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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令 又紫 14096 字 25天前

“嗯。”

起身时,锦月眼睛无意对上对面上安宫席位的弘凌的视线。

弘凌冷冽俊美的容颜衬着黑发和玄黑缎子、赤金云纹的长袍在众人中很是扎眼,任谁一眼看过去也难以将他忽略。

这男人就是这样存在感极强的人,太强了,以至于锦月曾经几番迫切想要和他斩断关系,他却也总是在不近不远地地方出现,难以避让。幸而时至今日,她也早已淡然,只求个安稳生存,何必还管那许多已经过去了的事。宫中的人,谁还没个被人挑剔的短处,仔细挑总能挑出不是。

锦月的眼神无意撞入自己眼帘,倒是令弘凌有些意外,仿佛打猎时一只兔子无意撞到面前被他截获。

弘凌端着杯酒慢悠悠地喝着,目光只是看着锦月,似如品酒一般慢慢品着锦月。

短暂的目光交流,已成了两人间许久不曾有的交集,无声无息,没有半点的痕迹留下,却又真真实实仿佛近在咫尺闻到了彼此地呼吸。 锦月蓦地想起那晚落水时无意的亲密,心中有一瞬间火石碰撞的灼烧感。

也只是眨眼之间,锦月便毫不停留斩断视线绝尘而去。

弘凌亦无异样,浓密如鸦翅的睫毛缓慢一翕,水榭上挂着的白纱宫灯落在他眼眸里,照亮了些许还未来得及散去的涟漪。

离开那道道或绵里藏针或落井下石或歆羡嫉妒的眼神,锦月骤然觉得舒畅不少,加之明日就能看见儿子,心中隐隐兴奋。

走在柳荫下,晚风温柔吹拂柳梢,天上一轮皓月,千里无云,如水的月光落在波心一片雪光璀璨。

锦月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便和回席来,不想刚刚走到水榭门口,便听里头满座静寂,皇帝 中气不足的声音响起,如空洞的石穴中吹来一阵阴湿渗人的风,令人浑身一寒——

“太子,你也成婚有些日子了,后宫姬妾却还是稀薄,你当上心一些,政事固然重要,绵延皇家子孙更是重要。可知道?”

“儿臣知道了。”

“你这般放纵,未免太不顾大局,身为太子当以稳重为先。”

锦月真恨不能晚点儿回来,在这个当口出现在门口,众人一眼看见她,皇帝虽没再说,旁人也不敢提,可她却在数十双灼热地视线下尴尬得下不来台。

尤其是其中……弘凌那道,他似是玩味,冷艳旁观着她的窘境。

弘凌现在一定在狠狠嘲笑她吧,锦月咬着唇想到。难怪弘允刚才让她离开,他定是早已知道了瑜妃在和皇帝说什么了。

弘允忽地握住锦月的手,朗声对皇帝道:“太子妃深得儿臣心意,再者而今东宫也有了子嗣,儿臣以为此事不必着急,父皇的提议儿臣日后会好好考虑,但不是现在。”

锦月突得人维护颜面,心中对弘允甚是感动。

皇帝面色愠怒,瑜妃也闻言一僵,脸色就不好看起来。锦月看瑜妃脸色,便才想到,恐怕是她有心安排自己娘家的女子入东宫,如傅家依附上安宫一样的方式,和东宫结盟。

对上弘允宽慰袒护的视线,锦月既是动容,又是愧疚:若是得瑜妃在皇帝身边斡旋,又得瑜妃地母族势力支持,东宫形式必然会大有所长。这是个难得地机会!

☆、第104章 一百零三章 秋狩与瘟疫

所幸这一场突如起来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宫里的主子奴才都如人精一般,瑜妃为怕得罪锦月而不好再与太子相谋,三言两语就转移了话题。也幸而七皇子妃和八皇子妃都被贬斥,不在席上,也就没人挑锦月的事。

太后将瑜妃扫了一眼,暗含不悦。小门小户出来的妃子也妄想攀附东宫滋长野心……

而太后侧脸又见傅柔月幽怨地看四皇子弘凌和锦月,沮丧又胆怯。

见傅柔月混不是锦月对手,太后略略心烦,中秋宴在谁也不敢乱说话地沉凝气氛中,到底不欢而散了。

回到东宫,锦月再检查了一遍给小团子做的桂花糖糕,正预备睡下,侍女青娥急匆匆跑进来,呈递来一封信和一只银铁尖、黑身的羽箭。

“娘娘,方才行魏在门外值守,忽听破空声,便是这只羽箭飞刺扎在地上,还附了封信。”

锦月心下一奇,打开来看见那苍劲有力的字迹略有有狷狂之风,心下一抖,看完一封信,已是面色微微苍白。

秋棠不解,赶紧问道:“娘娘怎么了?”她捡起落在地上的信纸,“这是……四皇子的字迹?”

