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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六,宋玉延不用上班, 她早期去跑了步, 洗完澡就回了一趟学校, 下午她再坐车到爷爷家去探望他老人家。

在这之前, 她是打电话确认了爷爷宋瑞和在家的, 故而她一进门, 就能看见一位白发苍苍、身穿唐装的老人正在院子里杀鸡。

别看他一头银霜,那双手还是非常强劲有力的, 杀起鸡来也是毫不费劲。

想到这位用自己的灵魂跟系统交易, 为的就是能让她好好地活下来的老人,宋玉延心中又温热又酸胀——世上会有许多人都有遗憾,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跟系统交易的,正如系统所说, 只有许愿人强烈到能让系统关注到的意念才能跟系统达成协议, 可见她爷爷当时的意念有多强烈。

她走过去:“爷爷!”

老人回头看见她, 略不满:“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我这鸡还没杀呢!本来还想让你过来时就正好吃上我做的全鸡宴的。”

宋玉延哈哈一笑, 过去帮忙:“早点过来还能多跟爷爷待久一点呢!怎么只有爷爷在,孙叔呢?”

宋玉延口中的孙叔是她爷爷的生活管家,也就是男性保姆。毕竟她爷爷已经七十七岁了, 虽然身体仍旧健朗, 但是他又不想跟儿子儿媳住一起,所以他们就给他雇了一位生活管家负责他的生活起居。

老人看着她,心里觉得这孙女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具体说的话那就是嘴变甜了。不过他爱听!

“你来了,我就让他做自己的事情去了。”老人说完,又略期待地看着她,“晚上住爷爷家吗?”

“住,爷爷家就是我家,我住自己家这不是正常的吗?”

老人:“……”

哦,不仅嘴巴变甜了,脸皮也变厚了。

不过他也才大半个月没见孙女,她怎么忽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想了想,他又问:“是不是你爸跟你妈又吵架了?”

宋玉延道:“最近局里忙,我爸一周里有五天睡单位宿舍,我妈又飞去欧洲谈单子,压根不在家,面都见不到,哪里吵得起来。”

老人哼了哼:“那你当我这儿是收容所么!”

“哦,爷爷咒爸跟妈,我要去打小报告。”

老人:“……”

他孙女怎么一副皮糙肉厚不怕挨骂的模样了?

祖孙俩杀了鸡,随便弄了两个菜吃,老人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道:“刚才看你杀鸡的动作那么利落,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杀鸡?”

他这孙女,他还不了解吗?自幼锦衣玉食,虽然不至于连厨房都没进过,可是她下厨基本上都是有现成的材料的,也就是说压根就不知道鸡是怎么杀的。别说她了,他在这乡下住着,现在一些乡下的孩子也都是不会杀鸡的呢!

宋玉延有一瞬的恍惚,随即面不改色地道:“最近学会的,一个小姑娘教的。当然,也因为是我聪明,一学就上手。”

老人:“……”

这不是他的孙女!他的孙女脸皮这是要比城墙厚了啊!

不过他确实被孙女给逗乐了,觉得孙女好像少了一丝仙气,多了一丝人气。

吃过了晚饭后,宋瑞和到他的工作间去雕刻玉石了。宋玉延已经好些年没见过他的工作间了,便在里面左看看右看看的。

宋瑞和也没觉得她在打扰自己,不过仍旧指了指旁边的工作桌:“是不是最近没雕刻了,手生了?坐下来练练手?”

宋玉延进来后自然是看见了那张属于她的工作桌的,上面还摆着她平常雕刻的工具,不过她也是刻意不去看它们的,因为唐枝不在她的身边了,她就再也刻不出来了。

她将这些工具收了起来,道:“爷爷,我用不着这些了,我想暂时封刀。”

宋瑞和手一顿,钻子立刻就将他手里的一块玉石给划出了一条痕来。这块玉算是毁了,可是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就放下手里的活,问:“怎么回事?”

他看着孙女长大的,自然知道她虽然也跟自己学习玉雕,可到底最喜欢的还是竹雕,这突然之间就说要封刀了,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打击,他才不信呢!

他准备打个电话给自己儿子,是不是在工作上给她施压了。

宋玉延连忙按住他,道:“爷爷,我就想着先潜心学习,把硕士读完,再去想以后的事情。”

宋玉延距离毕业还有一年的时间,宋瑞和认为她或许是课业太重,工作太忙,所以才产生暂时封刀的念头。

他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嗯,你决定就好。”

过了会儿,他走到书房,拉开抽屉,拿出了一封邀请函给宋玉延:“既然你来了,明天没事的话陪我去参加一个书画艺术交流展吧!”

“好。”宋玉延应下了。

翌日一早,爷孙俩早早地起了床,宋瑞和在院子里打太极,宋玉延跑了步回来后也跟他打了一段太极。

随后宋玉延口中的孙叔过来帮忙做了一份早餐,等他们吃过后就开车将他们送往书画艺术交流展的举办地点。

因为宋玉延是陪同人员,不必盛装出席,所以她穿着一件T恤,一条牛仔裤,再裹件春装薄风衣,长发披肩地就出现在了会场上。

这里有不少宋玉延都认识的老面孔,她跟这些书画界的大师们寒暄了一会儿,然后在开幕仪式开始后,选了后排的位置落座。

这时,她忽然看见前排坐着的人中,有一位身穿酒红色礼服、盘着高高的发髻的女子扭头跟身旁的人交头接耳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本来别人做些小动作什么的,宋玉延是不在乎的,但是在这女子扭头的一瞬间,她的目光一滞——她觉得这张侧脸颇为熟悉。

