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二合一
陆昭将晴香喊了来, 让她派人去乔府走一趟,告之乔驰明日一早来王府。
乔驰天不亮就急匆匆的来了,身上还穿着述职的禁卫军服, 卷着满身寒气在寝殿外来回踱步。
辛十一被他吵得睡不着,搭了件外衫,披头散发就出来了,打着哈切无语问:“来这么早做什么?”
乔驰焦急问:“殿下让人传话, 可是身体不适?”
辛十一没好气道:“他好得很!”这祸害到处坑人,只有别人不好的份。
乔驰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辛十一:“殿下让你去厢房再睡一会,辰时再起,待会有事同你说。”
乔驰透过半开的门往寝殿里看,寝殿里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到。他挠头, 这才转身跟着晴香往厢房去了。
辛十一又打了个哈切往屋内走,他绕过屏风, 习惯性的往床上爬, 身体刚挨着一个温热的身体,人就被一脚踹飞了出去。幸好他反应灵敏,滚了几圈稳住身形, 直接坐了起来。揉着后脑勺骂道:“至于吗,不就钻错了被窝!一个大男人……”
话还没说完, 一床被子就兜头罩下,床帐内砸出一个冰冷的字:“滚!”
“那个, 方才是本阁主不对……”床上的人一点反应也无。
辛十一讪讪摸鼻:滚就滚。
他抱着被子往屏风边上的软榻一躺, 喟叹的出了口气,弯着双眸笑了两声,继续睡了。
夜色渐渐褪去, 东方露出鱼肚白,晨光自纤薄的云层披散而出。
等乔驰再次出现在寝殿的门口,陆昭已然穿戴整齐,站在了日光中。阳光倾洒而下,笼在她身上,冰冷苍白的一个人,瞬间有了点温暖的颜色。
“殿下。”乔驰喊了一声,靠近她。
陆昭回头,眉眼温和带笑:“来了,一起去用早膳吧。”
乔驰乖顺的跟在她身侧,辛十一撇撇嘴:这人还有两幅面孔,怎么从来不见她对乔驰逞凶斗狠。
等用完早膳,出了王府,乔驰才迟疑问:“殿下特意找人去传话,可是有事要交代我?”
陆昭言简意赅:“到了你便知道了。”
乔驰也不再多问,跟着她一路到了刑部大牢。刑部的人见到她来,立刻通知了刑部尚书,不过片刻,刑部尚书匆匆赶来,陪着她到了关押段文新几人的地方。
他们一来,关押了几天的少年立刻扑到牢门口大喊:“永安王殿下!殿下!我们冤枉啊——”
九个少年中,段文新和陈骜有人关照,看上去还像个人,其余几人已经邋遢得不成样子,隔着牢门都能闻到一股臭味。
陆昭蹙眉,稍稍往后退了一些:“哦,你们冤枉在哪里?”
几人争先恐后喊:“草民只是跟着六殿下去香宝斋玩乐,并没有想害殿下您。”
“对对对,草民还是半路遇上段公子,是段公子拉着草民去香宝斋的。”薛鑫生怕她不信,伸手就去扯段文新:“段公子,您说一句话啊,是不是这样?”
段文新不耐的甩开他,冷嗤道:“你还指望他能大发慈悲放了你们?”他祖父早就和他以及陈骜通过气,这七人中必定是有一人要推出去抵罪的。
七人又是一阵惊慌,陆昭挑眉:“那也说不准。”她侧头看向乔驰,问:“阿驰,你说,本王该救他们吗?”
“我?”乔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目光一一扫过牢内的这些人。
这些人,曾经都是欺辱他的人。
仗着家世,在中都欺男霸女。但让他轻易决定他人的生死,他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殿下只是随口一问吧?
他迟迟没答,薛鑫等人立刻扑到他脚边,扒着牢门企图伸手过来够他的衣角,语带祈求的喊:“乔小公子,是我错了,从前不该欺辱你的。我混蛋,我该死,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同我计较,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是啊,乔小公子,从前是我有眼无珠,您和永安王殿下好好说说,我是冤枉的啊!”
从前他们在乔驰面前有多嚣张,现在一个个匍匐在他面前就有多卑微。
乔驰突然知道自家殿下喊他来是做什么了:是在替他出气。
殿下不会当初在一线天的山林中问了他一句,就一直记着这事吧。
乔驰心下感动,还未说话,一旁的陈骜就斥骂道:“薛鑫,你们有点骨气,怎么能向乔家贱民跪地求饶?”
乔驰冷声道:“陈公子,您放尊重点!我现在是正六品的禁卫军小旗。你充其量只是国子监的学生,凭什么称呼我为贱民?”
陈骜轻蔑一笑:“禁卫军小旗?就你那身手?这位子怎么得来的,你心里没数?”他弹弹自己衣角上的灰,笑得越发肆意:“你不记得曾经被我们打得跪地讨饶的事了?你那三脚猫功夫还禁卫军。”
乔驰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他自然记得,几年前,他当街救了被薛鑫调戏的良家女子,就被这群贵公子盯上,时不时就找他麻烦。
起初他还是还手的,但他还手后,父亲就会被上头训诫。会为了他点头哈腰,会跪着给这些人赔罪,还要被他们淬一脸唾沫。
天子脚下,世家当道。
纵使他功夫都比这些人强,在他们出手教训他时,也只能抱头忍让。
乔驰垂在右侧的手捏紧:“陈公子,你若不是大理寺卿家的公子,早就被人揍得满地爪牙了!”
陈骜不以为然:“满地爪牙?你吗?哈哈哈哈。”嘲讽声尤为刺耳。
薛鑫和其余几个少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小心翼翼去窥陆昭的面色:先前在香宝斋雅间,永安王殿下有多维护乔驰,他们都是瞧见过的。
陈骜真是不作不死,他有家世顶着,可千万别连累他们啊。
陆昭丝毫没表现出恼意,反而跟着笑了两声:“陈公子似乎对自己的拳脚功夫很有自信,这样吧。本王也并非不近人情之人,你和乔驰打,若是你赢了他,本王就相信你们都是冤枉的,可以保你们都从这里好好走出去。”
“行啊!永安王说话算话!”陈骜蹭的起身,一副骄矜自傲,一定会胜出的模样。
乔文新紧跟着起身,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你莫要多事,最多明日我们就能出去了。”
陈骜只当没听到他的话,在狱卒拉开牢门时,已经走了出去:不就是一个贱民,就在半年前,他还打得对方满地求饶!
