度,看见男人领带凌乱,胸口纽扣松到了第三颗。

喉结,锁骨,上胸处的薄肌若隐若现,那种颓痞气息,像香港片里出没在暴雨夜中的黑衣反派,比男主角还帅气张扬,害她下意识咽了口水。

可他是傅璟言诶,怎么会这么狼狈?这场景,倒是和她梦里很像……

念瑶一阵心惊肉跳。

明明只是场梦,回想起来,仍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脑袋发热。

“是挺累的。”傅璟言想。

尤其是照顾了某人一晚,连哄带陪。结果某人睡醒就玩失忆。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男人嗓音低沉下来。带着点疲惫倦音,随性,慵懒,格外性感。哄说,“陪你老公睡会儿?”

“我刚刚不是在叫你!”念瑶急得连连摇头,要跟他撇清关系。

可傅璟言的眉峰一冷,吓得她又立马认怂,承认自己的确是在叫他。

念瑶从脸颊热到耳根。

她用尽这辈子的勇气丢下一句“我睡饱了,你自己睡吧!”

然后套上拖鞋落荒而逃。

呜呜呜呜丢死人了!

接水,洗脸,凉意一遍遍浸润脸颊,呼吸平复,才终于镇静下来。念瑶咬着牙刷,对着镜子告诫自己:

不能再想傅璟言了!

她逼自己岔开思路,复盘起昨晚的游戏内容。嘿嘿……那才刺激呢!

原以为那段限制级内容只会一笔带过,没想到CG画得那么细致,配音老师也喘得那么好听!

文森特大人真是帅气又温柔,把女主按在床上,亲得腰都软了。而且服务意识超好,事后还……

还做了什么来着……?

念瑶刷牙的动作顿住。

怪了。故事的结局,她怎么完全想不起来?

昨晚打开那瓶酒前,她叮嘱过自己的。玩完游戏务必把手柄收好,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以免被傅璟言发现!

她昨晚,有没有收过来着……?

刷个牙把自己刷紧张了。

念瑶换好衣服,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回到套房客厅,然后绝望地看见那副粉色手柄躺在茶几。

——醒目,且嚣张。

呜呜呜还真忘了!

完蛋,傅璟言肯定看到了,怪不得他刚才眼神那么怪呢,一定是觉得她这不入流的游戏玷污了他大电视机!

悔恨的眼泪往心里流。念瑶破防又心碎,惆怅蹲下来收拾残局。

不过还好,起码游戏已经退出,电视也已经关机,起码不是像梦里那样被当场抓获,起码傅璟言不会知道,她玩得有多狂野……

念瑶心虚缩缩脖子。

嗯,没错。

所以那真的只是场梦而已。

不瞎想了。

念瑶抱着收拾好的游戏机,站在卧室门口仔细地听。短暂的安静过后,浴室里响起连绵水声。

傅璟言这次似乎是真的累了。

这个点洗澡,再补觉,他至少也要睡到中午,大概率下午也不会出门……

吴秘书出的主意浮上脑海,念瑶忽然发现,今天就是个实操的好机会!

……想到一会儿要做什么,她甚至有点儿兴奋!

淡淡的忧郁一扫而空,念瑶一点儿也不心虚了。她小腰一挺,从口袋摸出手机,激动给吴秘书发去信息:

【湘姐,计划启动!】

……

……

夏日午后,暑气昏聩。

趁大家困意正浓,无人在意时,念瑶静悄悄溜出家门。

湘姐的车准时在路边等她。

“怎么样?”

车门关闭,吴湘在驾驶座朝她神秘微笑:“一切顺利?”

“顺利!”

念瑶系好安全带,朝吴秘书比一个大拇指:“每一步都完美按照湘姐你的计划执行!”

吴湘听她把一上午做过的事复述一遍,确定没有漏洞,才慎重点头,踩下油门:“走,那咱们就逛街去!”