可是等她想定眼看清楚时,那女子早已经回过头去,目视着前方了,只给她留一个后脑勺。

宋玉延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她想立刻上前去看清楚那女子的脸,可是开幕仪式正在进行当中,发表讲话的恰巧是她的爷爷,所以她不能,也无法做出离席,跑到前面去的失礼举动。

好不容易等开幕仪式的讲话结束了,宋玉延立刻起身,可是会场里除了那些书画界的大师们,也还有许多参加会展的客人,他们也一起起身,宋玉延的步伐便被挡住了,等她跑到前排时,那儿早已经没了礼服女子的身影。

她连忙用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等她看见那抹酒红色的身影快消失在廊道处,而打算追上去时,她爷爷喊住了她:“干嘛去?脸色怎么苍白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爷爷,我没有不舒服,我想先去逛一逛。”说完,她就朝着那身影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宋瑞和:“……”

她这模样看起来像没问题才怪了!

____

宋玉延在会场里找了好会儿都没找到那身影,她很快就回过神,苦笑了一下:“我怎么可能在这里看见阿枝呢!是我魔障了!”

她停在原地歇了一会儿,然后抬眼便发现这里似乎是古画的展览馆。

身旁有人正在议论:“这里的字画都是唐家捐的,根据鉴定,这些字画虽然没有落款年号,但是从甲寅年、乙卯年等推断应该在北宋真宗朝后期、仁宗朝前期的作品。”

宋玉延现如今对“唐”字颇为敏感,所以听见他们这么说后,便下意识地去看那些字画。

她一看,便怔在了原地,因为她面前的这幅山水图的风格,她很是熟悉,在图的右上角空白处,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落款——宋有馨。

“可奇怪的是,史上并未记录过这位画家的名字与事迹。也因此有人认为这画是假的,因为它的风格与郭熙的风格颇为相似,可是郭熙却是神宗时期的人,所以当时的人都认为这画应该是北宋晚期或者南宋时期,有人模仿郭熙的风格作的画。”

“这有什么奇怪的呢,都说这位画家是为女性,而且所作之画皆随意丢弃,只有这几幅画被家人珍藏,得以留存于世。若不是唐家拿出这些画,大家也不知道原来这史上还有这么一位杰出的女性画家、书法家。”

“你们发现了吗?这位画家的画里似乎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

宋玉延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发现果然每幅画都有一个年轻的男子。身旁的人在交流这到底是什么人,虽然大多数人认为是画家的情郎,但也有人从角落的只字片语里分析这位可能是画家的兄长。

宋玉延的眼睛酸了,她仰起头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耳边却回荡着饼儿的那句天真之言:“等我学会了作画,我要把大哥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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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砖的字“有馨”是宋玉延取的, 而她的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玉延很是疑惑。她从书画艺术交流展出来后, 跟自家的爷爷说了一声,便去了图书馆。

书上记载的历史依旧是老赵黄袍加身成功之后的历史, 也就是说, 那“宋有馨”或许真的是北宋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 但是为什么会这么巧,偏偏她叫“宋有馨”?

宋玉延查了一天,又去请教了一些书画大师, 他们也没听过历史上有这么一位出色的女性画家。

不过他们推测应该是其女性身份,加上留存的画不多, 所以缺少历史资料的佐证。若非鉴定的结果显示书画的年代确实是在宋真宗晚期到宋仁宗前期, 他们都要以为唐家拿出来的画是假的了。

提及唐家,宋玉延才惊觉,对啊, 她为什么不去找唐家, 询问他们这些书画是怎么来的?!

她打听到捐书画的唐家是绍兴的书香门第, 唐家在建国前属于祖辈都当官的大家族, 所以家中藏着不少值钱的字画。

随后的民国时期,国家正处于动荡不安的时候, 唐家也是起起伏伏,几经衰败,尽管如此,唐家也从未将手中珍藏的字画出卖以换粮食度日。

到了唐家的当家, 唐老先生这一辈时,已经是另一个动荡的时期,他被下放之前,将家中一些重要的字画都藏了起来,这才使得更多字画避免被毁的命运。

平反后的唐老先生回到了大学教书,其一子一女也走上了教书育人的道路。最近书画艺术交流展的负责人联系到了唐家,唐老先生不知道是否是被说服了,决定捐出这些书画来。当然,他不是捐给展会的,而是在展会展示之后,会送到博物馆去。

宋玉延了解清楚唐家的情况之后,便在一个周末登门拜访。

唐老先生已经七十多岁了,早已退休,每天在自家旁边的公园里散散步,跟人下下象棋。宋玉延在公园里随便找个人问一下,都能找到唐老先生的位置。

正是周末时候,公园里人多,也十分热闹。公园里有专门下棋的区域,那里已经坐着不少人正在对弈。宋玉延按照别人的指引见找到了唐老先生,他此时正穿着一件白T恤、一条裤衩坐在一旁围观别人打牌。

宋玉延:“……”

她怎么觉得自己找错人了?要么就是唐老先生有种人设崩塌的感觉?

不过她也是思维固化了,本以为德高望重的大学教授,应该是那种看起来很有书生卷气的老人才对,没想到唐老先生这么接地气。

唐老先生扭头看她,问:“年轻人,对牌局感兴趣?”