刑部尚书迟疑:“永安王殿下,这不好吧。他们有没有罪,也该经过今日的三司会审,私下比试是不是该通知太子殿下?”
陆昭抬起手,龙纹玉佩就从袖子里露了出来,她懒声问:“现在可以了吗?”
刑部尚书反对的话戛然而止。
陆昭吩咐道:“找一处宽敞的地方,让他们二人比试,还有段公子他们,也一并带过去旁观吧。”
刑部尚书赶紧照着她吩咐去准备,同时让人去通知太子。在兵卒跑出去通知太子时,有另一个兵卒也偷偷让人送信去了大理寺和段御史府上。
一行人被安排在了刑部空旷的大牢入口处,彼时清风徐来,日头已然升至半空,透过高墙灰瓦洒在众人身上。
这种久违的自由叫八九个少年浑身舒畅。
陆昭端坐在早就准备好的太师木椅上,抬了抬下巴:“开始吧。”
为了公平起见,两人都取了长枪,走到空旷的正中央。
段文新和其余几个少年紧张的盯着两人,刑部尚书等人暗自捏拳,祈祷太子快点过来,把这胡闹的永安王弄走。
直播间上万号观众一个个瞪大眼睛搓手。
【帅得不明显:乔小哥哥加油!打爆这目中无人狗东西的狗头!】
【嘴炮天王:乔小哥哥加油!让他们看看你真正的实力,一定要这个狗屁陈公子跪地求饶。】
火箭+1,火箭+2,火箭+3……
直播间的礼物特效一个接一个,都在替乔驰加油。
陆昭心情极好的靠在椅背上,问系统:“后台人气值多少了?”
系统【宿主收到十二个火箭,加上之前香宝斋的三十六个玫瑰,九个棒棒糖还有二十个火箭,您当前人气值有38423。】
陆昭甚是满意:“系统,你说,要是让阿驰和他们每个人都打一场,人气值会不会直接破五万?”
系统无语:宿主,要不要这么无耻!
人家乔小哥哥刚刚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合着你把他当刷分工具人呢。
【宿主,乔小哥哥会伤心的。】
陆昭:“你不懂,阿驰会很高兴自己有价值的。”
她目光落在场中央,乔驰单手持枪侧身而立,厚实的禁卫军制服也盖不住他手腕上遒实的薄肌。少年身姿硬朗如松柏,在陈骜冲过来的一瞬间,手腕用力,长枪直迎而上。
当啷,两兵相交发出刺耳的声响。
陈骜被震得虎口发麻,连退了数步,他不可置信的盯着不动如山的乔驰看。大喝一声,举枪又冲了过来。
乔驰身姿灵巧的躲过,人已经到了他身后,长枪回转,重重敲击在他背上。
砰咚,陈骜后背受了重重一击,直接单膝跪下了。他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似是五脏六腑都被打了一棍,有些稳不住身形。
观战的段文新等人心中大骇,皆是不可思议的看向乔驰。少年侧脸如带神光,没有丝毫停顿,整个人跃起,又是一枪砸了下来。
带起的罡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陈骜惊恐抬头,几乎是本能,身体往前滚了一圈,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一条腿还是被砸中了。
“啊——”一声划破天际的惨叫,陈骜手上的长枪哐当着地,卷缩着身体冷汗涔涔。双手悬在断腿边上,想去摸又不敢摸。
众人盯着乔驰,心中震撼。
只是三招,三招就将功夫不弱的大理寺卿嫡次子打断了腿。
这人功夫竟如此厉害吗?
那从前示弱都是装的……
寒光闪过,眼看着乔驰一枪又要下去,段文新惊呼出声,朝陆昭喊:“永安王殿下,快让他住手!”
陆昭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恰在此时,刑部入口处匆匆冲进来一人大喊:“枪下留人!”
哐当,那一枪还是砸了下去,霎时尘土飞扬,碎石飞溅。
跑到近前的大理寺卿险些没吓晕过去,高大的身板往后背,幸而后头赶过来的段御史伸手扶了他一把。
两人站稳后定睛一看,陈骜还好好的卷缩在地上,那柄寒光闪闪的枪则落在距离他脑袋两寸的距离。枪下地砖碎裂,若是脑袋肯定稀巴烂了。
大理寺卿赶忙跑上前来查看自己儿子的伤势,乔驰收了枪,站到陆昭身边。
陈骜哭着告状:“父亲,我的腿!”
大理寺卿手刚碰了一下,陈骜就嗷嗷的叫,一个大男人,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看得直播间上万号人一阵恶寒:刚刚不是叫嚣得厉害,这会儿只会哭爹喊娘了!
大理寺卿豁然起身,怒瞪着乔驰,继而又看向乔驰身边的陆昭:“永安王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明明说好,让他今日过来指认七人中的一人,现在把他儿子腿打断是什么意思?
陆昭起身,淡声道:“这得问令公子啊,是令郎挑衅在先,非要和阿驰打。还说若是他赢了,就让本王放他们出刑部大牢。可惜啊,他身手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陈骜急了:“本公子何时说过这种话,明明是你说我若是赢了,就放了我们!”他边说边疼得吸气。
辛十一立刻道:“你胡说,分明是你一直在嘲讽乔小公子,他才出手的!”他手一指,看向段文新:“你说,是不是他先挑衅的?”
他明明还是一副小姑娘的娇嫩长相,但那双眼睛凌厉含着冷光。被指到了段文新后背瞬间挺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若是说谎,刑部尚书和一众官差也在呢。
沉默就等于承认了。
大理寺卿狠狠瞪了自家儿子一眼,气得险些仰倒:这蠢货,怎么脾气就随了六殿下!果真血脉的影响这么大吗!
永安王不会因为这个反口吧。
大理寺卿和段御史脸色都很难看,盯着陆昭的眸子幽暗。
陆昭似是毫无所觉,继续道:“今日就当给他一个教训,往后莫要太张狂,也不要事事都抢着出头。”
大理寺卿脸黑如锅底:“永安王殿下……”
陆昭直接打断他的话:“对了,陈大人,本王方才看着他们闹腾,突然回忆起一件事。”
段御史眉目微动:“什么事?”
