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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有只喵 又紫 15884 字 26天前

深秋的夕阳有些无力,慢慢的落下去,梁荷颂在双菱轩门口告别了梁烨初。贤太妃嘀嘀咕咕在梁荷颂脚边蹿,可并没能成功引起她注意!于是,它瞟了一眼梁荷颂略失神而缓慢的步子,伸爪,塞过去……

“喵呜!!!”

猫惊叫。

“啊。”梁荷颂惊呼,忙抱起贤太妃看它爪子,“对不起太妃娘娘,臣妾眼拙了,踩了您的小脚。”

“脚就脚,加什么小字!”贤太妃说罢,一人一猫齐齐看向那只毛茸茸的爪子,又看了看梁荷颂那只脚……

贤太妃:“……”

梁荷颂:“……”

‘好吧,是挺小的。’贤太妃跳上梁荷颂的肩膀,在她耳边道,“你们兄妹真是古怪,看起来跟小情人似的。”

梁荷颂笑。小时候这样说的人也多。主要是梁烨初从来不以大欺小欺负她,反而事事都很照顾,处处保护着她。

“太妃娘娘是方才没能让兄长抱你,所以不高兴吧?”

猫眼珠闪躲了闪躲,贤太妃撇开头。

“哀家不是那样的人……”

‘确实不是那样的人,但是那样的猫。’

梁荷颂心下暗道。

一人一猫走进双菱轩。就在那儿不远处,柳树干后——

胥常芬抱着黄白花的猫儿,躲在黑褐色的树干后,凝眉惊心的打量双菱轩门口。‘我,是不是听错了?那猫儿,说话了??’

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怀中的黄白猫,胥常芬凝神往双菱轩里头望了一会儿,怀中的猫儿就开始躁动的挣扎。胥常芬轻拍了猫儿脑袋。

“小畜生东西,你一路奔这么远,真是让我捉的好辛苦!莫不是你有改了主意,不想在欣兰宫,想回老窝了吧?”

胥常芬说罢,见猫儿一双大圆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难道,这猫儿是故意引我来这儿,撞破那场面?’

揉了揉耳朵,胥常芬基本可以笃定,她没有听错。不行,她得赶快回去禀告淑贵妃娘娘……

·

此时欣兰宫。

黎惜兰正在头疼小憩。立后诏书迟迟没有消息,今日连爹爹都送信儿来问,是不是她在宫中表现不好,惹了皇上犹豫。

这次梁烨初的事她不着实该被暴露,尽管后来提供了证据,证明她确实是事出有因,但,恐怕皇上心里从感情上来说,是不喜欢她这么做的。皇上看似冷情寡性,实际上却十分重情义。这,她知道。她这回险些害了他心爱的宠妃,他定然不高兴……

唉。

胥常芬碎步快走进来。

“娘娘!”

黎惜兰睁眼,见她面有异色、且给她眼色示意左右,于是便屏退了下人。

“姑姑有什么事,说罢。”

黎惜兰说话语气蔫蔫。

胥常芬丢开黄百猫。“娘娘,奴婢发现了个秘密,您定然如何也猜想不到!”

“什么秘密?”

胥常芬缓了口气儿。“娘娘,您绝对不会相信,奴婢听见曦嫔身边那只猫儿说话了!听起来声音尖细,如同妖孽一般!”

☆、106|10

“说话?”黎惜兰眼一睁,写满不可思议。

胥常芬抿着嘴点头,眼神笃定地告诉黎惜兰她没有听错,理解错。

“娘娘,事情是这样的……”

胥常芬把黄白花的半大猫儿抱过来,说起今日黄白花猫是如何费尽心思将她引去双菱轩,又是如何撞破那梁荷颂与她的黑猫说话的场景,都细细说了一回。

黎惜兰闪了闪眸光思量。

“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猫儿说话这种事,实在匪夷所思。

“娘娘,奴婢敢保证,绝对没有听错!而且……”

胥常芬低了低眼珠看了怀中黄白色的花猫一眼,给黎惜兰传递了个有古怪的眼神。

皱眉,黎惜兰凝神打量那黄白□□,见它一双圆眼珠也炯炯有神地盯着她,不由得一个心惊。

“对了,上回韩贵人虐猫遭贬斥,那些猫儿行动也颇为诡异,当时皇上一口断定是太-祖显灵,本宫也未敢深究,而下……”黎惜兰看黄白猫,“而下看来,是应当仔细查查此事,以及双菱轩的事了……”

想了想,黎惜兰抬眼:“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上回韩贵人遭贬斥,是因为听闻了玉福宫里的余才人说,那猫儿古古怪怪的,所以才一时没忍住好奇捉了来看。奴婢以为,娘娘不妨从那女子入手……”

“你说得是。不过余秀玲虽然来过本宫这儿几趟,但自从曦嫔兄长无罪释放、她也更加得圣宠之后,便少来本宫处了。”

“娘娘放心,依奴婢看,那女子是个极识时务的,宗人府已经题名贵妃娘娘为皇后,后宫里谁不知道?再说,这回大学士帮助皇上连除两大奸臣,这皇后之位,皇上是定然会给娘娘的。贵妃娘娘和曦嫔,谁地位更加尊贵,后宫女子,尤其是余才人那样自己不受宠,而又迫切渴望得宠的,最懂得择木而栖……”

胥常芬分析。

叹了口气,黎惜兰软软靠在小榻上。

“地位再尊贵又如何,一个女人如果得不到男人的心,再多的荣华富贵、光鲜亮丽,那都是给外人看的,里子头是霜是雪,也只有自己能体会……”

短短一句话,饱含了她黎惜兰几年的感触。

“但……本宫并不后悔。”她又顿了顿,扬了扬嘴角,“实际上,一切大致都按照着本宫计划的路子走着。”

这条路,是她自己所选,定不会吃回头草!从她断绝姐妹情谊的那一刻,她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若回头,就是一条死路。但愿曦嫔只是一个小小的、短暂意外。

荣华富贵,与皇帝的心,她都要!