锦月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淡道:“把信烧了。”

她便不再理睬,上榻睡去了。

第二日是个晴朗的天气,从皇宫出来到郊外狩猎的围场山林都是一碧的晴空,偶有几片雪白的云朵流过。

羽林卫夹道护卫着,声势浩大地宫人队伍簇拥着主子们的华撵走在秋色里。

青桐按捺不住出宫的喜悦,撩开华帐一角,立刻钻进来几丝夹杂着金桂芳香的柔风,锦月循着看去便见黄澄澄的秋色似迫切地想要从那一角挤进来,将每一个角落填满。

一年了,日子过得可真是快当。

锦月犹记去年的秋狩,映玉出主意给六皇子妃杨曼云,想要借宣徽殿与东宫的矛盾而除去小黎,让弘凌与她决裂,她便能有得宠地机会。却不想杨曼云不愿出手,而是将主意透露给了上官婉蓉和尉迟心儿母女。尉迟心儿央求着尉迟云山让皇帝带领众人来秋狩,将弘凌带离东宫,而后排两个女杀手将小黎带走,偷梁换柱留下个面目全非的孩子尸体。

当时她既没有名分也没有权利,身边没有秋棠、静树以及行魏、浅荇这样的得力随侍,前朝更没有尉迟飞羽这样的依靠,只得求助弘凌的属下搜宫寻找,却被一个要保东宫和太子的宏图伟业给无情拒绝了。

一怒之下,她便脱离了东宫,与弘凌决裂。

距离而今已整整一年了,在这一年,她与弘凌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娘娘娘娘,奴婢看见祁阳侯的马车了,小黎公子应该就在那车里头。”青桐探头看了好一阵儿兴奋道。

“我看看。”

锦月忙不迭撩开华帐往后看。皇宫主子的队伍蜿蜒在羽林卫护卫地官道上,秋光明亮地折射在宫人的锦衣上,有些耀眼。

那尾巴处跟着随行臣子地家眷,其中一辆乌铁木大马车也正好撩开帘子,探出个女子的脑袋来。

虽隔得远,锦月还是认出那正是香璇,她笑吟吟朝自己看来。继而,又有个小脑袋从香璇下巴下探出来,鬼鬼祟祟的。

可不就是小黎么?

锦月心中万分迫切,但为免被人发现,只得暂时忍住,放下华帐。

秋棠将云雷纹红木小匣子从座椅底下拿出来:“娘娘别着急,奴婢都听见围场旁芙蓉河地水声了,应该马上就要到了。一会儿各主子的营帐安顿好,奴婢就悄悄去一趟祁阳侯夫人地营帐,约定好时间碰头。”

“嗯,你一定要小心别被人跟踪,不能让别人发现小黎的行踪。” 锦月叮嘱。

“奴婢办事,娘娘且放心。”

华盖云云、声势浩大的一行队伍如一条人组成了河流,跨过横架在芙蓉河上的石桥,汇入搭建了近二十顶营帐地营地。

秋山空明,水声淙淙。

山还是这座山,河水还是这条河水,只是人事却变化颇多。

皇帝与随行大臣在营帐里,他身体经过这一阵舟车劳顿,很是虚弱,只能斜斜躺在榻上,去年他还能做着和臣子懒懒谈论,现在却是不能。

皇帝的虚弱给大臣心头蒙上一层阴影,面面相觑一阵,杨公公掸了掸拂尘,极小声道:“皇上乏了,大人们跪安吧,待皇上醒了老奴再通知各位大人来议事。”

锦月披着宫女才穿的麻葛布大氅,帽子半遮脸,走在路上不想听见前头两个刚从皇帝营帐出来的臣子说话——

“皇上身子怎么差成这样了?我刚才真担心一个不小心陛下就……”

“嘘!甘大人,这话可不敢乱说。越是皇上身子有恙的节骨眼,有些事可就更敏感了。”

“大人何意……”

“皇上的康健,岂是我等能议论的,你忘了……”

锦月不小心踩到一条枯枝,那一中年、一青年的两个官员警觉极高,立刻闭口仿似什么都没说过,泰然自若飞快转入一顶营帐。

锦月无心停留,径直去了营帐之外的乌铁木马车处,远远便见香璇立在那儿。

“姐姐!”香璇激动地小声喊到。

锦月比了个噤声地手势,率先进了灌木丛。香璇会意,随后也进去。

“姐姐,数月不见,一切可好?我在宫外每日向侯爷打听东宫的消息,又是太后又是新四皇子妃,还有七皇子妃八皇子妃得,光听着,就已心惊胆战了。”

香璇目光灼灼道,她梳了妇人发髻,黑油油地满头青丝整齐盘着,点缀着几朵素净不失娇美的绢花。

“你身体向来虚弱,大夫早说过你不能思虑过重,你就不要担心我了,看我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锦月宽慰道,抚平香璇眉心地刻痕,看着刻痕便知香璇在宫外也没有少替她操心。有人牵挂,锦月心中微微一暖。

