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绥安竟没穿衣服。
沈安宁一愣,她还是第一次见陆绥安袒胸,露脯,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鼓鼓囊囊,那是独属于男人身上特有的力量感和刚强之气,落到陆绥安身上,只见于往日的严谨古板中,仿佛莫名透着一抹风流禁欲的味道。
沈安宁不敢多看,忙盖住了双眼。
这时,陆绥安将烛台放置床头,忽而倾身而来。
只觉得一抹潮湿又喷涌的气息瞬间朝她袭来。
想起今日早起陆绥安的那番话,“公务再紧要,也没有子嗣紧要”,她深知对方意图,也深知今日如何都躲不过去了。
罢了,总归是要来这么一遭的。
她虽口口声声,心心念念着和离,甚至怂恿着绾姐姐和离,然而无论是张绾还是她自己,都心知肚明,他们这两门婚事若想和离,其可能和结果几乎微乎其微。
别的人家若想,搏一搏,兴许还有和离的可能,唯独她跟张绾是难上加难。
她到底是女人,亦有享乐的权力,既然逃不过,那至少在这一世对方这具身体尚且还干净之前,用一用又何妨?
这样极力说服着自己,便见沈安宁缓缓闭上了眼,咬咬牙没再抵抗。
却未料下一刻身子被人陡然间一把打横抱了起来,沈安宁仓惶睁开了眼,只见陆绥安竟抱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踏去,外头烛光肆意,屋子几处角落竟都被点燃了烛光,一度将漆黑的屋内照亮得宛若白昼。
陆绥安将她轻轻放在了贵妃榻上。
沈安宁心头一紧,意识到对方的用意后,忙紧紧抓住了他的臂膀,咬唇道:“回……回床榻。”
沈安宁心头莫名有些慌。
却未料陆绥安反手将她的双手钉在了头顶。
漆黑幽暗的目光紧锁着她,抿着唇低低道:“就在这里。”
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容商量拒绝的强势。
说话间,陆绥安视线落在了她的面容上,灯光将整个屋内照耀得宛若白昼,亦将她如雪的面容清晰无疑的展露在了他的眼中。
也第一次让陆绥安认认真真的看到了妻子的美。
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桃眸潋滟,眉眼勾魂。
竟美得惊心。
陆绥安从前从不在意这些,他不恋女色,亦从未曾正眼相看过妻子,如今才知能与裴聿今,甚至宁王比肩之人,确实又能逊色到哪里去?
其实,与面容相比,只有陆绥安知道,妻子的身段有多鲜嫩多汁。
这样想着,陆绥安幽暗的目光一寸一寸从妻子面容上往下游去。
因着这一路走来,沈安宁身上的衣襟早已凌乱不堪,再加上亵衣本就宽松,如今只松松垮垮拢在了肩头。
香艳的香肩若隐若现。
绫白里衣下那一抹傲然雪山呼之欲出,颤颤咧咧。
那般巍峨饱满,一下一下冲击着他的眼球。
眼底渐渐泛红。
陆绥安抿着唇,衣襟未卸,隔着薄薄的衣料径直朝着那片巍峨山色包含,了去。
……
对方凑上来的那一瞬间,沈安宁咬紧牙关,双手一度想要死死揪住什么,然而双手被牢牢钉在了头顶,顷刻动弹不得,她什么都揪不住。
许是久不经过事,又许是在灯光的刺激下,令人羞耻难安,又许是陆绥安此举过于孟浪——
明明并不是什么激烈的动作,甚至隔着一层衣料,却在对方凑过来的那一瞬间头皮阵阵发麻,头发甚至一度快要竖了起来。
身体像是过了闪电似的,酥酥麻麻,令她整个人心慌意乱,心乱如麻。
这具身子太过娇嫩,稚嫩,青涩到几乎无任何招架之力。
若像上次那样,他蛮横横行,她可能干涩难行。
可偏这一次,他竟换了手段和方式——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从未有过的方式。
沈安宁竟有些无力招架。
沈安宁终于不得不承认,纵使内里的芯子换了一茬,可这具身子对眼前这个男人依然毫无任何抵抗之力。
纵使恨过他,怨过他,可无论再怨再恨,身体做不了假,那是前世那半辈子,她曾爱到愿为之赴死的人啊!
哪怕一个亲吻,依然会让她止不住轻颤。
可是,如若就这么轻易的败下阵来,那此刻的她与前世那个低贱到尘埃的自己又有何区别?
这样想着,沈安宁长长的指甲一下子死死掐进了手心里,她强逼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前世过往——
“嫂嫂霸占了我的子由哥哥整整七年,也该还给我了。”
“嫂嫂知道吗,大姐儿昨儿个会唤人了,会唤爹爹了,对了,嫂嫂还没见过姐儿罢,子由哥哥说大姐儿生的像我呢,可是我相貌寻常,倒希望大姐儿生的更像子由哥哥一些就好了,不过子由哥哥那般威严,若生个同样威严的姐儿,好像也有些奇怪呢,嫂嫂你说是不是,不过好在——
“嫂嫂快摸摸,摸出来了么,嘻嘻,俩月了呢,嫂嫂你这回且再猜一猜,这一回我给子由哥哥生的会是哥儿还是姐儿呢?”
“这便是天意,子由哥哥注定是我的,而你,抢得了一时,抢不得一世,欠了别人的,早晚都得还回来,真是老天开眼。”
那些得意洋洋的话语一字一句重新钻进了脑海。
手心被抓破。
沈安宁涣散的思绪终于一点一点清明了过来。
而陆绥安一贯并不热衷于此事,再加上前几次寸寸步难行,妻子过于紧张青涩,他亦举步维艰,每每皆是任务般重复又重复的动作,其实并无多少乐趣可言,故而并不如何热衷。
只是,而今——
他怔怔抬眼,只见身下美景竟美得触目惊心。
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只见高山巍峨,重峦叠嶂,四下一片白雪皑皑,雪峰颤颤巍巍,颠颠荡荡,眼前一片玉色横生。
有那么一瞬间,陆绥安的脑海中一片嗡嗡作响,耳朵一度阵阵耳鸣,眼前雪茫茫一片,那是一种被美景灼烧了眼后的短暂失明感。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妻子的全部,在亮如白昼的烛光下,就那样没有任何遮挡,一览无余的一瞬间全部映入了他的眼帘。
从前,他们都是在黑夜中进行。
而今,灯光将黑夜照亮的如同白昼,他们像是在白日里……宣……淫……
视觉的冲击那样的强烈,那样的汹涌,肉眼可见的冲击远比夜色中的想象更要猛烈更要骇人一千倍一万倍。
顷刻间,陆绥安猩红了眼。
这是他的妻,是唯他一人可独享的美食、美景。
这个念头升起的一瞬间,陆绥安眼中神色骤然巨变,不多时脖颈处、额头上的青筋顷刻间根根紧绷了出来。
就在整个世界风云突变,电闪雷鸣,狂风暴雨阵阵来袭之际——
蓦地,一双清冷的眼眸映入眼帘。
沈氏躺在他的身下,就那样淡然疏离地地看着着他。
只见赤白的光全部拢在她的身上,三千青色全部倾泻下来,像是瀑布似的在贵妃榻上铺展开来,于浓黑的墨发中藏匿着是一弯曼妙妖冶的身姿,白如雪,粉若梅。
此刻她明明委身在他身下细微轻颤着,面容潮红翻滚着,眼中的潋滟春色分明一波裹着一拨挥散不去,里头情事蓄得满满,可眼神却依然那么淡,那么冷。
陆绥安知道她今夜虽顺从,却未见得有多心甘情愿。
他亦眯着眼回看着她。
她不愿,他却偏要。
两两对峙间,只见陆绥安紧绷扭曲的面容上竟在这档口泛出了点点笑意,他偏毫不掩饰地直直盯着她,故意道:“为夫虽技术欠佳,经验亦不足,不过夫人放心,今夜漫漫长夜——”
说话间,他冷不丁反手一把牢牢扣住了她的脚踝,架于他肩,上。
而后,一点一点伏下身子,捏住她的下巴,凑到她跟前一字一句缓声道:“你我可慢慢探讨。”
随着这句话慢慢落下的同时,他开始向她身体力行地诠释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从前,他沉默寡言,几乎无任何宽慰之言。
从前,他们相顾无言,唯有枯燥而机械的动作。
从前,黑暗遮住了一切。
而今,他却仿佛变得极有耐心,他故意用小火慢炖着肉,用小刀慢磨着石。
他用钝刀子杀人,刀刀无行,却又刀刀致命。
沈安宁何时经受过这样的处刑,只觉得浑身像是有千万只细蚁爬过,四肢白骸竟开始竟齐齐叫唤着。
那是一种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从未曾有过的感觉。
尤其,没了黑夜的遮掩,所有的羞耻全部暴露在了灯光下,暴露在了对方眼里。
他直白的目光一寸一寸,毫不掩饰的游移着,没有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沈安宁羞愤又难堪。
纵使前世早已为人妇过,却也从未这样在人前耻辱过。
不多时,她浑身绷直了,双脚用力踢踹着,想要将附着在自己身上的人踹下去,然而她此刻被牢牢禁锢着,顷刻间动弹不得,最终只得以将脚上的一只罗袜晃荡落了地。
眼底渐渐泛起了一层水雾。
浑身破碎着,叫嚣着,已然快要支撑不住了。
就在沈安宁有些恼羞成怒,气急败坏,正要发作之际,这时,对方忽然抬手一扬,昼白的世界忽然一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
陆绥安将灯灭了。
同时停了下来。
沈安宁终于得以片刻喘息,以为终于结束了,岂料,下一刻——
“若夫人不喜欢这样,那
我们换一个花样,如何?”