黎惜兰脸色坚定,胥常芬微微叹息,这时,宫婢来报——“娘娘,余才人带了灵药来看望您了。”

说曹操,曹操到。黎惜兰和胥常芬才说了余秀玲,这厢她就出现了,还带了一小盒映着青瓷螺纹的小木盒子。胥常芬闭口、神色如常,恭候在主子身边,瞧了一眼款款走来的余秀玲——虽然余秀玲笑着,但那份谨慎小心、战战兢兢却也能一眼看出。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快起来吧。”

让余秀玲落了座,黎惜兰让婢女上了江南的果酥给她吃。

“今日膳房送来了江南口味的果酥,本宫想起你爱吃,也或许你会过来,就留着了。”

黎惜兰纤细手指轻轻地优雅一挥,立刻就有婢女端上去给余秀玲品尝。

余秀玲受宠若惊,说了谢,拿果酥的手刚伸出去,又忙缩回来,在白手绢儿上擦了擦莫须有的汗渍、生怕失礼,品尝了一口,果觉极好。

而后,黎惜兰与余秀玲闲聊了几句,问起了她入宫后的一些琐碎事,衣食住行之类。

“宫里的奴才大多都狗眼看人低,这一年多让你受委屈了。”黎惜兰满目同情,又对胥常芬道:“都记下,明日,不,今晚就去内务府,把余才人屋子里缺的东西都补上。最要紧的是叮嘱那儿的奴才,不许再这般阳奉阴违,若在受人挑唆、欺侮主子,本宫定不轻饶!”

胥常芬答了是。

余秀玲越发受宠若惊,鼻子一酸、红了眼眶,跪地就是一阵感谢。

留下了带来的安神药膏,余秀玲才微笑告退。

主仆二人目光随着那消失的倩影看了一回,收回来,屋中寂静了一阵。

“奴婢方才见她进来走路都哆哆嗦嗦的,进宫日子也不短了,难怪皇上看都不去看她。天子眼光何其高,如何会喜欢她这样上不得台面的。”

胥常芬道。

“连奴才都敢欺负,她当然胆战心惊。”

胥常芬想了想,点了点头,又道:

“也是。不过她如此敬畏娘娘,都还来给娘娘请安,若假以时日培养下胆量,定然能成为一颗有用的棋子。”

“唉,谋利容易,谋心难啊……”黎惜兰有些疲惫。“封后诏书迟迟未下,皇上是把太多心思放太多在了曦嫔身上……”真让她不得不担忧。

黎惜兰问起厉嘉念的情况,胥常芬说,一切正常,就是常去菊香园。

菊香园与双菱轩隔得近。不必多想,黎惜兰也知道厉嘉念去双菱轩是为了梁荷颂,还有她那只稀奇古怪的猫儿。

“唉!本宫让人悉心教导他这些年,竟还抵不过一个见面数次的女人,还有一只猫。”

黎惜兰头疼,只觉六七年来,从没有过的不顺遂!

胥常芬眉梢挑、唇角露笑,闪过一丝阴谋的意味。“娘娘莫难过,咱们就想个法子,让皇上分分心,让曦嫔不要缠着娘娘的二皇子,就是了。另外,那猫儿,咱们是应该仔细查查……”

**

梁荷颂刚从尉迟香言那处回来,眉头紧蹙,回到双菱轩就赶紧让康云絮、采霜收拾了些吃穿的,送过去。尉迟香言娘家倒了,而且还是因为那样的事情倒的,在宫中的处境,比余秀玲这样不受宠的妃嫔更难处,加之她悲伤过度,身子也垮了不少。

“娘娘您就放心吧,奴婢定然办妥。”康云絮再三给梁荷颂保证,叫了采霜一道出门。正这时,飞燕进来——“娘娘,余才人来了。”

“颂姐姐。”未见人,便听见一声柔软的娇声自珠帘后传来,接着珠帘叮叮碰响,便进来个淡红丝绡宫裙的美人,仔细一看,可不就是余秀玲么?虽然还是一个人,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同了。是了,她那裙子虽不算顶出众,但也是极好的料子,穿在她身上婀婀娜娜地,袅袅婷婷,加上她鬓发间的珠钗、步摇,也都经过仔细的选择搭配,所以一下子都有些认不出这倩影来。

梁荷颂也眼前一亮,笑。“秀玲今日好生漂亮,差点灼瞎了姐姐的眼睛,呵呵,快,来坐下。飞燕,再搬一把椅子过来。”

余秀玲微微笑的弧度比从前来是上扬了些、更灿烂了些。谁不喜欢听人赞美?可是当她看见梁荷颂那随便套着的衣裙都是蜀绣、甩她一大截的时候,一下子笑容一僵,又笑不出来。

二人一阵寒暄,问了各自最近几日的情况。余秀玲特意绣了娃娃用的东西,来送给梁荷颂。梁荷颂让飞燕收好。

寒暄也寒暄完了,东西也送了,聊天也聊得差不多了。可是余秀玲还没有走的意思。梁荷颂也是有点儿乏了,犯困,竭力忍着哈欠,忽见余秀玲仿佛有吞吐、为难之色,立刻瞌睡醒了些。

“秀玲,你我不是外人,有话说就是,不必憋在心里头。”

扬起眼睛来,余秀玲轻蹙眉头、担忧地轻握住梁荷颂的手:“听闻姐姐最近和二皇子走得十分近。”

说起那倔强的小屁孩儿,梁荷颂忍俊不禁。

“倒是算不上十分近,就是觉得那孩子脾气虽大却心地善良可爱,逗趣得很。”

“姐姐觉得他逗趣,是不知道他是谁的孩子。你都不知道,后宫里头已经有闲言碎语,说姐姐要争个娘来当,争着做皇上最心爱的女子的替代品。”

