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决定命运的雷鸣(1 / 2)

海船虽大,但也只有甲板上比较宽敞。货舱里摆放得满满当当,过道狭长曲折。

百名猛贲卫逐渐被拉成细长的队伍,断断续续跟在后面。

大戚掠倒也不以为意。一来他自负武力,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拼过来的;二来,叶老板受了骨伤,走路都蹒跚,看着身形威武,却是个纸扎的老虎。对方若怀歹意,这么近的距离,他自信可以一拳洞开断裂的肋骨,把对方的肺腑打烂。

秦深引着他,一间一间货舱看过去,任他随意打开箱子抽检,都是上好的货色。

大戚掠逐渐放下戒备,甚至平易地拍了拍秦深的肩膀:“都说无奸不商,叶老板,你是个难得实在的生意人啊!”

秦深笑了笑:“前面是夹舱,藏着夹带的熟铁与钢,为了防止被岳国税官查到,舱门设计得很隐蔽。勃堇可要与我入舱一看?”

这个才是重头戏。大戚掠道:“走,带路。”

秦深推门时因肋骨疼痛使不上力,还是大戚掠搭了把手,才把暗门推开。

两人刚迈进夹舱,后方猛贲卫尚未来得及跟入,暗门就自动关闭了。

壁灯亮起,照着一舱奇形怪状的金属疙瘩。

大戚掠伸手又摸又敲,狐疑皱眉:“质地是真好,我看这不止十炼钢,百炼钢都有了。不过,打成钢锭不是更方便储存与搬运吗,为何这般巨大的奇形怪状?”

秦深说:“因为拆成五个部分,每艘船装一份。每个部分再拆成许多零件,刻上编号,既方便运输,又能用机械吊臂拼装。零件嘛,自然是形状不一的。”

大戚掠:“?”

是我汉语忽然失灵,还是你小子发烧说胡话?

秦深不理会他的瞪视,径自说道:“之前走陆运,耗时又费力。还是内子聪明,随海船运送,可以直抵辽北。”

大戚掠满头雾水,忍不住暴躁起来:“这他娘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说清楚点!”

秦深漠然看他,只回了一个字:“——‘撕’。”

从暗门关闭开始,就一直在外呼唤、拍打的猛贲卫,这一刻终于推开了暗门。

夕晖照进夹舱的同时,一道剑光也随之穿透众人,自舱外射入。

大戚掠一惊之后,反应极快,没去迎击这道气息可怖的剑芒,而是飞身扑向秦深,拳风如陨星流火,直捣对方伤处。

若你为了个上不了台面的野狸子,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我可要生气了。叶阳辞的话犹在耳畔。

故而秦深不能带伤强行出手,甚至因没有佩剑,不能挡,只能避。

他一手护住左肋,一手撑在钢铁上,凌空侧翻,落在零件后方,堪堪利用障碍物避过了这一击。

“躲什么?还是不是个男人!”大戚掠怒喝着拔刀,锋刃角度刁钻,从零件缝隙间刺入。同时他料准对方避开刀锋的方向,另一柄钢刀冷不丁出鞘,封死了秦深的退路。

肋骨在腾挪中一阵剧痛,秦深咬牙强忍,正准备空手入白刃。

但排众而入的剑光没有给秦深这个冒险的机会。

大戚掠被身后的剑气激出满身寒栗,下意识地回刀格挡。

刀剑交锋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完了。那股无形的剑气几乎冲出锋刃,摆脱了兵器实质的束缚,骏波虎浪一般,朝他迎面席卷而来。

剑尖如浪中一点白星,击碎刀刃,去势不减,有我无敌,不破不还!

这是生死剑!大戚掠在生死关头露了怯。

胆气一颓,劲气也就散了大半。尽管他立刻抬起另一柄刀去迎击,仍然抵不过这股凌厉剑意,整个人像被倒卷的天河重压,单膝砰然跪地,才勉强支撑住身形。

大戚掠在满身冷汗中抬脸,目光擦过剑脊,望见了一双春冰寒星似的眼睛,美得令人发怵。

剑光没有割开他的喉咙,但对方出手如风,接连截断他身上几处重要脉穴。继而剑刃挑起角落里的铁链,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大戚掠被铁链重量拖得几乎栽倒。他怒吼着起身,踉跄几步后,终于扶着舱壁站定。

“你是什么人?!”他不甘地咬牙,“如此样貌身手,不可能寂寂无名。今日我栽在你们手里,死也要死个明白!”

叶阳辞并不理他,收剑归鞘,走过去查看秦深的肋骨。

所幸胸带绑得牢固,断骨没有移位。

叶阳辞舒了口气,对秦深说:“船上的猛贲卫都被我和於菟解决了。乌榷已死。我烧了京牧府,现下城中士兵忙着救火,场面混乱。我们要立刻启航,以免反应过来的禁军冲上码头拦截。”

秦深点头:“从太子河岔道口拐进大辽河,一路破冰北上,就可以直抵刀牙附近。届时以大戚掠的名义,将安车骨速骆引过来会师,我要在刀牙全歼北壁东路军。”

“刀牙”二字如雷霆撞开大戚掠脑中迷云。他怒视秦深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恍然大悟:“你是秦榴的儿子!堂堂岳国亲王,一军之帅,竟假扮商人来诓诈我,身份脸面都不要了!你们还杀了乌榷,有本事连我一起杀了,看渤海八姓贵族肯不肯降!”

叶阳辞目前不打算杀他,便笑了笑:“勃堇稍安勿躁。我们又不是来灭族的,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会对整个渤海下手,毕竟那可是近百万人口。”

什么叫“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大戚掠愤怒挣扎,身上铁链哗啦啦直响。

他朝秦深咆哮:“你要用我钓安车骨,他的死活我无所谓,但我就是不让你如意!我死了,我儿子会继承勃堇之位,渤海与秦氏、与中原的仇永世不灭!”

“所以你现在还能活着。你若是死了,你的儿子们也得死。”秦深不为所动地回答,“与中原的仇?笑话。辽北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大岳的。你们渤海人想与我作对?可以,全族迁去北壁,去高句丽。到时就是名正言顺的国战,我们疆场上见真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住着我们的领土,采着我们的山海资源,用着我们的言语文字,仿着我们的朝廷建制,再倒打一耙说岳国欺压你们!这叫什么,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

大戚掠噎了一下,愤愤然道:“此地自古以来就是渤海人的家园,何曾并入过辽北!我想恢复昔年‘海东盛国’的辉煌,何错之有!”

秦深冷眼看他:“渤海国不是自己建起来的,而是被中原赐封的,因为第一任渤海王对唐王朝的忠诚,因为双方两百多年间始终维持着宗藩关系。大戚掠,你还不明白吗?不是自己的东西,别人能给你,就能收回去。”

大戚掠无言以对。

秦深又道:“渤海国被辽所灭,你却把不能复国的仇恨投向中原王朝,甚至转嫁到我父王身上,何其可笑!昔年‘海东盛国’之所以辉煌,是因为有唐文化的滋养。想要渤海复国,只有一条正路——让新生的大岳,如盛唐般繁荣,与渤海重新建立宗藩关系。否则你们与中原融又融不进,割又割不断,负气为敌,只是白白相互消耗罢了!”

大戚掠瞪他,脸色难堪地涨红,似乎想要破口大骂,但又骂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张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最后他咬牙道:“我绝不会对延徽帝俯首称臣!”

秦深没有反驳这一句,也没有问原因。

叶阳辞全程注视着秦深,听他不知不觉将自己放在庙堂之高,去看待王朝存续、两国邦交,嘴角含着微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