低沉浓重的声音在沈安宁耳边响起的同时,一股巨大的力气骤然间将她整个人托抱了起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间,陆绥安抱着她就那样堂而皇之的下了贵妃榻。
从榻上下到地下。
整个过程,二人未曾分离。
因这动作太过突然,太过猛烈,以至于沈安宁险些从他身上滑倒,她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便抱紧了他的脖颈。
而陆绥安动作未停,托着她便大步往外踏去。
他每走一步,沈安宁便觉得魂不附,身体仿佛被一步步刺穿击碎。
那一瞬间她只想要尖叫,想要哭泣,然而整个喉咙,整个胸腔被全部堵住了似的,生生发不出任何一丝声音来。
灵魂四飞五散。
沈安宁于呆楞难忍中,灵魂仿佛出了窍。
直到头晕目眩中,陆绥安抱着她来到了临窗前,将她放在了临窗的案桌上。
隔着一道半敞半掩的窗,窗外不远处,是守院的婆子和婢女。
窗内是未着寸缕的他们二人。
陆绥安是疯了么?
于这巨大的恐惧与刺激下,沈安宁被他这番行径,被眼前这一幕吓得浑身冷汗连连,全身忍不住阵阵哆嗦乱颤了起来。
然而她越紧张,越受吓,浑身便越发绷得厉害,亦越发绞得厉害,弄得陆绥安亦都跟着三魂丢了六魄,差点魂不归位。
陆绥安亦咬牙猛喘着,然而这于莫大的痛苦和欢愉的档口,却依然咬着牙关,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低低质问道:“不知夫人觉得……为夫今夜的表现如何?”
这才知道,今夜这一出出的源头究竟何在。
这才知道,男人的自尊心竟如此可怕。
你若让他自尊心受挫,他将会不遗余力的十倍百倍奉还。
此时的沈安宁已发不出任何声音,而回答他的,唯有她恶狠狠地一咬。
她一口死死咬在他的肩膀上,恨不得咬下他的一块皮肉下来,而后在崩溃难挨中终于忍不住呜咽哭出了声来。
陆绥安喉咙里亦是闷哼一声。
见妻子已丢盔弃甲,仿佛终于在她面前树了他身为丈夫,身为男人的尊严,便再也抑制不住般,终于于浑身冷颤痉挛中,捏住她的下巴,头一低,狠狠吞下了她所有的哭喊声。
……
这晚,临窗的窗子半开,空中悬起一弯偌大的明月,将整个室外照亮得宛若白昼。
窗外的蝉声阵阵,伴随着远处湖畔阵阵此起彼伏的蛙声,是最好的奏乐声。
窗内,交错的剪影,宛若身临其境般置身在野外。
这时,外头起风了。
秋风吹打着湖面,荡起一波波浪潮,又一波波平息,再一浪浪袭来,仿佛经久不息。
夜渐渐深了,露水探出了尖尖的头,深更露重,室内室外一片潮湿温润。
……
床榻上,不知过了多久,浑身热汗渐渐收冷。
从无数回情,事中回味过来,亦是无数回将身下娇软紧紧陇入了怀中,却见怀中一片安静松软。
陆绥安低头看去,妻子沈氏不知何时早已昏累过去。
陆绥安紧紧抿着唇,身体有些疲累,偏又觉得酣畅淋漓,却久久无法入睡,他一贯作息规律,闭眼便能立马入睡,而今夜神色却阵阵恍惚,今夜一幕幕像是一场场精妙轮回的幻觉,那样的虚幻,梦幻,显得极不真切。
可是,怀中的触及却偏又那样的真实、确切。
他并非放肆贪欢之人,可不得不承认,今夜竟屡次破了戒,他竟数度不知魇足,在自己的妻子身上。
在得知妻子意图同他和离之际。
亦仿佛有些食髓知味,不知严魇足。
这是他成婚这大半年来,亦是人生这二十来年,第一次尝到情欲的滋味。
可为何偏偏是现在?
可为何想同他和离?
她今夜,明明亦是舒坦的。
他能感受得到。
陆绥安搂着妻子良久良久,直到最后一抹余温散去,这才紧紧抱着怀中之人沉沉睡去。
这是他第一次同她相拥而眠。
这一次几乎是闭眼便睡着了。
却在睡着之时,陆绥安少见的做了个梦。
他一向少梦,可这一次他梦到回到了年幼之时,似乎是在沈家老宅,宅子里头书声朗朗,满室读书人的课堂之上,一个小男童与一个小女童在课桌间四处窜梭,打闹,他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
这时,小女童不慎摔倒在地,倒在了他的脚下,他正要去查看一番,不料,这时一道男子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了起来:“娘子,可有摔疼呢?”
陆绥安拧眉看去,只见方才的小男童不知何时已长大成人,成了裴家大郎裴聿今的模样。
而脚边小女童不知何时竟也一夕长大,成了个妙龄少女,只将手搭在那裴聿今手中,微微嘟囔道:“疼,夫君帮我吹吹。”
裴聿今便拉着少女的手小心翼翼吹了起来。
少女很快转忧为笑。
笑意融融的转过了脸来,赫然是沈氏的面容。
二人携手从陆绥安跟前越过。
陆绥安猛地睁开了双眼,眼中寒意来不及掩盖。
直到恍了片刻神,才见怀中一冷,竟已空无一人。
身侧床榻亦空空如也。
陆绥安一愣,顷刻间拨开帷幔下了榻,屋子内空荡荡静悄悄的,漆黑一片,却亦是空无一人。
陆绥安披着衣袍便往外去,只见院内大门打开,远处湖畔星星灯火亮起。
陆绥安悄无声息寻去,最终驻足在树下,只见远处一抹倩影光脚蹲在湖畔边,湖中一只河灯已渐渐飘远,那抹倩影单手撑着脸颊目送河灯飘远。
她一动不动,静静坐在那里,不知坐了多久,身上衣袍散落在地,尤未察觉。
绫白的身影与夜色相融。
透着一丝莫名的清冷孤寂。
陆绥安静静地看着,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今夜是中秋之夜,沈氏今日本执意要去逛灯会的。
而东市不仅有灯会观看,亦有河灯天灯燃放。
沈氏爹娘逝去,孤身一人在世。
陆绥安忽而第一次意识到,或许,这大半年来当真是他冷落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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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沈安宁是到次日近午时才于含含昏昏中醒来。
醒来的那一瞬间, 视线雾蒙蒙的一片,一度有些看不清周围一切。
醒来的那一瞬间,她张了张嘴, 嘴唇蠕动着, 却能没发出多少声音来。
整个人只有些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
沈安宁一度以为还置身在梦里。
直到——
“夫人, 夫人……”
有人掀开帷幔探头探脑过来,而后赶忙朝着外头欢喜喊了一声:“夫人醒了——”
紧接着, 外头悉悉索索的,有脚步声踱步进来。
“夫人,您终于醒了, 可是饿了渴了不曾?”
直到白桃那张眉飞色舞的面容出现在了视线里,沈安宁终于这才后知后觉的如梦初醒了过来。
她这会子正躺在拔步床上,刚醒来。
正要下意识地起身, 却未料身子像是压了千万斤巨石般,竟一度有些起不来,浑身酸痛得厉害, 连手臂都一度轻轻哆嗦着,直有些抬不起来。
倏地,昨夜一幕幕映入了眼帘。
竟是荒唐而又放纵的一夜。
亦是前世整整七年都
不曾经历过的一夜。
她虽算默认了昨夜的同房, 却万万没想到, 竟与前世大相径庭, 竟——
沈安宁咬紧了唇齿。
其实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若是前世, 沈安宁怕定会心中暗喜, 羞怯到不敢相信,却又止不住事后连连回想,而今, 沈安宁只一度有些不大愿意多回想。
“什么时辰呢?”