说是顺利,其实计划本身就不复杂。说到底,念瑶的目的,只是想试探傅璟言有没有在监视她。

如果答案是有,那么最大的难点,就在于如何让他主动暴露。

按照吴秘书的计划,念瑶今天一早便去医院挂号,说自己扭到脚踝,买了一堆治疗跌打损伤的外用药。

午后到家,再把那张诊断为“右踝关节扭伤”的病历,连同治疗用的瓶瓶罐罐,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保险起见,她甚至还拉着华叔,绘声绘色地哭诉好久。目的嘛,就是要让傅璟言知道,她的腿受伤了!

再然后,就是跟湘姐出去大逛特逛!人少的地方逛,人多的地方也逛!逛足整整一下午!

哼哼,这样一来,但凡傅璟言有在监视她,就一定能发现她根本没有受伤。等晚上看见她假惺惺地喊疼,他肯定会冷漠又鄙夷地把她揭穿!

没错!念瑶对这个计划很有信心。一下午的时间,微信步数刷到两万,险些真的把腿走断。

她和湘姐先是逛了国贸,买了些日常的衣服首饰,然后又大摇大摆在附近的公园露营,帮腿脚不便的爷爷奶奶逗猫遛狗。主打一个健步如飞!

临晚饭前,湘姐有事要提前走,念瑶一个人无聊,便打车去邢野的公司转了一圈,约他一块儿吃个晚饭。

没想到这人事业心重得可怕,大周末的竟然说要加班。

念瑶调侃他现在是大老板了,日理万机,忙得见不着人。谁知被姓邢的回怼:“你不也一样,念大老板?”

一句话把念瑶讲郁闷了。

她哪儿是去当老板的,就环城这情况,她顶多算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邢野一看她那张犟脸,就知道讲错话了。他知道念瑶的处境。

遂主动请罪,请客吃饭。

“邢总大气呀!”

念瑶转眼不郁闷了,熟练坐进他的越野。两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转悠。

这时正值日落,暮色轻薄,城市染一层上淡淡的橙黄。街边梧桐慢慢后退,念瑶望着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出神。

关于京市,她的记忆所剩无几。虽说从小在这里长大,但离开时她才初一,那个年纪的小孩,只关心期末考的成绩,和小卖部新口味的冰激凌。

令她印象深刻的“大事”,翻遍记忆也就只有那一两件。

邢野扶着方向盘,抬抬下巴:“要不,还去上次那家?”

再开下去,过会儿都到内蒙古了。

念瑶耳朵一竖,脑袋支棱起来,回他一个标准的抱拳:“邢总英明!”

还记得上回在那家饭店被傅璟言接走,就是一切怀疑的伊始。多去那地方转转,说不定有利于历史重现!

不过今晚有任务在身,念瑶是一滴酒也不敢碰了。好在今晚气温尚可,饭桌上就着晚风闲聊,也算解闷。

听邢野说,这家餐馆的老板是个很厉害的米其林大厨,早些年在餐饮界大杀四方,斩获金价无数。

后来因为信错了人,被合作多年的搭档背叛,便一怒之下选择隐退,和妻子开了个小饭馆,在这过平凡日子。

恰这时夏虫声起,风声衔着深空中的航线渐行渐远,令人感慨万千。

京市是座很有魅力的城市,夜晚的风总是不温不冷,会把所有人的故事娓娓道来。

手机一震,收到条新消息。念瑶抬腕亮屏,吞了吞嗓子。

竟然是傅璟言。

难道他这么快就发现端倪了?!

念瑶一时紧张,又有点心虚,轻轻点开微信,和傅璟言的聊天界面干干净净,只有冷淡的两个字:

【在哪?】

还真是高冷。

念瑶撇撇嘴,也没说太具体的,就随口回:【在和朋友吃饭。】

傅璟言:【位置。】

简单又霸道的一句。

停顿一阵儿,才跟上了下一条:【让华叔过来接你。】

吓死,还以为他想干什么呢。

念瑶赏他一个摆摆手的表情包:【不用了,我朋友会把我送回来的~】

七点四十,的确该回家了。她的反侦察计划还剩最重要的验收工作!