☆、107|10

让康云絮送走余秀玲之后,梁荷颂便在小榻上静静发了一会儿呆。飞燕轻轻过去喊了一声,她也没反应,婢女们也就不敢打扰了,被康云絮一挥手,都退了下。

康云絮近身来。

“娘娘,您别想太多,那些都是后宫中嫉恨您的妃嫔嚼的舌根。”

叹了叹气,静坐了良久的梁荷颂终于动了动。

“我如何不知道她们是嚼舌根。可是,我更知道,‘无风不起浪’。皇上一直在寻找淑贵妃姐姐之事,定然是真的。”

余秀玲说,黎惜兰还有一个姐姐,叫黎惜念,是皇上毕生所爱,曾经皇上好似还说过——除了她,其它的所有女人都是将就。

厉嘉念,厉嘉念,不必说,已经很明显的能知道,二皇子的生母是谁。

想想厉鸿澈那不太说废话的性子,能让他说这样的话,定然是十分不易了,也可见那个女人在他心中的位置。

梁荷颂心底有一些沉,而下才发现,仿佛自己对厉鸿澈已经生出了一些超越曦嫔这个身份的念想,看见、听见他牵挂别的女人,她心底就会有些……有些发酸。

但,厉鸿澈宁愿为了她们母子再次涉险换身,这份信任和付出,又岂是容易、简单?

思及此,梁荷颂心情又不觉好了一些。

*

“你看,这样式可还喜欢?”

厉鸿澈夜里来了双菱轩,领着数个太监,带来了一批绸缎。

梁荷颂挑拣了几匹仔细看了看、摸了摸,那缎子又细又滑,花样也甚是稀有、好看,“好是好,只可惜……”摸了摸肚子,“我现在肚子是越来越粗了,恐怕再好的料子做衣裳也是浪费了布料。”

缎子实在柔滑,梁荷颂摸着有点儿爱不释手了。

轻哂笑了一声,厉鸿澈从背后抱住梁荷颂,轻声在她耳朵身边道,“颂儿多虑了,朕不是给你的。”

梁荷颂眉头一蹙。

“朕是给咱们的孩子挑选的,你觉得可好?”

有一股暖意从心田蔓延,梁荷颂笑。

“喜欢。”

难怪花色有些喜庆、可爱。

这晚上,二人一起挑选了一匹最喜庆又大气的,做孩子出世后第一身衣裳,讨个好寓意。

许是前头几个月风波太多,关于梁荷颂的后宫风波,以及前朝盛家、尉迟家两大家族的倒下,个个都是不小,大概众人是疲乏了,所以除了那四处如同白天老鼠一样偶尔出没的、关于黎惜念的传闻,接下来一个多月都甚是平静,很快就要到厉鸿澈原定安排好的换身之期。

十二月,冬雪飘飘,又是一个白茫茫的寒冬。

双菱轩的炉火一点儿没歇着,屋里点了两大个,梁荷颂手里还有个小的暖手炉。还有十来日就过年了,梁荷颂给梁烨初缝制了两件带毛领儿的棉袍,这日正约了梁烨初来菊香园见面,赠送。

梁荷颂先到了,想到马上能见到梁烨初,心情也情不自禁的欢畅起来,微微扬着嘴角欣赏雪景。雪后额菊香园,满园子的菊花枯枝在白雪下若隐若现,哪怕枯萎,也自带着几分清苦的芳香、骨气。她正看着,忽听身后传来踩雪的脚步声,忙回头来——

“我来晚了,可冻着了?”

那一抹白色踏雪而来,没有看清来处,仿佛他根本是从白雪里化出的,直到距离再近些,梁荷颂才看见了他淡色的脸颊和微微含笑的眉眼。

“哥哥没有来晚,是我来早了。”梁荷颂见梁烨初衣衫淡薄,忙把布包裹里其中一家黑披风翻出来。“昨夜下那么大的雪,哥哥今日来也不知道多穿两件,宫中不比家里、加衣不便。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梁烨初淡淡笑,接过披风的时候,手指无意触碰到了梁荷颂的手背,微微一瑟缩,而后见梁荷颂并没有察觉抑或是没有在意的,又不觉暗笑自己堂堂男子汉,竟然如此小心了。“多谢颂儿。这样黑的衣裳,我还是第一次穿。颂儿是怎么想着做黑衣裳,你不是自小便喜欢我穿浅色么?”

“是啊,小时候觉得哥哥文静秀雅,穿浅色更符合气质、更好看。可是……”梁荷颂将梁烨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通,“可是我最近发现哥哥其实挺坏的,穿黑色仿佛更合适。”

“……”她目光虽然是玩笑促狭的意味,却让梁烨初惊了一惊,一时没有言语。难道是他最近动作太大,她发现了什么吗?

“哥哥怎地这样看着我?”

梁荷颂摸了摸脸,面对梁烨初仿佛审视的目光有点不自然。难道他是生气了?于是,她忙解释:

“哥哥在宫中走动也有数月了,明知自己魅力非凡,还要和宫女们说话谈笑,这也就罢了,偏偏你还只身不娶、惹碎了一地芳心,不是坏,是什么?她们不敢说你,我替她们说了。”

原来是这个。梁烨初微微一笑,替梁荷颂抚去她鬓发间那不知从何处沾染的半片白雪。那小片白雪就像珍珠一样点缀在她发间。

“颂儿……”

“嗯?”