这时,红鲤立马端了水来,沈安宁确实渴得厉害,连唇嘴都干涸了,她一边问着,一边费力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却未料起来的那一瞬间,锦被从肩头滑落,瞬间露出里头的一览无余,及肩头脖颈间的斑斑红痕。
白桃和红鲤到底未经人事,见状,目光多少有些羞涩躲闪,不多时,脸颊都泛红一片了。
沈安宁顺着视线看去,看到自己这一身的痕迹后,亦是愣了一下,赶忙将被子牵起,裹紧了肩头。
白桃比红鲤经验丰富少许,见状,压下了脸上的羞涩,反倒是一脸欣喜骄傲道:“夫人,昨夜……世子是三更天才叫的水。”
那时,天已极晚,快到天明了。
世子和夫人昨夜动静那样大,到那么晚,白桃自然比谁都欣慰欢喜。
要知道,夫人和世子成亲已大半年了,可同房次数却寥寥无几,这是夫人和世子第三回同房,前两回动静并不大,白桃背地里没少唉声叹气,可昨夜,白桃忍不住心花怒放,并隐隐觉得,夫人与世子之间总算是不再是死水一片了,若再像昨夜那般继续下去,小公子又何愁不来。
她激动连连,顿了顿,又津津乐道道:“世子昨儿个睡了才一个多时辰,五更天就起了,临走前还特别叮嘱了奴婢,莫要吵醒夫人您。”
然而沈安宁却觉得有些羞耻和难以启齿,他们昨夜在临窗前的案桌上,而窗子彻夜未关,相当于苟合于人前。
她毕竟不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世家女,自幼被人伺候惯了的,对这一切早已习惯如常。
她本性还是那个在乡野之地长大的村女,做不到于人前这般乱来。
“将水抬进来吧,我想泡泡澡。”
经受不住白桃这双炙热目光的烘烤,沈安宁选择直接打断了这个话题。
厨房早有准备,只待沈安宁一声令下,立马便将水送了过来。
直到全身浸入水中,温暖的水浸染着娇柔的身躯,只酸涩又舒服的厉害,令她忍不住喟叹出声。
她浑身都是红迹,到底有些难为情,只将白桃、红鲤二人都相继打发了出去,直到浴室内再无一人,这才缓缓睁开眼来,查看这一身痕迹来。
肩头,臂膀,脖颈处的痕迹明显。
再往下,则是胸前以及两腰处。
脖颈处,是唇齿掠过落下的痕迹。
肩头,臂膀上则是深深指痕。
她皮肤白皙细腻,往往轻轻触碰一下便会落下淤青痕迹,而昨夜,被那样用力的禁锢着,尤其是两处香肩,死死抵着,甚至不允许身体有片刻晃动移动,生生让她一下一下承受住他的所有。
腰处亦是掐痕。
至于胸前——
沈安宁的耳朵骤然胀红一片。
下一刻,又死死咬了咬牙关。
昨夜显然是失控的。
亦是前世整整七年不曾经历过的。
她没想到,真正的鱼水之欢竟是这样凶猛又激烈的。
相比之前,前世根本不过是浅尝辄止罢了。
前世,夜夜渴望的情爱却在今时今日猝不及防的到来——
许是,前世的爱慕和贪恋,竟让哪怕在经历了前世种种苦难后的今生,沈安宁依然都始终说不出来,她对他的厌恶来。
事实是,她的身体并不排斥他的触碰。
甚至,她历经两世终于尝到了莫大欢愉。
身体的反应做不了假。
然而,内心却为何那样的酸涩和排斥呢?
今日这样的欢愉,是前世她不曾尝到过的。
那么,有旁人尝到过吗?
在她重病的那些日子里,又或者在她病前不知道的哪些日子里,他们是否也早就这样日日欢愉过了?
身子一点一点没入水中,直到整张脸,整颗头全部没入了水中。
将所有烦杂的情绪一一淹没了。
直到整个人再度恢复平静后,沈安宁终于一点一点从水里挣脱而起。
被水洗涤过的面容又坚毅清冷了不少。
又何必跟自己作对呢?
苦了两世的她,又何不试着尝试取悦自己!
既能够让她愉悦,就权当是个给她暖床的玩意儿,又何乐而不为呢?
她虽是女人,却也有享乐的权力。
既然逃不过,那至少在这一世在对方身体尚且干净之前,用一用又何妨?
沈安宁用平生最大的力气给自己一点一点洗脑着,教唆着。
直到一点一点平复了心境。
这样想着,沈安宁收起一切烦杂。
将那不相干的人和事,全然抛在了脑后。
泡过澡后,浑身的酸楚减缓了不少,随之肚子咕噜咕噜的开始叫唤了起来,饥饿的感觉赫然涌了上来。
正要走出浴房名人传膳之际,只见外头忽而响起了一阵动静,不多时只听到春淇的声音响起了起来,道:“咦,倚红姐姐,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
片刻后,便见沁园大丫鬟倚红的声音响起,笑着打趣道:“怎么着,妹妹不欢迎不成?”
春淇曾是沁园的丫鬟,与沁园走得近亦是情有可原,二人在外头寒暄打趣了一遭,后头的话语听得不算太过真切,隐隐听到“太太”“大奶奶”之类的的话语。
不多时,春淇等人进来了,见沈安宁已穿戴整洁了,立马吩咐人将膳食送进来,同时笑着道:“夫人,肚子定是饿坏了吧,这是方才倚红姐姐送来的,说是太太特意吩咐送过来给夫人滋补身子的。”
春淇手捧着一份精致汤盅,意味深长的说着。
昨儿个世子留宿夫人屋子里,半夜又叫了水,这事瞒不住沁园,看来他们二人昨夜同房一事连萧氏都知道了。
这还是陆绥安回京后,两人的第一次同房,亦是成婚这大半年来,夫妻二人第三次同房,因为他们房事并不勤,侯爷陆景融又一直盼着他们能有所出,故而萧氏一直极力撮合和催促着他们二人。
前世,每一次同房后,只要当晚陆绥安留宿并叫了水,次日沈安宁醒来后,都会收到萧氏送过来的滋补品,无一例外。
是以今日看到这份燕窝后,沈安宁倒也并觉得不意外。
视线一时朝着盅碗里头看去,是一份血燕,燕窝炖烂了,入口即化,上头撒了些枸杞装点,看着倒是清淡养生。
实则沈安宁并不太喜欢食用燕窝,觉得有股子淡淡的腥味,不过她前世身子败坏得厉害,重活一世,她想要将身子骨养好,好让这辈子能多活几年,这样想着,便举起勺子将透明的燕窝送入了嘴边。
却在入嘴的那一瞬,不知为何,手中的动作骤然停了下来。
前世每一回事后萧氏都会送上燕窝给她滋补身子,这个念头不知为何,骤然在此时在心头涌出,并让她神色一凛。
没有任何原由,没有任何征兆的,就那样突如其来的令她生生停止了手头上的这个指令。
前世,整整七年里她都无所出,虽前世她跟陆绥安在房事上不算勤,可夫妻二人到底同床共枕了七年,一年总能有个好几回,后来在长辈们催得厉害之时,在成婚第二年的一整年里,他们稍微勤了些,那一年陆绥安每月都来过她的屋子里,然而整整七年下来,她竟只怀过一次身孕,是的,前世沈安宁怀过一回,却在仅仅才一个多月时,连她自己都不知自己有孕的情况下竟莫名其妙的直接小产了。
她当时还以为来了月事,并没有怎么在意,直到肚子越来越疼,疼得钻心,疼得一丝不同寻常,将大夫请来诊断一番后才知竟是滑胎了。
那是整整七年里沈安宁仅有的一次怀孕,整个过程她都浑然未觉,竟觉得就像是假的,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自那以后,整整七年里头,肚子里并再未曾有过一次动静了。
那个时候,沈安宁还以为是自己身体的原因,是因宫宴一事受了打击,又因侍奉两个婆婆,卑微疲累至此,可是田地里长大,山林里乱窜过的沈安宁,至少在成婚后的头一年里,她的身子还没有败坏到那个地步啊。
她能怀孕,亦至少证明她
的生育能力并没要任何问题!
前世,她陷在泥沼里,陷在迷雾中,只将所有的过错全部算在了自己的头上,亦将那次小产的过失全部算在了自己的头上,那次小产生生要了她半条命,甚至是不输于宫宴那晚,甚至是不输于失去白桃的痛,她险些一蹶不振。
而今,跳出迷雾,却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来。
那么,那次小产,真的是她身子的问题,还是……还是莫非还有旁的缘故不成?
她前世,交道打得最多的无非就是萧氏和房氏二人,余下便是一心讨好陆安然和陆宝珍二人了。
陆宝珍虽跋扈骄纵,到底年纪小,她们之间并无任何恩怨过往,加上她是陆绥安的妹妹,陆宝珍没有任何动机和可能。
至于房氏,房氏虽跋扈毒辣,刻薄尖酸,实则并无多少心机手段,她的恶毒心思全部一笔一划的刻在了脸上,不然,前世也不会被萧氏摁在地上摩擦了,也不会在重生后的今日,被她小小使了个手段便彻底熄火了。
那么,剩下的便只剩——
这样想着,视线微垂着,直直落到了手中这碗血燕上。
手微微一颤。
晴天白日里,沈安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生生钻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6-15 17:21:06~2024-06-16 21:3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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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前世, 她对这二人从未曾有过任何提防。
然而重活一世的沈安宁,再回看这二位时,若说有, 若她要怀疑, 定也是会将目光放在陆安然身上,尤其在得知了前世种种真相后, 毕竟,前世陆安然可是往她院子里安插了一个鸳鸯的。
可是, 重活一世的沈安宁却不知为何,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定在了手中的这碗燕窝上。
然而下一刻,却见沈安宁心中轻轻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
萧氏没有谋害她的任何动机。
她到底是生母的生前好友, 甚至为了照顾故人之子,不惜冒着窝藏罪犯的冒险,她将陆安然养得精细又尊贵。
尽管, 她养错了人。
可是,心中虽这样说服着自己,到底将放到唇边的勺子缓缓落了下来。
“怎么了, 夫人,不合胃口吗?”
见她微微蹙眉,春淇立马关切问着。
便见沈安宁淡淡笑了笑, 道:“有点烫。”
说话间, 视线轻抬, 朝着屋子里头扫视了一圈, 问道:“小桃呢?”
