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苏昱急匆匆收拾了行装赶去青崇城据说沐心慈在的客栈。可到了之后才发现已人去楼空。
“该死。”苏昱又担心又气愤。她应该知道他会来找她的,竟走得这么干干净净,一点消息都没有了留下。
苏昱问了客栈的掌柜,那掌柜道。
“他们好像是往西走了。那姑娘受了伤,临走时去城东的刘大夫铺子里抓了药看伤,公子可以去问问刘大夫。”
“她伤了哪里?严不严重。”虽然来时就已知道沐心慈受了伤,但这亲耳再一听,苏昱心头又忍不住担忧。那女人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的,定是胡乱弄些药,继续去找人了。
“这我到不清楚,你还是去城东问问刘大夫吧。”
苏昱又赶去城东找那掌柜口中的刘大夫。
“你说那姑娘长啥样儿?我医术在青崇城里太有名,每天慕名来问诊的人没有几十也有一百号,不晓得你说的是哪个。走开走开,别挡着我事儿,本大夫正忙着呢!”
苏昱的贴身侍卫听刘大夫语气不好,握了握刀柄,想要教训刘大夫,却被苏昱一个警告的眼神唬得不敢为难了。
“我说的姑娘差不多这么高,头发又黑又长,眼睛很大,头上发髻别着一只朱红色的发钗。”
“嘶……”刘大夫摸着胡子回想了一阵,惶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说的那位姑娘是不是穿着浅色衣裳,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很标致?身边还跟着男女十来个人,大都是带刀带剑的。”
说起慈眉善目,大约就是沐心慈了。
“应该就是她。”
“哟,那姑娘伤得挺重的啊……”
“多重?你既然是大夫为什么不留下她把她治好?!”苏昱一把揪住刘大夫,刘大夫吓得直哆嗦,什么神医的谱儿也不敢摆了,苏昱一问,立刻就把知道都说了。
“他们去了洛安,不在青崇,我本来是要她留下的,可那姑娘她非要走,不干我的事啊不干我的事啊……”
苏昱丢下刘大夫去追沐心慈。侍卫扔了定金子砸在桌上,吭的一声响。刘大夫捧起金元宝,比刚才更震惊!
天啊,这是金元宝啊,我的乖乖!这可是他这一辈子他都只听过、没见过的玩意儿……
洛安城不如朝月城冷,只飘着细细的白雪。洛安以红梅闻名天下,又名梅城。如今十一月,正是红梅花儿开得最好的时候。千里洁白无瑕中,万点嫣红娇艳,满城风雪,满城梅香。苏昱便是在这细雪飘飞、红梅花羞涩绽放的地方,找到了沐心慈。
沐心慈住在洛安的梅花客栈,满院子都是梅花,红的黄的都有。
正是清晨,沐心慈起了个大早,打算接着找九幽的踪迹,可刚出门便见门外庭院雪中,一身黑衣的苏昱皱眉看着她,眉目间有几分薄怒,一双眸子黝黑而又清澈,肩上、发上都落上了几点雪白。这样的苏昱,像极了九幽!沐心慈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喊出那个名字。
沐心慈怔了怔,不敢多看他。她一声不吭的离开青崇城,他一定是在生气。不,大概不止这些吧。苏昱要生气的事情太多了,她对他感情的视而不见,她把他当做九幽的影子,连替代品都不是。
她是恨苏昱的,但又无法真正的恨他,他就像一个结,在她心里搁着,怎么都解不开,又无法忽视。
九幽失踪之后,沐心慈便有一种潜意识,不想再呆在苏昱的身边。他和九幽实在太像了。
沐心慈转身回屋,苏昱出声叫住她。
“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沐心慈恍若未闻,刚进屋,身后的门砰的关上!是苏昱跟进了屋子关上了门,一把将沐心慈抱在怀里,一身霜气让沐心慈不禁打了个哆嗦。他的身体带着冰雪的寒气,可他的身体、他的唇却如火一样炙热,在沐心慈脖子间摩挲,烫得她心头直跳,想要挣开,却不如苏昱力气大,怎么也挣脱不开。
“别动,再动我就要惩罚你了……”
苏昱的话带着一种帝王的霸道和个性独有的冰冷,慑得沐心慈不敢再乱动,心头一阵悸动——这样的苏昱,真的……太像九幽了。
“你放开我……”
“不放,我不放……你是我的女人,我抱你、与你亲热是天经地义。”
沐心慈听着苏昱的语气,像是个负气的孩子。这样的苏昱,让沐心慈更加不忍心伤害。就算后来他做了不对的事,可真要计较起来,是她欠他在先,是她负他太多。
“……你明知道我只是把你当做九幽的替代品,你应该懂的。我与你成亲,只是想要得到天蝉国的土地,守着九幽可能存在在你身体里的那一点魂魄气息。”
虽然已经知道,但现在亲口听沐心慈说出口,就像心头的伤口再次被剥开,鲜血淋漓,真的,很痛。苏昱深吸了口气。
“我知道。你把我当替代品便当替代品吧,不管你怎么想,我苏昱都把你当做我的女人,没有差别,你是我的,他已经死了,世上再没有任何男人可以夺走!”