陆昭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薛鑫身上,伸手一指:“这位是大理寺丞家的庶子吧,先前在香宝斋鬼鬼祟祟的,袖子里好像藏了东西,毒应该就是他下的。”
薛鑫错愕,连忙摆手:“我没有!”他哪里鬼鬼祟祟了,只是多看了永安王身边的侍女两眼,顶多是色眯眯。
然而,他一摆手,袖子里就掉出一包东西。
段御史身边的侍从立刻冲过去把纸包捡了起来,递到他手里。他拿过来嗅了嗅,然后递给大理寺卿,大理寺卿直接把纸包递给了正在给陈骜看腿的大夫,那大夫细细闻了一遍,大惊失色道:“大人,这正是香宝斋那日,六殿下中的毒!”
所有人震惊的看向薛鑫,薛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瞬间惨白如纸。他焦急在人群里寻找自己父亲的身影,在看到大理寺卿身边那个哆哆嗦嗦的人时,几乎是看到救星般扑了过去,大喊:“父亲,我没有,这药不是我的!”
他也不知道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他的袖子里,明明在大牢内,身上什么都没有的。
大理寺丞惊慌看向陆昭:“永安王殿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事先并不知道段、陈两家的筹谋。
陆昭还未说话,段御史先开口口:“薛寺丞,令公子若是好好交代,还不至于牵连整个薛家。若他执意说谎……”
大理寺丞心中一凛,一脚将拉住自己的薛鑫踢翻在地,喝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平日里花天酒地就算了,如今做错了事还要狡辩。说,为何要下毒?”
这是要弃了他。
薛鑫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父亲,继而颓然的松开他的手:是了,他只是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子,父亲放纵他花天酒地,不就是怕他和长房嫡子争么。
如今把他推出去,既能讨好大理寺卿又能讨好六皇子和段家,一举三得。
何乐而不为。
他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势利。
求不了他,他还能求别人。
他转而又去看段文新和其余几个酒肉朋友:“你们当日也在,你们看到的,我压根没碰过那羊肉,是不是?”
段文新不语,其余几个少年对视一眼,都低下头去。
他已经无路可走。
薛鑫惧怕的后退,最终还是刑部尚书开了口:“段御史,陈寺卿,妄图谋害皇子是大罪,此事还是要好好审审,不宜轻易定罪!”太子和右相嘱咐过,此事最好咬死六皇子,怎么能让一个无关重要的庶子替了去。
他说话时,心中暗暗焦急,太子殿下怎么还没来。
段御史肃声道:“还有何好审的,永安王殿下都瞧见了,物证也在,审了这么多天都没个结果。本官瞧着,毒就是他下的无疑了。”
刑部尚书为难:“杀人总得有动机,这薛公子和永安王殿下无冤无仇的,又是第一次见,怎么可能下毒。而且那日六皇子的护卫和验毒的大夫都在,薛公子如何下的毒?”
薛鑫心中燃起希望,刚要附和,眼角余光就瞟见他父亲手里捏着一只耳坠。
那是他姨娘的耳坠。
若是他不按照父亲的想法行事,姨娘一定会死。
薛鑫想起那个总是温柔抱着他哭的柔弱女人,心口一瞬间钝疼。
天人交战片刻后,忽而哈哈大笑起来,眼角都笑出了泪。
众人惊愕瞧他,都以为他疯了。
下一秒他扑通跪地,一改方才喊冤的态度,突然道:“毒是我下的!是我鬼迷心窍,听闻六皇子和永安王殿下有些恩怨,一心想讨好六皇子,才下的毒。但我只是去买了泻药而已,不明白为何会变成剧毒!”
刑部尚书脸黑如锅底,喝道:“薛公子,想清楚再说!谋害皇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大理寺丞急了,立刻道:“林尚书!这畜生已被我薛家除名,怎么就提到诛九族了?而且段御史也说了,小儿自己承认,不会牵连薛家。”说完他看向段御史。
段御史轻咳一声道:“林尚书严重了,薛公子都说了,他买的只是泻药,只是不小心才买错。而且,永安王殿下也无事。薛寺丞这些年劳苦功高,如何能诛九族!永安王殿下,您说是吧?”
陆昭点头:“段御史说的在理,本王既无事,处置罪魁祸首就够了。”
薛寺丞狠狠松了口气。
三司会审,刑部尚书单打独斗,又有永安王的指认。等太子赶到时,薛鑫已然认罪画押,人证物证齐全,结果都往宫里送了。
刑部尚书想问他为何如此晚才过来,又生生忍住了。
太子黑着脸问陆昭:“你确定是薛家小子下的毒?”
陆昭点头:“三哥这话问的,薛鑫自己都招供了,不是他还能有谁。”
太子咬牙,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最好想清楚,老六记仇,他出来后未必会放过你。”
陆昭直接扯着嗓子道:“三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毒既然不是六哥下的,他怎么记恨我。”她扭头往后看,笑嘻嘻问:“六哥,你说是吧?”
太子一扭头,就瞧见被段文新搀着出来的六皇子。
他顿时面如火烧,怒瞪了陆昭一眼,转身就走了。
六皇子盯着太子的背影,眼神已经不复从前的恭敬。他淡淡瞥了陆昭一眼,冷哼:“别以为今日你替我佐证,我就会感激你。本皇子这次的牢狱之灾,都是拜你所赐!”
陆昭挑眉:“原来六哥还真记仇啊,也罢,正好三哥还没走远,我好像又想起什么了。”说完,她扯着嗓子作势要喊。
“你闭嘴!”六皇子气得七窍生烟。
“永安王殿下……”段御史及时小跑过去,拉住她劝解道:“您莫要喊,六殿下是被关糊涂了,在胡言乱语罢了,您别同他计较!”
谁胡言乱语了!
六皇子一双眼珠都快气得流血。
但又怕陆昭这祸害真冲去拉着太子胡说八道,一肚子气憋着没地方撒。
恰好此时几个兵卒抬着受伤的陈骜经过,陆昭又啧啧两声:“哎,六哥,你只是被关了几天,算很幸运了。你瞧,陈公子可是腿都断了呢,多惨!”
躺在担架上的陈骜瞧着她的嘴脸恨不能抡起手边的拐杖来打她。
这人,怎么这么欠!
陆昭这还没完,继续道:“不过你们也算难兄难弟了,往后长点心眼,莫要和一班不是生产的纨绔之流瞎玩。”
从陆昭身边经过的其余几个少年:“……”
这纨绔之流说的是他们?
莫名其妙又被骂了……
“还有段御史、陈寺卿,你们作为长辈,也要多规劝他们……”
段御史和陈寺卿脸黑如锅底:他们活了一把年纪,就是当今圣上也不曾这样训过话。
这永安王是魔鬼吧!!!