念瑶擦干净嘴开始收拾东西。

“怎么,姓傅的催你回家?”

邢野见她看完信息就说要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他管你管这么严?都几岁了,还把你当小朋友呢?”

“啧啧,他家不会还有宵禁吧?”

“宵你个鬼!”

念瑶一拳锤他手臂,瞧他那副幸灾乐祸的样:“邢总最近很滋润嘛,还有空管起我了?”

“当心我找邢叔叔告状,让他再给你介绍二十个相亲对象,狠狠催你结婚!”

邢野走在前头给她挡风,气得发笑:“好你个没良心的,这么狠的招都想得出来?”

“哼哼!”

念瑶潇洒做一个美女甩头发的动作:“现在知道你念姐的厉害了吧?”

其实她知道邢野经历了什么。

在那样意气风发的年纪,被那样伤害,很难再爱上别人。就像这家饭店的老板一样。

但作为朋友,她还是希望邢野能遇见良人,试着慢慢地走出来。

……

……

夜晚,越野停在道路尽头。

念瑶三两步跳下车,绕到主驾驶那一侧,无情招呼他快走。姓邢的怼她一句“小没良心”。

她亲自监督着越野驶离,然后长松口气,开始入戏。

从现在起,她就是一个瘸子!

念瑶虚虚抬起右腿,准备光靠一只左脚艰难前行。刚转过身,却撞入一道高大的身影。

第24章

念瑶小声吃痛,捂着脑袋抬头看去,傅璟言一身漆黑,闲散站在一片青竹林前,正敛眸望她。

光线幽暗,他表情半陷在景观灯的阴影里,格外显凶。

“傅璟言?”念瑶没来由地慌,有点儿心虚地叫他名字。

她强装淡定,浅浅思考了下男人出现在这儿的理由,伸手指指外头:“这么晚了,你是要出门吗?”

“是啊,这么晚了。”

男人捡着她话里重点,破有深意地重复一遍:“幼稚园里就是这么教小朋友的吧。累了要休息,天黑要回家,受伤了要乖乖养病。”

念瑶听出来了,这是在内涵她还没小朋友懂事!

她雄赳赳扬起下巴,正要发作,却看见华叔出现。他站在橘调的暖灯下,手里推着把干净崭新的轮椅。

难道……是给她准备的?

念瑶眨两下眼,心中一片温暖。呜呜华叔对她真的很好!

所以傅璟言在这干嘛?总不能也是在等她吧?念瑶还没自恋到那种程度。说不定是专程想看她笑话!

“不坐?”

见她愣在原地,傅璟言抬着眉峰似笑非笑:“回屋这一百米,你打算飞回去?”

“也是。还有精力往外头跑,看来伤得不重。”他点点头表示理解,说着便从华叔手里接过轮椅,没心没肺地转身就走。

“诶诶——”

吓得念瑶连忙扯住他衣角。

“谁说我不坐了?”

念瑶气鼓着半边脸颊娇怨瞪他。暗自腹诽姓傅的果然是冷血魔王。魔王都是见不得他们这些小平民过好日子的!

不过看他这幅样子……难道傅璟言真的不知道她没受伤?难道之前所有的怀疑都是巧合,真的是她想多了?

还是大魔王早就看穿一切,不想暴露,所以在陪她演戏?

念瑶冥思苦想。

嘴唇咬红了也没想明白。

事情到这份上,唯有加大力度!

一屁股坐上轮椅她就不起来了。

从庭院回到主屋,再到卧室,念瑶享受着傅大老板亲自护送的待遇,嘴里的念叨却一刻没停:

走慢了说:“诶你快点儿。”

走快了说:“太晃了我难受!”

进了屋说:“傅璟言我想上楼。”

上了楼又说:“你再送我回楼下拿点东西~”

不行了,她简直刻薄得像小说里的恶毒女配!