“……苏昱,你。”
“不要说话……”苏昱的唇不安分的移动,从沐心慈的脖子一路移上来,吻着她的耳垂,再到脸颊……
“不……”
“不要反抗,不要对我说‘不’……”苏昱边亲吻着沐心慈的脸颊,边捉着沐心慈的小手往衣襟里放,让她抚摸他的胸膛。
沐心慈指尖一片火热,如同火熨帖过的,忽然感觉到苏昱心口的疤痕,心头一惊。苏昱故意捉着她的手,让她抚摸心口那道疤痕。沐心慈一双眼都是惊色。这道疤痕,和九幽心口的疤痕一模一样!难道……
“……九,九幽……”沐心慈张口便被苏昱含住了双唇,舌尖与她追逐、缠绵。他吻她的方式,和九幽像极了。沐心慈忽然想起了什么,反被动为主动,迫不及待的宽了苏昱的衣裳,露出他□的上身。
沐心慈又是一惊。之前她见过苏昱身上淡淡的疤痕,而现在,那些浅淡的疤痕已非常明显,背上、心口,都是,和九幽的身体一模一样!
沐心慈双眼盈满眼泪,透过模糊的视线望着苏昱深邃得让人宁静的眼睛。“你……究竟是谁?”是苏昱,还是九幽?
苏昱眼神有一痛,不再看沐心慈的眼睛,赤着上身一把将沐心慈搂进怀里。
“不论我叫什么名字,都是那个会陪你过一辈子的男人。”
沐心慈猛地清醒过来——不是他,不是九幽。
她差点又把他认错了。
“你要找他,我便陪你一起找他。你要守着他,我便陪你一起守着他,可好?”苏昱嗓音低沉暗哑,加之他是练武之人,肩背宽厚,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浓重的男子气息,不再是当年燕国的少年公子,和九幽几乎没有差别了。
沐心慈哽咽。他的骄傲她懂,他的取舍、放弃,她也明白……
可是……
沐心慈要开口,苏昱食指压住她的唇不然她说话。“你要爱他,忘不了他,也没有关系,我不在意……”
再一次,他投降了。
九幽对沐心慈二十多年的生死不离,他是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上的,那他便用自己未来的二十年、一辈子,来陪她吧。
沐心慈没有受重伤,是金钗胳膊受了伤,血沾染在她身上了。那掌柜也没看真切,刘大夫说话本就夸张,再加上一天看得病人多,记岔了。害得苏昱担心那么久。
苏昱帮着沐心慈一同找九幽,洛安城内外都找遍了,没有任何线索。在洛安一共停留而来大约十日,最后在远路镖局里打听到一点消息,他在淮西城里曾经见过一队完真族的人,送丧,看起来很奇怪。
如今一点线索都没有,有了这一点消息也就寻着去了。
完真族都很注重本族文化,亡国被天蝉统治之后一般不会去天蝉的国界,是以朝月城附近几座城池完真族很少见。这样千里送丧的,确实有些奇怪。
苏昱、沐心慈马不停蹄的赶去。因着金钗胳膊受了伤,这两日奔波加重了伤情,沐心慈便强行把她留下治伤。金钗很不放心,但沐心慈坚持,再一想苏昱武功何等之高,有他在沐心慈身边,她不在也可以放心了。
与金钗一同留下了还有侍卫卓昊。金钗脸上虽被一道陈年箭痕破了相,但也是个漂亮的姑娘,卓昊红着脸照顾她,一个大男人能做到这么周到,也很难得,是个适合居家的好男子。
金钗如今也二十二了,平常姑娘家早嫁了人,娃都不小了。卓昊今年才不过二十,是以总恭恭敬敬的叫她金钗姐、金钗姐,话少,行动却不少,体贴入微。
金钗昨夜因着伤口发炎,发了一夜高烧,到天明才退了,可今早,却没有听见卓昊像往常那样来叫她。
“卓昊?”金钗朝门外唤了一声,没有听见应答声。“这小子往常都挺机警的,难不成累坏了?”想他鞍前马后的伺候她,也着实够难为他的。门口传来一声响动,金钗抿嘴一笑。定是卓昊那小子煮早点端来了,昨日他就是如此的。
金钗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后,唰一下拉开门。
“卓昊我知道是你……”
金钗一下子愣住了。门外不是卓昊!!而是另一张她怎么也没有料到的脸,这辈子她最害怕看见、也曾经最想看见的脸……
杨阎。
“谁是卓昊。”
“是你!”金钗吓得连连后退。
“我们多少年了没见了?四年,还是五年,或者是六年?”杨阎面目冷硬,步步逼近。金钗步步后退,慌慌张张寻找身边可以防御、攻击的东西。金钗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指着杨阎,眼睛却湿润了。“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你,快走!”
“你当年用这匕首杀了我一回,现在还要杀我一回?”