“如何能不操心姐姐呢,姐姐对我来说,就跟性命一样重要。”香璇道。岂是她早早嫁入侯府,也是为了照顾小黎,免除锦月的担忧。

“可是我不好。”香璇的大披风下忽然钻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可不是小黎吗?“娘亲我不好,我要想死你了。”

香璇纤瘦,小团子藏在大披风下也看不出异样。小黎圆圆的脑袋在披风里蹭来蹭去,头发如雷劈过似的,成了小鸡窝,惹得锦月和香璇忍俊不禁。

锦月揪住儿子滑嫩如鸡蛋地脸蛋儿:“哪里过得不好?脸都胖了,看来香姨姨把你喂得很好,虎头虎脑的,都快赶上小野猪了。”

香璇笑道:“每天早上两个鸡蛋,晚上一碗牛乳羹,小团子胃口是越来越好,我和侯爷在后院养了三只鸡,下蛋都不够他吃的。”

小黎从披风下钻出来,短短的胳膊紧紧抱住锦月双腿,努嘴道:“明明是那三只鸡太懒散,不想干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下蛋,还把鸡蛋都藏在肚子下,就想孵小鸡。娘亲,香姨姨冤枉我。”

锦月更被逗乐了,在宫里如履薄冰地谨慎小心烟消云散,揉了揉大儿子脑袋:“长高了,嘴巴也伶俐厉害了,看来鸡蛋是没少吃,只是肚子填饱了,脑子里的粮食可跟上了。”

小黎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然后只顾抱着锦月双腿吮吸着母亲身上味道,沉醉依恋,嘻嘻笑。

香璇笑嗔了小黎一眼,有些愧疚地对锦月道:“侯爷在尚冠里请了大儒,不过也是管不住,小黎学一个时辰就坐不住了,幸而他比一般孩子都聪明,一个时辰倒也够用,该学的都学着,没有落下。”

小团子听着骄傲地扬起小下巴。

锦月这才放心,几个月来,她每日睡觉前都会想一回小黎是否过得好,眼下亲眼看见,才算放了心。

秋狩是男人们的事,锦月他们也就乐得在灌木丛慢慢叙话。香璇料想母子二人恐怕有些知心话要说,就留了单独地空间给锦月母子。

锦月剥了桂花糕外的油纸,塞进儿子那张小嫩口中。

那小脸蛋儿立刻左右各鼓了一包,吧唧吧唧吃起来,锦月瞧他吃得不拘小节,隐隐有男儿风范,颇为感慨。

她在暴室中生下这个孩子,几年来处境艰难,他到底还是长大了。这一点,倒是和弘凌很像,弘凌自小生活在冷宫,冷宫中也是十分艰难。当年热恋之时,她有了这个孩子,而今陈年往事早已冷却,这个孩子却像那场荒唐的感情的证据,看见一次便让她回忆一次,曾经荒唐不羁地少女青春。

锦月见小家伙吃了一个就不吃了,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张白手绢包好,他砸吧着嘴眼馋,却是不吃了。

“怎么不吃了?”

“儿子要留着,一会儿见到爹爹,给他吃,老先生说,百善孝为先。”

锦月脸色一僵,急问:“弘凌他……爹爹他来找过你?”

小家伙嘘了一声,赶紧看四周没有人,才小声说:“爹爹不让我告诉别人他来看我,娘亲可不能告诉他,我告诉了你。”

锦月心中猛地一阵惶恐,弘凌竟然不知不觉接近了孩子她还浑然不知,想着,便手心冷汗涔涔。

“好孩子,爹爹来了。”蓦地一个男子声音从寂寂空山传来,冷冽中夹杂几许温柔。

锦月惊得忙站起身,循声看去——灌木丛摇曳,茂密地秋草骤然被马蹄踏弯,一匹深棕骏马驮高大地黑锦衣男人,从融融秋色里走来。

他一身黑缎金云纹皇子服,碧玉高冠,容貌纵然俊美,却冷淡凌厉,与温柔的秋光格格不入,似什么也不能将他本色改变半分。他一直是这样独特、鲜明的男人。

小黎立刻捧着桂花糕奔过去,亲亲热热、显然不是久未相见。“爹爹,爹爹……”

锦月对上弘凌的视线,浑身一凛,想起昨夜的信。“四皇子怎么来了!”