梁荷颂等了许久,没有得到梁烨初的回答,眨了眨眼,觉得有些奇怪。

梁烨初忽然笑了笑,虽然好看而灿烂,却和白雪一样冰凉,也没有下文,直到兄妹临别,他才说:“颂儿,你是个坚强的好姑娘。别怕,一切只是个过程。哥哥会让你幸福……”

他摸着梁荷颂的脸说的。梁荷颂既觉得这动作有些尴尬,又觉得很暖心。兄妹二人只顾着话别,并没注意到远处雪树下那一双眼睛,至少,梁荷颂是没有注意到的。

回到双菱轩,梁荷颂才想起来——贤太妃怎么没缠着一块儿去见哥哥呢?这不对啊!于是,忙让采霜、飞燕寻找,找了半晌,才在窗户下发现一串儿梅花小脚印儿,一直延伸到双菱轩的爬山虎枯藤下,消失在院墙上头。它应该是走到这儿之后,跳上了院墙,可奇怪的是,院墙外并没有看见猫脚印儿,反而有一串人脚印儿!

“快,去找!”梁荷颂见状心下一急。因着有上回韩贵人的教训,她一直心有余悸。若贤太妃再出事,未必就有如此好运气了!

·

又是半日过去,还不见贤太妃的踪迹!

“娘娘,里里外外找遍了,都没有!这样漫无目的的找,恐怕不容易。”康云絮道。

“是啊,皇宫这么大,找个人都不容易,何况是个不会说话的小畜生呢。”飞燕道。

采霜冷面,点头,赞同。

‘是不容易,可是,不这么找又能如何?’梁荷颂正在担忧,忽然……

对了,灰猫!它定然晓得!梁荷颂想到此处,忙去找大灰猫辰良!可是找个猫也不容易!加上最近贤太妃对它冷淡,不理不睬不高兴,是以它都跟得远,时常难以发现行踪。

最后,梁荷颂终于在养心殿外那假山的灵犀石前,找到了大灰猫。

那块灵犀石梁荷颂记得,是舜熙先帝立了送给贤太妃的,并亲自提笔写了灵犀二字。大灰猫蹲坐在上头前,毛茸茸的身子,竟让梁荷颂瞧出几分淡淡的黯然、沧桑……

摸了摸自己额头,梁荷颂心下腹诽:难道,额头不烫也会发烧出现幻觉?

“辰良?”梁荷颂喊了一声。

大灰猫扭过大糙汉似的脸,猫了她一眼,有些冷冰冰似的。

☆、108|10

有大肥灰猫的帮助,梁荷颂又一路找去了玉福宫。路上同行的有飞燕和康云絮。飞燕小声气道:“难道是那韩贵人又出幺蛾子、要害咱们贤太?她到底是有几个胆子!我看是她上回的苦头不够苦,没有吃够!”

康云絮忙给了飞燕一个闭口的眼神,飞燕这才注意到了梁荷颂越皱越紧的眉头、满是担忧,所以忙后悔的闭嘴。

‘韩贵人因着贤太妃吃了大苦头,若是这次贤太妃又落在她手里,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梁荷颂暗自忧心,不觉加快了步伐。

康云絮忙给采霜个眼色,让她在另一边与她一起扶住梁荷颂。现在梁荷颂怀孕五个月了,肚子也慢慢凸显,走路必须当心。

“杀了它!”

才走进玉福宫门口,梁荷颂便听见了这么一句敏感、血腥的女子说话声!

“贤太……”梁荷颂立刻反应过来,忙循着那优柔的声音寻去!是谁,是谁要杀贤太妃??!!

“娘娘,您慢着些,当心身子啊。”康云絮忙叮嘱。

转过个回廊,便到了个开着梅花儿的偏僻角落。树下两个女人影。

“贤太!”见那一团黑影子完好无损,梁荷颂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余秀玲抬起头来,雪光映照在她秀气的脸儿上、精致的衣裙珠钗上,有些从前没有光彩照人,她弯了弯唇笑,款款起身。

“原来是颂姐姐来了。”

“秀玲。”梁荷颂下一眼便见贤太妃转过小身子来,嘴里叼着条活鱼。原来是说杀了那鱼。

“姐姐是来找猫儿的么?方才我出来赏雪,见贤太一直在玉福宫门口徘徊,猜定它是闻见了玉福宫里,淑贵妃娘娘新送来的鱼儿的香气儿了,是以就唤了一声,它倒是听话,一下子就跟着跑进来不走了,我就给了它一条新鲜的小鱼。”

余秀玲说着蹲下身、笑摸贤太妃的头,却不想贤太妃一下子躲开的,她略尴尬地收回来。

梁荷颂弯腰伸手,贤太妃叼着鱼,撒腿跑过来。

“劳烦你照看了。我这猫儿馋嘴,时常乱跑,幸好是你看见,若不然,难免又被人嫌弃了,哪里还会给什么吃的给它。”

梁荷颂笑道。

余秀玲低头扶了扶礼。

“姐姐客气了。”

是客气了,两人说得还是亲亲热热的,但就是少了从前那种感觉。

余秀玲请了梁荷颂进屋坐坐。梁荷颂一路踏雪找来,也是有些冻着、累着了,于是便进屋小坐了一会儿,踏进屋子的瞬间,便眼前一亮。

“秀玲妹妹总算熬出头了,我真替你高兴。”

屋中布局明亮、摆设得益,跟从前的寒酸简陋完全不同。

余秀玲笑容多了一抹亮色,依旧低眉顺眼,给人的感觉多了些滴水不漏般的城府。

“不过是淑贵妃娘娘多关照了内务府几句,哪里是熬出头,进宫两载,皇上从未来过我这里,在这宫中,只怕没有比我更丢人的妃嫔了。”

“你说的哪里话,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坐了两盏茶的功夫,梁荷颂看了看外头天色,便带着贤太妃告辞了。余秀玲与丫鬟将二人送到了玉福宫门口,才折返回屋子,路上遇到庄婕妤与尓珠芳仪,那二人也没打声招呼,给了个看不起她的眼神,堂而皇之的无视了余秀玲的招呼行礼。

回到屋里,余秀玲怒掀了桌上的茶杯,恨声:“不过是两个不得宠的女人,仗着娘家有点儿背景罢了,有什么好了不起的!”