一句话,如一把刀捅进金钗的心里。当年,沐心慈中了斗于翌的计,中了毒命悬一线,说是已经没救了,她一怒之下找斗于翌与杨阎报仇,下定决心斩断情丝,亲手杀了杨阎,到最后关头,却还是没有下得了狠心,杨阎逃走了。
对了,杨阎在,那是不是说西凉的余孽也在!九幽公子,是不是就是他们偷走的?!金钗忽然意识到个问题。“你把守在我房子外的侍卫怎么了?”
“不过是给了一掌,昏了,你着急什么?莫不是你喜欢那毛头小子?”
金钗别过眼去。“你胡说……”
卓昊是被打昏了,可又醒了。以为是杀手来偷袭,冲进来要拼命,因着金钗阻挡,卓昊武功也不低,杨阎不好久做停留,便闪身走了。
“金钗姐,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快走吧!去追陛下他们,告诉他们情况。”
“好!事不宜迟,咱们赶快。”金钗一回想当年沐心慈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情形,依然后怕。被挟持在东周的家人多年未见,虽定期联系着,但到底不如日夜陪伴来的这样亲密。沐心慈于她是主子,可那种陪伴、依靠、信任,是多么的难得。就算是如今,东周成了沐心慈最大的敌人,她明明可以杀了她以绝后患,可她没有。沐心慈是信她的,所以无论如何,她不能辜负。
两个受了伤的人,就这么去追沐心慈和苏昱了。
金钗心里已经在擂鼓。杨阎似乎不只是斗于翌的人,这次来的究竟是斗于翌还是斗于澶,金钗不知道,但她可以肯定,这两个人中不论是哪一个,都是个大麻烦。
☆、第72章
因着有苏昱全力相助,找起人来也能稍微轻松些。要说沐心慈对苏昱一点不感动,是假的。
苏昱的行动,沐心慈看在眼里。若世上没有九幽,她或许,会选择苏昱。但世间从来没有如果,所以,对于苏昱的真心,她只能视而不见。昨夜,苏昱对她说:“他死了,我便是九幽。”
沐心慈一夜没有睡着,一直在想这句话。
在淮西城西边快要出城门的地方,沐心慈、苏昱找到了镖师说的那队完真族送丧队伍。一行二十余人,都穿着丧服,一路上撒纸钱,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若是盗走九幽遗骨的人,应该不会这么高调吧?
送丧的领头是个瘦黄的中年男人,丧服里穿着完真族的衣裳,花纹繁复,用不熟练的天蝉国方言拗口的说着,一脸哭丧像。
“少爷小姐哟,你们可饶了我们吧!咱们这一路上已经被官兵不知盘问了多少回了!屋头人死了我们已经够伤心了,你们就饶了我们吧……”说着抹泪。
沐心慈看了看这群人衣着虽不至于华丽,但穿得也不寒酸,为何那棺木材质、做工却这么粗糙?一时生疑。
见沐心慈上前,另一中年男子连忙上前挡住沐心慈。“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冒犯死者可是损阴德的事!”
苏昱心知沐心慈是起疑心了,他其实也有些怀疑。苏昱上前,因着个子高,那中年男子顿觉压抑,嚣张的气焰矮了三分。“你们、你们不能看啊……不能打开……”
苏昱抽剑柄一晃,拦在那男子身前,点了他穴。身手奇快,身后又有十余人带刀护卫,个个身强力壮,再观苏昱和沐心慈衣着精致,气势不凡,不像平凡百姓,一行送丧的人都骇住,张嘴恐吓、求饶,也不敢妄动。
沐心慈要伸手揭开棺木,苏昱却握住她的手,止住。
“还是我来吧。别吓着了。”
沐心慈点头。
苏昱不需动手,挥袖带起一阵袖风,棺盖被风一扫,翻在地上。馆中躺着个老者,因着天寒地冻,身体已经冻住了,模样十分骇人。
沐心慈不禁皱眉,苏昱一把将沐心慈搂在怀里,把她的脸埋在自己温热宽厚的胸膛前。“别看。”
不是九幽。
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线索,就这么断了。
沐心慈正迷茫、失望着,金钗和卓昊便带来了新消息。
金钗和卓昊一路追去找沐心慈和苏昱倒还顺利。金钗一直担心杨阎会突然出现,为难她,杀了卓昊。毕竟杨阎是个霸占欲很强的男人。
金钗把在洛安里捡到杨阎的事告诉了沐心慈,当然,自是省去了那些暧昧的对话的。
“杨阎”这个名字沐心慈和苏昱都不陌生。若不是他与斗于翌使诈下毒毒害沐心慈,九幽就不会因着为了救沐心慈而自损,几乎殒命,而沐心慈也不会为了救九幽而强留下苏昱,要他的身体给九幽续命,苏昱便不会与沐心慈决裂,更不会性情变了这些多,成为天蝉国的皇帝,起兵攻占了桑、陈、西凉,成为高处不胜寒的帝王。
回想起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当年斗于翌那个圈套,接着局面就开始越演愈烈、变得难以控制,发展到如今这田地。
沐心慈回想着当年那些恩怨情仇,对于斗于翌的恼恨又多了几分。苏昱对西凉皇的恨是绝不亚于沐心慈的。如果不是那外表温润儒雅内心实则阴谋深沉的斗于翌,沐心慈当年就不会那么绝情。抓到斗于翌,他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有了杨阎这条线索,寻找九幽终于有了目标。
苏昱动用了当地的官兵,一同寻找,终于在淮西城赌场之后发现了个完真族逆党的窝点,一窝端了!可是却还是没有找到九幽的线索,不过关于杨阎的线索倒是发现了,抓到了杨阎的一个属下。
“杨阎在哪儿?”