弘凌聪耳不闻,只当她是空气,直到小黎沉浸自己玩耍,弘凌才幽幽道:“我记得昨夜令人送信过与你。”

……

锦月回来时,不想弘允竟然早早在营帐里等着她一道去太后处请安。看样子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锦月心下一咯噔,有些心虚笑道:“秋色好,我便想着去走走,弘允哥哥怎不派人来寻我。”

弘允低着眸子,神色如常温和平静,只是声音听来锦月觉得有些不似平常的温暖,有些冷淡:“我猜你也是去走走,很快就回来。”他自顾自饮了一杯酒,“一定,会回来……”

弘允不再言语。

锦月暗觉有异,却也不打算再询问,免得说漏什么,让弘允知道她刚才见了小黎和弘凌,心中有膈应。

小北侍立一旁,欲言又止地看了锦月几眼,直到弘允现行出去,他趁着跟上去的时候小声对锦月道:“娘娘,太子方才是去寻过你的,而且昨夜的信……”

锦月闻言一凛。她本来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是而下看来刚才的掩藏分明像是心虚,而且,还有昨晚的信,弘允定然认为自己是去赴约的吧。

弘允这样自傲的人,恐怕会很介怀。

第二日皇帝身子稍好,总算起了兴致,去看各皇子猎回的野物。

九皇子弘皙是个玩世不恭之徒,竟用了铁笼子,用鲶鱼引诱了一头熊进去,关着活生生带了回来。

皇帝兴致大起,不顾劝阻去看。

却不想,那铁笼不牢靠,黑熊受惊吓冲破了铁笼,直向皇帝扑来。众人吓得四散逃离,皇帝孱弱逃不开,孤立无援。

眼看黑熊一爪子拍来就要刺穿皇帝的喉咙,此时一人舍身挡在皇帝跟前。

皇帝大骇至极,却忽然得救,睁眼便见弘允护在他身前,大为动容:“弘允,你……你就不怕死吗?”

弘允捂着鲜血直流、皮翻肉烂地胳膊,紧咬着牙冠道:“怕死。可儿子更怕父皇有危险。”

一声“父皇”,让皇帝眼睛盈满了眼泪,什么话都没说,只紧紧握住弘允的手。

众目睽睽下,在场之人谁不精明,心下便知:皇帝对太子的芥蒂,恐怕要消去了。

当夜,锦月为弘允手上的胳膊换药,看那伤口便止不住含泪:“瞧着皮翻肉烂的,当是必定痛极了吧?好好地皮肤,要落疤了。”

弘允云淡风轻,只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锦月怕他还介怀看见她和弘凌见面的事,是以态度温和轻快很多,只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绝没有离开背叛的意思。

“不过我偶听杨公公和大臣说话,皇上对弘允哥哥总算摒除了偏见。这一场苦肉计也不算白受,只是辛苦了你,瞧这金贵的胳膊,伤得都不能看了。”

见锦月满眼地诚心与欣喜,弘允才宛然笑出来,敛去心中因为而今处境落差产生的狼狈不安,叹道:

“是啊,是不算白受。只辛苦了九弟,挨一顿训斥。他是为数不多,真心待我的亲人了。”

“谁说不多,我不也真心待你么?”锦月道。

弘允眸子暗了暗,转过些许思量,又消失在唇角的笑痕里,努力将那些疑心都消散了去。

他俊美的眸子扬起优雅从容的光亮:“但愿自此,围绕东宫的偏见和流言蜚语,能够渐渐散去。分散的势力已经渐渐重聚我麾下,大位之争,就快开始……”

经过这一惊吓,皇帝骤然病情加重,不宜连日奔波,便在行宫别苑格外逗留得久一些,第四日皇帝总算能勉强下地行走了,太后传令各人收拾行囊启程回宫,不想这时宫中传来消息——

皇宫中骤然有数个奴才遭了瘟疫,一时所有人都震惊、惶然。

太后令为皇帝龙体考虑,令暂留行宫中,大臣与皇子在前商量,后殿太后也召集了随行的妃子和皇子妃,商量如何对付此事。

傅柔月等人哪里有主意,这样大的事一个处理不好严峻了,就惹祸上身。另外,事关重大,她们也确然不知如何下手。

锦虽知太后一直忌惮她的能力,便也隐藏锋芒,垂头默然不语,只暗暗担心东宫中的小桓。但想着有周绿影和行魏、浅荇等人照顾着,他们个个都是机灵缜密的,应当不会有事。

“怎么个个都垂头不语?”太后不悦,“后宫是皇族的‘家’,是我们女人该管着、收拾着的地方,现在正该你们发挥用武之处,都说说吧。”

傅柔月怯怯小心道:“太后娘娘,不是我们不想出主意,只是瘟疫之事来得迅猛,怕出错主意,帮倒忙。柔月记得十多年前也有类似情况,十四皇子和四公主就在瘟疫中殁了……”

柔月所说正是在坐的妃子皇子妃所想,只她们怕太后而不敢言,思及那场瘟疫都是一凛。

太后扫了众人一眼,恨铁不成钢,最后落在锦月身上:“太子妃,她们尚可推辞,你作为嫡儿媳妇又是东宫之首,你说说该怎么办!”