“才人小声些,若让有心人听了去了,又要给咱们添麻烦了。”

丫鬟提醒。

婢女这个话有道理,可是听在耳里越发让人憋屈!余秀玲咬牙憋了好一会儿,才把那口气憋顺了,扯出一抹冷笑,“那些蠢东西,总有一日她们都要跪在面前忏悔!”

重重的捋顺了一口呼吸,余秀玲问:“方才曦嫔来得突然,那东西加在鱼里了么?”

婢女瞄了瞄左右是否有人偷听,而后才小声道:

“加了,定然不会有差错。”

玉福宫这主仆二人说话时,梁荷颂主仆三人加一只猫太妃,已经走到了菊香园外,各自心中都是庆幸。

梁荷颂摸了摸贤太妃的脑袋。

“往后可千万别去玉福宫了,那里可不安全啊。”

贤太妃顶了顶头,贪恋梁荷颂掌心的温热,任她摸着脑袋,那猫样儿惹来两奴婢的轻笑。

康云絮想起了什么,道:“娘娘,奴婢有些奇怪,贤太连摸都不给余才人摸,它又怎会跟着她不走呢?这实在……有些不符合常理。”

飞燕忙附和:“对对对!姑姑说得对!还有她说什么、什么‘杀了它’,听起来怪血腥的!没想到余才人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突然冒出句话吓死人!”

梁荷颂弯了弯嘴角,没说什么。

在看见那一屋子摆设的时候,梁荷颂已经知道,有些事情、有些情谊,已经变了。

“辰良?”梁荷颂喊了一声,不见大灰猫。

贤太妃一听这两个字,挣扎着就跑,一溜烟儿跑不见了。

不知在何处的大灰猫这是才扑出来,噼哩噗噜的跟上去,惊起一地雪花儿。

夜里厉鸿澈来了双菱轩。无奈梁荷颂下午又惊又怕,又走了一会儿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厉鸿澈便没有夜宿,照顾了她一会儿,回了乾清宫,才看了一会儿书,康安年便进来,说冯辛梓来了。

冯辛梓进来禀告——

“皇上,找到了些许黎大小姐踪迹。她落崖后被山崖下河流中的渔船所救起,疗养了一年,之后便一直隐居在京城之外的深山中。”

拿书的手不禁一抖,厉鸿澈眸子骤然晦暗了晦暗,不觉将书页都折出一道深深的褶皱来。“朕找了她这么多年,大江南北的找,却不想她竟就躲在朕的眼皮底下。”

扬了扬眼睛观察了下皇帝凝重的神色,冯辛梓埋下眸子,“那,奴才这就去把柔妃娘娘接回来?”

“嗯。”厉鸿澈应声,而后忽然想起什么,略略沉吟。“慢着!”

冯辛梓与康安年都是暗暗抬了抬眼皮,偷瞄了皇帝一眼,心里头都不约而同地想起来双菱轩的曦嫔。若柔妃回来,不知会是个什么情况。只怕不会在这般风平浪静……

“人到宫里之前,不得漏出半点风声!”

欣兰宫。

黎惜兰从小榻上起来,喝了一碗热热的梨花冰糖露,身子才暖了些。胥常芬忙递上小手绢儿,给黎惜兰擦擦唇角。

舒了口闷在心口的气,黎惜兰缓声问:“京郊那出的消息可放出去了?”

“放出了,娘娘。奴婢的兄长办事,向来不会出错。皇上身边的冯护卫前日一早就已经得了消息,约莫这会儿已经禀告上了。”

“嗯……”虽然一切按照黎惜兰的计算进行这,但她脸上并不见喜色,“姐姐是二皇子的生母,若她回宫,究竟是喜是忧,还未可知。”

胥常芬将炉火搬近了些。

“娘娘不要太担忧,左右情况就算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眼下盛家、尉迟家已被铲除,娘娘的娘家与皇上用处已经不大,皇上已经一个月没来过咱们欣兰宫,比盛妃在时的情况还不容乐观!眼看,那双菱轩的孩子过不了几个月也要出世了,到时候恐怕就更难了。”

黎惜兰又叹了口气。

“你说得是。再差,也不会比现在这个情况差了。”

“娘娘您也看开些,左右后位是稳当了,过年的宴席上就会宣旨。就算柔妃回来,那也做不出什么幺蛾子,毕竟她是前任皇帝的妃子,是当今陛下的嫂子,回宫了,也就是去寿康宫旁边的那些小偏殿呆着,和太妃们一起罢了,断然争不了娘娘的宠,她也没那个脸皮……”

胥常芬说着忽然被黎惜兰一瞪,觉察自己失言,忙告罪、闭嘴。再怎么样,黎惜念都是淑贵妃的姐姐。

黎惜兰收回视线,无奈笑了一笑。天南海北皇帝都找了,还在乎这一点点距离么?再者,她也没有什么宠好让人来争的。倒是梁荷颂越来越厉害,她不得不防了,后宫女子皆不得圣心,想来想去,也只有姐姐黎惜念,是灵药。

“玉福宫那边有什么动静?”

胥常芬想起不禁有了丝诡异的笑意。“听信儿说,那猫儿已经吃了一粒毒-药,若不得解药就会口吐白沫,七日之内暴毙。如果那猫儿真的是冤魂附身,有人的脑子、思想,定然会想明白、主动去找玉福宫的人。若不然,也没什么,左右不过一只普通猫儿,毒死就毒死了。”

点点头,黎惜兰表示知道了。胥常芬看了看她疲乏的神色,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

“……娘娘,世子的二夫人孙燕绥传了信儿来,说那对母女又有新的发现,时跟曦嫔兄妹身份有关的,想要求见娘娘。”

乌图雅去了世子府,成了大夫人,孙燕绥就成了二夫人。真是一桩乌龙的婚事,但谁又敢说什么呢?

说起孙燕绥和那对杨氏母女,黎惜兰就不禁皱眉,厉色看胥常芬:“你是嫌月银太少,所以什么人的嘱托的都接了?”

