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60(1 / 2)

第56章 男主的往事

从醉酒状态醒来,听说盛家要求禁酒,沈父觉得天都塌了。

他捂着头,忍受着宿醉的疼痛,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这xx的盛家,是不是扯什么x疯,老子喝点酒怎么xx地惹到他们了!”

沈母坐在一边,满脸心疼地给他按摩太阳穴,嘴里也跟着抱怨:“就是就是,盛家家大业大,什么鱼翅熊掌吃不到,还要管我们喝酒,真没良心。”

沈父冷哼:“管他xx的规定,老子要喝酒,他们难道还拦得住?沈醉,不是让你出去找酒吗?老子的酒呢?”

沈醉站在门口,面无表情:“没找到。”

沈父眉头一拧,正要开口大骂,旁边刷视频的沈乐语气凉凉的开口,为他的怒气又添了一把火:“爸,我亲眼看到他找到酒了,只是不小心给摔了,估计怕你打他,还撒谎骗你。”

“骗老子?!你xx个xx!”

沈父果然更加生气了,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拳头捏紧,向着沈醉的方向砸过去。

他习武多年,拳头舞起来虎虎生风,如果被砸到的话轻则肿痛淤青,严重了甚至可能骨折。

对亲生儿子,沈父完全没有留手,动起手来用尽了全力。

就在拳头快要砸下来的前一瞬,沈醉抬手,准确地抓住了沈父的手臂。

他的手好像铁钳一般有力,沈父试了两次,发现根本挣脱不了,又惊又怒:“你——”

沈醉缓缓抬头,一双黑沉的眼睛盯着沈父:“刚才盛家人还说了,主楼里禁止斗殴,一旦发现,全部请出盛家。”

这会外面的暴雨还在继续下,沈村道路都被水淹了,他们要是被赶出盛家,根本无处可去。

沈父眼中闪过一瞬的心虚,双手卸了力。

沈醉顺势松开手。

收回手臂后,沈父边揉边骂:“你个xx给我等着,还有xx的盛家,一群为富不仁的玩意儿,真xx……”

见沈父这么快就放弃,沈乐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他还以为会见到一出好戏呢。

沈醉现在长大了,身手又好,不像小时候那么好打了。他都好几年没看到过沈醉被打哭或者打晕了。

真有点遗憾。

眼看着在房间里没戏看,沈乐把手机往兜里一装,站起身来:“爸,妈,我出去转转。”

沈父揉着手臂,脸上狠厉瞬间收敛:“嗯,去吧,咱们平时没机会进盛家,你正好多逛逛。听说盛家女儿现在还单身,万一你们遇到了——”

他嘿嘿笑起来,面现猥琐。

沈乐也跟着笑:“爸,你想什么呢,盛家住的地方我们压根就进不去,只能在主楼里活动。”

他早上已经跟着张哥他们探索过了,发现没法进去盛家人住的地方,非常遗憾。

主楼和后面的院子之间有围墙隔着,佣人们进出都要刷脸,门口还有保安盯守,没法混进去。

听说盛家那个女儿长得花容月貌,人间绝色,只可惜没机会看到。

沈父有些遗憾:“是吗?不过盛家有钱,你多转转也好,万一遇到什么古董金条之类的,一定要记得收起来,千万别跟他们客气!”

沈乐挥挥手:“行,知道了,我走了。”

他绕开站在门口的沈醉,径自开门离开。

看见沈醉,沈父脸上迅速涌上嫌弃:“你弟弟都走了,你还站这里干什么?滚,赶紧给老子滚!今晚你就在外面睡,别想回来!”

连瓶酒都带不回来,还想在房间里睡觉?

做梦!

沈醉没说话,利落地转身开门离开。

见他动作这么爽快,关门的那一瞬间,房间里又飘出来了沈父的怒骂声。

沈醉木着脸关紧门,隔绝了无比难听的骂声。

他向楼下走去,沿着昨晚已经走熟的道路,直奔后厨。

后厨里忙碌的还是早上那几个佣人,见他过来,其中一个女佣笑起来:“怎么又想来干活换酒啦?王管家已经说了禁酒,现在可换不了咯。”

沈醉摇摇头,认真地说:“我不换酒了,我来帮忙。”

“帮忙?”女佣有些吃惊,下意识地摆手拒绝,“你们都是客人,不用帮忙……”

她话还没说完,沈醉上前一步,从她手里接过扫把,闷不做声地开始扫地。

“哎哎,真不用——”

女佣还想再劝,身边的年长佣人拍拍她的肩膀:“算了,由他去吧,待会吃饭的时候,多给他发两个大鸡腿。”

沈醉手握着扫把,一板一眼地鞠躬:“谢谢。”

说完后又埋头扫地去了-

主楼二楼有几个私密的贵宾室,平时都锁着门,没有向沈村人开放。

此刻凌姝正在其中一间贵宾室里,坐在落地窗前,面前摆着点心和咖啡。她一手端着咖啡杯,一只手撑着下颌,透过落地窗,懒洋洋地看着下方的风景。

窗外是主楼的广场,修了两条连廊。雨势很大,但也有不少闲不住的老人在连廊上来回散步。

王管家站在她身边,正在和她汇报查到的情况。

“昌明武馆成立于七十七年前,第一任馆主是现任馆主沈昌明的爷爷。第一任馆主只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是沈昌明的父亲,长大后继承了武馆。二儿子据说性格叛逆,不到十八岁就出去打工,很少回来。沈村人连他的名字和长相都记不清楚了。”

“沈昌明是独生子,打小就跟在父亲身边学武,长大后顺理成章继承武馆。他娶的妻子也是沈村人,但是身体不怎么好,生下沈醉后就一直卧病在床,不怎么出来见人,沈醉四岁那年,他母亲病逝,沈昌明一直没有再娶,拉扯着两个儿子长大。”

沈昌明的故事非常简单,相关的人也不多,看不出什么问题。

“关于沈醉六岁那年发生的事情,不少村民都有印象。据说有天半夜里武馆里进了歹徒,想要抢走沈醉。沈昌明跟歹徒拼死搏斗,手上和腿上都挨了一刀,才勉强把歹徒赶走。

“沈昌明当时养了好几个月的伤,病愈后人都瘦了一圈,武术大不如前,性格也变得暴躁易怒,还嗜酒。武馆的生意越来越差,全靠沈醉在外打工补贴,才勉强坚持到现在。”

凌姝放下咖啡杯,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不对。”

王管家问:“凌小姐觉得哪里不对?”