锦月早料到太后定会问她,只作惶惶然跪下:“锦月驽钝智拙,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但请太后娘娘指点,锦月若有能做的必一力去做,竭尽全力。”

“就一个应对法子也想不出?”太后挑了细长地丹凤眼瞟来,茶杯盖子缓缓磨着茶杯,推开上层浮着的几许茶叶碎末。

锦月心下几转,若是说一个都想不出那未免敷衍痕迹太明显,便说:“锦月见识浅薄,只听说将得了瘟疫的人暂且隔离,能够控制疫情蔓延。所以锦月认为,应当立即将有症状和这七日内接触过染病者的人分别隔离起来,染病的留待治疗,接触过病者的留待观察确认,这是最要紧的第一步。第二步是紧急召集药藏局御医研究病者,按症配药。另外,传旨看守大门的东西卫尉严查这十日内出入宫门、可能携带瘟疫入宫的人,查出源头。瘟疫不可能无端而起,若是被携带入宫,宫外京师必然已经有人染了瘟疫,需立即防范……”

锦月本还有话,但想着再说就太露锋芒,便住了口。

傅柔月几人已经听得目瞪口呆,太后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不错,太子妃这几条提得很好。光凭你沉着冷静、逻辑清晰,便足以证明你的能干,他日若领导后宫,哀家亦可放心将印绶交与你了……”

虽是夸赞,锦月却听得冷汗直流。太后,疑心可不是一般地重啊,她说与不说,都不对。

“锦月只是曾听人说过罢了,锦月哪有这样的冷静智慧。后宫人多事杂,牵扯重大,锦月哪里能管得来,唯有太后娘娘才有此能耐啊……”

太后不置可否,眸光暗转,许久才道。“哀家夸你好,便是你真的好。太子妃聪慧能干,只是未免太过滴水不漏……”

闻言,锦月一句多的话也不敢再说,越说越让太后注意,只恭听吩咐。

见锦月乖乖诺诺,太后才略略缓了脸色,吩咐姑姑云心去传懿旨入宫。

虽然秋狩宫里去了不少人,但也只是九牛一毛,更多的人留在了宫里。

这些人,自然都是对于皇族、皇帝、太后等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人物,比如已经失宠的八皇子殿中的一众姬妾侍女。

太后的懿旨传入宫中,羽林卫领旨立刻冲去广惠殿。

广惠殿正是瘟疫爆发地源头处,昨夜已死了两个侍女,正是八皇子良娣屋中照顾小皇孙承民地两个侍女。

田秀月被贬斥为庶人,幽禁偏殿中,昨日听闻儿子染了瘟疫拼了死命地逃出来,照顾儿子,是以一并被羽林卫集中关押起来。

废弃的院子落了锁,里头还有数个染了瘟疫的宫人。田秀玉抱着儿子疯了似地拍门,哭喊着:“快开门啊,小皇孙病了,快放我出去,我要找御医!御医!”

外头守卫怕被传染,不想与她说话,但是听久了也烦了,呵斥道:“太子妃说了,染病的一个都不能放出来,免得传染旁人,你住口吧!”

田秀玉血红着眼睛从门缝看出去:“你说、你说是太子妃让把我们母子关起来的?!”

那侍卫不耐烦,不欲多解释,只道:“知道是太子妃就给我安静点!”

他又对同伴小声嗤道:“得罪了太子妃,我看她不如死在里头算了。我听说太后夸赞太子妃,说什么往后做了后宫之主定能把后宫料理好,看来未来的皇后必然是太子妃娘娘了……”

“东宫储君之妻,那便是准皇后啊……”

隔着门田秀玉听了清楚,又哭喊了一夜,却无人来应,抱着越来越虚弱的儿子承民,眼看自己以为为傲、唯一的希望,渐渐在怀中死去,冷却。“民儿,我的民儿啊……”

黎明已至,田秀玉却觉世界的光亮已经一同死去,撕心裂肺一阵哭喊,眼里具是血泪,狠狠道:“太子妃……你非要对我赶尽杀绝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感冒了,白天去医院了一趟,所以耽搁了。虽然检查过两遍,但头疼脑子不清晰,可能有漏掉的虫子,大家看见留言告诉我吧,么么哒。

当然不会是弘凌和弘允争太子的无限循环,现在皇帝就要挂了,当然有人要当皇帝了,(⊙v⊙)嗯。晚上九点依然是防盗章,奉送安徒生的童话,当睡前小读物吧。

☆、第105章 1.7.0

半月后,锦月回了宫才知道太后懿旨中并未写详细,竟将患病者全数关押,也未治疗,使得染病者都已在凄惨无助中死去。

八皇子回宫才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一并殁了,当即痛哭倒地。

不过八皇子弘执从小就并不十分得宠,加之先前纵容妃子胡来,更是失宠圣前,而下皇帝病着,太后站在弘凌那边,是以太后只对八皇子稍微安慰几句,也就作罢,毕竟那只是个庶子的儿子罢了。