春淇道:“方才还在, 一转眼没见人了,应该是去厨房了。”
正说着,这时外头白桃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道:“夫人,老宅来人了,说是……说是南下的人回来了,孟管家让您回一趟。”
沈安宁闻言大惊,下一刻,面色大喜立马道:“去备马车,回老宅。”
话说沈安宁压根顾不上此刻身上的疲累,立马套上马车便回了老宅。
一回府便见正厅内乌泱泱坐满了人,吴有才,郝氏,贵哥儿一家子整整齐齐的坐在一侧。
另外一侧则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妇人,只见那妇人头戴碎花细布,一身粗布麻衣,脸上满是劳累后的风霜,面容清瘦,看着柔弱不堪,可柔弱中却又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坚韧,像是柔弱无骨的菟丝花,外人只当她柔弱无骨,唯有攀附旁人才能得以生存,却不知她能在寄主身上一口一口吸收着养分,从而让自己茁壮成长。
那妇人旁边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面容苍白清瘦,瘦得似根竹竿,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上已满是补丁,却见他身姿挺直,脸上从容淡然,并无半分自卑谄媚之姿,尤其是那双眼睛干净清澈中透着一丝坚定坚韧,一眼便知此人不凡。
那是一种千帆过境后的清醒刚毅,细看,还仿佛透着一丝细微孤傲清冷,不过才十二三岁,特异之处竟已初见端倪。
这人便是沈牧,六年后的新科状元,未来的国之栋梁,甚至是令陆绥安都另眼相看的可造之才。
亦是前世,沈安宁重病时亲自寻上门来朝她特意磕头跪拜过的沈家族弟。
沈安宁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的脸上,细细看去,只见他眉目间仿佛同她有些略像,小小年纪,便已眉目清朗,姿容温隽。
“恩人……”
这时,只见那妇人缓过神来,忽而径直砰地一下跪了下来,只连连朝着沈安宁感激磕头道:“多谢小姐的救命之恩,多谢小姐的救命之恩。”
她冷不丁这般举动,生生吓了沈安宁一大跳,沈安宁缓过神来,立马要将人搀起。
却见这时,那年轻妇人竟猛地拉着一旁的小沈牧跟着跪下磕头道:“快,牧儿,快给恩人磕头致谢,快谢过恩人的救命之恩。”
便见那小沈牧抿着唇,远远抬起头来看了沈安宁一眼,片刻后便听从地将破旧的衣袍撩开,砰地一下,双膝跪在了地上,重重朝着沈安宁磕了三个头。
沈安宁立马将二人搀扶了起来,道:“婶子,你这是作甚,都是自家子弟,莫要见外,莫要见外,我还小,哪里受得起婶子这般大礼,真真是折煞我了。”
沈安宁忙将母子二人搀了起来。
寒暄一番,这才问起二人现在的身世和处境,这才知当年出事后沈二老爷的发妻改嫁一商户,结果不久商户暴毙,一家人被赶了出来,没多久,沈祖母病逝,临死前为儿子娶妻崔氏,便是眼前这妇人,夫妻二人靠着沈家留下的余产过了些年,在沈牧五岁时沈父病逝离去,而这些年来崔氏孤儿寡母生活,手中的余钱早已经用完了。
孟管家派去的人寻到母子二人时,趁着小沈牧不在,崔氏正被村子里的人七八个妇人围殴,扯坏了她的衣裳,剪短了她的发,一嘴一个贱蹄子地咒骂,原来,这崔氏稍有姿色,引得村子里不少男人觊觎,孤儿寡母不免被人围合欺凌。
孟管家派去的人顺势将崔氏救下,又将明面上在学堂上学,实则私底下偷偷去码头运货的沈牧接了回来,一并接到了京城。
他们今儿个一早刚到。
听了她们母子的遭遇后,沈安宁心情久久复杂难言,却也比前世好上许多,听说前世崔氏为了供沈牧念书,改嫁给了一屠夫,那屠夫镇日酗酒家暴,几度将崔氏打死打残,然而为了沈牧能安心念书,一直生生忍着瞒着,直到忍到沈牧高中,终于撑不住撒手人寰。
前世来沈家认亲,是崔氏仅有的遗愿,为了让沈牧在这世间还有一丝牵绊。
都是苦命人呐。
她们这算是苦命人抱团了么?
沈安宁心中苦笑着,面上却拉着崔氏的手道:“说到底,你们一家当年亦算是被咱们家给连累了,婶婶,我父母都已离世
,如今家中只剩下我一人,若不嫌弃,往后,你们就在此处安心住下罢。”
见沈安宁这般说着,崔氏神色一怔,他们是被小姐派过去的人救下的,虽然派来的人说带他们入京,可在来的路上,他们却也一路忐忑难安。
沈家大房一家的遭遇,其实崔氏亦有所耳闻,当初得知沈家还有一女存留在世,还被陛下赐婚后,崔氏亦有过前来投靠的心思,只是,那小侄女年纪尚小,又外嫁他人了,他们之间虽有血亲,却到底相隔得有些远了,再加上公公是外头的私生子,隔了好几层,以及相距千里,实在难以投奔,横竖种种原由,到底让她作罢了。
却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沈家女竟主动寻上了门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不说,还要收留他们。
牧儿那爹已经过世多年了,他们孤儿寡母流落在外连饭都要吃不上了,这些年来各种苦楚只要他们自己知道。
许是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只见崔氏母子二人一时呆立在原地,只久久缓不过神来。
待缓过神来后,崔氏拉着沈牧便要再跪再谢。
却被沈安宁再度拦住了,见二人彷徨又无措,见此状,略微思索一番,便见沈安宁语气一顿,忽又一脸正色道:“不过却也不是白住的,毕竟这偌大的宅子花销不小,譬如我养父一家虽也住在此处,亦不是白吃白住的,比如养父现如今正在帮我经营着铺子,府里府外若有哪些事情便由他帮着忙里忙外,譬如阿弟现如今正在练习武艺以便日后能护卫我周全,至于郝姨,毕竟我常年不在府上,便能帮衬着在宅门里头操持一二。”
说话间,沈安宁看向崔氏母子二人道:“不知婶婶和牧哥儿会些什么?”
沈安宁见崔氏、沈牧二人性情纯善,便知他们不是那等白吃白喝,心安理得寄人篱下之人,尤其是沈牧已至少年,这个年纪的少年自尊心极强,且他性情刚直,唯恐二人于心难安,便故意这样说来,好让他们心无旁骛安心住下。
再者,这府里头毕竟还住着吴家一家,又怕他们瞻前顾后,便索性彻底说开了。
另外,沈安宁到底孤女一人,她虽相信崔氏母子的品行,可不会在初相识时便立马释放所有的善意,毕竟人心难测,前世遭了苦难磨练的沈牧能养得如同翠竹般苍劲坚韧,可若太过顺风顺水,自幼养成了习惯性依赖旁人的习性,焉知不会被这富贵窝养废了心性。
没有人应该无缘无故的对另外一个人好。
否则,遭到反噬尤未可知?
该使用手段的时候便要使用些手段。
果然,听到沈安宁这般说来,原本惶恐的崔氏非但没将心头一提,反而立马心下一松,连连高兴道:“会的,会的,我什么都会点,会做饭食,会浆洗衣裳,会针线活,还会种些花草。”
顿了顿,又立马道:“还会识得一些字,我还有些力气,无论是苦力还是重活,我都能干。”
毕竟沈家虽蒙难,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家未出事前,亦曾殷实过的。
崔氏只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将看家本领全部报出来,只怕不能回报太多。
沈安宁闻言倒是笑了笑,道:“哪能用婶子干苦力和重活,再说府里还有丫鬟和厨娘,这些若是婶子干了,可没她们的去处了,这样罢,婶子倒也不用干其他的,正好我手里头都是些年轻丫头片子,做活不精细,若婶婶得空,每年换季的时候替我做一两身衣裳便是。”
虽然侯府每季都有专人上门丈量衣裳尺寸,可外头做的衣裳再好,到底带着商品属性。
沈安宁自幼无娘,从未曾穿戴过长辈亲手做的贴身衣物。
便随口说着。
崔氏高兴之余,未曾听出弦外之音,只连连点头忙不迭立马应下。
沈安宁便转而看向沈牧道:“那你会些什么?”
天资聪慧的沈牧看着沈安宁,却早已经心如明镜,当即抿着唇,道:“小姐需要我会什么,我便会什么。”
沈安宁闻言一怔,心道好个早慧儿,面上却微笑着,径直走到了他的跟前,冲他道:“我需要你往后莫要再唤我小姐,你就随虎子一道,日后都唤我阿姐罢。”
便见沈牧愣了一愣,片刻后偏头看了身侧崔氏一眼,许久许久,终是轻声道:“阿……姐……”
许是,从未曾这样唤过他人。
又许是从未曾这般同人说话过。
少年脸上有一丝不大自在。
却也很快乖顺听令。
沈安宁便又道:“念过书吗?认得字吗?”
这一次只见沈牧并未曾犹豫,很快重重点了点头。
沈安宁并不意外,继续道:“天赋如何?”