“哼。”那喽啰哼了一声,扭到一旁,身上衣裳破烂,都是鞭子打的。
没想到这喽啰是个有些骨气的,任怎么严刑拷打逼问就是不说。喽啰被关押在淮西衙门的大牢里,派了重重守卫,没想到那喽啰还是被灭了口,一剑抹了脖子,双目大睁着,死不瞑目的样子。是夜里杨阎派人来做的无疑。
虽然有了杨阎、斗于翌这条方向,可是九幽的遗骨去向还是没线索。沐心慈愁眉不展,话也少了,时常走神沉思。苏昱不高兴:
“你担心什么,他已经死了,难不成还能再死一次不成。”
沐心慈没理他,转身进屋子。
杨阎的确还在淮西城里,但他跟着的却不是斗于翌,而是斗于澶。
“大殿下,我们即刻回凉吗?”杨阎问斗于澶。虽然已经亡国,但是他们依旧习惯从前的称呼,骨子里依然自视有高贵血统。凉便是只旧西凉的国都汴城。汴城离天蝉国中心最远,天蝉国现在对那方土地到底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好,立刻回西凉。”
“不行。”一个苍老的声音坚决的想起,正是传言中斗于澶身边的高人,星芒的三徒弟飞雪。当然,现在的飞雪早不是星芒印象中那个水灵的年轻姑娘了,已成了皱痕满脸、一头白发的沧桑老人。
“为何?眼下情况对我们很不利,速速离开才是上策!”斗于澶有些不悦,但碍于飞雪这老太婆术法了得,且当初他被沐心慈和九幽弃尸在山坡上,正是飞雪救了他,虽然她的“救”,让他也付出了惨烈代价。
飞雪苍老的眼睛不屑的瞄了一眼斗于澶,哼了一声。斗于澶那点情绪,她活了近两百岁,还看不透?
斗于澶压制住刚才的不悦,软下语气来:“圣人,可是有事要办?”
“我要去洛安一趟,办点事。你们要是想先走就走吧。”飞雪才收到消息,她师兄陇上和来天蝉国了!过不了两日就到洛安,然后进都。多少年她没有见过陇上师兄了,上次相见还是九年前。若不是红莲,她早与陇上师兄双宿双栖、浪迹天涯了!她怎会到现在一百多年,依然是孤身一人,情人不得相见。
飞雪心头暗骂:红莲那老妖妇,看我这回不把你毒得肠穿肚烂!
飞雪虽然已老驼了背,可行动利索得很!闪身就没了影儿。
斗于澶自是不清楚飞雪与陇上老人、红莲夫人之间的恩怨,也不关心,可他火大的是飞雪把九幽的遗骨也一起带走了!
该死的!
“殿下,咱们现在还回凉吗?”杨阎问。
“回什么回!没看见那老妖婆把那毒人的遗骨带走了吗?!”斗于澶恶狠狠道,正好把憋的气都洒在了杨阎身上。
杨阎心头不爽快,但也没有反驳。自斗于翌即位为西凉皇,大皇子斗于澶无名无分,作乱成为乱臣,脾性比之从前愈加残暴、喜怒无常,和从前他佩服的那个大皇子,截然不同了。
斗于澶在淮西等了飞雪整整八日,一日比一日着急上火。沐心慈苏昱已经查端了他设在淮西的聚点,眼看越查越近了。第九日,飞雪还没回来,杨阎却慌慌张张的带回来了个重伤的姑娘。斗于澶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姑娘是谁!沐心慈身边贴身伺候的婢女,金钗。
斗于澶一脸狠戾,拔出长刀,直取金钗的喉咙。杨阎情急之下劈腿将刀踢开,却招得斗于澶更愤怒了!
“杨阎,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带个敌人回来不说,竟还敢公然顶撞!”
杨阎抱着金钗连忙单膝下跪。“大殿下,她是被沐心慈一刀伤成这样的。”
斗于澶又朝金钗一扬刀,杨阎却用自己身体护着金钗。“那就是苦肉计!”
金钗委屈的对杨阎说着:“不,我不是的……你相信我啊……”
杨阎急道:“你别说话,省点体力。我自是……相信你……”
“杨阎,你脑子是被灌了*汤吗?!竟相信这女人的胡话!”
“殿下请明察啊。她是东周派去姜国的人,沐心慈发现了她的身份,要杀她。如今东周已经与我们结了盟,属下以命相保,她绝不是沐心慈派来的奸细!”
金钗虚弱的在杨阎怀里喘气,嘴角流着鲜血,无力的看着斗于澶。眼神虚弱,却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连忙埋下脸去。
斗于澶默了几秒,炯亮的眼睛定定看着金钗,忽地抬手一刀向金钗劈去——“你的命,不值得我冒险!”