锦月与弘允赶紧赶回东宫,东宫上前防守严密,凌霄殿外更是重重守卫,行魏、浅荇和周绿影、青娥几人死守着孩子地屋子,谁也不容靠近。所幸瘟疫并没有传进东宫。

皇宫各大宫门守卫重重,瘟疫源头还在查处,御医虽没有配出灵丹妙药,但太后懿旨将宫中受染者全数隔离至死,也就没有出现新的染病者。

回宫后的第二日,太后便再次召集了后宫的妃嫔和皇子妃们,商议善后。

清宁殿的一双如意纹熏笼在左右升腾着袅袅香烟,苏合香的气味幽香馥郁,闷在殿中众人胸口,明明人多,却安静得只有太后轻轻放下茶杯的声音。

太后扫了眼,启唇道:“太子妃说的那几条法子很好,宫中果然没再有人染病,皇上、朝臣和后宫宫官都交口称赞太子妃处事得当。既然如此,此事哀家就全权交给太子妃来处置吧,有什么困难再来找哀家商量。”

锦月眼波微转。“诺。”

“你先说说,这善后如何处置吧。”太后道。

锦月被吩咐了这事,便不能再推脱,只能拿捏着轻重道:

“锦月认为,宫中死难者的尸首应当立即清理,现在秋季正是容易传染的时候,免得再生一波病潮。其次是死去宫人家属的安抚……”

……

商议罢,秋棠扶着锦月从清宁殿出来。锦月主仆走在前,傅柔月等人远远跟在后头,一边打量一边窸窸窣窣说着话。

十皇子妃、和十一皇子妃小声与傅柔月道——

“太后竟然把疫症之事全权交给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啊?”

“太子为皇上挡了恶熊受重伤,重拾皇恩,现在太子妃又出了这么大一桩风头,东宫可再不能小觑了……”

傅柔月被她们二人说得有些心烦,十皇子和十一皇子都不满双十,根基弱,依附于上安宫而生,傅柔月深知这层关系,也就放纵一些,不悦看了二人一眼。

“休得胡说,四皇子殿下岂是旁人能比的!”

二女心中有异却不敢说出来,唯唯诺诺笑着说是。

锦月听见她们的说话,也并不多理睬,傅柔月心情不悦,擦肩而过只是看了锦月一眼,就走了,情敌见面总是分外眼红的。

倒是十皇子妃和十一皇子妃恭恭敬敬向锦月行了礼。

待她们走远,秋棠才道:“四皇子妃自恃四皇子和太后,对娘娘可真是没有半分礼仪。倒是十皇子妃和十一皇子妃态度大为转变。”

“十皇子和十一皇子根基薄弱,这宫里权力的大小,便看脸上的笑容几分真几分谄媚就能知道。”

锦月缓步走着,一路遇到的宫人、奴才都如十皇子妃和十一皇子妃那般,态度恭敬许多,隐隐敬畏。

可秋棠却见自家主子并不高兴,深似有沉思,问道:“现在东宫形势已现欣荣,太后更将瘟疫之事的大功交给娘娘来领受,必能正东宫之名,娘娘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锦月顿下步子。“你也觉得是大功?”

秋棠不解。“上次四皇子的婚事全权是娘娘呕心沥血而为之,最后娘娘却拱手主动让太后领受了这份功劳和爱戴。这回太后好不容易松了口,娘娘的付出能够得到回报了,为何还不高兴呢?”

锦月不以为然:“太后岂是等闲之辈,这份是大功,却也是大罪。她这是给我下马威,警告我呢……”

说话间,锦月已经走到了隔离院落之外,秋棠忙取来干净的面纱给锦月戴上,免得传染瘟疫。

院门打开,侍卫正在清理里头的尸首。

从前负责宫中羽林卫禁军的是东西卫尉二官员,自从尉迟正阳和弘凌的属下冯廉出不忠之事后,便交给了光禄勋的光禄大夫统管。光禄勋的二把手是光禄郎,此时光禄郎正督促着侍卫赶紧搬尸首。

锦月让光禄郎递上尸首名册来。

秋棠:“幸好,只有一二十人死去,也不算严重。”

锦月不置可否,直到那一具一具的可怖尸首不断从院子里被搬出来,整整半日!

秋棠渐渐变色,低声道:“娘娘,这,这尸首好说也有二百人啊!”

锦月冷静地翻开疑似患病者的隔离名册,里头,竟然有二百多人。

“我当时说的,是让患病者和接触过病者疑似患病的人分开隔离,可太后却一并下令关在了一起,并且不给医药,才让他们统统送命。分明是太后下令所为,可侍卫口口声声说是我地命令,这二百多条人命地冤孽,可算是都记在我头上了。”

锦月顿了顿。“二百多人来自何宫,依附何人,难以查证。宫中人脉,打断骨头连着筋,或许这会儿已有死者的挚友亲属或者主子在狠狠诅咒我的心狠手辣,只待他日报复于我。”

锦月淡然说罢,秋棠已满身冷汗。

“可太后此举有何意义?”