凌姝说:“歹徒闯进武馆是为了抢沈醉,这个说法从何而来?”

王管家回忆片刻:“是沈昌明病愈后自己说的。那会治安不如现在,经常会有当街抢小孩子的新闻。”

凌姝挑眉:“沈家两个孩子,一个六岁,一个三岁。歹徒又不傻,为什么会抢大的,放弃更简单的小的?而且武馆又不是大街上,沈x昌明还会武术,根本就不是合理的选择。出事后,沈昌明是不是没报警?”

“没报警。”王管家摇头,“他说歹徒们听口音都不是本地人,而且逃跑得太快,报警也没用。”

凌姝轻笑:“他还挺有自信,家里就他一个大人,受伤卧病在床,竟然不怕歹徒会重新上门?到时候他可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不报警,除非他笃定这些歹徒不会再来。”

突然想到什么,凌姝又敲了两下桌子,笑容发冷,“从头到尾,歹徒的说法都是沈昌明一个人提出来的。如果他是在撒谎呢?”

刚才王管家讲述的时候,她在脑海中和盛云深讨论,两人都对所谓的“歹徒”之说不太相信。

一个为了保护孩子不惜受伤的父亲,绝不可能在受伤后不报警。

深夜,歹徒,不过只是沈昌明的一面之词。

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王管家的想法显然没有她和盛云深这么跳脱,惊讶地瞪大眼:“可是他受伤了啊,难道伤口也是他自己造成的?”

凌姝沉吟:“受伤,养伤,性格大变……”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到有些离奇的想法。

她立刻抬眸看向王管家,“王叔,接下来拜托你几件事……”-

厉隐站在山间,手中撑着一把黑色雨伞,面色沉沉。

在他面前,几台挖掘机正在冒雨工作,清理着道路上的碎石和断枝。

助理在他身边低声劝说:“厉总,雨还没停,这里很危险,有我们的人看着,你不用亲自盯着。”

“最迟什么时候能修好?”

厉隐没理会他的劝说,直接问道。

助理顿了顿,遗憾地摇头:“前方的桥已经完全断了,现在又在下雨,很多工艺无法实施,即使搭设临时便桥,至少也要一周的时间。”

厉隐声音发沉:“隧道那边呢?”

助理摇摇头:“雨势不停,隧道积水太严重,我们的人已经在尽力排水,但情况并不乐观。估计至少要雨停后四小时才能贯通。”

雨停后……

厉隐微微抬伞,目光透过不断滴雨的伞沿,看向被雨帘覆盖的茫茫天地。

助理打量着他沉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提议:“厉总,要不我给盛家打个电话,问下他们是否需要什么帮助?隔着这截断路,想送点东西应该还是有办法的。”

厉隐闻言,沉默两秒,摇摇头:“不用。以她的本事,就算断水断电,也能好好应对,不需要我的帮助。”

不用问,他都能猜到她的回答。

他知道凌姝不需要他的帮助,哪怕他现在在做的这些,凌姝统统都不需要。如果知道了,对她来说反而可能会是一种负担。

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尽可能地对她好。

并没有奢求什么回报。

收回目光,同时也收回了有些发散的思绪,厉隐转身,语气再次变得沉稳:“继续施工,尽快疏通。”-

扫完地后,沈醉又帮着盛家的佣人擦窗户。

他不愿意闲下来,干脆用劳动来麻痹自己。仿佛只有在忙碌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多余出来的那个。

刮刀在玻璃上划过,刮去湿润的水痕,留下一片空明。

不知为何,在这片空明的光影里,他好像又看到了回忆的碎片,动作慢了下来。

“醉儿,你的名字出自爸爸最喜欢的一首诗,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注)!爸爸空有一身武艺,却没赶上能用到它们的时候,只能在这乡村武馆里做个莽夫。希望你以后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好好把它们用起来!”

五岁的夏夜,虫鸣声声,繁星漫天,父亲抱着他,坐在院子里看天空。他怀里抱着半个西瓜,用小勺子挖着吃。

那会沈乐才两岁,脾气又坏又倔,在一边闹着也要吃西瓜。

爸爸却没给沈乐,说他吃了要拉肚子。

沈乐气得嗷嗷哭,在院子里满地打滚。

小沈醉有些不好意思,转头问爸爸:“要不我分一口给他尝尝?”

他知道这西瓜是爸爸特意下山背回来的,还放在井水里冰镇过,好吃得让人瞬间就能忘记夏天的炎热。他舍不得分给沈乐,又怕爸爸为难。

爸爸摇头,神色淡淡:“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是爸爸给你带的生日礼物,谁都抢不了。你尽管吃,别惯着他。”

小沈醉没有再说话,顶着沈乐魔音穿耳一般的嚎哭声,硬是把半个西瓜都吃完了,肚子撑得像个西瓜。沈乐也哭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地上睡着了,鼻子上还挂着一个鼻涕泡。

“爸,小乐睡着了,把他抱进房间吧,别着凉了。”

小沈醉还是挺关心弟弟的,虽然弟弟性格很讨厌,但那毕竟是他弟弟。

爸爸站起身,叹了一口气,神情似乎有些复杂,反正小沈醉没看懂。他只记得爸爸摸了摸他的头,说了句“对不起”,走过去抱起沈乐。

小沈醉不明白,他明明很开心很满足,爸爸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沈醉,你真是闲得慌,在这当盛家下人呢?怎么,才来一天,就想着巴结盛家了?!”