刀势来得凶猛,却还是没能落在金钗身上。杨阎手握住刀刃,鲜血淋漓的,流了金钗满身。金钗怔住了,杨阎居然接住了斗于澶的刀。
“殿下,她,不是奸细!”杨阎忍耐得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斗于澶气,扔了刀。
“好!你最好给我看紧她!”
于是金钗被留下,杨阎照顾着。金钗受伤伤了胸口,杨阎坚持要给她上药,女儿家的清白,也就这么给交代了。金钗羞怯不已,杨阎虽一脸正经的敷药、毫无慌张,但是却一张脸通红。
杨阎对金钗明显有戒心,但金钗受了伤,似乎也温柔了很多。善良女人的温柔,对于男人来说是温泉,可心计深沉的女人的温柔,却是要命的毒酒!
没错,这些温柔、亲近,都是金钗故意而为之。九幽踪迹遍寻不得,沐心慈夜不能寐,金钗想了几日,下定决心用这个办法。沐心慈本是反对,杨阎身后究竟是谁,会做什么,他们还不清楚,贸然闯去说不好就是自寻死路。可金钗坚持,也就只有顺了她意。胸口那伤,是金钗被“赶走”后,自己给刺的。
金钗倒吸了口凉气。还真是疼!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了……天凉注意加衣服啊给位小读酱
☆、第73章
飞雪是在十日之后回来的,背上还负了伤。斗于澶下令立刻撤回西凉旧地。金钗伤重未愈,对杨阎很是依赖。杨阎虽对金钗又戒心,但也确实照顾甚周到。
虽然杨阎、斗于澶、飞雪在她面前只字不提,但还是被金钗发现了端倪。随行有辆马车,马车上除了车夫,车里没人!
傍晚,几人投宿在一处山野客栈中。今儿个天格外冷,洋洋洒洒下了半天的雪。今日金钗身体比昨日更差了,杨阎悉心的端来热汤。
“杨阎,你……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可好……”金钗虚弱道。杨阎硬汉的心底忍不住一阵悸动。
“嗯。”
夜里,杨阎在金钗床边地上背对而坐,忽感眼皮一阵沉重,困意连连,睡了过去。
金钗拖着伤疲的身体,偷偷摸去了马车。马车里放着保暖的毯子、衣物,还有一个土陶的坛子,里面装着的是粉末。
这……是骨灰!
金钗心头一震。应该就是九幽公子的遗骨吧?
金钗定了定惊慌心,赶紧把坛子封好,忍住咳嗽以免惊动人,打算趁夜离开。伤在心口,看似凶险,实则没有伤到内脏。那要死不活的样子的确是故意做出来骗杨阎的。这一路上金钗留下了记号给沐心慈,沐心慈也一路追着记号来。只可惜天时不利!今天下了一下午的雪,把金钗留下的记号都掩盖住了。是以沐心慈、苏昱还在路上寻找着。
金钗期盼着沐心慈的接应,天寒地冻,她虽会功夫,但受了伤,不一定能撑许久,怎知竟被发现了!或者说,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套儿!
“呵,还说不是奸细!杨阎,你的命可被这女人给出卖了!”
金钗蓦地一下,迅速被突然出现的斗于澶、飞雪以及杨阎等十数人围住!杨阎的眼神如要杀人般。
“原来你是在骗我!”
金钗心里愧疚,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歉疚的时候,抱着骨灰坛子逃走,怎奈根本不是对手。
该死的大雪!按照计划,她是沐心慈苏昱接应着一起偷走九幽遗骨的。还是怪她自己太心急了!
“啊——”金钗被斗于澶一掌劈在胸前,倒在雪地里,牵动心口的伤,呕出一口鲜血。杨阎眼中一痛,却又迅速被愤怒压下去——他最受不了被人欺骗!
斗于澶把骨灰坛子从金钗怀里夺过来,举刀一刀向金钗砍去。杨阎双拳紧握,努力忍着不出手。金钗看出杨阎对她的极度失望,心中黯然,闭眼等着斗于澶的刀。却听吭吭吭的三声!斗于澶大刀被打偏。
“要杀我的人,也要看你有没有那本事!”
是沐心慈的声音!是女皇陛下!
金钗欣喜的看过去,正是沐心慈和苏昱赶来了!刚才那三支短箭,是沐心慈用特制的短弩射出来的。因为弩小,是以只有三发箭。早前沐心慈、苏昱被大雪困在了路上,好不容易才绕了远路追上来。
斗于澶暗骂了声“该死”,连忙回逃。如今苏昱功夫深不可测,他可不想再栽在另一个毒公子手里!
“大殿下,我来断后,你和圣人快走!”杨阎拔刀上前,直冲向沐心慈。苏昱赤手空拳,只用宽袖做武器,挥动冷风回击杨阎。杨阎功夫的确不弱,苏昱没有手下留情,不敢掉以轻心。杨阎哼笑一声,道:“你未免也太小看我杨阎,毛头皇帝!”
苏昱对杨阎的挑衅、侮辱皱了眉,眼神又冷了几分,挥袖铲起地上几寸薄雪,白雪立刻化作暗器一般,像杨阎射去!只听杨阎一声闷哼,嘴角溢出血迹。金钗着急道:“陛下手下留情啊!”