便见沈牧抿嘴思考了一下,道:“已过了童生考试。”
沈安宁闻言点了点头,仿佛一脸满意称赞道:“不错,小小年纪如此,已是十分了得。”
她微微笑着,面色温和,性情温婉,面容貌美如仙,其实不过才长他几岁,面对她的称赞,沈牧觉得略有些不大自在,忙垂下了目。
这时,只见肩膀上忽而一重,沈牧猛地抬头,便见沈安宁忽而握着他一侧肩膀,忽而一脸正色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世人皆知我沈家乃文流世家,我祖父乃大俞文坛大家,是我大俞朝第一首辅,更配享太庙,受皇室供奉,我父亲亦乃是风头无两的探花郎,我沈家本该书香文脉百世流芳,可天不遂人意,落今日之境地,实非世人所愿,牧哥儿,实话告诉你,今日无论是我,还是我沈家,什么都不缺,更不缺那抹凌云志,纵使整个沈家今日血脉尽断,纵使不是男子又如何,只要有我沈安宁存在,只要有我沈家血脉存在的那一日,我沈家的香火便能永世长明,流芳千古——”
“所以,今日我要你做什么?我不要你充当那无用的贩夫走卒,不用你去码头搬货,更不用你在妇人堆里同那些泼妇争执打架,我什么都不要你做,我只要你做好一件事,便是好生念书,他日一举夺魁,我要你考上科举,我要你登上世间学子们最向往的殿堂,我要你他日能一举高中,夺得状元,我要你追随我沈安宁,助我沈家重新撑起这百年门楣,沈牧,你可做得到?”
说这话时,沈安宁立在沈牧面前,收起了方才的温柔笑意,只一瞬间变得严肃认真了起来。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着。
眼里,有种叫做器重,叫做激励的东西,在她眼中一点一点迸出。
他们明明不过初识,她却像是个认识了多年的先驱者,将他一点一点激励,一点一点信任,一点一点指引。
一举高中?光耀门楣?
这样的话,这样的行径,在此时这样一个落魄到连饭都快要吃不起的十二三岁的少年面前,未免有些过于离奇过于震撼了。
然而,只见此刻沈牧紧紧回望着沈安宁,在她干净又有力的目光下,竟喉头微微一热,良久良久,竟见沈牧握紧了拳头,咬着牙关一字一句冲着沈安宁道:“能,我可以做到。”
说这话时,沈牧尚且稚嫩的身躯挺立得直直的,看着坚毅果敢,已有了几分多年后青葱苍翠之姿了。
“好,不愧姓沈,你且随我来。”
说话间,沈安宁郑重其事地将沈牧领到了沈家祠堂。
祠堂庄严肃穆,乃沈家威重之地,往日整个沈家,除了孟管家,府里所有人皆不可踏入半步,而今巍峨的庙堂上,只见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数十道漆黑的牌位,而每一道牌位的上空都悬挂一块楠木,上头镌刻着每一位主人的丰功伟绩。
入目所及之处,状元,探花,进士,秀才,竟满满当当的供奉着二十余位有功名在身的宗室族亲。
这场面太过巍峨,太过震撼,让初出茅庐的沈牧一下子看怔在了原地。
不多时,浑身鸡皮疙瘩层层冒出了出来。
他从未曾想象过,自己的先祖竟这般厉害。
纵使道听途说过,却从未眼见为实过。
眼下,只见庙堂最中央摆放的是沈家太祖牌位,往下依次是太爷,首辅,而这位太祖,亦是沈牧的先祖,那位太爷,便是祖父生父。
也就是在这一刻,看着眼前这些牌位,血脉里渐渐有什么东西在滋长着,流淌着。
让他产生了与此地紧密的联系。
沈牧祖父是流落在外
的私生子,是商户,在祖籍被人轻贱,他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有朝一日能入沈家祖坟,哪怕看一眼。
原以为不过是奢望,没想到——
祖父一生渴望回到沈家。
而今,他背着他们回来了。
沈安宁扫向沈牧背上,上头包袱上隐隐露出两个似牌位的痕迹,沈安宁抿了抿唇道:“我方才对你的期许于你而言许是惊世骇俗,可沈牧,你且看看,什么叫做百年望族,满门忠烈。”
“你的骨头里流淌着同我,同他们一样的血脉!”
“若你他日能高中,你便也能将你旁族牌位迁入我沈家祠堂,世代受我沈家香火祭拜!”
“沈牧,我要你今日在沈家祠堂,将方才的话对着我沈家列祖列宗起誓!”
庄严肃穆的宗庙里,沈安宁像是一个先驱长者,引领着她的第一个族人,进入她沈家的族地。
纵使她身子单薄,然而她身姿笔挺,虽为女子身,其志不逊于任何人。
许是深受先祖们的感召,又是身后沈安宁的鼓励和感染。
沈牧屈下双膝,重重跪在祠堂前,朝着列祖列宗庄一字一句严宣誓道:“我沈牧今日对着列祖列宗起誓,我此生将永远追随阿姐,助我沈家光宗耀祖,流芳百世!”
“若有违誓言万死不辞。”
……
“好了,你们奔波一路,定是累了,暂且安歇几日,他日我再挑个吉日,再为大家正式接风洗尘。”
话说从祠堂出来后,这一路赶路舟车劳顿,沈安宁便派人去将他们母子二人安顿好。
沈牧临走前看到院子一侧种了一株老槐树,树上一株爬山虎沿着粗壮的树身一路蜿蜒交缠着延伸,爬满了整棵树,爬满了整面墙,他们青翠苍劲,向阳生长。
沈牧看着看着,许久,又转过身来,远处那抹倩影看去,良久良久,微微抿着嘴。
“谢谢你。”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道,今日你是我的大树,日后则由我来做这株大树,为你遮风挡雨。
话说安置好沈牧母子二人后,这时吴有才偷偷将上回那个木匣子塞到了马车上,厚厚一沓银票换来了厚厚一沓地契,皆是上回沈安宁指明看中的那些宅子、铺子和酒楼的地契,均是官府盖章,过了明路的。
其中最上头一份是鹤仙楼的地契。
沈安宁一愣,便见吴有才亦是一脸狐疑不解道:“之前一直有人跟咱们争夺这个酒楼,昨儿个去时,那鹤仙楼的人竟直接将地契交给我了,说是……说这酒楼就归咱们了。”
吴有才一脸迷惑不解。
却见沈安宁看着眼前的地契,微微有些惊讶,她昨日才同宁王殿下达成合作生意的共识,他今日便将地契送到了她的手里,倒是雷厉风行。
她便也不推辞,既已达成了酒楼的合作,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今,铺子宅子酒楼都有了,沈牧亦来了,接下来便是该请夫子,开学堂了。
她为自己筑起的宅院,终于已打好了地基,只待添砖加瓦,墙梁高筑,便能遮风挡雨,保驾护航了。
沈安宁瞬间满满期待了起来。
一抬眼,只见贵哥儿闷不吭声的杵在那儿,一整日都无精打采,她看去时,贵哥儿转过了脸不看她,一时笑着过去捏了捏他的脸道:“臭着张脸作甚?阿姐得罪你了!”
说话间,挑了挑眉道:“一会儿去武行,去是不去。”
贵哥儿见今日府里又来了人,还姓沈,顿时心里头吃味得厉害,只以为阿姐认了个新弟弟,有了新弟弟便不要她这个旧弟弟了。
他生着闷气,听到阿姐这话一出,瞬间将所有的郁闷和不快全部抛掷脑后了。
阿姐还记得给他请武师一事,还亲自带他去挑。
阿姐心里还有他。
嗷呜。
贵哥儿瞬间活了过来,一把跳上马车,为阿姐亲自驱车赶马。
马车刚调头,这时,白桃忽而将一份什么东西塞到了吴有才手中,飞快道:“夫人说,这一份是特意给吴伯挑的。”
说完,忙撂开裙子爬上了马车,一转眼,马车便驶远了。
吴有才低头一看,这才见手中的竟是一份地契。
是他这些日子亲手置办的一份地契,就在北正街,距离沈家老宅不过两条街远,几乎算是紧挨着,亦是为小姐选的所有宅子中挨着沈家老宅最近的一套,价格不菲。
没想到竟是小姐,是女儿为他备的。
看着手中这份地契,吴有才心头一颤,良久良久,只颤抖的将地契紧握手中,顷刻间红了眼圈。
而到屋后,见妻子郝氏强忍着酸意,上来便阴阳怪气道:“嚯,俺还以为接咱们上京来是享福来的,如今倒好,今儿个来了一批,明儿个又来一批,这儿可比得上县里头的收容所了,这收容所可是姓沈,咱们姓吴,细算下来咱们如今可正经成了个外人了。”
话说郝氏怪腔怪调,指桑骂槐着,为沈安宁对沈牧母子二人的安排而眼热着,而不忿着。
一贯老实巴交的吴有才听到这里,顿时怒了,死死盯着郝氏道:“你再嚷嚷,再嚷嚷,再瞎嚷嚷咱们明儿个就回灵水村。”
他牛眼恶狠狠瞪着郝氏。
他轻易不发怒,这怒气来了,亦有些唬人。
郝氏顿时被唬住了片刻,怔了下神,待缓过神来正要气急败坏之际,便见吴有才将那份地契朝着郝氏怀中一摁,道:“小姐为咱们做的够多了,你往后再背地里编排她,我一准回灵水村。”
说完,闷头冲了出去。
而郝氏看到怀中那张地契后,顿时双目瞪圆,撒欢似的撵了出去,一脸狂喜的追问这份地契的来历——
作者有话说:各位:宁王这里前面修改了下,改为女主主动去找的宁王,想同他做生意,整理好了晚点会更换过来。
至于30章到47章,我已修改了一个新的版本,只是有利也有弊:女主人设更好,更清醒坚定强硬了,但是删减了部分同房戏份,拉扯感弱了点,修改过程中有取有舍,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更换,我暂时还没换,先按着原来的思路写,我再酝酿酝酿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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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话说, 这日沈安宁带着贵哥儿跑了三个武行,还去了一个舞狮行,带着他亲自去体验挑选, 原本打算到武行里头请个师傅入府教贵哥儿练武, 结果去了武行后,贵哥儿喜欢上了武行的氛围, 最终决定将他送去武行学。
贵哥儿亲自挑了一家,亦姓吴, 叫吴记武行,领头的师傅据说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练的是少林拳, 而贵哥儿力气大且刚猛,正是适合。
将贵哥儿的事情料理妥当后,沈安宁又去给崔氏母子置办了些行头, 再采买了些闲散物资,最后特意绕到良记药铺一趟。
良记药铺便是沈安宁嫁妆里的那家铺子,养父吴有才便是在此处当二掌柜, 沈安宁没让贵哥儿跟着下来,只只身带了白桃一人进了铺子。
大掌柜是孟管家推举的秦掌柜,是从前的老人, 亦是沈安宁前世熟知之人, 踏实可靠, 便见沈安宁从袖笼里取下一个小巧玲珑的小玉瓶, 一指长短, 递到了秦掌柜手中,道:“劳掌柜替我验验,里头可有哪些猫腻不成?”