“自是意在让我明白,她要让我荣便荣,要我受人唾骂便受人唾骂,后宫中,只有她的权力才是至高无上,令我安分听她吩咐。”锦月道。这是太后在惩罚她当日的“聪明”和“智慧”啊。

锦月正要离开,忽然光禄郎上前来,此人是个青年,神色含了分诡异的笑容:

“太子妃娘娘,其实院中的人并没有全死了。还有一人活着。”

锦月凝眉,扫了眼名册:“那你为何刚才不上报?”

此人诡秘道:“因为这人死了,才对太子妃更好,所以臣自作主张,暂且保密了她还活着。您要不见见再定夺是否留她一条性命?”

锦月不想光禄郎所说的人是曾经的八皇子妃田秀玉。她衣衫破烂,浑身流着脓,只剩半条命了,可尽管如此,她嘴里却还不忘诅咒着什么,神志不清,双眼却迸着清晰的恨意,盯着锦月。

“是你,是你……害了民儿……是你……”

田秀玉浑身污臭,比之乞丐还不如。锦月只觉那浑身溃烂的惨烈,触目惊心。

“太子妃小心,别让这庶人脏污了衣裳。”

甘鑫道。

从里头出来,锦月心有余悸。

“承民皇孙殁了,她作为母亲也是可怜,招侍医来好好诊治吧。”

锦月想起秋狩才见过小黎,同样作为母亲,她懂丧子之痛。去年秋日她失去小黎,大概也如田秀玉现在这般双目迸着恨吧。

“太子妃宅心仁厚,定有好报地。”光禄郎道。

锦月走了回首来:“从前未见过大人,大人是?”

“臣甘鑫,是光禄大夫手下的郎中令。”甘鑫恭恭敬敬道,神色天生有种谄媚和圆滑。

锦月颔首:“甘大人为本宫的这一场考虑,本宫会记得。甘大人机智聪敏,难怪年纪轻轻便成为光禄勋的要员。”

从院落出来,秋棠才小声道:“娘娘,您先前不是让我奴婢去查萧昭训的现状么,奴婢当时发现此人与萧昭训暗中来往甚密,恐怕他留着田秀玉也不见得是好意……”

“映玉身为孤女,自是想要拉结势力巩固地位。罢了,东宫正在危难中,我也不能贸然惹是非,由她去吧……”

果然京师中也很快爆发了瘟疫,京兆伊为怕乌纱帽不保,一直隐瞒着疫情。

人数感染甚众了,才一夕间消息爆发,刹时长安人心惶惶,热闹的东西市、大街空无一人。

幸而锦月早已推测是宫外定有疫情,早早令人备着药。朝廷广施药物,举措得当,很快控制了住。

秋草从浅黄转入深黄,几场秋雨,几层寒。草叶枯尽,覆上了白霜。

转眼便是两月,秋深之时,京兆伊上报:

京师中瘟疫已全部清除干净,长安街道重新恢复繁华景象,百姓称颂、感激太子妃,三五成群自发来到朱雀门和承天门前跪拜感谢,场面十分震撼。

一时宫中也很震惊,无人谈起太子妃不心生敬畏。

清早,锦月领着众皇子妃去清宁殿请安,不想走到门外,听见里头太后正与皇帝的妃嫔们叙话,傅婕妤和瑜妃也在其中。

“皇上身子如何了?”太后问。

回答地是傅婕妤,她哭哭啼啼:“还是不大好,前日半夜皇上骤然发病,御医赶来都没了脉搏,幸而药藏局地御医奋力施救,才堪堪就过来。”

瑜妃就镇静得多,道:“皇上身子不容乐观,御医说今冬恐怕……是以,新君之事也要提早准备才好。”

傅婕妤:“也是奇怪,先前皇上身子还过得去,才不过一两个月,怎么突然就坏到这个地步了。”

傅婕妤说到此节,锦月已经领人走到门口停下,守在门口的侍女通禀,里头声音骤然而止住了。

而后,锦月便听太后说了声“天那么冷,都赶紧进来吧。”

众小辈跟随锦月一同请了安,太后让心腹姑姑云心领小辈皇子妃们也落座。

太后对瑜妃道:“现在深秋天气骤冷,赶紧让宣室殿的地龙烧起来,别让皇上再受冻,加重病情。”

妃嫔都唯唯答诺,太后的威严和在后宫中至高地权力越发显现得无人企及,只能仰望。

这沉寂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养精蓄锐,迸发着过去半生憋着的力量,谁若胆敢触碰挑衅,都会被狠狠灼伤!