苏昱顿了手上的动作,一脚将杨阎踢晕了去,没有杀他。
斗于澶见自己身边武功最厉害的高手都着了道,一时大急,运功快撤,无奈他完真族轻功着实差,一下子就被苏昱截住路!
“好!你今日不放我生路,我们便新仇旧恨一道算了吧!”
斗于澶与他身边七个高手一齐向苏昱攻去,苏昱身边的三大高手去攻飞雪,不过一个苍老的婆子,竟是三个齐齐被打得爬不起来,都伤残在地!原来真正的高手是这个!斗于澶急忙向飞雪求助,“圣人、圣人,你如果保得我一条命,他日我得了江山让你做大国师!”飞雪不屑冷哼了声。“老婆子我可不稀罕那虚名。”飞雪性情古怪,竟丢下斗于澶自己闪身逃了。
“雪圣人!”斗于澶大急,心头大怒。“该死的老妖婆……”
斗于澶落败,被苏昱、沐心慈逼得连连后退。因着他怀里抱着九幽的骨灰,生死不放,所以苏昱才没有硬来。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把这骨灰坛子打碎!”斗于澶威胁。
“把九幽的骨灰留下,我放你一条生路!”沐心慈冷声,心里却大恐,手心都是涔涔冷汗。忽一只大掌握住她的手,像是在安慰她别担心。是苏昱。
斗于澶与苏昱谈条件,放他一条生路,就留下这骨灰坛子,苏昱同意了。斗于澶警惕的缓缓蹲□,将坛子放在地上,一闪身逃走。苏昱本没有打算放过他,是以立刻追上去,却怎知刚追过去眼看要追上斗于澶,却听见身后有瓦坛碎裂的声响!那坛子竟是一声碎裂,破开来!雪风呼啦的吹,把那骨灰粉末吹得跟随雪花一同飘散,抓不住,留不住……
“不!”沐心慈扑到那坛子跟前,顾不得碎片,疯狂的双手努力捂住那些粉末,“不要吹了,不要吹了!九幽,九幽!你不要走……”风吹着细雪,分不清哪些是雪,哪些是九幽的骨灰——他留在这世界上最后的痕迹。
苏昱顾不得追斗于澶,倒回来帮着沐心慈捂住九幽的骨灰。
“九幽……”沐心慈眼泪滴在雪里,眼睁睁看着骨灰粉飘飘洒洒,随着雪风而逝。沐心慈深深的心痛。九幽存在在这个世界的最后证明、怀念,都消失了……
“九幽!”悲伤凄厉的呼唤声,响彻夜色。
苏昱把沐心慈抱进怀里,心痛如绞,不知是因为她为另一个男人哭泣而心痛,还是在心痛她的心痛,他只听见,自己的声音竟也有丝颤抖。
“……别哭……别哭,你还有我……还有我……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不会离开。”
沐心慈好像什么话都听不见,也不大哭大喊了,平静如同彻底失去了生气,行尸走肉般走进夜色。苏昱身边的高手都受了伤,金钗也伤了,苏昱下令就近在客栈里休息一夜。沐心慈独坐着,不吃不喝也不动,任苏昱说什么也不理会。
苏昱气了。
“不过就是个男人,你就非他不可吗?你看看我啊!”苏昱强迫沐心慈看他,沐心慈终于抬起眼睛,眼神终于有了焦距。可在看见苏昱那张脸的时候,眼泪蓄满眼眶。苏昱在那双眼中读到了浓烈的悲伤,心头针扎的疼。
苏昱气愤摔门而去,到刚才打斗的地方寻找了半夜,把仅剩下的夹杂在雪中的一点骨灰收集起来,捧在手心,递到沐心慈,开口,本想用冷漠的声音,可是却忍不住那样的温柔。
“看呐,他还在……他没有离开……”
沐心慈看着那捧混着白雪的尘灰,泪落不止,哭出声来,双手捧着苏昱的双手,用脸颊仔细感受着那冰雪中一点点生命留下的痕迹,仿若心头最珍贵的东西。
苏昱带着沐心慈一起等待那些雪化了,把留下的一点点粉末收集起来,装进锦囊里。沐心慈带在身上。
苏昱、沐心慈休整两日,立刻回了朝月城。
九幽彻底消失了,沐心慈所有的痛化做了仇恨,咬牙切齿!