秦掌柜
忙毕恭毕敬的接了过去, 将玉瓶打开放入鼻下嗅了嗅,立马赞道:“上等的血燕。”
说话间,惊诧的看了东家一眼,片刻后,反应了过来,这深宅后院里的腌臜事儿他们这一行可谓见多了,瞬间便意会了过来,忙再度嗅了嗅,细细辨别了一番,道:“初验下来,应无什么旁的事物,不过——”
不过事关东家,秦掌柜不敢轻视,思索一番,便一脸谨慎道:“有的东西无色无味,肉眼辨不出来,让年迈见识多广的资深大夫再辨一辨更保险一些,正巧老朽识得一位老郎中,他尝遍百草,对草药熟悉敏感些,尤其对毒物更有研习,东家若不急的话,可否容老奴送去让他掌掌眼,回头再来禀东家?”
秦掌柜一脸谨慎恭敬。
东家一称呼原是秦掌柜当年对着沈老爷的称呼,如今原封不动的用在了沈安宁身上。
沈安宁便点了点头道:“无妨,不急于一时,等我下回过来取药时再禀也不迟。”
说话间,让秦掌柜务必将此事保密,任何人不要提及,包括吴有才,便又照例拿了几副调理身子的药膳,末了,又让秦掌柜再开了几副避子药。
而听到最后“避子药”三个字时,白桃噌地一下转过脸来,一脸错愕的看着她。
沈安宁只当没有瞧见她的“大惊小怪”,既没有解释,又不曾劝抚,一直到将马车里的贵哥儿送回了老宅,再返回侯府时,白桃终于忍不住了,一脸焦急不解的开口问道:“菱姐姐,为何要用这避子药?当务之急该是陇着世子早日诞下小公子才紧要啊,这样您才能在侯府彻底站下脚跟,不再受人白眼欺凌了。”
顿了顿,又道:“若叫二房那头先诞下子嗣,那往后这侯府又得乱成一锅粥了。”
白桃急得规矩都忘了,昔日旧称都忍不住彪了出来。
大房其余两屋子她倒是不怕,她就是担心若叫二房那头抢了先,二房那样显赫,日后夫人生下的孩子会被压了一头。
她心急如焚。
却见沈安宁垂了垂目。
她其实并没有绝嗣的念头,前世,她七年无所出,她被无子的帽子扣得喘不过气来,没有一日安生松懈,前世,她一度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换一缕她跟陆绥安的血脉。
她对孩子是有执念的。
只是,那些执念更多的是基于对陆绥安的眷恋,痴迷,而重活一世,那些眷恋,痴迷消失了,执念便也随着一并消散了。
再加上,她现在还没有彻底想清楚。
孩子,她定是要生的,只是,什么时候生,和谁生,她现在还没有想好罢了。
现阶段,她还很忙,忙着挣钱,忙着撑起沈家,她只有前七年的先机,七年的优势,她不能错过。
再加上,她好像隐隐察觉到了这一世的陆绥安好像同上一世的陆绥安略有些不同,尤其是在同房一事上。
这样想着,只见沈安宁拉着白桃的手道:“我有些害怕,桃儿,还记得嫁到咱们村子里的春花姐和翠儿么?”
春花姐和翠儿都是因难产而死,一个胎位不正,一个身子瘦弱,孩子却太大,活活憋死了。
沈安宁心知自己的这些荒谬想法说服不了白桃,便寻了个由头,这样说着。
白桃听到她提及春花姐和翠儿,神色一怔,翠儿就住在白桃家隔壁,她是亲耳听着她哭嚎了两天两夜惨死的,当即脸色一白,忙拉着沈安宁的手道:“夫人莫怕,夫人若真怕的话,咱们……咱们也不必非得急于在这一时上,先将身子养好了,养结实了再生也不迟。”
白桃心有余悸道。
看着她一脸煞白的脸,沈安宁又于心不忍,最终只道:“你也别因此怵了这事,咱们当女人的总是要过这一关的,就是……就是容我再缓两年……”
沈安宁喃喃说着。
白桃到底是将沈安宁摆在头一位的,见沈安宁这般神色,忙反过来安慰起了她来,片刻后,想起燕窝那事,心中一凛道:“夫人,那燕窝难不成有问题?那可是太太——”
白桃心一下子悬在了半空中,那可是太太送来的。
便见沈安宁想了想,怕引得惊弓之鸟,又并无证实,便含糊道:“太太该不会害我,不过入嘴的东西,经过几回手了,当心点总归是好的。”
话说,处理好了贵哥儿之事,又安置好了牧哥儿后,沈安宁开始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人到位了,接下来便该给牧哥儿请夫子,还有裴家得抽空去正式拜访一下,商议认养父母一事章程,再有那日张绾那儿,还不知是何情况,她们二人得碰一碰面,不过眼下中秋刚过,绾姐姐掌着府中中馈,这几日应当空不出手来,可过几日再邀。
这样想着,沈安宁发觉自己倒是挺忙的,再往后,还有同宁王合开酒楼一事。
横竖,都得一步一步来。
她这儿忙得两脚不沾地。
这日,大理寺却安安静静,所有人的心思仿佛还浮在昨儿个中秋节的热闹上,未曾收回,而要说起中秋节,便避免不了的议论起了昨儿个东市的那桩分尸案,此事虽暂交由府衙受理,但是上京许久不曾出现过这般恶劣惨烈的案子了,人命案子时时有,可分尸惨案到底不同寻常。
“死者是何身份?案子可有线索了不曾?“
“倘若府衙久破不了案,为了安抚民心,怕不用几日便会转到大理寺……”
司外,同僚们热议声不止。
司内,陆绥安正在复核江南的案子,他将近二十年来江南一代所有官员的刑事案件全部找了出来,一遍遍重新梳理,这些事物繁琐又杂乱,需要沉得住心性。
从前,陆绥安心如止水,亦无杂念,对这些事物信手拈来,然而,这日却频频走神,被外头同僚们的议论声数度干扰。
仿佛有心事般。
半晌,他终是摁住眉心,将视线从厚厚的卷宗中抽离,轻揉了一下肩。
瞬间,一抹细微的刺痛感从肩头迸出。
那里,今日早起时已上过药了,因伤口暧昧,他不曾假手于人,又因伤在肩上并不好处理,他只略微抹了药膏。
到底见了血,伤口还未曾愈合,又因伤在左肩,一整日无法伏案,一不留心,伤口便蹭上衣裳面料,粘连到了一块,总是令人忍不住分心。
倒是生了一双利牙。
他怔怔想着,与此同时,这些日子的一幕幕便悉数灌入了脑海。
沈家老宅子里出现的裴家大郎。
八月楼的宁王。
以及沈氏嘴里那声声决然的和离。
当然,还有昨夜烛光下,那些颠鸾倒凤,抵死缠绵的一幕幕,一帧帧齐刷刷的钻入了脑海。
他不得不承认,和离二字从沈氏嘴里喊出来的那一刻,他恼羞成怒了,心生不快了,尽管,那二字并非是对他说的,可是,他能敏锐的猜到,那是沈氏未曾宣于口的心里话。
他不得不承认,裴聿今和宁王的出现,让他心生芥蒂,恼恨郁闷,亦让他产生了些许不适和危机感,尤其,在得知沈氏有和离的意图后。
他亦不得不承认,以上种种,激起了心中一些莫名其妙的逆反心理,以及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胜负欲。
当然,他更不得不承认,昨夜的同房,让他心神激荡,尾骨酥麻,以及蚀骨销魂,这是成亲这么久以来前所有未的体验,尽管他不贪女色,却不得不承认,妻子让他日渐得了滋味。
只是,沈氏的日渐冷漠和疏离,却又让他有些束手无策和无可奈何。
一桩桩件件杂糅在一起,便让人心生了些烦闷。
就在陆绥安心情不睦频频揉眉之际,这时录事张闵将上回承德那桩女鬼案卷宗整理好了,恭恭敬敬送了过来,只待陆绥安审核批复,便能移交刑部了。
陆绥安一目十行的查阅完女鬼案,正要批复时,这时笔墨一顿,随即眉头微蹙,便指着其中一个受害者的名字,道:“受害者名字有误。”
张闵闻言一愣,立马凑过去一看,这才发现
他误将王红梅誊写成了王梅红,主要是这桩案子的受害者实在太多了,他一时眼花。
而写错人名可是大忌,再加上陆司直素来严苛,顿时心中一凛,立马道:“下官……下官之错,一切皆是下官之错。”
张闵战战兢兢说着,同时不由在心里头暗自惊诧于陆大人眼力之毒辣,这都能一眼瞧出来。
话音一落,却见往日眼皮子里容不下一颗沙子的陆司直这日竟一改往日修罗之色,只神色淡淡道:“无妨,重新修正即可。”
说话间,眉眼间并无任何冷寒不说,反倒是若有所思的拿起了那副卷宗定定看了起来,许久许久,忽见陆大人冷不丁抬起头来看向他道:“依张大人所见,这桩案子的症结在何处?若能回到过去,阻止这桩惨案发生,该从何处下手?”