身后传来的嘲笑声打断了沈醉的回忆。

他转头看过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沈乐和张哥一行人。

两岁就会撒泼打滚的沈乐,从小到大都是一样地性格恶劣、惹人讨厌。

见他看过来,沈乐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呸,丢人!”

只要双方相遇,沈乐总是不遗余力地带头嘲讽他,就好像跟他有仇一样。如果是在以往,张哥和他的小弟们肯定也会跟着嘲笑起来。

今天却有些不一样。

张哥双手踹在兜里,眼睛在沈醉周身打量,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沈醉太了解他们了,知道这会张哥肯定是在想什么坏主意。他站直了一些,神情严肃:“姓张的,这里是盛家,不是沈村,我劝你们收敛一些。”

张哥眼中闪过心虚,随即变得愠怒:“你有病吧?!”

沈乐扯了扯张哥的袖子:“张哥,别跟他计较,我们忙我们的去。我就说不能带沈醉,他就是个傻子。”

张哥哼了一声,收回目光,不再看沈醉一眼:“我们走。”

没想到沈醉快步走上前,挡在他们面前,神色沉沉:“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靠……”

张哥被他吓了一跳,定住脚步,“我们要做什么关你屁事!”

沈醉没有用疑问句,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你们打算在盛家做坏事。是什么?抢?还是偷?”

说到偷的时候,张哥的喉头动了动,立刻被沈醉察觉到了,他神色更加凌厉,“你们疯了?盛家好心收留,结果你们却打算偷东西?”

“什么偷不偷的!”

张哥冷哼,“盛家这么有钱,分我们花点怎么了?你自觉点,当不知道这件事,不然老子要你的命!”

他伸手想推开挡在前面的沈醉,手下用力,却没推动。

沈醉看着瘦瘦的,身体却结实得好像一堵墙。

张哥:“……”

沈醉死死盯着张哥,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你们不能这么做。”

他的眼神让张哥有些发毛,眉头越皱越紧:“沈醉,你是不是疯了,敢挡我的路?你信不信我真打你了啊!”

沈醉说:“你打不过我,就算你们一起上,也打不过我。”

这几年,他能和张哥一群人勉强“相安无事”,靠的就是过人的武力值。

张哥恼羞成怒:“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就在这时候,沈乐走过来,低声劝说:“张哥,这里有监控,咱们不好动手,你看我的,我来解决他。”

张哥阴着脸不说话了。

沈乐走到沈醉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解释说:“哥,你搞错了,我们不是要干什么坏事,是张哥说盛家人辛苦,琢磨着我们该怎么帮他们呢。”

一边说着,沈乐一边靠近沈醉,双手想往他肩膀上拍。

沈醉神情冷冷地后退,避开了沈乐的手。

沈乐拍了个空,也没有尴尬,摸着鼻子笑:“我是说真的,哥,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你。”

沈醉不为所动:“我信不过你。”

“哎呀,哥——”

沈乐拖长了声音,似乎有些不满。

就在这时,几个盛家佣人手里拿着蔬菜,从他们身边路过。

刚才还笑眯眯的沈乐瞬间变脸,对着佣人们大声求助,“快来帮忙,这里有个贼!”-

凌姝没想到,早上刚跟沈醉聊完,下午又见到他。

而且还是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

沈醉站在最中间,被几个保x安紧紧围着。

他低垂着头,看不清楚神色,只能感觉到整个人似乎都沉浸在低气压中。

在他身边,沈乐挺直脊背,满脸正义:“沈醉是我的哥哥,但他做错了事情,我不能帮他隐瞒。希望盛家能够从严惩处,不要姑息养奸。这位美丽的小姐,您说呢?”

一边说话,他一边盯着凌姝。

凌姝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美丽的小姐”是她。

她抬手撑着下巴,眼中闪过兴趣:“哦?你哥哥犯了什么错?”

洗碗的时候摔碗了?

还是扫地的时候把扫把给折了?

沈乐义正词严:“他偷东西,被我们当场抓获!”

凌姝抬眉:“嗯?”

偷啥了,偷没喝完的酒瓶子?

旁边一身黑衣的保安走上前,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凌小姐,是这个东西,从沈醉的衣兜里搜出来的。”

凌姝接过来,见是一块金表,看起来有使用的痕迹。

她微微眯眼,继续问保安:“查过了吗,这是谁的东西?”

保安低头:“从金表的编号查,这个表属于陈总。他之前来盛家参加宴会,可能无意中遗失了,没有注意。”对于京市的豪门来说,不过一块金表而已,又不是什么名奢限量款,有时候心情好了,随手丢给服务生当小费都有可能。

丢了也就丢了。

但偷——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凌姝把金表递回给保安:“拿下去保养修复一下,等雨停后,叫王叔派人送回给陈总。”

“是。”

保安收好金表。

沈乐眼中闪过一抹肉痛,但很快被快意掩盖,他上前一步,靠近凌姝:“这位美丽的小姐,我哥哥今天帮盛家佣人做杂活,真实目的就是想要偷窃盛家的东西。如今人赃并获,请你们一定要严惩他!”

“哦。”凌姝饶有兴趣地问,“那你说说,我要怎么严惩?”

沈乐思索片刻,建议道:“不如先把他关起来,等雨停了以后移送警方?”