“斗于澶!我沐心慈,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斗于澶知道此番暴露行踪,沐心慈苏昱定会将他再次列入眼中钉。为今之计,西凉旧地怕是已不安全。普天之下,除去姜国、天蝉,唯有东周才能给他一栖身之所。东周太后北宫玉是他母后北宫令同父异母的妹妹,虽然二人曾经极度不和、水火不容,但有这一层关系,他去投奔,无论如何也不会毫不留情。
斗于澶这才彻底下定决心,前往东周,投奔东周太后北宫玉。
☆、第74章 补更昨天的
九州大陆东处乃富饶之土,从前东朝主要的十大商贾之城中的七座都在这东边,蚕桑农耕、矿物金银应有尽有,比之中土姜国更得天独厚。
但早就这富饶的东周国的主要原因并不是自然条件,而是过去的两百年间,虽战火在各国肆虐,唯独不在这东周国的国土上,城池保存完整,百姓的脑袋也都在自己脖子上挂着。
东周国皇城会金在东南的地方,天蝉国现在万里雪飘,而东周国的皇宫却一片绿意红花、莺飞蝶舞,宫殿楼台精致奢侈,与天蝉国皇宫恢弘高大却简单的风格很不同。斗于澶带着两个随从,往小周太后住的怡慧园去。东周曾经有两个皇后,一个是大周后甘舆,一个是小周后北宫玉。
二十年前,据说甘舆把北宫玉认作了干妹妹,自甘平起平坐,才有了这大周后、小周后的称呼。东周皇帝驾崩,大皇子李赫即位,两宫皇后晋为太后。如今大周太后已近五十,小周太后却才三十出头。不过皇帝李赫对小太后敬爱有加,简直超越自己的生母大太后,太皇太后也更喜欢小周太后。
斗于澶要去见的,正是小周太后北宫玉。斗于澶曾见过北宫玉,当时北宫玉还未被送来东周,是个干瘦黄毛丫头,跟着他母后北宫令,如同丫鬟般使唤。是以北宫玉对他母亲北宫令的心态,斗于澶清楚得很,好在他小时候和北宫玉感情倒还勉强过得去,在她受欺负、挨罚挨饿的时候送过两回饭。
“侄儿斗于澶,给太后娘娘请安,几日不见,太后娘娘又漂亮了。”斗于澶恭恭敬敬行礼。
北宫玉用金镶玉的烟嘴吸了口雪烟,吐出满口烟雾——东周人新发明的贵族消遣物什,绿冬草做的成的雪烟,是极稀罕的东西。北宫玉最喜欢这吞云吐雾。
北宫玉妖媚的睨了斗于澶一眼,说话的调子曲曲折折的。
“ 起来吧。从前倒是不见你对我这般恭敬。现在你次次见我都又磕头又夸赞的,哀家真是很不习惯呐,呵呵呵……你还是叫哀家姨母吧,喊得那么生分做什么。”北宫玉吐了口烟,透过烟雾看斗于澶,虽是在叹息却无叹息之情,“如今咱们北宫家败落,哀家也就剩你一个娘家人。你的处境哀家明白,皇帝现在即位不久,天蝉国那毒皇帝又厉害得很,我东周正是用人之际,明儿个哀家便让皇帝给你某个职,你就安心呆着吧。”
“谢姨母!”斗于澶双膝跪地叩谢,又让随从拿出一袋子上好绿冬草制成的雪烟,低头双手呈给北宫玉,模样真心又诚恳。
北宫玉拿过那雪烟翻看了翻看,满意的点点头。确实是难得的好货。便让身边的公公姜奉安拿下去,反复叮嘱了几遍一定要放好。
末了,北宫玉看着斗于澶嘴角抽出一丝笑,说了句:“如今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若不是与燕国那荒唐一战,只怕你早已成西凉皇帝,怎么还会低三下四的跪在哀家这老寡面前,罢了,罢了,”摆摆手,“都是命,姐姐她福薄啊……“说着竟笑开了。
斗于澶隐忍着心头的不悦没有表现出来,恭敬跪安了。
斗于澶被北宫玉安排在皇宫西北角的破落冷殿“青嵩殿”里。斗于澶回到青嵩殿后拔剑把满院子花草都砍得七零八落。
该死,想他堂堂从前西凉大国的大皇子,居然落到如此地步!斗于澶对天狂吼。
“为什么!老天!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随从被吓得不轻,连忙四顾,却又不敢上前制止暴怒的斗于澶,哀劝道。“大殿下、大殿下,您小声些,要是被人听见,咱们就有麻烦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斗于澶挥刀就是一砍,那随从面上一道血痕从额头劈面,眼睛一翻倒地死了。其余两个随从吓得连忙跪地,不敢出一口大气。
“谁敢跟我作对不听我的,本殿就杀了谁!”斗于澶怒吼。殿门口却响起个阴阳怪气的苍老声音。“好大的口气啊斗于澶,老婆子我也要听你的?”
“雪圣人。”斗于澶意外,没想到飞雪竟会突然出现在青嵩殿。她是怎么进皇宫的,又是怎么知道、找到青嵩殿的。飞雪看透斗于澶所想,哼了声笑道:“不过一点小事,这都做不到老婆子岂不是白活了两百年。”
飞雪来了,斗于澶又喜又烦,喜的是飞雪会异术、能帮他,烦的是飞雪脾气古怪,总给他气受!