念瑶掐着手心,不好意思继续,身后的男人却没半点意见。他一路默不作声,条条按她要求,俨然回到当年念董事长和她的“助理小傅”。

就连念瑶沉下脸色,拧眉思考该怎样使唤他时,傅璟言都会弯腰停顿,问她是不是伤处在疼。

以前怎么没发现姓傅的这么有人夫感?!

念瑶彻底动摇。

一黑一白两个小天使在脑袋里打架。会不会,她真的错怪傅璟言了?

……

……

夜深人静,白日的暑气与浮躁终于安分。傅家临湖,虽只是个人工打造的小型湖畔,也能在闷热夜里带来些许清凉。

回卧室大概夜里九点。

念瑶想不出法子再折腾傅璟言了,只好半推半就,同意早点上床休息。

轮椅停在浴室门前,念瑶伸出左腿一个急刹,老实地回眸笑笑:“这个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傅璟言也笑:“你自己可以?”

念瑶挺直腰板:“当然可以!”

她是扭了腿又不是瘫痪,这方面勉强还可以自理!

“行。”男人伸出手臂让她借力,俯一点身,不浓不淡的话音轻飘飘磨过耳畔:“可惜。”

“……?”

他在可惜什么!

念瑶低着脑袋灰溜溜钻进浴室,恐怕再晚一秒就要让他发现,自己不争气的脸该有多红。

拧下反锁,念瑶长舒口气。

拿凉水浸了三遍,才勉强降下脸颊的温度。她擦干水渍捏起手机,牢记使命,立刻向湘姐汇报情况:

【为什么他就是不上钩呢?】

【感觉我的要求已经很过分了,可他一点儿都不生气,我说什么他都答应,好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念瑶可还记得,半个月前傅璟言连她微信都不肯加呢!就算他是真香打脸爽文的男主,变化也没这么快吧?

念瑶没心思洗漱,焦灼地在浴室散步。傅璟言家壕无人性,一个浴室比她大学整个宿舍都大。

绕着大理石浴缸逛了十圈以后,念瑶终于等到了军师指示:

湘姐:【因为他心疼你。】

湘姐:【比心.jpg】

因为,他,心疼,你。

六个大字以标准的播音腔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念瑶把手机往水池上一拍,哼地一声,不服气地别过视线,以免看到镜子里自己涨红的脸。

吴秘书你糊涂啊!

怎、怎么能是这个结论呢!

她不信。

至少还要再试最后一次!

两刻钟后,浴室里水声渐停。

念瑶换洗完毕,情绪也终于冷静,脸颊可疑的红晕刚好可以用刚洗完澡的燥热作为解释。

她定住心神,坚定拉开浴室的门。

很巧。

傅璟言也刚洗完澡。

男人单手擦着湿发,只剩一条白色浴巾系在腰间。肩宽腰窄,身高腿长。肌肉紧实干练恰到好处,偏偏还是她最喜欢的薄肌……

热汽氤氲将散未散,水珠从他发尾滴落胸口,一路滑过腹肌,消失在她不该看的那个地方。

脉搏涌向四肢,心跳敲着胸口。

念瑶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可惜好景没能欣赏太久。

念瑶本能地把门一关,再打开时,男人已经换上睡衣。

傅璟言今天选了件简单的黑色睡袍,丝绒与桑蚕丝拼接,灯光下能看出细腻的条纹光泽。那种光泽很能撩拨人心,总结成四个字就是,特别性感。

念瑶止不住想象起他睡衣下的风景,色胆包天,差点儿忘记演戏。

“走不动路了?”

男人轻哂一声,目光映着银白夜色直视过来,清冷又混不吝地问她:“你准备在那儿站着睡觉?”

哼,果然这才是傅璟言!

粉红泡泡破碎,念瑶虚虚提着右脚,不情不愿凑到床边,挨着他慢慢坐下。

她在心底默念三遍“念瑶啊念瑶,不能被美色迷惑!”然后把心一横,拿过桌上的小盒药膏开始撒娇:

“哎呀,腿还是好疼。”

成败在此一举,念瑶咬牙保持微笑。生怕力度不够,甚至嚣张地把腿往他身上一架,娇滴滴开始造作:

“傅璟言你帮我上药吧!”