话音刚落,原本一直低着头的沈醉猛地抬眸看向沈乐,眼中似有惊讶和不敢置信。

凌姝冷眼看着,在心中暗暗摇头,对着盛云深吐槽:“这孩子确实是个实心眼,都到这份上了,还对弟弟有期望。”

盛云深回应:“他应该只是在忍耐,到忍无可忍之时,自然会说出真相。”

或许是因为沈醉已经习惯了忍耐。

毕竟从前十几年里,从来没有人会站在他那边。

凌姝继续吐槽:“这可不行哟。”

从一开始,她就没信过什么沈醉会偷东西的鬼话。金表虽然是从沈醉的衣兜里找到的,但应该是别人塞进去的。至于塞进去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沈乐。

原书里,沈醉的家人们都死在了末日初期的混乱里,没来得及发扬他们恶劣的人性。

“想要让沈醉看清楚他们,必须得和之前的大嫂一样,下狠药。狗子,你说是吧?”

“狗子?”

“盛云深?”

凌姝征询盛云深的意见,然而盛云深就像是突然断了线,没有回应。

今天,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凌姝不由得暗自皱眉,按下对盛云深异常情况的不安,抬眸看向沈乐。沈醉还被围着,她得先把这件事情处理了才行。

她慢条斯理说:“我们可不敢随意关押,还得看他家人的意见。”

“家人……”

沈乐愣了愣,“您指的是我父母吗?”

凌姝点头:“对呀。”

沈乐毫不犹豫地接话:“我这就去把他们请来。”

说完,他转身就往楼上跑去,脚步那叫一个迫不及待。

沈醉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脸上满是漠然。

过了几分钟,沈乐拉着沈父和沈母下楼了。

沈父刚靠近,猛地扑上去,拳头往沈醉身上招呼,嘴里还在骂着:“你这个混蛋,还学会偷东西了,真丢老子的脸!”

沈母站得远远的,一脸苦相,装模作样地抬手擦眼泪,只是擦了半天衣袖都是干的。

保安及时出手,拦住了想动手的沈父。

沈父一击不成,遗憾地收回手,转身面向凌姝:“我儿子犯错在先,你们尽管处置,我们没有任何意见。”

凌姝歪了歪头,眼神清澈如冰:“可是你们连问都没问,就给你儿子定了罪。”

沈父一噎。

沈母及时补上:“不是我们不问,是这孩子实在太让我们失望了。他连亲老子都敢动手,我也不是他亲妈,根本管不了他啊。”

沈父底气足了一些,跟着开口:“对,就是这样,他性格恶劣,我们根本管不了。”

说这话的时候,沈父沈母交换着眼神。

刚才沈乐在楼上已经跟他们交代过了,张哥他们今晚有大动作,如果顺利的话,大家都能发大财。

毕竟盛家那么有钱,随便从手指缝里漏点出来,都够普通人家吃喝一辈子。

沈醉是个榆木脑袋,不帮忙就算了,还想阻止他们。这次必须先泼沈醉一身脏水,让他翻不了身,说出来的话也没人信。

凌姝饶有兴趣地捏着手指:“沈昌明,我可是听说,你开的武馆能坚持到现在,都靠你儿子打工补贴。他要是被抓起来了,以后你的武馆怎么办?”

沈父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青白。

面前这个女人到底是谁,竟然对他家的细节知道得那么清楚?!

咽了咽口水,沈父狠下心:“我早就不想开武馆了,等他进监狱,我正好把武馆转手卖了,进城打工去。”

沈父沈母来了之后,沈醉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反应。

直到听沈父说要卖了武馆,他抬起头,眼神有一瞬间失焦,忍不住叫出声:“爸!”——

作者有话说:注:凉州词二首(其一)唐王翰

第57章 纳米丝

六岁之前,每年除夕的时候,沈醉和父亲都是在武馆里度过的。

父亲会早早地钻进武馆后院的小厨房,叮叮当当地忙碌。渐渐地,各种香气四溢开来,馋得他忍不住跑过去偷偷看。

等到天色已晚,小小的厅堂里摆好了满满一大桌子好菜,他用力吃用力吃,吃到忍不住打饱嗝,都还舍不得停。

吃饱喝足后,父亲会抱起他,把他拢进大衣里,坐在院里的桂花树下,一起看跨年的烟火。漆黑的夜空被绚烂的流火点亮,让父亲的侧脸也染上动人的光彩。

伴随着爆竹的喧嚣,父亲温和笃定的声音传入他耳中:“醉儿,以后每一年,咱爷俩都这么过。武馆是咱们沈家的根基,咱们得守住了,一代传一代,永远传承下去。”

沈醉的确把这句话刻进了骨子里,长大后哪怕打零工,也要咬牙把武馆撑住。

曾经对他说要把武馆永远传下去的父亲,竟然毫不犹豫说卖就卖?

不仅说要卖,沈父还骂他:“不就是个破武馆,连学生都招不到,摆在那里有什么用?早卖早轻松!老子做的决定,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偷来干涉!”

沈醉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他木木愣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凝滞,眼中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在冰寒刺骨中一寸一寸无声熄灭。

凌姝看着他,仿佛能听到他内心秩序彻底崩塌的声音。

收回目光,凌姝看向沈父沈母,唇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好,既然两位都表态了,那我们盛家就暂时把人关押起来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利落地站起身,对着身边人吩咐,“把他带回去,关押在地下室。”

“是。”

保安们忠实地执行她的命令,示意沈醉起身。

沈醉的头颅垂得更低了,他顺从地站起来。直到离开前,都没有再看旁边的沈父沈母一眼。

随着盛家人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沈家三人和张哥那几个贼眉鼠眼的同伙。

紧张的沈母终于松了一口气,凑近沈乐,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抖:“儿子啊,咱们这样是不是太狠了?沈醉他毕竟帮家里那么多,每个月上交不少钱呢……再说了,万一待会他把你们的计划透露给盛家,岂不是糟了?”