胥常芬满头冷汗,忙跪下求饶命。黎惜兰不耐烦的闭上眼睛,让她下去。

上回她因着孙燕绥带着那母女二人来见的事,去乾清宫告了一状,谁知那母女二人在皇帝面前真真假假的说了一通,跟在她面前的说辞大有不同,一听便知她们二人想至梁荷颂兄妹死地!那二人是她黎惜兰带去的,皇帝自然会迁怒于她,又毁了她好不容易才与皇帝之间建立起来的信任,拉近的距离,到了这步田地!

见她?她还没那个心情!

·

家里来了个刁蛮嚣张的别国公主,孙燕绥这些日子没少受气!宫中女人多,是非多,她也不敢乱走,免得碰上人面子上实在不好意思!是以,她都在家中等消息,却不想等来了黎惜兰的拒绝!

杨氏母女也在她房中。

“世子夫人,现在可如何是好啊?娘娘定然是不相信咱们的话了。”

杨氏着急,“可是这回民妇是有百分百证据可以证明,那梁荷颂兄妹就是蜀国的余孽,意图谋害皇上啊!”

梁书柔跟着点头。

孙燕绥没好气,盯了她们二人一眼。

“上次你若有这些证据,就不会搞到这个地步!害淑贵妃娘娘厌恶于我,连面都不见,太后最近也身子差,不愿见我!”

太后入冬就腿疼,孙燕绥现在身份敏感,也厌烦了她来说乌图雅的事,就干脆也不见她。

孙燕绥脸色阴沉,想了想,瞥了眼杨氏,看得她心发慌。

“你有什么证据,交给我吧,我拿去给娘娘也是一样的。免得还要我冒着触犯宫规的危险,带你们入宫。”

杨氏脸色一变,死活不说。

证据是她们母女活命、复仇的唯一保障,自然不会交给任何人!

*

梁荷颂歇息了一晚,身子才好了些。这两日走了些路,先是去了菊香园,又去了一趟玉福宫,身子也是强撑着了。好在,马上就要过年了,过不了几日就可与皇上换身,待生产完毕,就换回来。这样身子虚弱的感觉,也真是受够了!

“呀!贤太,贤太怎么吐白沫沫了!”

忽地屋外院子传来飞燕的惊声!

梁荷颂心下一紧!

☆、109|10

欣兰宫。

黎惜兰刚吃了午膳,在小榻上歇息。自中秋之宴后,她身子就越发疲弱,一日里总有大部分时间缠绵在榻上。

“娘娘,双菱轩的那猫儿得了猫疟疾,上吐下泻,被隔离出双菱轩了。”

胥常芬道。

黎惜兰睁开条眼缝,几率幽弱的冷光乍泄。

“曦嫔也舍得?”

胥常芬轻声一冷笑。

“她自然是舍不得,可是她身怀着龙嗣,又岂是她能做主的。光说皇上就是断然不会许。再说,太医之前就说了,怀孕的女子不能靠近猫狗,可能会影响孩子,所以那猫儿是必然会被隔离开去的。”

黎惜兰顿了顿,道:“皇上如此在意曦嫔腹中之子,是该这么决定……”说着咳嗽了几声,两颊涨红。胥常芬忙给她抚背顺气。

黎惜兰才慢慢好了些,抬手示意不碍事。

“余秀玲果然心思缜密,如此就将那猫儿顺理成章的隔离开来,这样要探寻它身上的秘密,也就好办多了,咳咳咳……”

“娘娘您先别说话了,身子要紧,这事就交给余才人去做就是了。娘娘最近身子也不知是如何了,自中秋之后就总是不顺遂……”

胥常芬心疼道。

黎惜兰要再说话,却张口就是咳嗽,咳着咳着,竟然咳出一口带血的薄痰来。

胥常芬大吓!

“太医,快叫太医!娘娘咳血了!”

淑贵妃正是在封后前的这个当儿,太后也算是淑贵妃的娘家人,得知了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走之前她还不忘问贺舍姑姑是否通知了皇帝!

厉鸿澈是一个时辰之后也赶来过来欣兰宫的,彼时太医已经诊断完毕。太后脸色不太好看,嫌厉鸿澈来得晚了。

黎惜兰还未醒,四位太医轮流诊断,到后来说结果之时,个个脸色发白!

“皇、皇上,淑贵妃娘娘的症状乍看是过劳所致,然而微臣四人经过深入诊断、探讨,发现……发现此乃中毒之症!”

“什么?中毒?”

淑贵妃乃是即将登临后位之人,却在这个时候中毒,放眼看宫中妃嫔,除了黎惜兰,也就曦嫔最赤手可热,最有可能将她取而代之。

然而,结果,却并非如此……

·

又过了几日,这天是腊月二十七了。

梁荷颂准备好了食盒,打算去百花园的小房子里去看贤太妃,不想才出门,便在菊香园偶听了不得了的消息——

“你们知道吗?给淑贵妃娘娘下毒的不是别人,正是香嫔!真是看不出来,平日见她温温柔柔的,也没有什么坏点子似的,不想做起杀人的勾当来也丝毫不含糊。”

“可不是嘛!太后大怒,这回香嫔是难逃一死了。唉,要我是她,早夹着尾巴做人了,哪儿还敢去想什么报仇不报仇的,朝廷的纷争,哪里是我们深宫里的小女子能够管的?”

哐啷一声,梁荷颂手中食盒掉地!前几日淑贵妃中毒,她是有所耳闻,为了避嫌,她这几日都没有到处走,安心养身子,却不想,不想这事与尉迟香言有关!

“娘娘您去哪儿?”

康云絮忙扶住有些恍神怔忪的梁荷颂。

梁荷颂提了裙子,刚迈出步子又缩了回来。

“叫上肩舆,我们赶紧去一趟香嫔住处!”