宋玉延忙摇头:“不是,我不是来看诸位打牌的。”

唐老先生点头:“嗯,这玩意儿看看也就好了,可千万别沾,像老李头跟老王,也就是输点花生,年轻人玩可就得要人命了。”

宋玉延哭笑不得,她总算确定这就是她要找的唐老先生了,这些话听起来就很像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会说的。

“嘿,我也是赢过的啊!”旁边一位老人不满地反驳。

另一位老人一边打牌一边剥花生壳,声音清脆又响亮,仿佛是在用花生来嘲讽他们。

老李头跟老王:“……”

“小姑娘不是来看我们打牌的,是来找老唐的吧!”剥花生的老人道。

宋玉延微微一笑:“老先生慧眼。”

老人朝着唐老先生“嘿嘿”一笑,道:“老唐知道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吗?”

旁边的俩老人一脸好奇,他道:“因为她说话就跟老唐似的,文绉绉的,说不好就是老唐以前教过的学生……的孩子。”

宋玉延:“……”

唐老先生哼了哼,对宋玉延道:“别理他们了,我们到别处去说。”

唐老先生伸手拿起石桌旁的拐杖,然后拄着拐杖离开了这儿。宋玉延跟了上去,刚想自我介绍,唐老先生便道:“你的姓氏是‘宋’,唐宋的‘宋’吧?”

宋玉延微感诧异:“老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唐老先生道:“上次的书画艺术交流展我也参加了,听别人提过,你姓宋,叫玉延。”

宋玉延想了一下,那次的书画交流展人有点多,除了她认识的人之外,她确实没有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到别人的身上,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遗憾地错过了与唐老先生结识的机会吧!

“嗯,晚辈叫宋玉延。”

唐老先生:“……”

他问,“我说话真的有你这么文绉绉的?”

宋玉延尴尬一笑,她还是有些没能调整过来,平日在单位、施工现场一忙起来便不会这样,可是跟着不是很熟的老人相处,她总是习惯性地这么说话。

唐老先生又摆摆手,表示他不想追问了,而是问道:“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唐老先生,我听说唐家捐了一些‘宋有馨’的字画出来,我想知道这位宋有馨,到底是什么人?”

“你来的目的我也猜到了八-九分,毕竟这些日子以来过来问我这些问题的人并不少,不过可惜的是,这些字画虽然流传了下来,可惜关于这位画家的故事,却没有多少信息。”

宋玉延心头略遗憾。这时,唐老先生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电话温和地唤了一声:“阿姿呀!”

宋玉延心头又是一跳,她抬眼盯着唐老先生的手机,可惜唐老先生的手机不漏音,她愣是没听见那头的一丁点声音。

须臾,她回过神来反思自己刚才的行为:“我做什么要去偷听别人将电话?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她到边上站着。唐老先生没一会儿就谈完了电话,他翘着嘴角,道:“刚才我孙女来电话了。”

能让他向一个刚认识的人这般提及的孙女,必定是非常出色,让他很是满意,又或者是跟他的关系很亲近的女性。

宋玉延微笑道:“唐老先生跟令孙女的感情真好。”

唐老先生正想说什么,在看见宋玉延身后出现的身影时,他顿时咧嘴笑着喊道:“阿姿,爷爷在这儿。”

宋玉延扭头一看,原本挂在脸上的微笑顿时凝固,她的目光也一直跟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渐渐忘记了自己身处的环境,也忘了周遭的一切。

“阿枝?!”

眼前的女子不过二十三四岁,身上穿着一声职业装,发髻高高地盘着,脸上化了淡妆,看起来干脆利落。只是宋玉延却在她的脸上,看见了一张跟唐枝一模一样的脸庞,这不得不让她恍惚了起来。

听见她的声音,女子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看着唐老先生,唤了一声:“爷爷。”

唐老先生将目光从宋玉延的身上收回,他走了过去,拉着自家孙女的手,问:“怎么穿成这样,是去谈单子了?”

他这孙女哪儿都好,就是没有选择跟祖辈一样去教书育人的道路。不过好在他们家也算是开明,并不强求这些,即使她只对做生意感兴趣,他们也随她去了。

“嗯,刚刚谈完一单,所以就过来探望爷爷了。”

女子说完,朝宋玉延伸出了手,她脸上挂上一个很职业化的笑容,“宋小姐你好,我叫唐素姿。”

宋玉延的瞳孔猛地一缩,她的理智险些被那解不开的疑惑,以及欣喜所淹没,然而理智告诉她,这不对劲。

眼前的女子虽然跟唐枝一模一样,甚至连名字,都跟她给唐枝起的字一模一样,可是感觉不对……唐素姿不可能是唐枝。

她握着唐素姿的手没有松开,后者尝试抽手好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赶紧松开手:“抱歉,我失礼了。”

“没什么。”唐素姿的笑容看起来一点都不介意她的失礼。

宋玉延张了张嘴,又垂下眼眸。她不能再看这女子了,再看下去,她怕自己要将这女子当成阿枝而沦陷了。

可是……

她又忍不住看着唐素姿,心道:“她真的太像阿枝了。”

“唐小姐认得我?”宋玉延问。

“我是做会展的,接过不少举办书画展、艺术展会的单子,所以有幸认识一些大师,也有幸听人说起宋小姐的事迹。”

说着,还从她的钱包里拿出了一张卡片递给了宋玉延。

宋玉延接过名片一看,上面写着:“素姿展览设计有限公司,总经理/资深设计师唐素姿。”

她本来想着礼尚往来,自己也该给对方一张名片才是,然而摸了口袋一圈,才想起她压根没有名片,只好尴尬地道:“你好,我叫宋玉延。”

唐素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道:“我知道,宋小姐还有另一艺名,叫宋录方。我有幸见识过宋小姐的竹雕,就在一次承办的展会上。”

宋玉延想了一下,道:“我有一位故人,跟唐小姐长得还挺像的,她叫唐枝,字素姿。”

“‘萼中轻蕊密,枝上素姿繁’里面的枝?”唐素姿问。

宋玉延心头又是一震,她盯着唐素姿,后者笑道:“正巧,我爷爷就是从这句诗中给我取的名字。”

唐老先生见自己终于有存在感了,连忙上前,点头:“没错。”

宋玉延勉强地笑了笑……唐素姿果然不是她的阿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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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遇上宋玉延,唐素姿为了公司的业绩, 自然要打听一下她近期是否有意向合作。

“我们公司接下了第五届传统手工艺大展的筹划工作, 展会开幕在即, 不知宋小姐是否有意向展示自己的竹雕?”