沈乐无所谓地笑:“妈,他现在就是个小偷,谁会信他的话?盛家又不是傻的。你们就放心吧,只要过了今晚,咱们可就发了!”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回忆起之前的“战果”——他在主楼里随意乱转,都能在休息室的沙发缝隙里找到金表。

只可惜为了污蔑沈醉,他只能忍痛割爱,用金表当沈醉偷窃的罪证。

只要他们能翻过围墙,什么之前的宝贝找不到?

据说这些富人们随便戴的项链都是几百几千万,拿一把出去不x就发财了?

沈父沈母互相交换一个眼神,脸上仅存的那点顾虑也都消失了。

张哥的本事他们还是知道的,以前在外面偷过不少有钱人的宅子,后来事发被通缉了,才灰溜溜地回沈村缩着。

论翻墙什么的,张哥肯定行。

盛家庄园,在沈村人眼中就跟天堂差不多。他们如今借着大雨,能亲自进这个“天堂”里转一圈,确实应该好好珍惜上天给他们的这个好机会-

凌姝一行人“押”着沈醉离开主楼,通过有保安值守的围墙大门,来到盛家后院。

她把沈醉带回了小明楼。

一路上,沈醉始终低垂着头,温顺而沉默。

凌姝也没说话,目光淡淡地看着摆渡车外的雨幕。

大雨能冲刷干净地上的尘土,却无法洗涤人类内心的贪婪与罪恶。

等到进了小明楼,凌姝让保安们退下,沈醉终于抬头看她,哑着嗓子开口:“刚才那几个人计划今晚翻过围墙偷窃盛家。为首的人姓张,沈乐……也就是我弟弟,也是同伙之一。他们共有六人,其中至少三个人都有案底。”

凌姝端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脸上没有半点惊讶,淡定地问:“刚才为什么不说?”

沈醉解释:“那个姓张的很敏锐,我要是当场拆穿他们,很容易暴露我和你认识的事情,引起他的防备。”

“不只是这样吧?”

凌姝笑了笑,向前微倾身体,放慢了语速,“沈醉,你没发现吗,你相信我。”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潜意识里相信她,相信她不会轻易被蒙骗,相信她会找机会单独倾听他的解释。

沈醉茫然了一瞬,黑沉沉的瞳孔里有瞬间放空。

过了几秒,他才哑着嗓子承认:“对……我相信你。”

或许是因为有相同的经历,或许是因为凌姝之前几次出手相助。

事到如今,他索性大大方方承认,还提出了建议,“姓张的和几个手下都懂一些拳脚功夫,我建议找个借口把他们骗进房间关起来,等到大雨停了,直接让保安把他们赶出去。这是代价最小的办法。”

关起来饿两天,再凶狠的人也得服软。

凌姝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

区区六个人,还不值得她费心搞什么陷阱。

她把果汁放下,懒洋洋地站起身,征询他的意见,“今晚,他们行动的时候,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沈醉微微皱眉,似乎对她的邀请有些意外。

凌姝看出了他的想法,再次笑了笑,语气里比之前多了几分认真。

“沈醉,这个世界很大。”她直视他的眼睛,“你不该被一间小小的武馆困住。”

这不只是简单的邀请,凌姝是在用自己的行动表达对他的信任和认可。

原书里,作为男主的沈醉集成了一些非常美好的品质,果断,勇敢,专注,勤劳,忠诚,执着……他是温暖开朗的关梦醒的最强辅助,是她最坚固的依靠和助手。

他的未来应该属于广阔的天地,不该困在眼前这些无聊的倾轧里。

沈醉沉默无言,木木站着,如同一尊雕塑。

又过了一会,他才低声回应:“……好。晚上,我也去。”

说服了沈醉加入,凌姝心情不错,就在这时候,早上吩咐王管家的事情也有了回应。凌姝让人带沈醉下去休息,倚靠在沙发上,打开王管家发给她的结果。

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许久,凌姝抬眼,神情复杂地摇摇头,在心中感叹:“果然如此啊……狗子,这个世界,真是谁都逃不出狗血剧情。”

“狗子?”

“盛云深?”

“你又睡着了吗?”-

夜晚很快来临。

天色变黑后,大雨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把天地笼罩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

沈村人大都已经休息,主楼里只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一个佣人拿着拖把从走廊上走过,似乎听到旁边传来零零碎碎的脚步声,他停下脚步,转头去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走廊外只有树影斑驳。

视线停留了几秒,一无所获的佣人转头,继续往前走去。

他的身影在长廊尽头消失。

树丛再次摇晃起来,几个穿着黑色雨衣的身影小心翼翼冒头。

张哥抬手擦去脸上的雨水,声音冷静:“我确认了,主楼里留守的佣人们都已经下班休息,没人会注意到我们。至于监控——因为用的是备用电源,很多监控都没有开启,不用担心被拍到。”

这也是他们敢在盛家下手的原因。

大雨导致的断电还没修复,盛家这几天一直用的是备用电源,监控基本都无法使用,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

如果有监控,今天诬陷沈醉偷金表的时候,盛家人肯定会去翻监控。

为了保险,张哥特地跟几个佣人打听过,确认了监控断电的事实。

这可是千载难遇的良机!

沈乐也很激动:“张哥,咱们现在就动手?”