“我很怕疼的,你一定要温柔一点,千万不能弄疼我了……”

靠,怎么这么肉麻。

听完自己都想给自己来一拳。

不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傅璟言那么冷淡的人,尊严受到这种挑战,肯定吃不消吧?

念瑶咬住下唇,压着嘴角眨眼卖乖,搬过那些瓶瓶罐罐一股脑儿推进他怀里,就等着他拉下脸说一句,“别演了念瑶,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不出所料,男人皱起了眉。

他淡淡吸气,话音里逸出些不信任的意思:“你确定这些都要?”

“对啊对啊!”

念瑶无辜眨眨眼睛,无辜到有点儿发嗲。她一双杏眼本就水灵,微微向上望时更是钻心的可怜:

“因为我想好得快一点嘛。”

“行。”

他单字同意,低头拆起药品,拖长的尾音里甚至听出一点儿宠溺的错觉。

男人亮起了床头的阅读灯。每一盒药都仔细阅读过用药说明。药理和副作用都了解完毕,才开始上手。

药膏、喷雾,再到贴剂。

细白的脚踝就这样在他手下悉心照料,敷上了整整一圈的药。

念瑶很少被这样温柔对待。即使如此她也明白,傅璟言今晚的行为,体贴到近乎完美。

被一个有钱有颜身材倍儿棒的丈夫如此呵护,恐怕换谁都甘愿沉溺,醉倒在温柔乡……

但她念小瑶绝不会掉以轻心!

眼中斗志熊熊燃烧,她还有最后的杀手锏!

“等等。”上药完毕,念瑶扯住他宽松的衣摆,破罐子破摔:“……我还想你给我按摩一下!”

傅璟言神色冷了。

像乌云遮月的那一瞬间。皱眉回她:“别闹。”

念瑶说不紧张是假的。虽然这个计划的关键就在于挑战他的底线。但念瑶也害怕自己玩脱了,得罪了傅璟言,几句话就能让她“天凉王破”。

于是犹豫的话音含糊在嗓子里,嚣张的句子变成了委屈:“我闹什么了?我受伤了,你就不能让让我吗……”

傅璟言往她另条腿揉捏一把,吓得女孩子小声惊叫:“医生没跟你说,扭伤急性期需要冷敷静养,不能按摩?”

念瑶抱着膝盖怔怔望他。

好像,还真是这样。

原来他生气,是因为在关心她?

呼吸不知为何变得急促。念瑶自知理亏,只能别扭地圆谎:“左边的腿又没受伤……刚还被你弄疼了……”

“好。”傅璟言轻哼了声,掌心牵住她另一只脚踝,检查起方才捏过的地方,“我错。”

他嗓音里勾着点无奈,或许其实叫骄纵才更贴切。

这个人平素心性那样兀傲,如今竟然在没伺候好她这件事上认错。

这场景实在容易令人情迷意乱。

念瑶紧张,下意识把腿勾住,一来一回,睡裙随动作提到腿根。她不敢乱动,乖乖把腿伸进男人怀里。

女孩子皮肤本就细嫩,又刚洗过澡,被他黑色的睡袍一衬,白得像阳光下奶油融化。

画面旖旎得令人发烫。

傅璟言手法没多专业,只是替她做些简单的肌肉放松。一路沿小腿慢慢往上,肌肤接触也变得愈发敏感。

他力道时轻时重。轻了发痒,重了又疼,好像故意折磨她似的。

“傅璟言你轻点儿。”