刑部大佬门口气氛微妙,众人都憋着一口气,敢怒不敢言。
直播间的观众都快笑抽过去了。
【贱萌天下:哈哈哈哈,主播怎么贱贱的,你怕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招恨!】
【嘴炮天王:哈哈哈哈,主播,你再说下去断腿的陈骜都要挑起啦掐你脖子了!】
陆昭:那她得再接再厉,务必保证六皇子也想砍死她。
“那个永安王殿下,犬子的腿耽搁不得,本官先告辞了。”大理寺卿说完,脚底抹油开溜了。
段御史也紧跟着道:“本官御史台还有公务未处理完,也想告辞了。”然后追着大理寺卿就走,官袍下的双腿几乎在跑。
“六哥……”陆昭最后又看向六皇子,六皇子立刻催促段文新:“表哥,快扶本皇子回府,本皇子要回去洗漱。”
段文新赶紧扶着人往六皇子的马车去,两人上了马车,马车迟迟没动。
六皇子气闷的拉开车帘子斥问车夫:“还不快走!”
一拉开帘子,陆昭又站在马车外,手里还抱着一只木马,笑眯眯朝他道:“四哥说你很喜欢我这只木马,那我就把它送给六哥吧,就当做六哥出狱的礼物。”
说着把那木马放到了车辕上。
那木马摇晃了两下,马背上还有修缮的痕迹。
六皇子一瞬间想到五岁那年的事……
他拽着门帘子的手收紧,骨节都捏得发白,豁然抬头盯着陆昭。偏生陆昭还在笑,那笑似是嘲讽,又带着无尽的屈辱。
这一瞬间,六皇子心里的杀意再也克制不住的疯涨!——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中秋节快乐啊![好运莲莲]
第42章 二合一
六皇子气得当场就想把那木马砸了, 马车里面的段文新及时握住了他手腕,然后笑着朝陆昭道:“多谢永安王殿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礼貌的放下车帘子, 吩咐车夫快走。
再不走,他只怕按不住这个暴脾气的。
六皇子的马车缓缓走远,陆昭站在原地看了片刻,有些遗憾道:“这段文新倒是比我这六哥和陈骜沉得住气。”
辛十一挑眉:“怎么, 你还想他立时就抡起木马砸你的脸?”
陆昭轻笑:“他要是有那胆量,我能把他再送进刑部大牢一次。”说完,她转身上了永安王府的马车。
辛十一紧跟着钻了进去。
待回到王府,梅先生正好等在门口。见她下了马车,忙迎上来道:“殿下,东宫的那四个护卫方才被太子的人喊了回去。”
陆昭昨夜就让暗卫去那四个护卫屋子里点了迷香, 她出门那会儿,这四个护卫正睡得熟。
估计太子是气她, 把这四个护卫喊回去训斥了。
其实说到底, 她和太子虽然绑在了一起。但就算她出了事,太子若是想,也能撇清关系。
太子一党也不过是想利用她拔除异己罢了。
路昭一路回了书房, 辛十一刚要关上书房门,乔驰就跟了进来。他诧异问:“你不回乔府?”
乔驰没接他的话, 只管目光灼灼的盯着陆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昭在书案前坐定, 才抬头看他问:“怎么了?”
乔驰挠挠头, 终于鼓起勇气问:“殿下特意让我去刑部大牢是想替我出气吧?”
陆昭也不否认:“有部分原因是。”
乔驰也不想问另一部分原因是什么,只觉得这样就够了。他盯着陆昭,神色激动道:“殿下, 我会尽快成为禁卫军副统领的。”
陆昭嗯了声,然后道:“也不必操之过急,什么事都得徐徐图之。有本王在,今后若是还有人轻贱你,你尽管打回去就是。打不过的,就回来告知本王,本王会帮你料理。”
如果人物有好感度,估计乔驰对陆昭的好感度这会儿已经到达200%了。
他双眸晶亮:“知道了,殿下。”
陆昭摆摆手:“去忙你的吧。”
乔驰朝她躬身一礼,快步出去了。
辛十一盯着他的背影啧啧两声:“这傻子,被你哄得一愣一愣的,估计这会儿叫他把心剖出来给你,他都愿意。”
陆昭敛了眉眼,不悦道:“其一,他不是傻,他是赤子之心。其二,我不需要他的心,他只要做好自己,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就好,你亦然。”
辛十一嗤笑两声:“我亦然?殿下对我可没有对他的耐心,每次只会动手。”
陆昭毫不客气道:“他不像你听不懂人话。”没脸没皮的非要往她床上凑。
辛十一觉得这个话题无趣,转而问:“今日你带乔驰去刑部大牢,你说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他出气,那另一部分原因呢?”
陆昭直白道:“自然是为了打断陈骜的腿。”
“啊?”辛十一一脸困惑,属实搞不懂她的想法。
“为什么?”
直播间的观众也很疑惑:主播难道不是被陈骜的话激到了,才让乔小哥哥上的?
陆昭解释:“我那六哥虽然容易冲动,但他身边的人必定会劝着。那段文新就是个冷静的性子,但若是加上一个断腿的陈骜在旁边撺掇,他作死的概率就是百分之百。”
“概率?”
陆昭换了一种说发:“几率。”
辛十一不可思议:“所以你一早知道乔驰和他们有仇,又足够了解他们几个的性子,开始就是奔着陈骜的腿去的?”这心思未免太深,走一步算三步。
陆昭点头:“听阿驰提过,回中都后就让暗卫去查了。就算不为了激我六哥,阿驰的仇也必是要报的,我的人容不得别人欺负。”
辛十一:这人还真是护短。
他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子蛊,有些庆幸自己那日的当机立断了。
“你这样羞辱六皇子,估计他很快就会动手了。”
陆昭轻笑,抬头往窗外看去:这正是她想要的。
此时日头正暖,窗外的枯枝焕发新的生机,停在枝头的鸟雀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一路飞过王府的红墙高瓦,停在了另一座华贵府邸的屋檐之上,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屋内突然传来砰咚一声巨响。
那鸟再次吓得振翅高飞。
屋内的声音还是不停歇,砰砰砰,又是一阵乱想。
寝殿的大门打开,惊慌的婢女蜂拥而出。
屋内六皇子暴躁得来回踱步,顺手又摔了一个茶盏,他脚边是已经砸得稀巴烂的木马。
“他陆承佑凭什么?凭什么如此羞辱我?”他目光森寒的看向立在一边的段文新:“如此陷害我,还想要我感恩戴德!他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回来就封了永安王!凭什么得父皇如此宠爱?”