可惜,梁荷颂终究还是去晚了一步。尉迟香言已经被关押进冷宫,听候发落!梁荷颂正在没法子,却忽然得了尉迟香言身边宫女的消息。

“曦嫔娘娘,我们娘娘说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告诉娘娘,还望娘娘能够随奴婢去见我家娘娘一面。”

尉迟香言自她梁荷颂进宫之后,便时常照拂,关键时刻也不离不弃,真如姐姐一般,梁荷颂自是要去看、去想办法帮忙的!“如何进去,你但说无妨。香嫔与我亲如姐妹,我怎会在她需要我的时候袖手旁观。”

在宫女的帮助下,梁荷颂终于在夜幕的时候,偷偷进冷宫与尉迟香言见上一面。

光线昏暗,梁荷颂只朦胧看清个瘦削如纸片的人影,待她转过头,见她两颊泪痕斑斑,双目闪着凉凉的水光——正是尉迟香言。

“颂儿,你可算来了。”

尉迟香言说着擦拭了两颊的泪,勉强地扬起一丝相见的喜悦笑容,看得梁荷颂心底酸楚。若她不是宫中的女人,定然值得个好结局。

“香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啊……”

尉迟香言想起尉迟家与盛家之事,冷冷一笑。

“是啊,是何苦……明明知道斗不倒她,我却还是忍不住想杀了她!”她哼笑一声,含着讽刺,“黎惜兰手段果然狠,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明知道每日的膳食有毒还继续吃,就为了名正言顺的把我这粒掉落在她窝边的隐患火炭,彻底踩灭。”

梁荷颂忍不住鼻子一酸,也心惊。

“淑贵妃竟然是明知有毒,故意将计就计,我还当她……”

“还当她是不知道,才发生这些的?”说起黎惜兰,尉迟香言冷冷一笑,“打从我进宫后,被盛妃掌嘴,之后突然毁容时,便知道了她并非外表看起来那般善良无争。”

说着她将视线落在梁荷颂身上,满是担忧,握住她的手,“我大约是活不过明早了,姐姐只是担心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尉迟香言说得欲言又止,梁荷颂只当她是在担心她为淑贵妃所害,并没有多想道其它的什么。

“姐姐不必担心,我虽不争,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人。你也不要放弃,我一会儿便去求皇上,姐姐定然能迈过这个坎儿。皇上虽然面冷,但心地还算宽仁,再说香姐姐终究是他的女人,或许会有转机……”

闻言,尉迟香言并不赞同的缓缓摇头一笑,一拍梁荷颂的手背,“相信香姐姐,这六宫中,除了你没有谁是皇上的女人。”厉鸿澈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她一回。这或许旁人不知道,她是清楚得很的。

尉迟香言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梁荷颂听得糊里糊涂,要再问,又听尉迟香言道——“颂儿,前路艰险,香姐姐也不能再多陪你了,往后,你可要多多保重自己。”

“香姐姐莫说丧气话……”梁荷颂眼泪模糊了眼前尉迟香言的倩影,和她暖心的微笑,如果后宫中连尉迟香言这个唯一的真姐妹真朋友都死了,这片后宫的天地岂不是更加冰冷。“这些日子是我太无用,疏忽了香姐姐的处境,是我没有照顾好你,空得了你这两年的照拂……”

尉迟香言含泪笑着擦了梁荷颂的泪水。

“说什么傻话,你又送吃的又送穿的,身子不好还隔三差五的来看我,我尉迟香言在宫中能得你这姐妹,也不枉后宫蹉跎这些年岁。往后,你要好好活下去……”

尉迟香言反复嘱咐梁荷颂,话语间充满诀别,叫人心酸。

“莫要为我向皇上求情,别伤了你们之间的和气。”

尉迟香言看穿了梁荷颂所想。皇上是定然要她死的,但,不是为淑贵妃,而是为了梁荷颂。皇上最近似乎已经怀疑了她的身份,以及颂儿的身份……

只有她死了,这个秘密才能更加安全,皇帝才能,更加安心。

看了眼还蒙在鼓励的梁荷颂,尉迟香言不禁满怀歉意。自她进宫后,她刚开始还只是不得已,而后,便将她真的当做自己的亲妹妹……

☆、110|10

“香姐姐你别这么说,我梁荷颂说什么也不能眼看着你死!”梁荷颂说着,忽见尉迟香言染笑的嘴角浸出血丝来。

“颂儿,我不是死,是和家人团聚。”她笑着,嘴角的学越来越多,梁荷颂确信不是自己看花了眼睛。

尉迟香言在她眼前倒了下去,到死,尉迟香言都拉着她的手,看着她,“颂儿……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皇上……才是你最大的依靠,只有他……会舍命护你……”

“香姐姐!”

尉迟香言,就这么死在了她面前。梁荷颂只觉心底想被钝器重重击伤了,疼得心口发麻。

尉迟香言临死前,还将一个锦囊交给了她,让她看过之后,转交给哥哥烨初。

香姐姐竟然和哥哥认识?

梁荷颂颇为意外!

*

第二日,腊月二十八,除夕的前两日。

尉迟香言“畏罪自杀”而死,奇怪的是,这个事情并没有引起多大风波,皇帝下令不许谈论。

众人也只当是即将辞旧迎新,是以都没有往别处想。

然而,世界上最抵挡不住的就是人的好奇心和倾诉欲。临近年关,宫中渐渐起了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弄得十分诡异——

“你还不知道?香嫔根本不是畏罪自杀!淑贵妃掌管后宫这么多年,若香嫔要下毒,她怎么会不知道?就这么巧了,淑贵妃吃下的慢性毒-药刚好就是不伤害身子本元的量,不多也不少。这到底是谁要害死谁,还说不定……”

现在正是过年以及黎惜兰要封后的当儿,对于不好的传闻都颇为敏感!梁荷颂这才明白了尉迟香言的用意。尉迟香言是明知斗不倒淑贵妃,想用自己的死,把她的后位抹上一块擦不干净、争辩不清的污痕。

“唉,香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啊……”

梁荷颂想起锦囊,打开来,见是一封小信,和一块异域风格的碎瓷片。看图案,像是蜀地的风格。

‘香姐姐怎会有这个,又转交给哥哥做什么?’梁荷颂满腹疑问,然而,在打开小信之后,彻底明白了!