张哥左右看看,确认主楼附近已经没人,对着小弟们挥挥手:“走。”

他披着黑雨衣,弓着腰走在最前面,像潜行在暗夜里的大蝙蝠,后面还跟着一串同款大蝙蝠。

几人走到一处墙角下,张哥从角落里奇迹般地搬出一个梯子。

这也是他今天发现的,简直像是特地为他们准备的一样。

活该盛家要倒霉。

看见梯子,几个小弟的眼睛都直了,在黑夜里直冒光,充满了对财富的渴望。

沿着墙架好梯子,张哥示意身后的小弟甲:“你先上去看看情况。”

“是,大哥。”小弟甲毫不犹豫往梯子上爬,一看也是个翻墙老手。

这个梯子高度刚刚好能翻过围墙,小弟甲没有轻举妄动,站在墙头观望了一会。

黑暗的大雨里,什么都是朦胧的,看不清楚。

只能隐约看出有不少星星点点的灯火,应该是盛家人的住所。

小弟甲从腰间摸出一捆绳子,准备捆在墙头的高压电支架上。当然,他提前试过了,断电的情况下,高压电也没有通电,毫无半点防御作用。

他展开双手,刚准备把绳子绑好,手指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刺痛来得太过突然,惊得他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手里的绳子仿佛也出了问题,直接断成几截,掉落到墙的另一边。

下面的张哥低声骂:“你有病啊,这种时候叫什么!”

把盛家人招来了怎么办?

小弟甲顾不上看绳子,抬起手查看情况。

他的几个指关节上都出现了伤口,整齐划一,像是被无比快的刀瞬间割破。

伤口并不深,但在大雨侵染下,手周围的雨水都被染成了血红色,刺痛越来越明显。

“鬼,鬼啊!”

小弟甲呆呆看了几秒,最终得出结论,再也不敢停留,屁滚尿流地摔下楼梯。

“你有病啊!”

深觉出师不利的张哥很生气,一巴掌扇在小弟甲的头上,“绳子呢?掉下去了?”

小弟甲把手递到张哥面前,双腿直抖:“张哥,墙上有鬼啊,你看我的手!”

张哥不耐烦地瞥了一眼,不以为然:“是不是你小子不小心,被高压电线划伤了?”

小弟甲用力摇头,吓得连解释的话都说不清楚:“我,我明明没摸到电线啊!绳子,对了,绳子也是,什么都没碰到,突然就断了,还断成好几节!”

越说越害怕,他站都站不稳,摔到地上,翻滚着想要逃走。

张哥及时伸脚把他踢翻:“傻x!”

什么鬼,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他这半生偷鸡摸狗,行凶作恶,怎么从来没见过有冤鬼来找他讨债?

肯定是小弟害怕盛家权势,不敢第一个下去,编的!

他啐了一口,警告地看了一圈其他小弟,恶狠狠说:“劝你们老实点,别给我整些有的没的!今天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得手了,这辈子都不用再偷!要是你们不听话,别怪我不客气!”

手扶上梯子,张哥决定亲自上。

他倒要看看盛家的围墙到底有什么鬼。

从小弟手里拿过另外一捆绳子,张哥沿着梯子爬上围墙顶端。

他警惕地四处打量,没看见任何异常,围墙上的电网也没有电。只要把绳子系好,他们就能顺利沿着绳子潜入盛家。

一切都没有问题。

那个傻x小弟甲,肯定是装的!

张哥撇了撇嘴角,在心里用力骂了两句娘,取出绳子准备打结。

刚把绳子展开一点,奇怪的事情出现了。

明明很坚固的绳子突然无声无息地断裂开来,变成好几节,往另一边墙下面掉。

竟然跟小弟甲说的一模一样!

张哥只觉得浑身汗毛猛地炸起,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捞起掉落的绳x子。

下一刻,他的手微微麻痹。

随即是惊人的剧痛,几乎让人晕厥。

张哥抬起手,惊恐地发现——他已经没有手了。

仿佛有股神秘力量在一瞬间摘去了他的手,甚至连痛觉都没能提前预警。现在他手腕上只有光秃秃的血洞,鲜血不要钱地往外冒。

大雨中,围墙上响起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

“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同一时刻,小明楼一楼客厅。

凌姝看着电视上实时监控的画面,啧啧摇头:“哎呀,真吓人。”

张哥他们所有的行动都被身后跟随的无人机记录下来。这无人机是凌姝投资的公司刚送来的最新产品,能在大雨中平稳飞行,还有红外拍摄模式,把一切都拍得清清楚楚。

雨声遮掩了无人机飞行的声音,张哥他们没发现任何异常。

实时监控里,失去一只手后,刚才还雄心万丈的张哥被吓破了胆,用小弟甲同款姿势摔下梯子,痛得在地上直翻滚。

即使隔着画面,也能感觉到他的痛苦和恐惧。

小弟们全部都懵了,围成一圈,呆愣愣地看着张哥的断手。

凌姝仔细看了看,略有些嫌弃:“他的手好像掉到另一边去了,真麻烦,还得让人捡起来送过去。”

在她身边,沈醉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他像是一只感受到危险的动物,本能地有些炸毛。

但是这一幕又让他莫名地畅快——张哥那种坏蛋,早就该受到惩罚,如今张哥遭受的一切,远远比不过张哥给别人带来的伤害。

只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凌姝难道真有什么神异功能,能在千里外伤人于无形?

沈醉越想越呆,眼神中难得弥漫出清澈的茫然。

凌姝回头看他一眼,似乎猜出了他的想法,笑着解释:“这不是什么玄学灵异,纯科学。”

全靠沈醉未来的老岳丈给力。

刚才割断身子和张哥的手的,是之前安装在围墙上的纳米丝。现在看来,这纳米丝的杀伤力果然很可怕,末日到来后,敢翻墙的丧尸全部都只会变成肉块。

凌姝自己也没想到,在末日还没到来前,竟然能机缘巧合实验了一番纳米丝的杀伤力。

多看了画面里的张哥好几眼,凌姝有些依依不舍地给王管家打电话:“坏人手没了,掉围墙里了,劳烦王叔安排人捡起来送过去,再给他初步处理下吧。”

止血止痛没问题,至于断手续接嘛……对不起,盛家不是三甲医院,没这种高端功能。

可怜的张哥估计要永生永世和他的右手说拜拜了。

王管家心理承受能力非常强大,淡定地去执行了。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凌姝关闭了无人机的监控,转头看向沈醉。

“害怕吗?”