他一脚又踹在了碎掉的木马上,恶狠狠道:“本皇子要杀了他!杀了他!”不杀他难解他心头之恨。
段文新大惊失色,劝道:“殿下,我们才在他手里吃了亏,不宜再出手!况且,还有太子的人盯着。”
“别和我提太子!”听到太子,六皇子更气了,喝骂道:“枉费我一直把他当兄长,从前那样维护他!他居然想至我于死地!”
“母妃说得对,终究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该争的就要争!”
“殿下!”段文新生怕他气出个好歹出来,努力想劝解一二。
六皇子这时什么都听不进去,怒吼着让他滚,然后把寝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砰咚当啷又是一阵乱想,守在门口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段文新面色凝重道:“这两日你们多当心些,别让殿下气坏了身子。”
六皇子贴身伺候的侍从连连点头。
然而,六皇子还是气病了。
加之在刑部大牢受了寒气,这病来得还挺凶,连宫里的御医都惊动了。
容妃担忧的不行,特意向王皇后递了牌子出宫来看他。看到瘦了一圈的六皇子时,眼泪就止不住的流,拉着他的手宽慰道:“莫要再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永安王才刚回来,正在你父皇的心尖尖上。你也先别去招惹他,养好自己的身体要紧。”
六皇子豁然把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气道:“是他先招惹我!”
“好好好,是他先招惹你。”容妃边抹着眼泪边道:“总之,你听母妃一句劝,就算要收拾他,也得从长计议。”
六皇子靠在床头,板着脸不说话。
容妃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只得交代身边的人仔细伺候,匆匆回宫去了。
她刚走,侍从就跑进来说段公子来了。
六皇子不耐烦:“不见。”
侍从又添了一句:“陈公子也来了。”
六皇子疑惑:“哪个陈公子?”
侍从连忙解释:“大理寺家的陈公子,您的表兄。”
大理寺卿的大儿子娶的是段家的女儿,容妃的嫡亲妹妹。算起来,六皇子是要喊陈骜一声表兄的。
他诧异:“他腿不是断了?”
刚说完,就听见车轱辘声。一抬头,就见段文新推着面色苍白的陈骜进来了。
陈骜坐在一张木制的轮椅上,整个右腿被夹板固定着。双眼无神,眼下青黑,明显一副几日未睡,身心饱受摧残的模样。
六皇子强压下心里的戾气,问:“你都这般了,还跑来瞧我做什么?”
段文新摆手,让伺候的人退下。等内殿只剩下他们三人时,他才开口:“我也劝了,陈表兄坚持要来,我也没法子。”
轮椅上的陈骜和他们仿佛不在一个时间点上,突然道:“殿下知道我方才来的路上瞧见了什么吗?”
段文新微微蹙眉,正要出声阻止,就听他继续道:“薛鑫被拉到西菜市口斩首示众了,围观的百信都在叫好,还夸永安王殿下智勇无双,为民除害。”
六皇子闻言,直接将手边的药碗砸了。
陈骜还在说:“殿下,香宝斋的事,明显是永安王故意设计您的,我们现在一个残一个病,他倒是博得一身好名!殿下,你甘心吗?”
段文新眉头直跳,呵斥道:“陈表兄!来时说好了不提这个!”
“为何不能提?”陈骜双眸冷萃:“断腿的不是你!被羞辱的也不是你!你凭什么不让我提?”府上的人嘴上关心他,看到他的腿都直摇头。说什么前程断了没关系,陈家还是养得起他的,这不是在说他是个废人吗?
连拐杖都给他做好了。
他烦死那些宽慰他的人了,都是来幸灾乐祸看他笑话的!
他的腿都是拜永安王所赐,他这辈子算完了。
永安王也别想好过!
“殿下,你不是想杀了永安王?你动手吧,我借你人马!”
“陈表兄!”段文新后悔死一时心软带他过来了。
“段文新!”六皇子恼怒打断他的话:“你若还当我们两个是兄弟,就闭嘴!”
段文新脸都憋红了,想劝又无可奈何。
六皇子这才问陈骜:“你想什么时候动手?”
陈骜压下眉眼:“过几日不是上元节,那日中都城很热闹,永安王必定会出门的。到时候人多手杂,发生点什么事谁也不好说。”
段文新提醒他们:“我们和永安王的事才没几日,若他出意外,会不会让人怀疑到你们身上?”
陈骜肃声道:“我们如今都这样了,只要殿下一直称病,谁会怀疑我们?”
六皇子的病是宫里太医瞧过的,他又坐在轮椅上,就算有人会联想到他们,他们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段文新不死心:“太子的护卫和暗卫还跟着永安王,你们动不了他的!”
陈骜紧紧盯着他:“这就要你帮忙了。”
“我?”段文新立刻警觉:“我能帮什么忙?”
陈骜:“让段家的大宗师把永安王身边的暗卫引走。”
段文新连连摆手:“我去请大宗师的话,父亲肯定会知晓。他若知晓,肯定不同意你们如此鲁莽!”
六皇子拧眉:“你不是段家嫡长孙,肯定有办法瞒过外祖父的,是不是?”
段文新心中纠结百转。
陈骜继续道:“只要你让大宗师把暗卫引开,太子府的几个护卫我会找人弄走。我查过了,乔驰那日轮值,是无暇顾及永安王的。剩下那些个婢女不足为惧,制造点小意外很容易就把人冲散了。”
“一旦他落单,我们就下手!”
人潮汹涌的花灯会上没了个人,是很寻常的事。每年庙会,上元节走失的孩童和姑娘也有,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六皇子神情凶狠:“这次本皇子一定要弄死他,以绝后患!”
这两人眸中杀意太盛,齐齐看向段文新:“这个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段文新实在为难。
六皇子眸色一点点下压,冷声道:“你若是不帮,今后也不必来我府上了。”
这竟是要绝交的意思。
陈骜也道:“我也只当没你这个表弟。”
段文新被逼得实在无法,只得点头道:“那日我会让大宗师引走永安王身边的暗卫,但你们答应我,不要自己动手,让死士去,别让人抓到任何把柄。一旦情形不对,立马就撤!”