念瑶倒抽口气,娇嗔瞪他,四目相接时正好对上他眼底坏意。好像在说:这是你自己招的,喊疼也没用。

按摩以念瑶吃不消的求饶结束。

她没招了。只能接受现成的答案——傅璟言真的没有在监视她。

念瑶的脑回路非常简单。

首先傅璟言不喜欢她。

所以他不可能这么沉得住气,明知她在演戏还如此配合。他一定是真的以为她受伤,才良心发现地在照顾她。

当晚,念瑶也良心发现,别别扭扭地留他在卧室睡下,说自己行动不便需要照顾,也省得他睡书房受罪。

代价就是,她又失眠了。

明明身体已经疲惫,脑袋却十分清醒。一晚上辗转反侧,心底慢慢发酵着说不清的感觉。

夜里风大,风声呼啸着划过门窗,拨动着云层聚散。

月色故意似的明亮起又暗下,一轮一轮,扰得人思绪纷纷。

半夜不知几点,念瑶朦胧醒来,却发现傅璟言不在身旁。

为什么他还是走了?

胸口一阵麻乱的心悸,念瑶迷茫地坐起来,在周遭寻找他的身影。

第25章

还好,他没有走。只是背身站在阳台,不知正与谁通话。

现在是凌晨三点。

月色暗下,夏虫不鸣。男人耳边听着电话,只手撑在阳台的木质围栏。黑色睡袍被晚风裹挟,肆意翻动。

念瑶揉了揉眼睛,套上拖鞋,摇摇晃晃地跟了过去。

阳台玻璃门留了一点缝隙,风声随着他讲电话的声音一并灌了进来。

“等我回来处理。”

他嗓音少见地有些浮躁,“告诉姓岳的,我耐心一样有限。”

是生意上遇到烦心事了吗?

念瑶下意识想。

猝不及防,却从他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

“需要我提醒你么。”

男人嗓音阴郁,冷得像在冬日跌进冰窖:“念瑶是我的妻子。”

通话沉默了许久。

电话那头欲言又止,似乎不休不挠重复着同一个话题,惹得听者烦躁。

但傅璟言没有挂断,可见这件事对他足够重要。

男人两指揉着眉心,沉叹过后,给出具体数字:“三天吧。我有分寸。”

念瑶看不见他的表情,却第一次觉得他背影如此疲惫。

好像她根本不了解他。

毕竟她眼中的傅璟言,总是从容不迫,总是冷静自持,好像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令他怎样。

才知道,原来他也会有心事。他只是从不像别的男人一样借烟酒浇愁,他只是从来没同她提起。

一阵凉风,把记忆带回一周以前。原本一周前傅璟言就要走的。结果那天,他却折回来参加晚宴。说是行程延误,最迟延到下周……

而今天已经是周六了。

傅璟言是因为她受伤才没有走么?

呼吸忽然变得沉重,胸口像被潮湿的海绵堵住,沉甸甸的,闷得人又酸又胀。这种感觉应该叫做内疚。

她……是不是做错事了?

念瑶想得出神,没注意到傅璟言结束通话,正向她走来。

男人冷峻的眉依旧皱着,话音却柔和许多,询问是不是电话声将她吵醒。

“没……”

睡下太久没有讲话,嗓子里发出的声音有些黏糊,倒像是在撒娇。

傅璟言看向她的右腿,又问是不是疼得睡不着觉。

他记得,先前那瓶喷剂应该具有止疼的效果才对。

念瑶摇了摇头。

她长发披散在身后,起了风便轻盈地飘弄起来,单薄地像是会被吹走。

傅璟言拢过她慢慢转身,反手带上阳台的门:“风大,回去睡吧。”

念瑶乖乖地点了头。

坐回床上,却不肯躺下。她认真揉干净眼睛,然后坚定地叫傅璟言。

“怎么了?”