宋玉延发现自己的目光越来越难离开唐素姿,因为唐素姿已经不仅仅是像唐枝的问题了, 而是她跟唐枝长得就是一模一样!

她恍惚了好一会儿, 才道:“我并没有作品要参展, 不过展会我还是会去参观的。”

唐素姿没有什么反应,她表示明白之后,问起宋玉延怎么会跟自家的爷爷在一块儿。

在自家孙女面前,唐老先生自然是将宋玉延过来的目的交代个一干二净, 唐素姿听了眼神闪了闪, 她道:“唐家对于这位画家的信息确实了解不多,不知道宋小姐为什么对她这么感兴趣?”

宋玉延沉吟片刻, 道:“因为她的画作风格,我很喜欢, 而她神秘的生平,让我对她很感兴趣。”

“原来如此。”

宋玉延又看了唐素姿几眼,才道:“我也叨扰二位许久了, 真是抱歉,我这边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

等宋玉延走后,唐老先生才问自家孙女:“她说的话是不是文绉绉的?”

唐素姿挽着老人家的胳膊,笑道:“这不是挺有礼貌的嘛!”

唐老先生放心了:“我就说嘛, 老李头他们非要说那姑娘跟我一样,说话文绉绉的。哼,我这哪儿叫文绉绉的,我这叫礼貌!”

唐素姿笑了,“爷爷说得对!”

过了会儿,唐老先生问她:“你不是她的粉丝吗?小时候意外在电视上看见她的身影,就一直关注着她,家里收着人家的竹雕和画,今天见了人家,为什么不挽留一下,留个电话号码,探讨一下艺术什么的?”

唐素姿垂着眼眸,“来日方长,还是有机会的。”

这孙女自幼主意就很多,又喜欢自己做主,所以唐老先生早就习惯了,没有再干涉她的事情。

____

宋玉延捏着唐素姿的名片,上面有电话号码,她好几次都想拨通,听一听那熟悉的声音。然而她的理智让她克制住了——她这么做,在唐素姿的眼里不就跟变态一样了吗?

况且那不是唐枝,她不能骗自己。

于是她将名片放进了抽屉里,又埋头工作、学习,她爸见她将以往拿刻刀的时间都用在了工作和学习上,也觉得有些不妥——虽然她努力工作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但是连她最喜欢的手工艺都丢下了,这就有些反常了。

宋鼎不擅长跟孩子谈心,于是他将自己的老婆张玿从欧洲喊了回来。

张玿对宋玉延说:“你爸给你太大的压力了,辞职,到妈这儿来帮忙。”

宋鼎:“……”

我让你跟她谈心,没让你劝她离职去给你打工!

宋玉延也算是很久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了,以前对她来说有压力的话,现如今她也已经能很好地接纳和消化,并能自我调节了。

她问:“妈能给我开多少钱工资?”

张玿:“……”

这见钱眼开的模样,真是她以前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儿?

张玿跟她说话也很直白:“公司厂子以后都是你的,要什么工资呀!”

“没工资?那可不行,即使您是我亲妈,我也不能答应您。”

“就盯着那么点工资,出息!”张玿瞪她,不过也知道她这是在拒绝自己,也就没再继续往下说,而是趁着周末,拉她去南边的一个城市参加国际陶瓷展览会。

关于展会,宋玉延又想起了唐素姿公司负责筹划的展会也是开展在即,不知怎的,她的脑海中自动浮现了那串电话号码——即使她没有将唐素姿的名片带在身上,可她依旧记下了那串号码。

于是鬼使神差的,她拨打了那一串号码,等手机那头响起铃声时,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刚想挂断,那头便接通了:“你好,我是唐素姿。”

这会儿再想挂电话已经来不及了,宋玉延在沉默了片刻后,只好硬着头皮道:“你好唐小姐,我是宋玉延。”

手机那头顿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宋玉延会给她打电话。

宋玉延问:“唐小姐是否在忙,我会不会很冒昧?”

唐素姿声音轻快而悦耳,态度也并不会让宋玉延感到难堪,她道:“我刚好不忙。”

顿了一下,又问,“宋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宋玉延语塞了,平日里还算灵活的脑袋这会儿像是转不动似的,她支吾了片刻,才用了很是笨拙的借口:“我想请问一下那个展会的日期跟地址……毕竟答应了会去参展,错过了就算是毁约了。”

唐素姿:“……”

传统手工艺大展已经是第五届了,一般这种固定的展会,日期跟地点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动,宋玉延已经参加过一两届,哪怕这一次她没有作品要参加展会,可她也不会不清楚的才是。

宋玉延也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些,顿时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唐素姿却顺着她的话,将她当成一个初次去参加展会的客人,耐心细致地告知了她展会举办的日期和地点,甚至连交通路线也给她查清楚了。

宋玉延道了谢,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那头的唐素姿也很有耐心,没有着急挂电话。

俩人就这么沉默了近一分钟,宋玉延憋了这么久,才道:“唐小姐挺贴心的,我不会开车,你能为我提供交通路线,也算是帮了我的大忙。”

唐素姿顿了一下,笑道:“其实我对传统手工艺还是很感兴趣的,我听说宋小姐不仅在竹雕上颇有造诣,在玉石雕刻、书画、刻瓷上也颇有名气,不知道我是否有机会能得宋小姐指导一下?”