飞雪这么快赶来,是有原因的。
“那毒小子的骨灰你还留着吧。”
“圣人叮嘱要放好的东西,当然不会让他出现丝毫闪失。”斗于澶得意的阴笑,拿出一个瓦坛,“就在这里面。”
“好!今夜老婆子就来试试我日冲门最高秘术到底有多厉害。哈哈哈……”飞雪大笑,苍老的声音嘶哑,听着让人很不喜欢,斗于澶不喜欢。
当时斗于澶设计,放在马车上的根本不是九幽的骨灰坛……
斗于澶被李赫封了个空头衔,三品的“御前总官”,李赫临时给想的名字,历史上千年,还从没有这个官衔。斗于澶到底怀了些期盼,欢喜的接了圣旨,可上任才知道,什么总官,根本就是皇宫后勤队长!天天干的都是繁琐杂事,今天皇宫送进了几筐菜、多少头猪、刷多少个恭桶,明天要多少块布、做给哪几个娘娘,后天有多少太监、宫女要出宫……
宫里宫外、朝廷上下都知道了,西凉从前的大皇子,流落到桑国没做成驸马爷,来了东周当杂役头子了。斗于澶咬牙忍着、卧薪尝胆,每夜都要狠狠的诅咒沐心慈、九幽一遍!
飞雪抱着九幽的骨灰坛在青嵩殿石室里闭关研究。青嵩殿不小,五十年前是个湘儿的宠妃住的地方,可那妃子冤死之后就时常闹鬼,是以宫里的人都觉得这儿晦气,不会愿意来坐。
斗于澶知道这层往事之后狠狠咒骂了北宫玉一回。她绝对是故意给他难堪、羞辱他!她对他母亲的憎恨真是不浅呐。总有一天,他要让北宫玉跪在他面前求他,把今天她洒在他身上的气都还回去。
冬去春来。天蝉国依旧白雪飘飞,东周、姜国都已春暖花开了。终于,在四月初,天蝉国朝月城的迎春花吐露了芳蕊。
苏昱已经决定在九月把天蝉国的国都迁到姜国乐安城,不过这个消息暂时只有几位重臣知道,悄悄的动作准备着。在做好迁都准备之前不宜大肆宣扬,东周的弦一直绷得紧,指不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作乱。
沐心慈的娘亲李浣是东周郡主,李浣父亲是东周先皇同父异母的弟弟漠北王,不过早已亡故,当时剩下一家子孤儿寡母,如今也散得差不多了。
五月,东周遣来使者示好,邀李浣、沐心慈前去参加东周太皇太后的六十五岁寿宴,宴上特地把散落东周各地的漠北王遗孤家眷都请了来。
当初燕国静安太后五十寿宴东周大皇子李赫、长公主李华阳都来贺礼,礼尚往来也是应该。不过如今时局紧张,沐心慈自是不会去的。李浣两日往宫里跑了三趟,欲言又止的。沐心慈哪里不晓得李浣的心思。
当初她娘亲一门儿心思要跟着她爹沐沉舟这榆木疙瘩,不顾家人反对先斩后奏私定了终身,跑来了燕国,漠北王便说要同她断了父女干系,不许李浣再回家门。说起来,漠北王也是在李浣走后第二年给抑郁而终的,李浣偷偷回去过一回,却是连一炷香都没能烧上,此后漠北王一家人都不明原因的各奔东西,有传言说是因着李浣嫁给了别国了不得的将军,家人把那将军回来攻打国家、害他们遭罪,所以四散了……
“阿娘,你要是想回去看看,便回去看看吧。我派一队高手随行保护你。”
李浣闻言一喜,但接着又摇头。“不不不,娘不是想回去,娘……娘只是想你了,所以才进宫看看。”
沐心慈笑了一声,把脸埋在母亲怀里,感受着她温暖的胸怀。“娘,我从前在你肚子住了那么久,还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吗。想回去,便回去看看吧,难得他们都在。见一见,了却个心愿。现在东周没有打胜仗的把握,量他们也不敢胡来。”
于是,李浣便在二儿子沐休及一干高手保护下,启程去了东周。沐沉舟本是严厉不许,为此夫妻俩还吵了一架,冷战了几天,最后沐沉舟妥协了。他的皇帝女儿都许了,他也只好认了!
唉!
临走时,沐沉舟对着李浣几次吞吞吐吐。
“浣浣,你……你……”你了半天,唉了一声,拂袖进府去了。
李浣望着沐沉舟的背影捂嘴笑。虽然头发白了、身形也不如当年魁梧了,但性子还是没变。嘴硬心软,说几句关心话都跟要他命似的。李浣把防身的小匕首塞进靴子里,刚刚沐沉舟偷偷塞给她的。这匕首还是当初两人定情是的信物呢。
其实沐心慈也不放心李浣去东周,可人一辈子总有些心愿,东周的家人就是李浣这辈子的心结。
苏昱正在书案前写字,沐心慈在床榻上手里握着装着九幽骨灰的锦囊发呆——这几个月来她养成的新习惯。
两人间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关系有些不前不后的尴尬。苏昱已经妥协,只守着她,不再逼迫她、强求她。可他这种守候,让沐心慈心头更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无措来。总让她情不自禁想起从前的九幽,也是这样默默的守着她。或许,苏昱使的招数正是以退为进?
☆、第75章
沐心慈正胡思乱想着,听见苏昱背对着她道:“你若真是那么担心,我便陪你一道去一趟东周吧,等着寿宴完了,亲自把娘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