男人半跪在她膝边,温着声问。

这个高度令她不用费力仰视,甚至有一种被守护着的错觉。

傅璟言替她脱掉鞋子,抬起她右脚放在掌心,确认没有浮肿的地方。

月光下,夜色里。

这样的画面太过犯规。

念瑶轻轻推开他的肩膀说:

“傅璟言你走吧。”

“我一个人也可以照顾自己。我都是成年人了,更何况还有华叔。你不用担心我的。”

傅璟言既没同意,也没否决。勾唇轻笑一声,让她不用乱想,只需要乖乖躺好睡觉。

好像一切困扰只会留在今夜梦里。睡过一觉,他便会把什么都解决了。

念瑶不肯放弃:“可是……”

“放心。”

男人揉乱她的发顶。靠近两寸,话音像水滴酥麻滑过心扉:“这点小事,你老公还搞得定。”

效果立竿见影。

念瑶羞恼着骂他胡说,哼一声钻进被窝,扭头不理他了。

那晚,两个人都没有睡着。

直到后半夜风团过境,乌云散开,星星一颗一颗地冒出来。

……

……

随后两天,傅璟言真的没走。

他白天不知在哪里忙,夜里总是很晚到家,会在睡前替念瑶重新换药。

念瑶心里愧疚。

她拿不定主意,甚至去问吴湘,要不要老实告诉傅璟言她在装病。

可吴湘却说,如果让傅璟言知道她怀疑过他,恐怕会更伤人心,还不如将错就错。

于是念瑶选择感恩戴德,这些天对傅璟言甜言软语,说自己得益于傅老板的悉心照料,康复得特别快!第三天就已经能自个儿下地。

只要走动时轻缓一些,不剧烈运动就没问题!

傅璟言将信将疑,到底还是叫了医生来家复诊。得了医生点头,才由着她下地散步。

念瑶在家也没闲着,相当认真地在看公司财报。吴秘书建议她看近五年的,念瑶咬咬牙,直接要了十年!

可看报表太过无聊,奈何茶余饭后的间隙里,她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记得那晚在电话里,傅璟言给出的回复是三天。三天后他会离开。过去了周日、周一和周二……

算算也就是今天。

早晨起来,念瑶便没看见他人,一上午都心不在焉。

今天她有重要的事,必须要动身去公司。午后随意用过简餐,念瑶便坐进了公司的商务车。

关门,系安全带,窗外树林渐渐散去。车子转弯后驶入公路,一路上摇摇晃晃,就像念瑶的心情一样。

她还是决定给傅璟言发条短信。

狂野少女瑶:【你今天走吗?几点的航班啊,要不要我送你?】

狂野少女瑶:【我的腿好多啦!多谢你这几天照顾我啊^^】

她顶着可爱的小猫头像,发着酷酷的卡通表情,跟对面连头像都没有的傅璟言实在不像一个世界。

……

一路都没有收到他的回复。

车子停在公司正门,念瑶确认了吴秘书发来的日程,顺便把手机铃声调成静音。走进电梯,按下了次顶层。

不能再分心了。

接下来这场谈话,念瑶准备了很久。自从接到遗嘱的那一天起,她的心里就生出了许多疑惑,而能得到多少解答,全凭接下来临场发挥了。

抬头,深灰与金黄撞色的门牌极具格调,上面隽秀的字体着亮闪闪刻印着四个大字:总经理室。

深呼吸,念瑶抬手敲门,三秒后,房门便从里面打开。

来开门的是念裕德的秘书小政。政秘书和湘姐年龄相仿,能待在念裕德身边,想来业务能力绝不会差。

政这个姓氏少见,他笑起来,又有种男性里少有的温润,让人见一眼便很难忘记。

抬腿移步,房门被无声掩上。

这间办公室的格局和她的很像。进门后正对一条会议用的长桌,边上两块可移动的白板,上面贴满大大小小的数据报表。

房间尽头是办公用的书桌,以及书桌后令她熟悉又陌生的中年男人。

“小瑶,你来了。”

念裕德时机算得很准,恰好等念瑶走到桌前时站起身同她握手,露出程度适宜的笑容。

作为同事,这样的问候已经十分亲切。但作为家人,却显得有些生分。

念瑶掂量了一下几种称呼,决定先按亲近的喊:“叔叔好。”

她接过政助理递来的茶,坐在桌子外侧,礼貌回笑:“等了好些天,终于有机会跟您聊聊。”