陆绥安的这番骤然风马牛不相及的发问一时问得张闵愣在了原地。
片刻后,只以为陆司直兢兢业业,是在同他讨论案情,又以为上司是在考问他,当即不敢轻视,只认认真真思所一番,恭恭敬敬回道:“依下官之见,这桩案子的症结自然是那何家少主始乱终弃、薄情寡义这才让那七姨娘死了心,寒了心,这才导致她生了怨念歹念做出这一桩桩惨烈之事来,若能回到过去,唯有让那何家少主一心一意善待于她,重新挽回那七姨娘的芳心方才能化解罢,可是,像何家少主那样的负心汉,怕是再给他一次机会,怕也照样会见异思迁,再一次酿成此等悲剧罢?所以下官以为,便是再给一次机会,怕也于事无补。”
张闵一本正经的思索回复着。
话一落,便见陆绥安微微眯了眯眼。
仿佛被点拨到了些许什么似的。
陆绥安虽并非何家少主,沈氏亦并非那七姨娘,但他们几者之间却又仿佛有些千丝万缕的相似之处。
善待?
挽回芳心?
何家少主虽不一定会悔罪自新,但是他却能从中吸取到些经验和体会。
这样想着,只见陆绥安沉吟了起来,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一抬眼,见那张闵张大人还杵在那里,便见陆绥安淡淡道:“张大人还有何事?”
张闵愣了一下,立马回过了神来,忙不迭摇头道:“无事了,无事了,下官……下官这便立马去修正。”
说着,赶忙拿起卷宗往外走。
一直走到门口时还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心道,今日这陆司直怎么好像有些怪怪的。
张闵纳闷出了司门,扭头便撞到了陆绥安的随从常礼。
常礼道:“张大人怎么鬼鬼祟祟的?”
张闵便鬼鬼祟祟凑到常礼跟前小声道:“你发现没,你们家陆大人今日有些怪怪的。”
常礼挑眉道:“哦,怎么个怪法?”
张闵酝酿了半晌,一时寻不到准确的词汇,两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这时,快要到了下值的时辰了,常礼深知世子习惯宿在大理寺,向来有“拖堂”的习惯,正欲进去询问今晚晚膳用哪家的,毕竟上回的膳时世子可是几度不满的。
却未料他刚进来,只见世子已径直起了身,冲他道:“回府罢。”
常礼闻言,双眼顿时瞪大了,今儿个什么日子,世子竟照常散值?
这可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常礼哪有不依的,生怕主子反悔似的,立马如阵风似的一溜烟奔赴马厩。
话说大理寺外的巷子口旁还有条胡同,胡同边上有家香酥鸡,肉质酥脆,香气扑鼻,大理寺的同僚们都好这一口,日日下值时都会买上一只回去打打牙祭,有时队伍排得老长。
这日陆绥安骑马而过时,又见那队伍已排到路口来了,他打马越过时,只见楼敬的声音打雷似的扬了起来,一脸稀奇道:“哟,这是哪个,这不是咱们孙大人么,稀罕啊,孙大人平日里连个包子都舍不得吃,日日用馒头度日,今儿个这么大手笔,怎么忽然舍得下这等血本啦?”
楼敬的声音太大,一时引得周围人全看了去。
陆绥安便也顺着看了一眼。
只见孙淼排在队中中央,面对楼敬的打趣,略有些不大好意思,却依然坦坦荡荡,只笑吟吟道:“刚发了俸禄,夫人喜这一口,还望楼大人勿要笑话。”
楼敬顿时挤眉弄眼道:“哟,孙大人日日扣扣嗖嗖,啃咬馒头度日,却乐意省下银子讨夫人欢心,真是叫我辈望尘莫及啊。”
这时司马南笑着道:“你懂什么,正是因为孙大人这样有心,才叫孙夫人死心塌地,得以三年抱俩,哪像你,媳妇儿都寻不到半个,成了个老光棍了,但凡你学了人孙大人三层,早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司马南取笑楼敬没媳妇儿,楼敬瞬间气结,道:“那是老子眼光高,瞧不上那些胭脂俗粉,莺莺燕燕!”
转头看了司马南,瞪眼道:“你能耐,你能耐李家姑娘闹着要同你退婚。”
二人说着说着急眼了,开始揍成一团。
来自两个老光棍的无能怒吼。
大家戏谑着打趣着,倒是热闹非凡。
这时正要疾驰而过的陆绥安却不由朝着队伍中孙淼的背影看了一眼,想起方才司马南嘴里的那句“正是因为孙大人这样有心,才叫孙夫人死心塌地,得以三年抱俩”。
死心塌地,三年抱俩?
只见陆绥安若有所思了片刻,忽而干净利落的翻身下了马来。
随即,牵着马绳走向了队伍对末端,负手立足。
抬眼看向店内,只见铺子的鸡用铁钩挂着,只只香酥冒油,看着略有些腻,陆绥安并不贪嘴,亦不爱这些,他没吃过,不过见常礼偷吃过几回,想来味道尚佳。
一时想起昨晚淋漓酣畅,香艳入髓的一幕幕,又想起湖畔那抹孤寂的影子。
这是他第一次屈尊排队来买这些东西。
而常礼见世子所为,顿时大惊,赶忙慌慌张张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嘴里嗷嗷嚷嚷着:“世子,怎能劳您亲自排队,交给小的罢——”
他这一声叫唤,瞬间引得前头几位同僚们全部齐刷刷扭头看了过来。
看到跟着他们一起排队买鸡的陆绥安陆司直,孙淼楼敬等人一个个目瞪口呆。
“咦,陆大人也来打打牙祭?”
“没想到陆大人竟也好这口?”
大家纷纷有些缓不过神来,跟陆绥安同僚这么久,他们连馆子都不曾同陆司直一起下过。
在他们眼里,陆司直清冷绝尘,不食人间烟火,怎么今儿个舍得下凡呢?
大家纷纷七嘴八舌的问着。
便见陆绥安背着手,睨着众人,淡淡回道:“夫人贪嘴,带回去给她尝尝鲜。”
他这话一出,被两次秀恩爱暴击的老光棍们:“……”
而陆绥安说话间,视线却朝着铺子里头扫了一眼,只见钩子上的香酥鸡越来越少。
他这话音刚落,下一刻,果然只见老板紧接着便在店内喊道:“只剩最后一只了,没了,没了,后头的不用排了。”
老板边喊边朝着后头的人摆手。
这时,孙淼刚打包完一只,轮到了楼敬了。
老板话音刚落,便将目光投放在说话的三人身上,知道他们都是大理寺的,都是一伙儿的,看向他们的目光仿佛在问:最后这一只你们谁要?
楼敬和司马南二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陆绥安淡淡勾唇,看向楼敬和司马南二人道:“二位大人定不会同贱内夺食罢?”
说罢,朝着二人淡淡颔首,便径直越过
二人将银子放在了老板的钱筐内,道:“打包。”
看着比平日里多出一倍的银钱,老板瞬间喜笑颜开,哪儿还舍得耽搁片刻,只立马眼明手快,三两下将整只香酥鸡剁好包好送到了陆绥安手中。
眼看着到手的鸡飞走了,又看着有媳妇儿,还有鸡的陆绥安、孙淼二人组。
楼敬和司马南二人组先是面面相觑,待缓过神来后,二人再一次无能狂怒了起来:啊啊啊,你们有媳妇儿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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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话说, 前头那晚折腾到极晚,这日白天又奔波一日,沈安宁不由身心俱疲, 一回府便想快快用完晚膳, 好沐浴入睡。
却未料,前脚刚回屋, 后脚便闻得院外传来一声:“世子。”
紧接着,白桃红鲤二人飞快蹿了进来, 眉飞色舞禀告道:“夫人,世子回了。”
二人面上均有些欢喜和意外。
就连沈安宁都一度愣在了原地。
陆绥安这会子怎么回了?
前世,为了公务方便, 他一直习惯宿在大理寺,若无意外,每月只回来一两趟, 回来时也有大半时间安置在了书房,回到正房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
前世,那是沈安宁的求而不得, 如今,却分明是她的心之所盼。
按照往日惯例,他昨儿个才去的衙门, 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
怎么今儿个却——
倏地, 想起昨日那句“今晚我搬过来, 日后都宿在正房”, 沈安宁起初还以为是他回府的日子里, 往后都宿在正房,虽让沈安宁心生不愿,可想到那陆绥安回府次数并不多, 便也堪堪忍受住了。
可这会儿才意会出另外一层意思来,莫非,他那句话的意思是往后都要日日回府,且日日宿在这里不成?
这个念头一起,瞬间叫沈安宁心头不知是何滋味。
若是前世,她定会欣喜欲狂,可如今她对他早已淡了心思,只想当作面子夫妻暂时凑合过活,再要她日日对着那张寡容冷面,那叫她该怎么自处下去?