又说了一阵话,傅婕妤看锦月慢声道:“太后娘娘,嫔妾听说长安百姓自发到宫门口跪拜太子妃,将太子妃比作未卜先知的观世音菩萨呢。”

有人附和:“可不是呢?太子妃在别宫初闻瘟疫消息时,便推测出京师中恐已有疫情,早早备下了药,京兆伊上报之后立刻就有药物分发下去,这不是未卜先知、观音菩萨是什么?”

七嘴八舌都是夸赞,太后嗯声绵绵,一一听过,最后道:“你们说得不错,太子妃是立了大功啊。太子妃,你与太子伉俪情深,为朝为后宫贡献颇多,皇上定会好好褒奖你们的……”

这句话显得意味深长。

从清宁殿出来,妃嫔姬妾们对锦月越发热络,送摆件儿、邀请赏秋菊腊梅的更是不少。

一路回东宫的路上,随行的秋棠和青桐很是高兴。

“娘娘,这下子咱们东宫可真是蒸蒸日上了。瞧他们的态度,多么的恭敬,简直如同对待后宫未来的主子了。”秋棠道。

青桐:“是啊,是老天爷开眼,让咱们东宫终于走上好运气,短短几个月间,就逆转了局面。太子和娘娘夫妻同心,齐力可断金呢。”

止住瘟疫,锦月自是高兴,但总有些不安,又不知从何而起……

“虽说现在再无人将废后的罪孽加诸在东宫之上,形势也一片大好,可是,我总觉有些不踏实。”

“娘娘就别多想了,太子在前朝的势力也在逐步恢复,娘娘在后宫也博得了名望地位,眼看陛下身子越来越差,指不定这个冬天之后,娘娘就要换个头衔了……” 秋棠委婉道。

锦月心下稍安,但看诸事情形,确实都是有利东宫的。

虽然弘允现在势力不能与弘凌相比,可终究现在皇上最后还是站在了弘允这边,弘允更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这次太后是将我给上心了。可那么多人命,我既领受了拯救他们的权力,便不能为了自己安危而有所保留,任更多的生命离去,更多的家庭家破人亡。”

“娘娘说得是,往后咱们更加小心太后就是了。”

夜里三更,锦月才等回来了弘允。往常他都不会回来这样晚的,是以锦月不住有些担心。

弘允满色有些阴沉悲伤,待入了承云殿中才露出喜色。

锦月张口还没来得及问话,便突然被弘允揉进怀中狠狠地抱住。“锦儿,今夜皇上下诏立我为继位储君了!圣旨在半个月后的下月初八早朝宣布,届时人心稳固,东宫翻身有望!”

册立新君的圣旨,那何止是翻身有望,分明是胜利在望。

锦月也欣喜含泪:“不枉你受了那样的重伤,总算熬到了今日啊。”

弘允紧紧咬着牙,身体有些激动得发颤。“若不是你一直在我身边鼓励我,我一定熬不下去那样的屈辱和打击。谢谢你,锦儿,这次疫症多亏了你在后宫运筹帷幄,表现极好,才让东宫的名誉蒸蒸日上,我在前朝,也不好插手后宫之事……”

锦月摇摇头。“东宫能有好转这一切都是你的能力,与我无关。后宫的事都是闲杂事罢了,我也只能略尽一些绵薄之力,只希望让你少些烦忧。”

接下来的半月,东宫愈加欣欣向荣,所有的事情都向着有利东宫的方向发展着,皇帝谁也不见,只见弘允,父子感情恢复如初。

宫中的奴才都已将太子和太子妃当做未来的皇帝和皇后恭敬对待。新皇、新后,已经不远。

十二月初八,前朝宣布圣旨这天早上。

天上已飘洒着细雪沫。入冬的第一场大雪在天上酝酿着,只待蓄积到兜不住了,就飞洒而下。

凌霄殿外的红梅开得红火似血染,雪白衬着鲜红,分外妖娆美丽。

锦月披了白狐大氅,由青桐青娥和秋棠陪同着,摘红梅。

一枝一枝,火红上沾着雪白,落在柔白的手指间很是相宜。

锦月看着手中红梅道:“又是一年冬了,日子可过得真快。”

秋棠瞧着锦月,只觉自家主子日渐散发出成熟优雅的魅力,越发从容聪慧,那是岁月风霜磨砺出的美和端庄,不是傅柔月那样十五六岁的嫩头小姑娘花枝招展能装出的美好。

这种美,好似连灵魂,都散发着馨香。

“太子殿下这会儿应该正在前朝受封,片刻就要回来了。”秋棠道。

锦月含笑,将红梅枝递给青桐。“弘允哥哥喜欢梅花,多摘些插-在玉瓶里,好让他回来就能看见。”

“诺。”

梅林花枝摇曳,几个女子灵巧地穿梭其间,很快竹篾花篮就装了满。

锦月进殿时回望外头梅花林,雪花大片大片的飞起来,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如火如荼的红梅,仿似象征着新的希望,在这个冬季开起,谁也不能阻拦。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名字再次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