宋玉延有些紧张,她也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道:“指导不敢,唐小姐若是感兴趣,探讨交流还是可以的。”

俩人约定好了时间才结束通话,宋玉延看着手机发了会儿呆,随即将号码保存进了通讯录,在备注名字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写了唐素姿的名字。

____

第五届传统手工艺大展召开的第一日是在周五,原本宋玉延需要上班的,但是她见最近局里也不忙,且她的老师们也都受邀参加了展会,就请了一天假。

进来单位两年,除了生大病,否则都不曾请过一日假的宋玉延突然请了事假,同事们的反应不是质疑她,而突然产生了一种“她终于要当一个普通人”的感觉。

也有人将这事告诉了宋鼎,后者沉默了一下,说:“只要她是按流程来请假的,就不用特意来告诉我,再说我也不管人事,这种小事以后就别跟我说了。”

那人脸上有些尴尬,他是知道宋玉延是宋鼎的女儿的,虽说宋玉延是堂堂正正考进来的,宋玉延也没在单位喊过宋鼎“爸”,可他们的关系是藏不住的,还是有一小撮人知道了。

而为了防止有人说自己以权谋私,宋鼎对宋玉延尤为关注和严格,久而久之,这些人就喜欢跟宋鼎打小报告了。

而最近宋玉延虽然依旧很认真地工作,但是毫无意义的加班她也会拒绝,而且连拒绝的理由都想得很妥当,让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

而且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应的是,自己的女儿并不会像以往那样,明明不想加班,对着他却总是说不出口。

加上老爷子跟他说:“你整天正事不干,光盯着她找茬,不知情的还以为你跟她有仇呢!她一天天的都待在单位,你还想不想她以后给你找个女婿回来了?”

宋鼎很郁闷,他怎么就不干正事了?他怎么就整天找茬自己的女儿了?

想了下,他又缩回了脖子,完全找不到反驳的话。

不过宋玉延请假,他还是私下打电话去问一下情况,得知她要去参加展会,正要生气,那边的手机便被人拿走了,几道熟悉的声音传出来,他顿时又气不下去了:“原来是张老先生……”

正在宋玉延身边的,是手工委的名人大师们,是宋瑞和的老朋友,其中有几位是宋玉延在竹雕、书画上的老师,宋鼎虽然身居高位,但是对着这些老人的态度也很是端正,他和气地跟对方说完电话,而后才反应过来——他以前那个乖巧的女儿,这是故意拉他们当挡箭牌的吧?!

正在参加展会的宋玉延拿着发烫的手机,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又乖巧地朝几位老师道了谢。

“你爷爷跟我说,你最近都不打算刻竹了,这下老徐怕是得跟你急了。”身穿白色唐装的老人说道。

“没有灵感,刻出来的留青也不会有灵性,若是真出现这样的作品,也是辱没了师名,倒不如先静下心来,好好酝酿酝酿。”

几位老人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这时,宋玉延看见了朝这儿走来的唐素姿,便上前去跟她打招呼,又引她到自己的几位老师面前,道:“老师,这位是负责筹办此次展会的公司负责人,唐素姿,她是我的朋友。”

唐素姿自然是知道这几位业内颇为有名的大师的,她听闻负责之前几届展会的筹办工作的公司想请他们作为开幕式的发言人,他们也给拒绝了。别说发言,他们甚至不怎么热衷参加这种商业性质的展会。

这次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想必也是宋玉延邀请来的。

若是她能得到这几位大师的认可,来年未必不能邀请他们参加第六届大展,而有了这几位大师的名气,展会的关注度便会更高……

唐素姿的心头噼啪打着算盘,但是她也清楚这几位大师的性子,所以没有着急上去跟他们说合作的事情,而是先从传统手工艺方面聊起。

双方这么一聊,几位大师还是挺惊讶的,张老先生道:“没想到唐小姐一介商人,对竹雕技艺会这么了解。”

“一介商人”听起来有些瞧不起铜臭味的企业家的意思,不过唐素姿没跟这位老人计较,态度很是谦和:“其实我不会雕刻,毕竟不管是竹雕还是木雕、玉石雕刻,没有天赋和扎实的功底,是摸不到门道的。我之所以了解,也不过是有位故人擅长此道,我常见她雕刻时说这些,所以记住了一些。”

张老先生认同地点了点头:“老徐就常说,天赋和功底很重要。不过你能将这些话记在心里,你也不简单——哦,对了,老徐就是玉延的老师。”

这算是夸奖了,唐素姿笑了下:“徐老先生的大名我早有听闻,至于他的弟子宋录方之名,我也有所耳闻。”

说罢,唐素姿看了一下宋玉延。

宋玉延也一直看着唐素姿,她总觉得唐素姿话里有话,心中一直按捺着,直到几位老师走开了,她才忍不住问唐素姿:“唐小姐的故人,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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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延成名后的生活总是忙碌的, 唐枝已经习惯了她总是不在家, 虽说她的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像是少了什么,可她也要忙着打理菜园子跟养鸡场的事情,所以没时间去想那么多事情。

没过两日, 宋玉延忙完回来了,唐枝也选择休息一下, 俩人准备躺床上聊聊风花雪月, 唐枝突然就产生一种很抗拒的感觉, 她一下子从床上翻身起来。

宋玉延疑惑道:“怎么了?”

唐枝想了想, 道:“你好些天没刻竹雕了吧?”