六皇子和陈骜对视一眼,立刻点头。
段文新暗自思忖:总归还有祖父和容妃娘娘在,只要他们不亲自出现,事情总牵扯不到他们头上。
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瞬便到了上元节这日。
晴香招呼着下人把采办的灯挂在廊下,王府上下一派喜庆。
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唯独辛十一是个例外。他把自己关在书房内,不停的翻看陆昭放在桌案上的那本《大雍律》。
至于看没看进去只有他自己知道。
陆昭一早就进宫陪着老皇帝用膳,等回府时天已经擦黑。
辛十一还在书房内,里面黑灯瞎火的,只瞧见一个隐约孤独的影子。
陆昭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道:“难过够了就出来,随我出去逛灯会。”
那影子起身,走到书房门口,看着她。
陆昭放缓了语气问:“这么多年了,你可有回肖家故居看过?”
辛十一哑声道:“有何好看的?当年肖家已经烧成一摊废墟……”
陆昭:“那就更要看,说不定肖侍郎当年在府上留下过什么线索。你仔细想想,你父亲被抓入大理寺前,可同你说过什么?”
笼在辛十一身上悲伤的情绪顷刻收敛,他仔细回想,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压低声音道:“父亲出府那日,天还未亮,我睡在母亲屋子里。只迷迷糊糊听见父亲说要去埋状元红,等大哥将来中了状元挖出来喝。”
他大哥文采很好,年长他九岁,算起来和沈家那位被大火波及的沈状元郎还是同窗。
陆昭眸色微亮:“那我们今夜去将它挖出来,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辛十一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两人简单吃了些晚膳,就带着晴香、梅先生等人出了俯,除去东宫的四个护卫,还带了两个暗卫。府上的其余人放了半日假,随他们出府游玩。
出了府就有不少人提着花灯,沿着街道往南城去。到了南城沿河的主街,人就越来越多。街道两边的商户全都开着,门口全挂着各种各样的彩灯,千奇斗艳,看的人眼花缭乱。
街道口停了不少马车,陆昭从马车上下来,正好就碰上了同样从马车上下来的四皇子和五皇子。
她暗道一声晦气,四皇子就自来熟的走过来,笑道:“还真是巧,先前我还打算去你府上喊你一起来灯会,五弟说你进宫去了,父皇没有留你在宫中赏灯的吗?”
上元佳节,宫外有大灯会,宫内也是有小灯会的。那日后宫的娘娘们为了博得皇帝的夸赞,会心思百出,极力做出最好看的灯。
陆昭道:“宫里的灯会少了点活人气,哪里有外头的好看。”
四皇子点头:“是极,小七第一次在中都城过上元节,肯定不熟,我带你到处去逛逛吧。”
辛十一拧眉,看了陆昭一眼。
陆昭正心思着要如何拒绝他,老远就瞧见段文新过来了。他朝几人一一见礼然后朝四皇子道:“四殿下,您在这呢,魏国公和我祖父在天香楼吃酒叙话,让我来寻您呢。”
四皇子神情微滞:魏国公是端妃的父亲,他这个端妃名义上的养子还需仰仗魏家,是不好不去的。
他只得朝陆昭赔罪:“那小七先逛,我去去就来。”
见五皇子还在发愣,段文新又道:“五殿下,沈祭酒也在,您不一起过去?”
五皇子是不想和陆昭待在一起的,立刻就跟了上去。
四皇子见此问了一句:“要不小七也一起过来?”
段文新心里打鼓,生怕陆昭答应。
好在陆昭一口回绝了:“不了,我同几位大人又不熟,出来看花灯,没得听他们唠叨。”
四皇子轻笑:“那我们先过去了。”
陆昭点头,等几人消失在人群中,她立刻收敛笑意,带着辛十一往相反的方向去。
两边人潮如织,辛十一边走边用气音道:“这段文新有些不对劲啊。”
陆昭都没看他,淡声回道:“既瞧出来了,他们行动后,待会无论发生什么,别轻易动手。”
辛十一暗自叹了口气:看来今夜是不能去肖家老宅了。
两人装作闲逛,一路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去。
直播间置顶的支线任务闪动了一下,上万号观众还浑然不觉,沉浸在灯会的热闹中,催促她快去猜灯谜。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在人群里冲了出来,一阵风似了窜过陆昭的身侧。陆昭低头,腰间的香囊没了。
辛十一没动,晴香惊呼出声,大喊着抓贼,让东宫的四个侍卫赶紧去抓人。东宫的四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动。
上次永安王殿下跑去刑部大牢,他们没跟着,差点被太子扒去一层皮,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能离开永安王半步。
晴香急得跺脚,提裙就要追。陆昭一把拉住她,然后朝暗处喊了一句:“丁一,你去。”
一阵风声从几人耳畔刮过,丁一悄无声息的追出去。
晴香气恼道:“那荷包里可是装了不少银子呢,还特意多准备了几张银票和金叶子。出门的时候就该多带几个护卫,殿下偏不让!”她跟着陆昭的时日越久,性子倒一改在宫中的沉闷,活泼了许多。
陆昭笑道:“丁一已经去追了,就算没追到也无碍,破财消灾,总归人没事。”
晴香嗔怪:“呸呸呸,大过节呢,什么灾不灾的,殿下快忘记这句话,只当没说过。”
陆昭倒是宽纵她们,任由着几个婢女说笑。
人群中突然爆发一阵阵的叫好声,晴香转头看去,兴奋道:“殿下,您看,灯塔!”
陆昭和辛十一几人跟着抬头,前面百米远处,搭建起了高高的木架子。木架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流光溢彩,霎是好看。
灯笼架正前方的空地上有舞狮队伍,锣鼓乐声震天,不少人百姓围在外面,鼓掌欢呼。
陆昭带着几人往那走,梅先生和人打听什么情况。对方是个姑娘,看到是个俊俏郎君,小脸儿瞬间飘上两朵红云,羞羞答答道:“这是猜灯谜前的舞狮呢?舞狮结束,就可以猜灯谜了,只要猜对,相对应的灯笼就能拿走。”
晴香笑着道:“殿下,我们也去猜灯谜吧?”