沈醉摇摇头:“不害怕。”

顿了顿,他又补充,“我很高兴,谢谢你……凌姐。”

在不知不觉间,凌姝在他心里已经变成了“凌姐”,强大冷静,无所不能。

凌姝笑笑,谦虚地摆手:“别高兴得太早,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话音未落,手机再次响起。

王管家打电话来汇报:“凌小姐,您之前安排的人到了。”

“到了?这么快?太好了。”

凌姝的心思被新来的消息占据,只能暂时把属于沈醉的事情放在一边。

她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我有事出去一下,待会晚点再跟你说。”

沈醉也跟着站起来:“凌姐,我送你去。”

一边说着,他一边自觉去拿墙角的雨伞。

雨下的这么大,他觉得凌姝应该需要一个帮忙撑伞的人。

凌姝没拒绝,带着他走出门。

刚踏入雨中,沈醉的雨伞就已经展开,为她遮挡所有雨滴。他的手往她这边偏,完全不顾自己有半边身体暴露在雨中。

那叫一个专业。

凌姝暗中点了个赞,带着沈醉一起上了摆渡车。

车子向黑暗中开去。

过了一会,车上的沈醉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奇怪的声音,连雨声都无法遮盖,仿佛有什么巨物在黑暗中越靠越近。

他抬头,看见上空有明亮的灯光在渐渐下降,有些惊讶:“这是什么?直升飞机?”

现在不是在下大雨吗?为什么盛家还有直升飞机?

凌姝也抬头看着天,语气淡然:“这是专用于救援的直升飞机,能在大雨中短途飞行。”

飞机上的灯光照亮了她的眉眼,看起来有几分肃穆。

沈醉下意识地觉得,这个飞机上一定有凌姝很在意的人或者东西。

在巨大的引擎声中,直升飞机稳稳降落,停在不远处。

飞机舱门打开,几个模糊的身影走了出来。

旁边等待的佣人们第一时间递上雨伞。

凌姝也下车,飞快地走过去。

沈醉尽职尽责地做好撑伞的人,紧紧跟在她身后。

他们离直升飞机上下来的人越来越近,沈醉也看清楚了——来的是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和仪器。为首的一个头发已经完全花白,走路的步伐依然虎虎生风。

凌姝走去跟为首的老人握手,面带微笑:“谢教授,远道而来,辛苦了。”

谢教授和她握手,面露笑意:“不辛苦,只是你们这么大阵仗请我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昨天晚上,他还在A国酒店中临时避难。

处于干旱内陆的A国没有下暴雨,但是刮起了可怕的龙卷风,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因为龙卷风来去难以预测,A国所有航班全线暂停,原本计划只访问两天的谢教授被迫在酒店中滞留。

直到一通电话打到他的房间,告诉他已经安排了军用机场的专用航班,送他和他的团队顺利回国。

在龙卷风肆虐的间隙,飞机顺利起飞,带他归国,回到京市。

接着马不停蹄,换乘直升飞机,来到盛家。

这就是京市顶级豪门盛家的真正实力。

谢教授本身也归心似箭,并不反感盛家的这番安排。更何况,在盛家,还有一个他十分关心的病人。

“是不是盛总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凌姝垂眸,直到这一刻,她的神情里终于涌出担忧:“是,盛云深的状况很奇怪,他体温一直偏高,却检查不出任何异常……谢教授,我们不如边走边说吧。”

“好。”

谢教授爽快地点头,跟着凌姝一起走上摆渡车。

他是华国植物人治疗领域最权威的专家之一,也是盛云深的主治医生。听说盛云深状况不对,他也很关切。

摆渡车搭载着远道而来的客人,再次开动,在大雨中穿行。

车上谁也没有说话。

凌姝在心中呼唤盛云深:“盛云深,我把谢教授请回来了,你听到了吗?”

“盛云深?”

“狗子?”

连着呼唤了好几声,盛云深都没有回应。

脑海中只有他模糊的呢喃声,仿佛意识并不清醒。

从今天下午开始,他的状态就越来越不对劲了,意识时有时无,记忆也变得不连续。有时候他能跟她正常交谈,有时候又久久不回应。

凌姝无声息地捏紧手指。

不管到底出了什么状况,现在主治医生已经到了,他会好的。

一定会好的。

第58章 雨停了

凌姝带着谢教授的团队急匆匆往小明楼赶的同时,盛云深深陷在噩梦之中。

他身处在无边无际的冰天雪地之中。

狂暴的风雪肆虐,刮得他仿佛连意识都在刺痛。

满身裂痕的末日钟伫立在他眼前,指针岿然不动,距离终点已经只有十格。

距离末日,只剩十天。

在这片惨烈的冰天雪地中,连他的灵魂仿佛也被冻结,完全无法移动分毫。

盛云深只能盯着末日钟看。

外界的一切,包括凌姝的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膜,模模糊糊地听不清楚。

他试着回应,声音却发不出去。

但他能隐约听到凌姝说的话,说她请来了谢教授,让他放心。

谢教授啊……

盛云深脑海中模模糊糊地想。

他不是出国访问去了吗?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凌姝一定花了不少心思,费了不少力气,才能把谢教授顺利请过来吧。

所以,他不是孤独的。

在“外面”,凌姝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正在同样努力地想办法。

想到这些,盛云深心中充盈着勇气,并不恐惧自己的处境。

他看向末日钟的目光里隐隐带上了挑衅。

不管怎么样,只要他下一刻能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撞上去!-

谢教授一行人急匆匆来到小明楼,直奔三楼病房。

沈醉本来想跟着凌姝上来,凌姝婉拒了,让佣人先带他去二楼客房里休息。

她有些抱歉:“对不起,本来有事想跟你说的,x只能麻烦你先等等了。”

沈醉的事可以等,盛云深却等不了了。

到了病房里,谢教授亲自动手检查盛云深的状况后,拿着各种指标检查的报告,眉头紧锁,神情不解:“除了体温偏高,确实看不出任何问题。他还有什么异常反应吗?”