宋玉延道:“是呀, 忙得都没时间雕刻了, 棉花的长势很好, 可是害虫还是有些多, 按照之前的法子也只能除去一部分害虫……”

唐枝认真地听她说完,才道:“那我明日帮你翻一下书,找更好的治虫的法子。”

宋玉延笑着拉她的手, “不用, 这事该我来做, 你歇着,瞧你累得, 脸色都白了些!”

宋玉延还是这般关心体贴她,似乎一点变化也没有,可是唐枝还是觉得她不一样了, 这种感觉仿佛当年的宋大郎突然变成宋玉延一样。

她有些心慌,松开宋玉延的手,从架子上拿下宋玉延以前雕刻的竹筒来放在手心,用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

宋玉延叹了一口气,只好燃起一根蜡烛,拿起刻刀开始刻竹雕。

唐枝在她拿起刻刀的那一刻,有些许心安,然而很快又在看见她雕刻的手法、神情时,心里的不安被放大了。

“不对,这感觉不对!”唐枝心里对自己说,“阿药以前认真专注地雕刻时,神态不是这样的!”

唐枝的心里生了疑,便关注起宋玉延来,她发现宋玉延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话方式、待人处事,甚至是一些习惯都不曾发生过变化。她不禁感到怀疑,难道是她思虑太重,想太多了?

后来宋玉延终于雕刻出了一件留青臂搁,唐枝看了半天才发现宋玉延到底哪里不对——她雕刻的臂搁没有以前那么充满灵气了。

是因为宋玉延太久没雕刻,所以手法生疏了?对线条的把握不够力度了?

唐枝并不相信。于是她只好再拉着宋玉延去见净觉,虽然上一次见到净觉,她觉得自己跟净觉有些三观不一样了,可是在这事上,她也只能求助于净觉了。

净觉没察觉出唐枝内心的焦虑,毕竟他也是很乐意看见宋玉延的,可是这回他看见宋玉延时,却没能在她的身上看见金光。

他愣了一下,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盯着宋玉延,看得眼睛都酸痛了,才收回视线。他没有问唐枝是怎么一回事,只叹息一声,跟唐枝说:“佛子已成佛,如今剩下的不过是个凡人的躯壳。”

唐枝:“……”

虽然觉得净觉的说法很忽悠人,不过唐枝却相信了,因为她知道了这真的不是宋玉延。

在这一刻,唐枝的眼睛酸涩了起来,她并不争气地落了泪。

宋玉延看见她哭了,着急地过来,怒瞪净觉:“你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哭?”

净觉看着她,虽然知道这已经并非他心中的“佛子”,不过还是很有礼貌地道:“阿尼陀佛。”

“这不是净觉师父的错,阿药,我们回去吧!”唐枝拉着宋玉延。

宋玉延也不想跟净觉计较,她一边哄着唐枝,一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枝什么都没说,不过看向宋玉延时的眼神却有些奇怪,她的心底有强烈的求知欲,想知道为什么当初宋大郎会消失,然后变成她的阿药,而为什么阿药又会消失,最终留下这个跟阿药并无二致的宋玉延。

若是她不清楚金光的事情,或许阿药离开了,她也区分不出阿药跟眼前的宋玉延的区别,可以说,眼前的宋玉延伪装阿药,比当初的阿药伪装宋大郎更相似,几乎一模一样。

在唐枝不知道第几次拒绝了宋玉延的床笫之欢后,宋玉延也发现了不对劲,她没有直接问出口,而是偷偷摸摸地盯着唐枝观察了好几日,排除了她已经变心的可能性,才问她:“娘子,你最近是怎么了?”

唐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累,不太想做那些事。”

宋玉延“哦”了一声,虽然没信,但是也不勉强。

唐枝虽然想跟宋玉延摊牌,可是又担心会横生枝节,于是她也学宋玉延,先将家中的事情安排好了,才找宋玉延对质。

宋玉延这些日子对唐枝的莫名其妙的态度变化一直都感到不□□稳,而唐枝找她摊牌这一日,她被唐枝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你不是我的阿药。”唐枝对宋玉延说。

宋玉延懵了一下,道:“我不是你的阿药,那我是谁?”

“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反正你不是我的阿药。”唐枝说这话时,心里揪痛的很……她的阿药在哪里呢?

“娘子,这一点都不好笑,别闹了。”宋玉延还是一副茫然的模样。

“我没闹,虽然你跟阿药一模一样,你很多地方都能表现得跟她一模一样,可是有一个地方,你永远也模仿不了她——你的眼睛,没有她的灵性。”

宋玉延错愕了,随即皱眉,她看向唐枝的眼神仿佛唐枝得了什么病。

唐枝笑了,道:“你看,我的阿药永远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因为她一直都相信我和关心我。”

宋玉延面色一僵,随即略微心慌了起来,她嘀咕道:“完蛋了,要翻车了,我的年终奖没了!!!”

唐枝听宋玉延念过不少这种奇怪的话,所以她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她没想到这人模仿宋玉延,居然能连这些奇怪的话都能模仿出来!

她没有开口打扰宋玉延,而后者灰着脸,似乎正在等待什么审判的降临。虽然只有半炷香的时间,可唐枝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宋玉延终于抬头,然后用她十分陌生的腔调道:“哎嘿,被发现了那就没办法了,没想到宿主不好搞,连她对象都这么不好搞!”

唐枝:“……”

“宋玉延”仍旧觉得十分无法理解,问唐枝:“你是怎么发现的?”

