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迟厌的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粘稠的深海中。
不知过了多久,属于s级精神力的暴动浪潮终于缓缓退去,留下遍地狼藉的识海。
郁迟厌费力地掀开眼皮,视野模糊了好一会,才聚焦到完全陌生的天花板上。
他的喉咙干涩得发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
郁迟厌试着动了一下手指,钻心的疼痛让他一瞬间眼黑耳鸣,接着,身体深处传来一种被彻底抽干的虚脱感,让他差点再次昏厥过去。
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声响钻入郁迟厌耳中。
那是一种近乎于“呼噜噜”的带着点讨好意味的震动声。
不知为何,郁迟厌的眉心不受控制地狠狠一跳。
黑发少年艰难地转动脖颈,循声望去。
下一秒,他瞳孔紧缩。
眼前的一幕,让郁迟厌无比确信——自己绝对、肯定、百分之百是陷入了精神力暴动后的认知幻觉中!
要么干脆就是还没醒!
他那头向来高冷桀骜,只对他稍假辞色,对其他活物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精神体——此刻正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态,软塌塌地趴伏在床头。
黑豹威风凛凛的脑袋旁边,正靠坐着一个栗发少年。
盛年椰似乎刚睡醒没多久,身上还披着条毛绒绒的毯子,露出里面柔软的白色睡衣。
他微微歪着头,神情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困倦,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黑豹的下巴。
而黑豹不但没有一爪子拍开盛年椰,相反,它甚至为了让盛年椰摸得更方便,配合地把脑袋向上抬了抬。
一副狗腿样。
郁迟厌:……
荒唐,太荒唐了。
剧烈的头痛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这种冲击力甚至比之前精神力暴动来得更强烈。
郁迟厌深吸了口气,转过头去,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躺在地板上的。
“盛年椰!”郁迟厌虚张声势,试图掩饰内心的尴尬与窘迫,“谁准你碰它了!”
盛年椰闻声,慢悠悠偏头,茶色漂亮的瞳眸懒洋洋的,表情却很无辜。
“嗯?”他眨了眨眼,似乎才注意到郁迟厌醒了,指尖的动作甚至没停,依旧散漫地摸着黑豹,“你醒啦?刚刚是你自己莫名其妙昏过去了哦。”
“不是我要碰它的。”少年眯眸,歪了歪脑袋,语气有点不高兴,“明明是它自己非要蹭过来的。”
说着,盛年椰推开黑豹的脑袋,下一秒对方立刻又黏黏糊糊地蹭过来,甚至小心翼翼地用尾巴勾住了盛年椰的手腕,很委屈地发出一声呼噜声,似乎在质问盛年椰为什么推开它。
这堪称岁月安好的一幕刺痛了郁迟厌的眼,他强忍着翻涌的气血,猛地闭上了眼,企图用残存的精神力强行召回这丢人现眼的东西。
感受到主人的召唤,黑豹身体一僵。
它看了眼正捏着它脸的盛年椰,又悄悄撇了眼郁迟厌,竖瞳中闪过一丝挣扎。
几秒后,黑豹把头窝到了盛年椰手边,爪子无意识地勾着少年的衣角,完全是一副死赖着不肯走,还想继续被撸的模样。
盛年椰看着黑豹鬼鬼祟祟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郁迟厌蓦然僵硬,彻底受不了了。
他此时忘记了所有的疼痛和虚弱,滚烫的热意从脖颈蔓延到耳根,郁迟厌强撑着站起身,恶狠狠地收回了精神体。
“你……”
郁迟厌想质问,想命令,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股莫名的,让他更加烦躁的无措感涌了上来。
他该说什么?问盛年椰为什么一直摸自己的精神体?
这听起来更蠢了!
盛年椰不解:“怎么啦?”
这家伙为什么一点都不怕啊?
跟一个失控的s级待在一起,他为什么一点防备都没有?
就算是精神力等级比他高,也该稍微注意点吧?万一不小心伤到他怎么办?
郁迟厌慢慢皱起眉,对上盛年椰十分悠然的神情,他顿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席卷了他。
算了……
有点狼狈地避开了两人的对视,郁迟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混乱的心绪和脸上的热度,低头点开手腕上的个人终端。
冰冷的虚拟光屏亮起,映着他苍白的脸。
“安排车来接我。”郁迟厌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已恢复了平日的冷淡,“另外……”
他顿了顿,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飘向周围。
“我在f栋237进行了精神力训练,损坏了一些设施。”
光屏那头,管家的表情纹丝不动:“明白了,少爷。我会立刻安排人前往处理。请问损坏程度和需要更换的物品是?”
郁迟厌努力回忆了一下失控时可能造成的破坏。
碎裂的灯?被掀飞的沙发?被精神体划破的墙壁和地板?那个不知道被他踢到哪里的花瓶?还有……
盛年椰睡的那张床?
想到少年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的模样,郁迟厌的耳根又有点发烫。
“全部换掉。”郁迟厌懒得一一细数,不耐烦地挑眉,“按我房间的标准换。”
交代完后,郁迟厌切断了通讯。
“喂。”郁迟厌表情有点僵,视线完全没落到盛年椰身上,“你今天晚上……要不要去我家。”
话音未落,郁迟厌又略显慌乱地找补,语速快了几分:“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的房间不是被弄坏了吗,我家离学校也很近……”
等等。
郁迟厌顿住了。
他本来就是盛年椰的金主,就算有别的意思又怎么样?
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他干嘛要跟盛年椰解释啊。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郁迟厌瞬间找回了底气和作为金主的威严,于是他理直气壮道:“今晚你来我家住。”
盛年椰对这话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我去不了哦。”他说,“裴学长已经帮我定好临时宿舍了。”
“谁?”郁迟厌忍住情绪,“裴然?”
那个装模作样的裴家三少?
开什么玩笑!那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肠了?连个f班新生的宿舍问题都要亲自过问?他裴然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还是说……
“你离裴然远点。”郁迟厌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烦躁,很莫名其妙的,有点不爽,“那家伙最擅长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郁迟厌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一身制服的裴然,像是掐准了时间般,姿态从容地出现在门口。
他脸上挂着一如既往,不显情绪的温和笑容,眼尾勾勒出几分清风朗月,安静淡然,好像没听到刚才那句充满火药味的诋毁。
“椰椰,没被吓到吧?”裴然的声音温和悦耳,从进门起连余光都没分给郁迟厌半分,仿佛宿舍里只有盛年椰一个人,“你的临时宿舍我已经安排好了,就在a区的观星楼,我带你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