凌姝站在病床的另一边,垂眸看着昏睡在床的盛云深,笃定地回答:“他现在意识不清晰,感觉一会清醒,一会昏迷。”

谢教授检查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凌姝,目光瞬间变得锐利。

他推了推眼镜,冷静地指出她话中的漏洞:“凌小姐,现在没有任何研究可以证实植物人拥有意识。”

没有意识,又何来清醒和昏迷?

凌姝站直身体,毫不退让地和他直视,一字一句强调:“谢教授,盛云深不一样,他有意识。”

不只是谢教授,连他身后的其他医生也都齐刷刷倒吸一口气。

植物人竟然有意识?

这种事如果是真的,简直就是颠覆性的发现,一旦公布出来,恐怕会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震惊。

谢教授目光沉沉,紧盯着凌姝:“这只是你的猜测。”

凌姝伸出手,握住盛云深微微发热的手。

她的语气非常冷静:“谢教授,你治疗过那么多植物人,一定早就发现盛云深的异常了吧?他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个植物人,浑身肌肉没有任何萎缩的迹象,好像真的只是睡着了一样……

“所以,他有意识,并不奇怪吧?”

过了几秒,谢教授缓缓颔首,认同了她的说法:“是,他与众不同。”

这也是他重视盛云深,愿意千里迢迢赶回来为盛云深看病的原因之一。

盛云深的状态和普通的植物人完全不同,在谢教授团队内部,算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但是,他们的猜测再大胆,也不敢往植物人居然还有清醒的意识这方面去想。

凌姝勾了勾嘴角,笑意很淡:“他现在意识不清醒,非常难受。谢教授,接下来就拜托您了。对了——”

她看看谢教授身边的医生团队,声音轻轻,“我刚才说的话,还请各位不要外传。我不想……让盛家人太难受。”

好不容易接受了家人变成植物人,却又要接受他的意识被困在身体中的事实,对盛家人来说无异于折磨。

凌姝又没法对外说自己能和盛云深交流,只能选择暂时瞒着他们。

谢教授再次点头:“放心,我们是医生,不会随意透露病人的隐私。”

他回头,熟练地开始嘱咐团队,“再安排这几项检查,还有准备这些药……”

在他的安排下,医生团队立刻开始有条不紊地动起来。

凌姝坐在病床边,握着盛云深的手,在心中为他加油打气。

“狗子,你看,谢教授真厉害,一下子就接受了你的特别。他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所以,你别怕。”-

“……你别怕……”

冰天雪地中,盛云深扯了扯嘴角,涌出淡淡笑意。

他想回答,有她在,他根本没在怕的。

给他信心与力量的,从来都不是谢教授,而是她。

眼前的冰雪似乎消散了一些,凌姝安慰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神情平静。

被困在暴风雪里也没关系,他会耐心地等待。

当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他重获自由之时,依然会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摧毁末日种,摧毁末日!

闭眼等待了许久,外面凌姝的声音隐隐约约响起:“……快要十二点了。”

盛云深蓦然睁眼,眼中一片清明-

“快要十二点了。”

凌姝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声音轻轻。

她依然坐在床边,保持着握紧盛云深手的姿势。

在她对面,谢教授拿着一叠报告检查结果查看着,眉头皱得很紧:“从结果来看,盛总的身体情况很健康,除了体温偏高,确实没有任何异常。”

凌姝的目光专注地看着盛云深,缓缓摇头:“可他还是不清醒。”

谢教授沉思片刻,转头看身边助手:“去调配这些药,立刻静脉滴注……还有,把我的针拿来。”

他对着凌姝解释,“他的情况可能是邪热内陷导致的神志昏蒙。在用药的同时,我会为他施针,刺激督脉与心包经穴位,助他开窍醒神,透达热邪。”

说话的时候,助手已经把谢教授的针递了过来。

凌姝点点头:“谢教授尽管治疗,我相信您。”

“好。”

谢教授将银针消毒,解开盛云深的衣服,开始针灸。

施针的动作看似简单,他额头却已经开始冒汗,显然对精力消耗极大。

凌姝安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出声打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盛云深身上扎的针越来越多,皮肤微微泛起粉色。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

漫天风雪里,盛云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逐渐发生着变化。

坚固的冰封寸寸融化,渐渐消解。

他的意识仿佛一颗经历了严冬的种子,在初春的温暖里渐渐伸展,试探着生出第一抹绿芽。

十二点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他又能动了。

盛云深抬眼,目光紧锁面前的末日钟,毫不犹豫地冲撞上去!

快要碰到末日钟的那一瞬,眼前的雪花突然悬停静止,他的意识在半空凝固。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拨弄时间的钟,将这一刻冻结。

盛云深困惑了一瞬。

静止的天地中,之前那个机械男声再次出现。

这次声音无比清晰,就在盛云深耳边响起,完全听不出源头。

“停下,盛云深,停下!”

“你难道想要摧毁这个世界的主线吗?”

明明机械男声没有任何情绪,盛云深却听出了一种气急败坏的感觉。

他试着回应,发现自己可以发出声音。

他的声音在这极寒死寂中异常清晰,带着磐石般的坚定:“摧毁又如何?这个世界没有人欢迎末日。”

机械男声毫无情绪地强调:“这是注定的剧情,用你们的话来说,是天命。”

盛云深十分坚定,没有被它的说辞影响:“如果真的是注定,为什么你现在又叫我停下?”

机械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