唐枝也没想到她会坦白得这么快,想了想,说:“感觉,感觉不对。我爱阿药,所以我很在意她。”

“宋玉延”看着她,好会儿才道:“你是个细心的。”

顿了一下,她笑着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晋江幸福人生系统,你可以直接喊我系统。”

唐枝:“系统?”

“用你们可以理解的方式来说,就是神仙吧!”

“那阿药她……”

“她不是神仙,她跟你一样,只是一介凡人。”

唐枝的心里谈不上是什么感觉,她只是想迫切地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又是否还能再见到阿药。

系统已经获得了上头的许可,将这些事告诉唐枝,因为它也很是好奇,明明百试百灵的招数,为什么到了唐枝这儿就不管用了。

在很久以前,宿主完成任务后,都会获得相应的奖励,或是留下来,或是回到原来的世界,然后得到相应的好处。有的宿主会选择留下来,继续他们的替身之旅,也有的会选择回到自己的世界。

而为了防止宿主回到自己的世界后,他们所做的一切会崩塌,系统会代替他们,成为他们——因为系统是一直伴随着宿主的人,宿主的行为举止、想法,系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故而系统模仿他们一直都是成功的,系统完成了这么多单子以来,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得出它是假的。

因为它不是有血肉的生命体,感情上也不会有自主的想法,就单纯地模仿人类,所以往往它不会理解感情之事,而只会根据宿主遗留的感情来处理。从而系统代替的人在感情上能够从一而终,这让它的好评率一直高居不下。

后来晋江幸福人生公司发现了这一规则,于是便减少了让宿主留下来的选择,因为宿主也是人,感情会发生变化,也会因为人性的变化而让好不容易好起来的情况变得一团糟。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许愿者对系统的满意度真的能达到百分之百。

然而系统唯一不完美的地方是,它毕竟是没有自主感情的,也就是说,它对人的感情,就像是生产车间流水线一样,每一分都拿捏到好处,可却偏偏没有感情上的灵动性。

鲜少有人能这么悉心地发现这一小细节,所以系统以及背后的公司都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还真的就翻车了。

公司自然第一时间以为是系统的问题,后来经过查验发现并非系统的问题,而是唐枝的问题。

原来唐枝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宋玉延不是宋大郎本人,甚至怀疑起宋玉延的来历,可是心里却藏着这事,一直没说出来,这也就导致宋玉延与系统并不曾发现这事。

如今唐枝发现了真相,连“补丁”都来不及打了,公司在仔细研讨后,同意系统将真相告知她,连同宋大郎、宋玉延本人的命运。

唐枝听说宋玉延是另一时空千年之后的人,错愕不已,不过她还是很快便消化了这件事。她想,若阿药真的是千年之后的人,她怕是再也见不到阿药了,即使她能活千年,可时空不同,那这个时空的阿药也不会是她的阿药。

这时候,系统又诱惑她道:“你若是许下心愿,我们公司能帮你达成所愿。”

唐枝想了想,先问:“能否告诉我,宋大郎哪儿去了?”

“她的灵魂已为我们公司所有,所以她会去该去的地方,做该做的事情。”

“如果我许愿了,也一样吗?”

系统道:“对。”

唐枝眼神黯淡了一些:“可是我不愿意,不愿意让别人代替我去爱阿药。她没有我,一定很难过。”

系统说:“你未必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说我是对自己有信心也好,还是满目自信也罢,我相信阿药在离开前,一定说了,希望我们能幸福的事情。也就是说,你若是不能令我满意,那就等同于你们违约了。”

系统:“……”

夭寿了,这土著人类的心肝是抹了锅灰吧,怎么这么黑!

唐枝朝系统微微一笑:“所以我也不许愿,我只要求你们做到答应了阿药的事情,让我幸福。而唯一能让我幸福的方式——我要找到阿药,你们要帮我。”

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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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难办到。”

系统说。

唐枝皱眉, 但是也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地看着“宋玉延”。

好会儿, 系统才又颇为无奈地道:“即使是我们, 也无法凭空伪造一人出来,否则当初也不必寻宋玉延来这儿了。”

唐枝思忖片刻, 道:“你的意思是,我只能去有我存在的地方?”

系统见她的心思这么剔透,也不再赘言, 抚掌道:“没错!宋玉延之所以能出现在这儿, 那是因为这里也有一个宋玉延。可她是另一时空, 千年之后的人,而在她那一个时空的二十一世纪,是没有唐枝这人的,所以说, 让你过去那个时空是不切实际的事情。”

它又道:“即便我让你去了一个有你存在的时空, 那么那个时空的宋玉延也不是你想寻找的人。”

“你没有把话说绝了,说明还有一丝机会。”唐枝道。

系统道:“我们也确实有办法, 不过这个办法对你而言或许很难,或许会无法承受。”

唐枝道:“我有想知道的真相, 有想得到的东西……阿药她什么都不曾告诉我, 还舍弃了我, 她欠我的,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她,让她偿还才会罢休。”

系统并不懂人类的感情, 它道:“那个时空的二十一世纪没有唐枝,可是千年之前的北宋还是有一名叫唐枝的女子的,我们可以让你到那儿去,先造出‘因’,我们再让你结成‘果’。”

这后半段话,唐枝便听不懂了。可是没关系,只要她还能跟她的阿药见面,不管要面对怎样的困难,她都能接受。

“不过我也不能现在就让你贸然地离开,所以我必须得等到代替你的系统来了,才能让你离开。”系统说。

它苦哇,这儿只有它一个系统,既然它已经成为了宋玉延,那么便无法再弄一个唐枝出来,所以公司给它指派了另一个系统来,一个世界居然需要两个系统,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它作为负责这个世界的系统,也被别的系统狠狠地嘲笑了——作为系统并无感情,可是它们也有记录人类的感情,自然知道“嘲笑”等态度的意思。

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也会离开之后,唐枝便拉着饼儿,将家中的事情都教给她。饼儿一直不曾沾手这些事情,见忽然之间自己就要接手这些事情,她有些不安:“唐姐姐你怎么跟大哥之前一样,像是在交代什么后事?”