正拧眉之际,这时,门前一抹高大颀长的身影一晃——
“世子。”
白桃红鲤二人立马恭恭敬敬行礼,二人交换着眼神,偷偷打着眉眼官司。
沈安宁终于转过了身来,只见一身官袍的陆绥安缓缓跨入了门内,只见他身长如玉,人高马大,从门口跨入时习惯性地略偏下头,再高上稍许,他就能与门齐平了,这样高大之人,在一身官袍地衬托下,极具有威慑力,在他入内的那一瞬间,烛光将他地影子拉得老长,投射到屋内时,暗影将半个屋子笼罩住了,显得十分迫人。
随着他的踏入,连整个正房都衬托得逼仄了几分。
而见到屋子中央的沈安宁后,陆绥安步履一顿,幽静的目光直直朝着她的脸上看了过去。
两人隔着半个屋子的距离,远远对视了一眼。
两人昨日冷战一路,后又莫名其妙的同房,交融半宿,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其实都是令人有些难以启齿的存在。
故而这一眼,令二人都略有些不大自在。
沈安宁立在原地没有动,还一时有些没有从这人从天而降的突然间缓过神来。
倒是陆绥安定定的看着她,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遭,竟率先开了口,道:“夫人今日出门了?”
说完,视线在她精致的妆容和端庄华丽的裙袍上细细端详了片刻,不单单性情变了,竟连习惯和喜好都变了。
他记得,从前的沈氏喜好深色,亦不爱妆扮,整日素面朝天,却也一丝不苟,整洁干净,而今,在府里时,慵懒随性,疏于打扮,可一旦出了府,竟擦脂抹粉,端得一派明艳过人。
陆绥安眼中微暗,面上却尽量噙着一抹温和。
夫人?
陆绥安的声音十分低沉,透着一股暗哑的醇厚。
这二字从他嘴里吐出时,不知为何让沈安宁毛孔陡然间微张,莫名觉得浑身有些……发麻。
她隐隐记得,前世的陆绥安极少这样称呼过她,因为她太过体贴,甚至太过倒贴了,压根等不到他唤她的时候,她早就欣然贴上去了。
非但夫人这个称谓,就连她的芳名,他都从未唤过,更或者,怕是连知不知道都未可知。
而眼下,沈安宁只缓缓拢了下胳膊,尽量若无其事,淡淡回道:“嗯,今日回了趟老宅。”
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将沈牧一事和盘托出。
便见陆绥安淡淡“嗯”了一声,道:“你养父母初来乍到,你多去陪陪亦是情理之中,待下回休沐,我再陪你一道去拜访二老。”
陆绥安说着,已缓缓走了进来,片刻后,只将手中的东西随手朝着一旁白桃方向轻轻一扬。
沈安宁和白桃等人这才留意到他手中竟还提着一物,这一扬,才见竟是个黄油纸包,与此同时,一缕淡淡的酥香味扑鼻而来。
白桃愣了一下,立马迎了上去接了过来,道:“世子,这是何物?”
便见陆绥安将视线移到了沈安宁这边,淡声道:“大理寺外的香酥鸡。”
说着,提着目光静静地看着她道:“给夫人尝尝鲜。”
他目光噙着一抹初秋的宁静,定定地看着她,神色不似往日那边疏离和冷寂,有显而易见的示好之嫌。
而这番行径,包括方才对她养父母的宽慰都一时让沈安宁微微松怔在了原地。
眼前的一幕幕都陌生得有些可怕,皆不是陆绥安往日所为。
香酥鸡?
陆绥安并无任何口腹之欲,伺候了他整整七年的沈安宁深知他从不尝试外头任何零嘴吃食,他虽不挑食,却也有些挑剔,不喜欢的东西几乎从不触碰,故而前世沈安宁路过大理寺门外被那香喷喷的鸡肉香勾起过肚子里的馋虫时,却每每怕陆绥安心生不喜,便从未曾尝试过。
而眼前,他却特意给她买了吃?
前世,沈安宁的养父母远在江南,连公公陆景融和萧氏都询问过要不要接过来孝敬,可陆绥安却从未曾问过,而今,却是两度问起,并要随着她一道前去拜访。
沈安宁只忽而有些瞧不懂眼前这人了。
昨儿个还明明冷若寒蝉,怎么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
这时,白桃一脸惊喜道:“世子,是大理寺外头胡同口那家的香酥鸡么?好香啊,夫人上回给世子送膳食时也说香来着,没想到今儿个世子就给买回来了。”
白桃一脸夸张的奉承着,卖力的充当着小桥梁,撮合修复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
话一落,忙不迭打开油纸包送到沈安宁跟前来,一脸欢喜狗腿道:“夫人,您闻闻,好香啊。”
沈安宁看了看油纸包里的香酥鸡,确实香酥里嫩,透着一股浓郁的焦香之气。
这时,门外常礼的声音适时传了来,高声道:“今儿个大理寺外那铺子里的香酥鸡只剩下最后一只了,是世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楼大人和司马大人手里头抢来的,为了给夫人尝这一口鲜,世子险些跟二位大人打起了——”
常礼在跟春淇说话。
却故意扯着嗓子嗷嗷喊着,那夸张的语调传得整个院子人尽皆知。
陆绥安嘴角微抽,但见屋内屋外气氛恬静,倒也受用,视线直直落在了妻子身上,看了片刻,便缓缓吩咐道:“传膳罢。”
说完,他入了内室更衣。
用餐时,他甚至还破天荒的第一次主动给她夹了一块香酥鸡。
这日,许是陆绥安不如往日那般森严冷肃,只觉得川泽居的气氛都不如往日那样紧张冷凝,连带着在一旁伺候的白桃和红鲤都感到轻松了许多。
用完膳后,婢女们默默将膳食撤走,餐桌上,陆绥安和沈安宁各坐两端,对视了一眼。
烛光幽静,轻轻摇曳。
仿佛将画面拉回到了昨夜。
昨夜,烛光肆意,晃晃荡荡,摇晃了一整夜。
是夫妻二
人最亲密的过往。
昨夜,他看到了妻子最直白,最彻底的美,而今,裙袍紧裹,装束精美的妻子却又是另外一种美。
如雪的肌肤,如远山般的眉眼,以及娇艳欲滴的红唇,当然,还有衣袍裹束下,那副欲遮未遮地婀娜轻盈身段。
怎么从前没有发现妻子的美好呢?
陆绥安视线一寸一寸的端详着。
似乎并没要像从前一样,要立马提步离开,去往书房的意思。
沈安宁却并没有要同他在这样的烛光下两两相看下去的雅兴,她昨儿个有些疲累,对方的眼神虽平静,却蓄着幽暗,沈安宁正要起身催人时,这时,却见陆绥安忽而命人上了茶,然后遣走了屋内下人。
众人撤下后,便见陆绥安正襟危坐了几分,盯着沈安宁看了片刻,忽而开口道:“夫人,我们谈谈罢。”
陆绥安平静又笃定地说着。
虽是商量的语气,却透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味道。
沈安宁微微一愣,对上对方隐隐锐意的目光,想着对方近来的离奇举动,又想起昨日的冷战,以及自己这些日子的几次三番地推拒和糊弄,种种作为落在在对方眼里怕是不识抬举,兴风作浪罢。
沈安宁心知对方敏锐过人,她糊弄几回,只当自己在耍性子,再糊弄下去,怕是那日那番“你是谁”的言论便又要再度上演了罢。
陆绥安这人向来独断专行,定是容许不了她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任性下去。
也罢,他们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断开,说清楚断明白总归是好的。
这样想着,沈安宁便也肃然危坐了起来。
便见陆绥安紧锁着她的眉眼道:“那日你问我,何为夫妻,我事后翻阅了些典籍,在《诗经》《礼记》中有云,夫妻之伦,理应相敬,对妻子来说,应当做到妇听,听从顺从丈夫的意见,对丈夫来说,‘昔三代明王之政,必敬其妻子也’,亦有敬妻,尊妻,护妻之言——”
说到这里,只见陆绥安冷静而理智的看着沈安宁,继续道:“从前我一心公务,许是冷落了你,让你在府里受了委屈,或许有不到位之处,未曾尽到敬妻,尊妻,护妻之责,既有错误,我日后必当改之,所谓夫妻,夫者,妻者,缺一不可,既是夫妻,日后便该共同打理,共同承担,共同进退,日后为夫若有任何不妥当之处,夫人可随时说出提出,若对者,我必当听之改之,当然,夫人若有不当之处,为夫定也会如实挑明,既已是夫妻,成为了一家人,为夫希望你我夫妻二人日后能够坦诚相对,继续相敬如宾的走下去——”
陆绥安一字一句将他的心里话如实刨析而出。
这是历经了妻子数度搪塞糊弄,推拒疏离,甚至历经了数度怒意烦闷,还有昨日冷战一路,以及明晃晃的察觉到了他们夫妻感情出现了大到一度险些挽回不了的裂缝后,陆绥安首次做出的检讨和退让。
亦是他的示好和表态。
他虽不是非她不可,可从前的妻子确实无可挑剔,现在的妻子亦……亦令人……不知魇足。
他希望他们能够相敬如宾,好好过下去——
作者有话说:各位,49章浅修了下,增加了800字哦,不看也没事,看了更顺畅些!
感谢在2024-06-21 18:39:09~2024-06-23 02:4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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