陆昭实话实说:“本王不太会。”
直播间的观众不乐意了。
【空调不用电:主播,你怎么能说不太会呢,我们有上万号人呢。甭管什么灯谜,就是度娘都能给你查出来。】
【暴打柠檬:楼上说得对,人多力量大!人不行还有人工智能!哈哈哈哈。】
【菠萝吹雪:主播上啊!我们要架子中间那个最大最豪华的灯笼!】
几人被后来的人流推着往前走,很快就挤到了高架的前面。
近距离看,那些灯笼更加华美炫目。
彩球抛向天空,一红一黄两头狮子高高跃起,奋力争夺。狮头啪嗒一声直接撞在了高架子上,高架子摇摇欲坠,几乎没有给任何人考虑的时候,哐当就砸了下来。
各色的彩灯滚了一地,顷刻之间就燃成了一片火海。
火焰在辛十一双瞳内跳跃,他身体控制不住的僵住发颤。
陆昭一把拉过他,护着她往旁边跑。惊叫声四起,人群如同炸开的蚁群,朝着四面奔逃。
守在暗处的另一个暗卫出现,刚要朝着陆昭跑去,就被一个小姑娘死死抱住腿,嚎啕大哭。
东宫的四个护卫也跟着往陆昭那边冲,一条烧着的木架子啪嗒滚落,砸到了他们的脚边,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晴香几人急得跺脚,眼看着陆昭和辛十一被人流裹挟往外推,不过眨眼就混在人群里消失不见。
“殿下!”
东宫几个护卫终于脱困,那暗卫也成功把捁住自己腿的孩童还给了他父母。五人跟着晴香一路搜寻,却只在朱雀桥边看到蹲在角落里,孤孤单单,一脸狼狈的辛十一。
晴香连忙奔过去问:“殿下呢?”
辛十一顶着一张纯真的萝莉脸茫然摇头:“我不知道,殿下,殿下方才还在。”
几人转身四下寻找,江面茫茫,到处都是人流,唯独不见陆昭熟悉的身影。
巡城的乔驰带着兵马往这边赶,同来的还有五城兵马的人,众人一听永安王殿下不见了,都吓了一跳。
很快,四皇子和五皇子也带着人赶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段御史、沈祭酒和魏国公。
一听陆昭不见了,也是吓了一大跳,连忙问被扶起来的辛十一:“人怎么没的?”
辛十一继续摇头,双眼通红,似是要哭出来了:“我不知道,殿下方才还在的……”
四皇子忙问晴香:“你们殿下会水吗?”
这意思是怕陆昭落水了。
晴香也不知,还是乔驰道:“殿下会水,而且水性很好,不可能会落水的。”
一旁的段文新突然道:“今日中都不是都有丢失人口,永安王殿下不会被贼人撸去了吧?”
乔驰急了:“那还不快分头去找!”去晚了,殿下就该把这些人头全都拧下来了。
拐卖人口是大案,总得留个活口问话啊。
其余人却只以为他担忧陆昭的安危,沈祭酒也跟着道:“对对对,快去找人!去附近衙门借人,让他们务必尽快找到永安王殿下!”
众人各自行动,段御史转身也要走,就被段文新拉住了:“祖父,这些百姓还要疏散安抚,我们留下来清理现场吧。”
他眼神闪烁,段御史直觉不对,立刻道:“也好,沈祭酒,这里太乱,您老快回去,老夫留下来指挥疏散百姓。”随即他就指挥身后的侍从道:“快去请几个大夫来,把受伤的百姓聚集到一起。”
现场一片狼藉,沈祭酒哪里能走,带着五皇子等人往另一边去帮忙。
等这边只剩下祖孙两个,段御史才压低声音问段文新:“你说实话,永安王殿下这事是不是和六殿下有关?”
“没。”段文新眼神又开始闪烁,不敢和他对视。
段御史拧眉:“你自小就不会对祖父说谎!”
在他眼神的逼迫下,段文新终于轻点了一下头。
段御史气得不行:“你们糊涂啊,下毒的事才过去多久,你们动他做什么?”
段文新也很无奈,压低声音回:“我拦不住六殿下。”
事情已经发生,再骂也是惘然。段御史咬牙问:“你们把人弄到哪去了?直接杀了?六殿下人呢?他没直接参与吧?”
段文新连忙摇头:“没有,六殿下还病着,他答应我只让死士出面,把人劫掠到西城废弃的粮仓内杀了,伪装成人牙子劫财杀人的模样。祖父放心吧,永安王身边的暗卫已经被引走,他孤身一人,手无缚鸡之力,不会出差错的。”
他四下瞧了一眼,忧心道:“魏国公和四皇子的人往西边去了,孙儿怕他们动作太快,会误事。”
段御史长舒了口气:“魏国公和四皇子那你不必担忧,他们巴不得永安王殿下出事,好拉太子下马。耽误之际你要先拖住乔家那小子,他太过忠心,又熟悉中都每一处地方。你跟着他,莫要让他寻到西城去了。”
段文新点头,立刻往乔驰的方向追去。
此次行动,万不能有失。
被晴香等人围着的辛十一追着他背影看,混乱中,缓缓勾起唇角:这群蠢货,殊不知他们抓走的,是武力值最强的那个。
第43章 二合一
幽暗的街道上, 两个毫不起眼,普通百姓打扮的壮汉扛着一个人形麻袋窜得飞快。
直播间的镜头不断抖动,上万号观众看得一脸懵逼。
【帅得不明显:什么情况啊?前一秒还在灯会上, 下一秒就被人套麻袋了?】
【嘴炮天王:主播!主播!你怎么一动不动?你身手不是很好嘛?怎么乖乖站在原地让人套啊?还有辛美人,明明看见你被套了,硬是当做眼瞎。这是在搞什么啊!】
就在一刻钟前,陆昭和辛十一被人流冲散后, 直接就被套了麻袋。她挣扎了两下,然后现在就被人扛着一路飞奔。
系统也急了【宿主,你没昏过去吧?】
陆昭怎么可能晕,她主要是被人扛在肩上,颠得难受,有点想吐。
哎, 出门前就不该吃晚膳。
陆昭【主播没事,主播在引蛇出洞。】
【二月红:引蛇出洞?主播是知道谁绑架了你吗?】
直播间置顶的支线任务闪烁了两下, 结合这几天的事件, 很快有人猜出了什么情况。
【八角莲:擦,不会是六皇子那个傻逼动手了吧?】
【智商已下线:这不是很明显吗?肯定就是他让人绑的主播。】
【国民小可爱:哈哈哈哈,难怪刚刚那么多意外, 又是抢荷包,又是灯架子砸下来, 感情主播知道他要动手啊?】
她是知道对方要动手,但不知道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想绑她, 她绝对配合, 犯不着在百姓众多的地方制造这么大的混乱,伤及无辜。
直播间的观众也开始谴责六皇子。
【未来首席主刀:这种人渣就是该死,我都有些期待他看到主播动手时的吃惊表情了。】
【下雨天不打雷:哈哈哈哈, 我也是,主播,这次支线任务是不是快完成了!】
理清楚情况的众人开始嫌弃这两个绑匪动作太慢了,恨不能立刻就到达目的地。
又过了半刻钟后,两人终于在一处废弃的大宅子。
镜头拉高,自上而下的俯视下去,这宅子和普通的民宅很是不同,占地面积长而窄,两边是一间间青砖屋,屋子中间一片空旷。空地上巨大的木阧散落得到处都是,像是一座废弃的粮仓。
其中一人伸手用力敲了两下小门,小门立刻拉开一条缝,将他们让了进去。
明月高悬,粮仓内到处散落着麻袋和倒塌的青砖,唯一完好的一座粮仓青墙上也有被洪水泡过的痕迹。
粮仓外守着十个黑衣人,见两个壮汉扛着麻袋过来,连忙打开了木门。沉重的木门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嘎声,在黑夜里格外的刺耳。
两人进去后,门面再次被关上。
砰咚,麻袋被丢在了地上,壮汉弯下腰解开了麻袋口,将陆昭整个人拽了出来。
陆昭被拽得踉跄两步,单薄的身子摇摇缓缓,捂住肚子干呕了两声,看起来一副病弱不经事的模样。
粮仓内想起两声轻嗤,陆昭豁然抬头,就看到站在粮仓正中央的几人。
冷月高悬,透过天窗打在他们脸上。
中间那人面色冷峭,眉眼锋利,一双眼睛像淬了毒。
赫然是一直称病的六皇子陆承武,他旁边身后还站着二十几个死士和侍从。
他们似乎都在等着陆昭露出慌张,惧怕的神情。
然而,没有。
陆昭站直身子,蹙眉看着二人,质问:“六哥,你这是干什么?”