“娘娘您怎么了?”

康云絮见梁荷颂有异,关切问。

梁荷颂震得久久无法回神,说没什么,又问梁烨初可入宫了。

康云絮说今日不是入宫的日子。

紧紧攥着信,梁荷颂心紧缩成一团。信上说,她和梁烨初并非亲兄妹,梁烨初,是蜀国后裔。尉迟香言求她为她哥哥设法谋一道免死令,不论日后发生什么,都免得他一死。作为回报,她给她一幅地图,日后有用。

可是锦囊里并没有其它什么了,不知那地图在何处!梁荷颂正思量,忽见锦囊的绣花有些特别,将锦囊翻了个里朝外,赫然便见山川河流,正是地图……

*

尉迟香言以死给黎惜兰抹上污痕,可惜这事情并没有持续多久。这传言不过传了两日,便被新来的大事,劈得烟消云散!三十这日,宫里发生了另一件事,全然盖过去了这件事的风头,让人再也没兴趣关注!

梁荷颂正在双菱轩想着方才梁烨初看了那碎瓷片后的淡淡反应。梁烨初听见香嫔的死,和那碎瓷片,都极为平静。但从小一起长大,梁荷颂哪能看不出半点异常?梁烨初过于平静了,平静得,好似一早就已经料到了一般。梁荷颂本想问梁烨初关于蜀国后裔、他们并非亲兄妹的事是否是真,然而,当她看见梁烨初那深沉的眸子的时候,一下子,都问不出了。只觉……这个兄长,她仿佛有些陌生……好像,她从没有看清过他似的。

正这时,康云絮忽然急急进门来,一眼就朝她看来。

“姑姑何事如此惊惶?”

康云絮还极少这样惊慌过。梁荷颂让采霜出门去守着,屋中只留下康云絮。

未说话,康云絮眉间忧虑毕现。“娘娘……您可听说过苍兰苑?”

“嗯,是座废弃了的宫殿,仿佛……是穆赦皇帝从前的一位不得宠的妃子所住。”

康云絮怕说了打击到梁荷颂,但不说又不行。

“娘娘,原来这几日苍兰苑被收拾出来了,焕然一新,今日新住进了个美人。我远远路过一瞧,一眼便看见了皇上和那美人并肩而行。恐怕并不简单……”

宫中突然来个妃子,这样的事情并不小!

梁荷颂不禁怔愣。

**

年夜饭上,那神秘的美人没有出现。梁荷颂也未得见。初一晌午,宫中妃嫔去懿宁宫向太后请安,梁荷颂虽身子不好,但也不能免去这重要的一项流程。请安散去,黎惜兰仿似无意与梁荷颂碰见,并肩走了一段路。

“曦嫔妹妹最近身子可还好?”

“劳贵妃娘娘挂心,一切安好。”梁荷颂敷衍得都嫌勉强,每次看见淑贵妃,她就想起尉迟香言的死,恨不能为她报仇!无奈现在身子不允许……

黎惜兰看穿梁荷颂不喜她,也不多废话。

“曦嫔妹妹厌恶我是正常的,香嫔与你感情深厚,她因我而死,你自当不喜我……”

“娘娘言重了,娘娘执掌后宫,秉公行事,嫔妾向来信服……”

她说得言不由衷,黎惜兰也不深究。

“本宫和你走这一段路,其实是想提醒你,当心苍兰苑住进来的那位美人。”

黎惜兰淡淡而温婉,仿佛关切,“姐姐已经年长,色衰弛,好在哪怕没有圣宠,也还有娘家支撑,若可妹妹就不同了。听说,皇上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去双菱轩……”她看了眼梁荷颂已经明显的肚子,“曦嫔妹妹要多多保重才是啊。”

虽然明知道黎惜兰是假借关切,实则故意旁敲侧击挑唆,但梁荷颂还是忍不住有一些在意,也更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能让厉鸿澈打破原则,金屋藏娇。

“今日咱们换条路走。”

康云絮得令,让肩舆换了一条离苍兰苑很近的路。

远远经过苍兰苑,梁荷颂就觉察道了与以往不同的气息——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幽深的兰花香气,只有宫廷御用师傅才能调配出来的味道。不用说,定然是皇上下令,才会如此。隐约的,那兰花味道中还夹杂着些许的药苦味道。

抬了抬手,梁荷颂让肩舆停在雪梅树下,远看。果然,那园子的一角,一个浑身洁白,只有两束青丝从披风镶嵌有珍珠和白羽毛的帽子下,流淌下来,一左一右的映衬着半张美丽脱俗的脸。这半张脸,肌肤胜过一地的雪花,有几分黎惜兰的神似,却是黎惜兰哪怕全身全貌,都不能相比的。她正在以雪葬花,看她身影,略有些孱弱……

“看来是个病弱的美人。”康云絮道,说完才觉梁荷颂脸色有些沉凝,恐怕听了会难受,咬舌后悔。“奴婢失言了。”

梁荷颂并没有说什么,让肩舆继续走,然而那副美人雪地葬花的情景,却深深地映在她心中。皇帝这几日一直在陪她,所以这几日一直没有来双菱轩么。

梁荷颂走远没几步,那带着白羽毛披风帽子的美人下巴扬了扬,眸光清辉朝梁荷颂这方看来,凝望了许久……

“你身子弱,不是让你少出来么?”男人的声音自院中传来。

厉鸿澈走出来。

美人回首,起身,摘了披风帽子。“皇上……”

她又低又粗哑的声音,全然不像一个女子,不,应该说,是个正常的人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