念瑶有一肚子问题想要问他。不是她不着急,只是先前的次次邀约,总被念裕德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

男人料着她话,抬手抱歉:“最近公司里项目太多,是忙了些。”

念裕德今年四十八岁,眼尾已经爬满皱纹。眉毛一皱,便成了川字。比起半个月前那次见面,他鬓角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些。

男人端起青瓷茶杯细细摇晃,语速迟慢:“你一个人小姑娘,千里迢迢来京市也不容易。想想,我和你,也是互相唯一的至亲了。”

唯一的至亲。

这个词即使是从他口中说起,听上去也近乎温情。

可惜,美好的氛围没持续太久。念裕德咽下杯中的茶,脸色变天。

他忽然冷笑了下,两手往桌上一拍,愤怒地站起身:“你爸胡闹,你妈也不负责任!这么荒唐的遗嘱,也就你爸这人能写得出来!”

杯中的茶晃了出来,洇湿文件。

念瑶被吓了一跳,连忙跟着一起站起来。她咽了咽,故作好奇地问:“是啊二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念裕德却把脸一甩:“怎么回事?我还想知道呢!让你一个小姑娘来接手公司,他以为这是过家家呢?!”

念瑶被他的吼声吓住。

念裕德烦躁地清了清嗓,自顾自发泄完毕,又改换话题:“你嫁进傅家,很委屈吧。他们对你好不好?”

黎曼云先斩后奏。念裕德虽然知道有这桩婚约,但他以为,这些都会被念建城的死带进坟墓。不承想,他竟然留下那样荒唐的遗嘱!

男人闭眼长叹,摘了眼镜按揉鼻梁:“傅家现在太风光了,哪儿还看得起我们。那位傅先生和你结婚,心里边恐怕不乐意吧?”

他哪会看不懂傅家的态度?

好歹是个京市顶豪,却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办,甚至一幅不想声张的样子。这哪儿叫什么结婚?

在念裕德眼里,古时候纳妾也没这么随便的!

念瑶拿不准该回什么,只含糊地说不知道,“我跟他接触不多……”

“没闯祸就好!”

念裕德倒是满意她的乖巧:“看在你爸的面上,他们总不会做太难看。”

对面到底是傅家,放眼全球都数一数二的家族企业,数百年的基业繁茂至今,根系早就扎进了各行各业。

念裕德心里早就打好算盘,就算是卖女儿,这买卖也是不亏的。

他对上小侄女那双单纯的眼,语重心长:“你既然都嫁过去了,就要学会利用资源,学会借力……”

好,关键词触发。然后念瑶就听了半小时令人崩溃的女德大经。

什么为妻之道,什么贤良淑德……催眠效果堪比早八的数学课!

他说一段,停一段,非要等念瑶点一下头才会讲下一段。

点得念瑶脑袋都晕了,才终于抓住他沏茶的间隙反问:“二叔,所以我爸和傅家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傅家要卖他面子?为什么要给我和傅璟言定下婚约?”

母亲曾对她说,一切都是傅家欠他们的。可她从不解释缘由。

这句话一直让念瑶惴惴不安。

傅家到底亏欠他们什么?

第26章

“怎么,黎曼云没跟你提过?”

念裕德有点意外。衔着嘲弄的意思哼了两声:“那我可得管住嘴,省得她又说我居心叵测。”

唉……

念瑶弱弱地噤了声。

她知道,二叔和爸妈的关系一直不好。但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非要瞒着她啊?

不行,她还不能放弃。

俗话说软磨硬泡,念瑶决定先来软的:“没事的二叔,我都成年了,我有主见的,您就告诉我吧……”

女孩子合握着双手,满心满眼期待地望过来,那副样子,稍有点良心的都不忍心再为难了。

念瑶知道这招管用,还是以前总爱临时抱佛脚,每次大考前都要拜托邢野给她补课。

果然,她听见念裕德沉了呼吸,松口说,“告诉你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