唐枝笑道:“你已经及笄,也不再是孩童了,该知道的还是得知道。只有学会如何打理家业,日后在家中才有地位可言……”

她若是离开,那么自己的躯壳里便不再是她,新来的系统对她不了解,未必能模仿她到模仿出精髓来……至少它不会理解自己对待家人的感情是怎样的。

饼儿没有再选择偷懒,而是认真仔细地听她说、跟她学。

有一日,她拿出一幅画给唐枝,道:“唐姐姐,你看!”

唐枝一眼便看见了画中山川间立着的一个人,她的眼泪顿时便下来了——这是她的阿药。

“我说过等我学会了作画,会将大哥画进画中的。”饼儿说。

唐枝问她:“你大哥便在家中,你怎么不给她看呢?”

饼儿皱着脸蛋,最终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想给唐姐姐看,唐姐姐拿给大哥看好不好?”

唐枝接过画,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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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枝来到了另一个时空,成为了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的一个小百姓“唐大娘子”。

她穿越时空而来,才发现这时空的宋家压根便不存在,慈溪县没有宋氏家族,也没有在朝中为官的宋傅,更是没有宋玉延三姐弟。

而唐家的日子稍微好一些,虽然她跟兄长、妹妹同样没了爹娘,可是在她的鼓励之下,兄长争气地考上了解举人,又得到了知州的赏识,在其门下学习,后来考上了进士的第四甲,当了一个低阶的官员。

唐枝还发现,跟着她过来的,还有饼儿的那些画——她觉得,或许是心底有股想要将这些画给宋玉延的强烈执念,所以系统让这些画跟着她过来了。

唐枝并不清楚系统所说的“因”是什么,她只是尽力地去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也没有选择在及笄的年龄里出嫁。兄长因为她从十二岁开始便挑起养家重任,全力支持他去读书,若非她的坚持,他怕是要去当被人看不起的小吏了,故而也十分纵容她,即使有人求亲,他也先问了她的意见。

她除了自己一直在学习,也会教妹妹读书识字。虽然妹妹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无论是字画还是竹雕都颇有宋玉延之风的小叶了,可她依旧真心教导妹妹。

兄长问她,她藏着的字画哪儿来的,她说:“这是一个很出色的女子所画。”

兄长并不知道她是何时认识的“宋有馨”此人,不过他在打听一番没有结果后,便不曾再探听这事。

唐枝后来在读的书多了,便在无意中翻到了一本诗集,上写“江亭闲望处,远近见秦源。古寺迟春景,新花发杏园。萼中轻蕊密,枝上素姿繁。拂雨云初起,含风雪欲翻。容辉明十地,香气遍千门。愿莫随桃李,芳菲不为言。”

她又不争气地落了一次泪,她终于翻到了宋玉延为她取的字的来源,可是宋玉延却不在她的身边了。

自从翻到了这诗,唐枝几乎是每日都要念上几遍,兄长看着妹妹日渐消瘦,却不知根源,不由得也犯了愁。

他想为妹妹说亲,好让妹妹能够开心一些,可是还没来得及准备,妹妹便离开了。他发现藏在书架间的字画,想了想,便代为收了起来。

又后来,他有感于妹妹的勤奋好学,又教育子孙要努力学习,继续将唐家的好学之风继承和发扬光大。

……

唐枝再睁眼时,便听见一道声音念着熟悉的诗句:“萼中轻蕊密,枝上素姿繁……就叫素姿吧!”

她发现自己的眼睛瞧什么东西都不真切,不由得有些着急,然而随着她开口的,是一声声婴孩的叫声。她懵了一段时间,但是也慢慢地捋过来了……她怕是重新投胎转世,成了一个婴孩。

从她能看清这世间的一切开始,她就在好奇地吸纳和接收外界的信息,包括夜晚为何屋子还能这般亮,为何她躺的床能这般舒适,又为何她躺的小车感受不到多少颠簸……

她终于明白,宋玉延此前过得是怎样的生活,让她回到那个时代,怕是她也无法适应了——人一旦得到自由,便不会想再回到牢笼中。

想到宋玉延,她即使有心去寻找,却没这能力,于是只能又开始漫长的等待。

她也不知道自己等待了多少年,就在她也快淡忘了的前尘往事时,她无意中在电视的一个节目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那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可她依旧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的阿药!

节目的八成镜头都是那袁老太太以及传统草编工序,小小的宋玉延出现的时间也不过几分钟,可唐素姿仍旧将节目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每看一遍,她觉得自己对宋玉延的了解又多了几分。

虽然她想去找宋玉延,可也知道,此时的宋玉延依旧不是她所认识的阿药。加上她也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孩童,还处于被家长掌控的环境之下,莫说去找宋玉延,怕是连在电视上多看她一会儿,都会被当成“沉迷电视,无心学习”。

在她十四岁那年,她跟着爷爷去参加一个书画交流展,在那展会上,她远远地便看见一个少女正伏案写字,周围围着几个人,有两个中年人,三个老人。

“玉延的字真是越发有大家风范了,宋秘书长教的好啊!”中年人对其中一个老人夸奖道。

老人笑着摆了摆手:“她还差得远呢!”

虽然嘴上说着谦辞,却一副“我孙女当然牛逼”的神情。

唐素姿:“……”