直播间的观众一瞬间就沸腾了。
【贱萌天下:真的是六皇子这个人渣啊!哈哈哈哈,没见过这样主动找死的!】
【未来首席主刀:哈哈哈哈,刺激啊!越来越期待他们看到主播开大的场面了!】
【下雨天不打雷:哈哈哈哈,估计他们还以为主播是羊入虎口呢。最怕蠢货灵机一动,这是作死的节奏啊!】
系统发出滴滴的提示【宿主请注意,悬赏任务有等级评定,完成得越精彩,宿主获得的人气值就越多哦。】
在这紧张的场面,陆昭还有空分心问系统【怎么样才算精彩?】
系统【这个要观众评定呢,他们看爽了,就算精彩。】
陆昭的反应落在六皇子等人的眼里有些太过平静。
六皇子很不满,咬牙切齿:“我要干什么?废弃的粮仓,寂静无人的夜里,雪亮的刀,你看不出来吗?当然是要弄死你!”
“弄死我?”陆昭面色沉重问:“灯会上的那场意外是你制造的?”
六皇子不答算是默认。
陆昭沉声谴责:“为了抓我,伤害无辜的百姓,委实不该。”
六皇子冷哼:“那些贱民能成为本皇子的工具,是他们的荣幸。”
“荣幸?”陆昭嘲讽:“好个荣幸,但愿有一天你也能成为这样子的荣幸。你杀我,不怕太子找你麻烦?”
“太子?呵呵呵呵……”一连串枯哑的声音从他的嗓子里磨出来,像是混在地面摩擦的砂砾,难听至极。
笑了几声后,又戛然而止。
他怒瞪着陆昭:“只要你死了,父皇就会怪罪太子,他自身难保,怎么找我麻烦?”
陆昭哦了一声:“你想一箭双雕啊?你以为我死了,父皇查不到你头上吗?你别忘了,下毒的事才过去几日。”
六皇子眼里根本没有害怕的情绪,反而是得意:“对啊,所以本皇子一直称病,今夜太医还在六皇子府呢,一个病人怎么能出来杀人呢。”他看陆昭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陆昭依旧不见害怕,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如此恨我,今夜既被你抓了来,我也没想过能活着。念在兄弟一场,临死前也让我当个明白鬼吧。当年南巡,是不是容妃娘娘害得我和我母妃流落在外?后来一直派人追杀我们母子的人,也是你的人?”
六皇子最讨厌被人冤枉,他冷嗤:“本皇子做过的事定然会认,死到临头还想给我按莫须有的罪名,好到阎王殿告状吗?”
陆昭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如果追杀梅妃母子的人不是容妃娘娘和段御史,那还剩下威王、太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几人了。
陆昭又问:“那镇国将军府的案子,段御史和容妃娘娘有没有参与?是你们陷害的我外祖父?”
六皇子终于不耐烦了:他是来杀人的,不是来回答他问题的!
他冷笑:“你死心吧,再怎么拖延时间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今夜你一定会死!”
“那可不一定哦。”空旷的粮仓内传来一声嬉笑,那笑声清越动听,但在这半封闭的环境里显得格外阴森。
“谁!”六皇子大喝出声,然后抬头四顾。
陈骜和其余二十几人也同时抬头,几乎是抬头的同时,就看到一个人坐在粮仓左前方的窗子上,双腿随着他的嬉笑不停摆动。
月光从他背后侵染进来,在地面拉开一个漆黑狭长的影子,像是潜藏在暗夜里的鬼魅,着实吓人。
众人心中大骇:这人是谁?什么时候坐在那上面的?外面的人都死了吗?
很显然,他能进来,外头的人只怕凶多吉少。
六皇子喝问:“你是谁?下来!”
那人很听话的从窗子上跃下,落地无声,如同猫儿优雅的往前走。数步之后,一张冶艳射人心魄的脸暴露在月光下。
众人心神为之一荡,在看到他明显的喉结时,刹时又生起惋惜的情绪:长成这样,怎么是个男人?
那人走到陆昭身侧,继续笑嘻嘻道:“还真磨叽,套他话做什么。迟则生变,再晚那些人就该找来了。”
一看,两人就是一伙的。
那祸害方才喋喋不休,居然只是在套他的话吗?
六皇子大怒:“陆承佑!你一直在戏耍我?”
陆昭轻笑了声:“六哥别生气啊,只是觉得你好玩,逗了你两句。”
“逗我?逗我!”六皇子气得面皮抖动,指骨都捏得嘎吱作响:“你是不是觉得很有趣?死到临头还犯贱!”总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这祸害总能轻易激起他的怒火。
他什么也不想说了,挥手就让身后的人上。
辛十一横刀往前走了两步,挡在陆昭面前。
六皇子嗤笑:“就凭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